第十七章 戰國金屍
剛急吼吼地要走,就被老鍾給攔住了:「就是現在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啦!」老鐘的臉色這會兒陰晴不定。
「為啥?難道韓王從墓里爬出來拉著我不讓走了?」我滿臉不在乎,可是當我隨著他的目光投向墓道口的時候也不禁怔了一下……一排整整齊齊的屍死覃正慢慢地從地面上緩緩站起來,彷彿像是一排有生命的蟲子,約好了似的一起長出來。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戰國金屍!」難道是戰國金屍?我有點兒驚惶地望著老鍾,看著他的臉色也是一片煞白,這排蘑菇是齊刷刷地從墓道門口下的磚縫裡擠出來的,我記得老鍾說過,戰國金屍極有可能是一種菌體而不是什麼怪物。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抄起了旋風產,開始向墓道口小心翼翼地逼近。等到了將近一箭之地的時候,老鍾突然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然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墓道,用竹管接長了旋風鏟,然後輕輕地敲擊著墓道口的青石。
果然在經過某一塊青石的時候,發出了陣陣空寂的迴響,下面是空的。還沒等老鐘的旋風鏟收回來,就見被敲擊的那塊青石「吧嗒」一聲開始往下沉陷,旁邊兩塊青石隨著那塊青石沉陷的一剎那也朝兩邊反轉開來。就像是獵人製作的陷阱一樣,在一瞬間張開,也在一瞬間閉合。一股霉臭的氣味撲面而來,熏得老鍾和我一陣倒退。
兩人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以後面面相覷,怎麼可能,歷經千年的古墓陷阱能用似乎不是什麼大的奇迹,可是怎麼會在陷阱下面還有腐爛的氣味傳出來?就算是下面藏了韓王的屍體可是已經兩千多年過去了,韓王的屍體沒化成空氣也差不多化成飛灰了,就算遺留一些殘骸也只是枯骨而已,怎麼可能還有腐爛肉體的味道呢?
而且這股味道奇臭無比,就像是腐爛的死老鼠的味道,老鐘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這是屍臭,怎麼可能,這裡怎麼會有屍臭?」
什麼?屍臭?我大腦就像被重重擊到一樣。只有一種情況才會出現屍臭,那就是正在腐爛中的屍體,那會是什麼屍體歷經千年還沒有腐爛完呢?
我輕輕地抽了一支熒光棒在手裡,輕輕地折斷,然後小心地往墓道門口湊了湊,飛快地拿手裡的旋風鏟拍了一下那塊會下陷的青石,那塊青石又如同剛才一樣飛快地沉到了地下,就在旁邊的兩塊青石也閃開的一霎,我把手裡攥著的熒光棒甩了進去,剛剛飛進去,那三塊青石又成品字狀態復原了。
老鍾壓根兒沒等我反應過來又重重地敲擊了一下那塊青石,三塊石頭又打開了,就在陷阱口大開的那一刻,我們清晰地看見,在熒光棒藍汪汪的照耀下,一具渾身長滿了亂七八糟蘑菇的屍體,正靜靜地躺在地底的陷阱里,身體上穿過了三把黃燦燦的青銅刃。
戰國金屍?韓王屍體?一排排的屍死覃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橫列在墓道口三五步之間,想要跨過去,除非我們仨能飛過去。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中的老苗,我明白任何想要飛身而過的舉措都是在開玩笑。
我回頭一看,老鍾已經開始周身收拾利落,正在往腰間纏繩子。「不用這麼拚命吧,不就是死了幾千年的老屍,一眼看到身邊沒有什麼陪葬品,就算是有,咱們可是巡山將軍,下人棺槨里掏明器可不道德啊!」我嘴裡雖然力爭把自己扮得偉大一點兒,可手也不停地把一些累贅給扔掉,做好了臨戰準備。
說話間就把老苗那個簡單的背包給騰空了,然後還仔細地抖動一下,生怕裡面還藏著什麼東西。把空背包摺疊后塞進腰間,摸了摸旁邊軍用水壺裡的鮫人油,心說:這東西要是一會兒礙事就給扔了,畢竟下面的寶貝才是好東西。
老鍾納悶兒地看著我把老苗細細地挪到一邊,細心地用剩下的背包給他圍了一個圈台讓他倚在上面。我一直懷疑這老傢伙是不是早就沒事了,一直在偷懶睡覺,因為他現在的呼吸平穩順暢,分明是一副酣睡的模樣。
在老鍾略帶驚異的目光里我站了起來,沖他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
「你要幹嗎?」老鐘的語氣有點兒不善。
「下去掏明器啊,你看這個背包,可能有點兒小,要是下面再有一座蓮鶴方壺肯定放不下,要不然咱們用繩子給順出來?」我正在想象下面的藏品如何豐富,老鐘的一記暴栗揍在我後腦上。
我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被我氣得顯然有點兒哭笑不得:「你要跟我下去是吧?」
「是啊。」我點頭,戰國金屍啊,多牛的怪物。
「你弄清楚下面是什麼東西了嗎?你就這麼著急?」老鍾再次浮上恨鐵不成鋼的口吻。
「我靠,當然是戰國金屍啊,我當然明白啊,是韓王安的屍體,估計經過特殊的煉製,或者詛咒讓韓王安的屍體萬年不化,成為在墓里行走的戰國金屍,誰要是驚擾了他的安息,就人入殺人,佛入殺佛。」我一邊張牙舞爪,一邊天馬行空地進行自由想象。
「你小子電影看多了吧?什麼墓里行走啊,你還真當是在拍《西遊記》呢?」老鍾黑著臉呵斥我。
我立刻噤聲,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這下面是一個盜墓賊的屍體,我下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死的,順便找找有沒有可以避開這些鬼東西的方法。」老鐘的話幾乎是當頭一棒,這一下我就懵了。
「盜墓賊?」我暈,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吧?
「你聞到屍臭沒有?」老鍾看著我。我點頭。
「干骨會不會有屍臭的味道?」老鍾繼續很嚴肅地看著我。我搖頭。
「兩千多年前的屍體會到現在還在腐爛嗎?」我繼續搖頭。
「不會腐爛的屍體有屍臭嗎?」老鍾那張臉黑得嚇人,我再次搖頭。
「只有一種情況會散發出如此濃烈的屍臭味道,那就是剛剛死去沒多久的屍體,剛剛腐爛,或者正在腐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下面的那具屍體,應該是在最近一個星期到三天之內死去的,也就可能是在我們之前,或者是就和我們同步,有人已經下墓了!」老鍾收尾的這番結論像極了推理小說主人公宣布真兇的語氣。
也太離譜了吧,難道在我們進來之前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了?突然想起來小聶出事的當天晚上,的確是有人正在打這座大墓的主意,要不是墓穴里的飛蛾確實毒辣,說不定,那些盜墓賊就已經得手,把這個大墓里的東西整體搬家了。我猛地想起來,小聶醒了以後,按理說老苗已經得到了小聶獲救的通知,下墓已經不那麼必要了,就算他再衝動,也不能如此倉促地下墓啊,而且從他頭天晚上跟我談話時候所流露出來的意思來看,他分明是想讓我跟他一起下來,可是為什麼他又改變主意,自己倉促下墓?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不成?
突然想到老苗曾是湘西趕屍匠的唯一正宗傳人,而湘西趕屍匠在入駐中原以後也侍奉了祖師爺開始了翻山客生涯,這點讓我隱隱地感覺有點兒不妙,因為老鍾也曾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來,最近由於中華文物開始在海內外備受關注,而且由於國家放開了一些文物的管制措施,一些被認為已經湮滅在歷史長河裡的古老家族又開始興風作浪。雖然老一輩的那些傢伙們都故去了——那些豪富的在解放后被當成地主豪紳明正典刑,那些行事低調的也在四人幫的時候被深挖出來打倒並踩上一萬隻腳,可是,人家可都有後人啊,這幫小的學起這些東西也都非常厲害啊。記得老鍾曾不無擔心地對我搖頭說:「要是你這樣的半大小子都做了翻山客,還不得難為死我們這幫老頭子!」難道老苗的突然下墓和這些古老家族的蠢蠢欲動有關?
越想越心驚,本來覺得我們是單純的下墓探險,這下好了,還牽扯到活人的利益,活人一向比死人厲害,再厲害的鬼也鬥不過活著的人,要是和那些心狠手辣的盜墓賊打交道,別說我是陰陽眼,就算我是三隻眼,一樣讓他們悶到棺材里給我做成活悶屍挖坑埋了。
記得有人曾說過,盜墓可不是請客吃飯,沒有脈脈溫情,只有鐵和血的利益(希望主席他老人家原諒我),想到這裡,剛才開玩笑的心思被甩到了天外,心裡全都是寒意,說不定就有一幫盜墓賊和我們一前一後都在這個墓里呢。
「你說下面不是戰國金屍?」我實在是有些難以相信。
「我有說過不是戰國金屍嗎?」老鐘被我氣得有點兒哭笑不得。
「可你剛才明明說那是個盜墓賊的屍體?」我不服氣地抗辯。
「盜墓賊難道就不可能是戰國金屍了嗎?」老鐘的新提法依然是那麼驚世駭俗。
老鍾一副神棍的表情,故作神秘的語氣惹得我直想K他的那張老臉……我強忍了賠笑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老鍾獰笑了一下,「就算是千年老殭屍真的活過來,一樣逃不出他鐘大爺的手掌心,抄傢伙,準備揉屍。」
「揉屍?」我一頭問號。
老鐘沒理我,讓我用旋風鏟頂住了墓道門口的一道青石磚,再三吩咐我沒有他的指令不能撤開。然後飛快地用自己手裡的旋風鏟去敲打那個品字形陷阱中間那塊磚頭,果如所料,品字形陷阱又飛快地打開了。老鍾拿了兩條竹管飛快地朝兩邊開合的青石磚的一側稜角上捅過去。
就聽見「啪、啪」兩聲脆響,老鍾用來頂青石磚的竹管在兩邊青石無情的合擊下碎成了一些竹片,老鍾一趔趄,差點兒沒掉進去。鍾大爺一張蒼白的臉頓時變成了綠色。我也有點兒傻愣愣地看著那些四濺飛散的竹片:「乖乖,這要是夾著人腦袋,還不得一下給夾成肉醬。」心裡暗自咋舌,開始臆想陷阱下面那哥們兒究竟是怎麼個死法。
老鐘不服氣地又從背包里抽出兩截旋風鏟的連桿,這兩條連桿不一樣,是靠近把手的部分用來固定旋風鏟的,也是我們所剩僅有的兩條長桿金屬製品——兩條鋼管。
又是相同的動作,老鍾依然讓我頂住那塊青石,我這才明白,老鍾把這塊青石當成了這個陷阱的機關眼,妄圖在機關開合的一瞬間用支杆頂住運動中的兩塊青石,達到一個短暫的平衡,從而使這個陷阱門能夠開啟。雖然我對機關數術不是很懂,可畢竟是生長在這樣一個世家,那本手繪的《列子機栝論》早就當小人書不知道翻過多少遍了。如果從外觀來看,這三塊石頭的確是像老鍾所設想的那樣是一個「三足蟾跳井」,是用三塊青石加一隻蟾蜍眼構成的陷阱,三塊青石就是金蟾蜍的三個足,我手裡頂著的這塊小石頭就是蟾蜍的眼睛,只要在蟾蜍跳躍的時候撐開它的三條腿,搗瞎它的眼睛,這個陷阱就給廢掉了,成為無用的一個坑。
可是,老鍾忽略了一個事情,那就是旁邊兩塊青石恢復的時候那強大的合擊力量,這絕對不是孱弱被動的「三足蟾跳井」,極有可能是「蟹螯窟」,一種在陷阱上面附加如同捕鼠夾一樣強悍力量的機關。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周圍的幾塊青石一樣是機關的所在,如果硬來,整個構成機關的平面就會全部塌陷。想到這裡,我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出了一身汗,因為我們所站的位置僅僅和陷阱處相隔四個青石條的距離,如果真的是書上記載的那種「蟹螯窟」,我和老鐘不都要同時……
我不敢想了,趕緊想要叫住老鍾,可是已經晚了,老鍾又狠狠地擊中了那塊會動的青石,三塊青石彈開以後,兩條鋼管一下子就插進了青石縫裡,他成功了,兩條青石條果然沒有反彈回去。
可惜,喜悅只保留了短暫的十幾秒,就見我們倆腳下的青石同時顫抖了起來,我就感覺腳下一軟,知道壞了,當這個念頭蹦出腦海的時候,我和老鍾已經被甩下了青石。
一個倒栽蔥,我大頭朝下就栽了下去,還沒等慘叫聲喊出口,我就被一股強大的拉力扯住了后腰,就像被倒吊在棗樹上的田鼠一樣懸挂在陷阱坑裡,頭下僅僅五六尺的地方,有一排一排泛著殺氣的青銅刃整齊地排列在我們下方。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原來陷阱底部每隔一尺都有一枚青銅刃,尖頭朝上,密密麻麻地等著井口掉下來獵物。由於刃部的顏色多為青銅暗色,所以剛剛我們都只注意了屍體上明晃晃的三隻金黃的青銅刃而沒有注意到整個陷阱室裡面全部都是這種銅刃。
幸虧腰間的保險繩,也幸虧老鍾幫我仔細地檢查過捆綁的位置,要是我剛才懶圖省事把繩子扣在臨近的青石壁上,估計這會兒我就跟離我不遠的這幫哥們兒差不多一樣都趴在這堆青銅刃裡面幻想未來有多遠呢。
惡臭,一股子惡臭味撲面而來,差點兒把我嗆得喘不過氣來,跟我的太平陽寶錢在鮫人油燃燒煙里起反應所散發的臭味不一樣的是,這種臭味明顯地帶著一股邪味,那種臭氣如影隨形直入心肺。
用手使勁兒捂了鼻子,兩腳掙扎著想要穩定住身形,因為惡臭加上鐘擺一樣的搖晃,已經讓我開始頭暈眼花。離我三尺不到的斜下方,熒光棒藍汪汪的光芒照亮那具屍體。
屍體相對於干骸骨來說是新鮮的,雖然我也經常在電視電影上見過不少血淋淋的場面,但是如此噁心的屍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整個屍體長滿了土灰色的蘑菇,渾身毛茸茸的就像一塊長滿了綠毛的蛋糕,屍體的胸口位置透出三把金黃色的銅刃,而其他位置由於銅刃沒有完全透出身體,所以看不到銅刃的顏色。
就在我四處毫無著力點亂晃悠的時候,背後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後背。回頭一看,老鍾竟然神奇地站立在林立的銅刃之間,穩穩地抓住我的後背,把我的身體慢慢正過來。我這才發現他的雙腳竟然用一種奇怪的外八字斜立姿勢很巧妙地站立在這些銅刃之間,站姿穩當卻避開了銅刃外翻的鋒面。「真是個老狐狸!」我心裡暗自嘆道。
在老鐘的指導下,很快我也用這種站立的姿勢立起來,可是卻老感覺不大穩當,老鍾狠狠地朝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按住我小腹的一個位置:「這裡用勁兒,對,把重心提起來,好了,站穩沒有?」老鍾像擺弄一個玩具一樣擺弄著我。奇了,按照他的說法,我竟然很穩當地站住了。
「千萬別碰那些銅刃,如果你還不想死的話。」老鐘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橡皮手套,看來他對下來收拾這具屍體是早有準備,可憐我一個旁觀者,被他無辜地牽連下來,只好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老鍾戴著橡皮手套的雙手剛一碰到那些灰色的蘑菇,就盪起一陣輕煙,蘑菇轉眼間化成飛灰,不斷地在空中舞動,然後像有質的形體一樣輕輕地散落在屍體上。
屍體上有十一個創口,除了胸口三個開放型的大創口,其他的都是擦傷,或是割破的小創面,那些蘑菇就在創面上緊緊地附著,以傷口為中心朝四周做散射狀。
「盡量呼吸幅度放小,最好不要吸進去這些東西。」老鍾回身沖我打手勢,輕聲慢語地告訴我注意事項,也盡量放慢自己的呼吸頻率。
我一隻手捂住嘴巴,一隻手沖他使勁地揮著,他有點兒疑惑地看著我,我又指了指他的身後,一隻體型巨大的老鼠正慢慢地從暗處踱出來,說是老鼠,其實只有體型相似,兩隻眼睛卻眯成一條縫,一條蓬鬆的尾巴使它看起來更像一隻變異的松鼠。
老鍾很小心地回頭,就和那隻巨型大老鼠面對面地對立著,中間橫著那具覆蓋滿蘑菇的屍體。那隻巨型大老鼠似乎無視老鐘的存在,竟然不慌不忙地爬近屍體,對準這屍首狠狠地就是一口,那些蘑菇和腐爛的肉在四顆巨大門牙的撕扯下立刻就脫離了屍體,它咬下來以後不緊不慢地咀嚼著,我們這才發現在屍體的一側,已經被噬咬得不成樣子了,而這一口明顯是一種挑釁,因為它一邊咀嚼,一邊朝我和老鍾站立的方向逼近。
這是什麼東西啊?怎麼敢以這個東西為食?如果真的是那種屍死覃的話,別說是一口,就是碰一下都有可能當場掛掉,而這個巨型老鼠竟然拿了這個當飯吃。就在我的念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時,就見那隻大老鼠在離我們四五米的地方肚皮一翻,四肢一陣抽搐,嘴裡開始不停地分泌出灰白色泡沫,直接躺倒死翹翹。
我和老鐘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也太怪異了吧,我們所處的深度最少在十米以下,在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體型這麼巨大的老鼠存在呢?而且似乎不像是老鼠更像是墓獾,可是又明顯跟墓獾有區別。
老鍾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隻翻倒在地面上的怪動物,手裡擎著旋風剷頭,一點一點地靠近,直到走近,老鍾才發現,那隻老鼠有可能真的死了,因為本來還抽搐的四肢突然發直而且開始不斷地伸長,不大會兒的工夫就不動了。
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亂了老鐘的計劃,一切的一切都看起來是那麼的匪夷所思,老鍾放鬆了警惕,矮下身子來看那隻大老鼠的屍體,想進一步確定它的身份。
我心裡突然暗叫一聲不好,因為那隻大老鼠的尾巴突然輕微地動了一下,雖然就是那麼輕輕地一抖,仍然讓我感到心裡一驚,順手就抽出了別在後腰裡的那隻青銅匕首,「刷」的一聲直飛了過去,幾乎就和我的匕首同步,那隻大老鼠猛地從地上一翻身,一個躍起直撲老鐘的面門。
我不是特種兵,沒練過飛刀,我的瞄靶率一向很低,就在我很慚愧地看著那隻匕首以讓人羞愧致死的軌道飛過那隻大老鼠的上空時,巧合出現了,那隻老鼠恰好一躍而起,和翻轉飛過的匕首正好撞在一起,匕首斜著插進了旁邊的墓室壁上,其貌不揚的銅匕首竟然像切豆腐一樣插進墓磚里將近十厘米,而那隻老鼠也被砸飛了出去。
老鍾懵了,那隻老鼠被砸懵了,我是徹底有點兒暈了,如果說這個巧合出現的幾率跟體彩中獎一樣,那麼這隻富有軍事素養的參謀型老鼠就是一個夢魘了。這畜生竟然學會假死來麻痹敵人,然後實施突然襲擊。難道傳說里老鼠修鍊成精的故事是真的?要麼就是進化出來了新的生物物種?我的腦子頓時亂成一片。這也太離譜了吧。
被我所救的老鍾卻一點兒也不感謝我,反而惡狠狠地瞪我了一眼,我知道他在看什麼,那隻匕首是漢墓主墓室野豬銅鼎里的祭品,本來是我隨手拿來割斷繩子用的,鬼知道我那個時候為什麼放了傘兵刀不用去用那隻銅匕首,可能是造型比較古樸的緣故。可是不知道後來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別進了自己的后腰,是我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這個問題已經不太好追究了,反正事實已經形成了,大不了一會兒再送回去,但是送回去的可能性,嘿嘿……
就在胡思亂想的工夫,那隻大老鼠已經從地上翻轉過來,四肢還是不停地抖動,看來還是個演技派,都被揭穿了還不放棄麻痹我們的努力,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老鼠是真的回過勁來了。
老鍾很小心地又舉起了旋風鏟,沒辦法啊,我們下來的時候都沒帶武器。就在我倆都嚴陣以待老鼠的第二次襲擊時,一聲類似於虎嘯的咆哮聲慢慢從那具屍體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開始不斷地在墓室里回蕩,就見那具屍體的一條腿正開始慢慢抬高,從銅刃里抽出來。
我和老鍾都緊張萬分地盯著那具屍體,只見那屍體的腿抬了尺把高以後,又頹然落下,一個擁有四肢的黑糊糊的怪物從屍體的腿下面鑽了出來。
直到兩顆黃寶石一樣的亮光從那隻怪物的頭上冒出來,我和老鍾還沒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來味兒。難道是史前怪物大聚會?
那隻老鼠繃緊了身體,開始把正面對向那隻怪物。就見那隻黑糊糊的怪物撇開修長的四肢,慢慢地爬過屍體,輕輕地朝泛著藍光的熒光棒踱去。
就在那藍熒熒的熒光棒的照耀下,我們才看清楚,那是一隻黑貓,一隻體形巨大的黑貓,雖然肚子已經明顯癟了下去,但是就目前的體形來看,跟一隻小黑豹差不了多少。
這兩隻超出常識認知的怪物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狠狠地廝打在了一起,從兩隻怪物的撲咬路數來看,顯然是積怨已久。
老鼠竟然跟貓斗,好玩,沒想到在地下還能看到這麼稀奇的事情。老鼠顯然是有點兒不靈活,好像四肢還沒有完全恢復,而那隻貓雖然兇猛,但是也有點兒後勁不足。
「這是什麼老鼠啊?這麼猛,還能跟這麼大的貓干架?」我被眼前的這幅激烈場景給吸引住了。
「龍虎鬥,」老鍾答非所問,「這個墓果然是龍爭虎鬥之地。」老鍾又一次把我弄迷糊了。
「什麼?什麼是龍爭虎鬥之地?」我發揚好學不倦的精神,一點兒也沒顧及到現在兩個人正處在危險之中。
「龍虎鬥地是陰陽交會地,是風水上所謂的福地旺穴的一種,根據某種說法,在這種地方,經常會有動物相鬥的事情發生,古代的一些風水師也就是根據這種現象來確定這種地脈。」老鍾也跟著我一起發瘋,他竟然一本正經地給我解釋開了。
「另外,這不是什麼老鼠,它的來頭可不小,這是毒獴,專食各種毒物,早先在山東、河南、河北等地方都有分佈,解放以後就很少聽說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因為它喜陰懼陽,一般都在地下,在深夜的時候也偷偷溜出地面活動,因此很少有人看見過它,而這隻貓,」老鍾嘬了一下牙花子,「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人工馴養的!」
就在我們進行學術研討的時候,那邊的爭鬥已經告一段落了,那隻毒獴凶相畢露,而那隻黑貓則是有點兒力不從心了。不過從身上撕咬的痕迹來看,黑貓還是佔了上風。
「人工馴養的?」我有點兒不解,誰會養這麼凶、這麼大的一隻野貓?老鍾一指那具屍體,「他,他馴養的!」
就在老鍾一指那具屍體之際,手裡的旋風剷頭終於不堪重荷一下飛出來,重重地砸在了那具屍體上,兩隻酣斗的怪物都一愣,那隻野貓突然像發瘋了一樣直撲老鍾過來。
我一個箭步上去,就像抽擊一個飛來的棒球一樣,用手裡的竹管擊中了那隻黑貓,橫飛出去的黑貓好死不死正好撞在了一根銅刃上,鋒利的銅刃立刻刺穿了那隻黑貓的身體,鮮血從貓身上噴涌而出。那隻貓似乎掙扎了幾下就無力地垂頭了。
我有點兒發愣,就見那隻貓的傷口上面迅速收斂起一片片黑灰色的物質,不大會就顫巍巍地長出來幾根灰色的小蘑菇,隨著血液播撒面積的增大,那些蘑菇迅速在貓屍上開始四面開花,一會兒就布滿了整個屍體。那根穿過貓屍的銅刃原本深色的刃面就像是起了銅銹一般開始變成金燦燦的黃色。
我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嚇得一愣,這才注意到原來身邊的這些銅刃這麼可怕,幾乎在一剎那之間就把一隻活生生的黑貓變成了一塊長毛的爛饅頭。
「這麼忠心護主的盜獸就這麼被你給殺了,」老鍾似乎有些惋惜,他指指那具躺在銅刃上的屍體,「這個人似乎大有來頭啊!」
「這隻貓和毒獴鬥了有幾天的時間了,我估計從這個人死在這裡之後,這隻貓就一直待在這裡,屍體上的這些毒菇是毒獴的最愛,引來了居住在地下的毒獴,但是食用過毒菇的毒獴會被蘑菇激烈的毒性暫時麻痹得不能動彈,這隻黑貓一直守護著這具屍體,和破壞屍體的毒獴爭鬥,也許剛開始毒獴占不了什麼便宜,但是隨著這隻黑貓由於飢餓而變得虛弱,這隻毒獴開始有恃無恐地噬咬這具屍體。」經老鍾這麼一說,我有點兒愧疚,好像誤殺了忠僕,便四下里搜索那隻毒獴的下落,準備殺之以祭奠那隻傳奇的黑貓,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毒獴的影子。它一定是趁我們剛才注意黑貓之際溜走了。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推測。」老鍾又補充的這句差點兒沒把我氣壞,搞得我剛才好像真的成了反面人物,弄了半天也只是他的推測。「這需要我們檢查這具屍體的隨身物品,我要確定一下他的身份。」老鍾輕輕抬腿開始朝屍體邁進。
而我,則不聲不響地去把那隻插在牆上的青銅匕首拽了下來。沒想到賣相不好的匕首竟然如此鋒利,比畫了一下,依然用油布包了沒敢往後腰別,而是插在靴子里。
老鍾絲毫沒有注意我的這些小動作,他還是很小心地在接近那具長滿了蘑菇的屍體,在確定無害之後,老鍾用旋風鏟輕輕地插進了屍體下面,然後慢慢把匍匐在青銅刃上的屍體翻過來。
如果說還有什麼動作能夠表達我震驚的心情的話,那就是我死死咬住的嘴唇了。因為翻轉過來的屍體,已經赫然沒有了面目,其他的地方都完好如初,只有臉部像是被扒光了一樣成為光禿禿的白骨,就在正面,他沒有長滿蘑菇的地方,依稀還能看到沒有完全破爛的特種部隊作訓服,帆布製作的護肘還帶著一個鐵錨加上十字劍的臂章。我心裡一動,對於一個偽軍謎來說,這個標誌簡直是傳說中存在的傳奇一樣,沒想到會戴在這樣一個人的手肘上。
那隻手緊緊地扣住了一個青色的玉匣,匣的周圍暗紋纏繞,一顆暗綠色的寶石緊扣中間,就在老鍾挑開手臂想要把玉匣撥過來時,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臂,緊緊地按住了老鐘的旋風鏟,那隻手臂上,長滿了蘑菇。
老鐘好像被電擊了一般,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就在老鍾想要挪開旋風鏟之際,那隻手已死死地攥住了剷頭。
原本以為已經死掉的屍體,竟然,活了!
我們已經傻了,因為無論是我還是老鍾都不曾想到傳說中的戰國金屍真的會自己活動,而且就在四隻眼睛的注視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毛茸茸的灰色蘑菇,膨脹得有點兒變異的體形,一隻手裡扣著造型神秘的玉匣,另外一隻手攥緊了老鐘的旋風鏟,兩條腿慢慢地從密密麻麻分佈的銅刃里抽出來。他用類似一種昆蟲蜷縮的姿勢一點一點地把身體抬高,然後猛地鬆開老鐘的旋風鏟,用那隻看不出來原形的手撐住地面,另一個單手抱住手裡的玉匣,就像一個剛剛趴在那裡睡覺的人起身看窗外天氣一樣面對我們——如果他臉上還有肌肉的話,我想這個姿勢一定是一個詭異的笑容,可惜現在面對我們的是一張毫無生氣的白骨臉。
就在白慘慘的面骨裡面,似乎有東西還在有節奏地跳動,像是膠狀的腦漿或者是一種軟體的腐肉。
我們仨,倆人一屍就這樣靜止不動地對峙著,大概過了差不多有大約十秒,我感覺似乎身邊也有東西在動,轉眼一看,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剛剛死在銅刃上的那隻黑貓,四隻爪子竟然也在顫動,而且正努力地把斜在一邊的頭給轉過來。等那隻貓臉正過來之後幾乎把我嚇了一跳,因為貓臉正面的皮肉正在搖搖欲墜,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努力地突破貓臉表面皮膚的束縛。不大會兒,那隻黑貓的臉皮給顱骨里的一個東西活生生地頂掉了,它渾身的血肉好像化成了一堆腐肉,而腐肉在滋養著軀體內部的一個怪物,從貓頭空洞的雙眼裡可以看出是一堆類似於果凍的軟體。
這一人一貓同時把軀體面對了我們,說是軀體面對我們是因為他們的頭還扭在一旁,但是此刻,身體正在不斷地朝我們邁進,不是走動,而是類似一種蟲子的蠕動,那個屍體用一種噁心而怪異的姿勢在地上四處遊動,所碰到銅刃就會撕裂下來一塊塊的皮肉。那隻黑貓也一樣的有樣學樣,甩著軟趴趴的四肢開始在四周亂轉。
很顯然,他們的遊動似乎漫無目的,但是我們很快就看出來了端倪,因為明顯感覺那具屍體的四肢跟身體極不搭配,雖然剛剛對老鐘的旋風鏟進行了有力地一抓,也怪模怪樣地把身體支撐了起來,可明顯能看出來,他的四肢跟主幹身體很不協調,似乎像是腦受外傷的病人一般,整個動作看起來彆扭而生硬。
雖然是漫無目的地遊動,但是這個陷阱實在是太小了,幾乎就不怎麼費勁,這兩個怪物就衝到了我們跟前。老鐘沒有猶豫,狠狠地用手裡的旋風鏟抽到了那隻沖在前面的貓屍上,但是猛地揍空了,只有一點木茬戳到了那隻貓屍,一下把它划拉了出去。
老鍾吃驚地看著手裡的旋風鏟,只見剛剛被那具屍體劃過的地方,金屬的剷頭已經赫然無影無蹤,在老鐘的腳下,似乎有一片散落的棗紅色鐵屑。這麼強的腐蝕能力?
雖然搞不清這金屍怎麼有這麼大的腐蝕能力,但是依然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兩人趕緊後退,和這一大一小保持安全距離。那兩隻怪物還在原地撒潑,似乎像是離開了水的兩條魚一樣四處撲騰,我和老鍾都有點兒捏汗,因為我們倆都已經靠到了牆壁上,如果他們再衝過來,我們除非有穿牆的本事,否則,明年今天就等著祭奠我們吧。
「快看那些銅刃!」老鍾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觀察別的。隨著他手一指,就看見本來金黃色的銅刃似乎正在飛快地褪去表面的金屬黃色還原為原本的青銅色,我定睛仔細一看,頭皮一陣發麻,原來那些如潮一般褪去的金屬色竟然是一個個穀粒大小的蟲子,由於它們覆蓋在銅刃表層,似乎就像給那些深色的銅刃鎦金一般,而現在它們正用一種潮湧一樣的速度迅速地覆蓋到了兩隻正在撲騰的怪物身上,隨著爬上這兩隻怪物身體表面的小蟲變多,怪物本身好似也發生了某種反應,就像是清水裡滴了一滴墨水一樣,金黃色飛快地蔓延覆蓋了整個屍體。頃刻間,兩隻原本令人作嘔的腐爛屍體就像是給鍍上了一層明晃晃的鎧甲一般,在我們手裡的熒光棒的照耀下竟然有了黃金甲的感覺。
老鐘有點兒看呆了,半天才訥訥地說了一句:「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叫戰國金屍了!」
換了裝的兩具屍體似乎有了思考能力,竟然很像模像樣地穩下來,似乎像能夠思考一樣慢慢地朝我們爬過來,依然還是令人噁心的蠕動。
老鍾用力地掐我一把,指指懸挂在半空的保險繩,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兩具戰國金屍似乎沒有直立行走的能力,而只是依靠某種奇怪的內在動力在地上橫著來回爬動,只要我們拽著繩子懸挂在空中,應該就可以躲避兩具屍體發瘋似的無差別攻擊。可惜的是,繩子是綁在墓室頂的夯石上的,周圍沒有可以依靠攀登的東西,只能拽著繩子,靠臂力把自己拽上去。等我爬上去的時候,老鍾已經被逼迫到了牆角邊。
我趴在陷阱邊緣朝下看,老鍾後面是牆,前面就是那隻金黃色的貓屍,尾隨而至的是那具無臉的腐屍。我急了,四下一看,瞅見我原來的那柄旋風鏟,一把抄過來,就想跳下去。可惜,已經晚了,那具金屍已經一躍而起,像一條飛起的蛇一樣,用嘴巴狠狠地咬住了——當我看清楚他咬的東西時眼球差點兒沒掉出來——他竟然咬住了前面那具貓屍。
那具貓屍狠命地掙紮起來,開始拚命地搖擺,可是那具金屍就像一隻執著的王八那樣毫不鬆口。就見整個金屍的腦袋都埋進了那具貓屍的肚子里,狠命的咬住貓身上最柔軟的部分,在經歷了一番掙扎后,金屍的臉從貓屍的肚子里拽出來一團灰色的軟體,看上去就像一團肉糊在了金屍的臉上,只見那隻貓屍被咬中以後,身上的金色小蟲子像失去磁性的鐵屑一樣紛紛掉落,但是很快就依附在了金屍的身上。
這時候我才看到,原來金屍並沒有用牙去咬那隻貓屍的肚子,而是在口、鼻、眼等地方伸出來很多觸手,緊緊地抓出了貓屍肚子的軟球,很快就把這球體吸成了一個乾癟的皮囊,而金屍的腦袋似乎更大了,下巴幾乎都要被腦袋裡的東西給撐掉。
這具金屍似乎在稍稍品味了一下剛剛吸到的美味,又開始朝老鍾邁進。
「老鍾,接著!」我把手裡的旋風鏟扔給了老鍾,旋風鏟掉落在老鐘的腳邊,就在金屍爬到之前,老鍾手裡緊緊地攥住旋風鏟,用精鋼所制的剷頭狠狠地拍擊到了金屍的腦袋上,就聽見「叮」的一聲脆響,我和老鐘有點兒傻了,沒想到這金屍外表看著像盔甲,這質地竟然也像盔甲具有防護作用。老鍾到底反應快,反手一鏟就刺進了金屍的脖子里,感情這金屍的表層還真的跟古代的盔甲一個結構,脖子位置是最脆弱的,那隻鋼鏟像切豆腐一樣狠狠地插進了金屍的屍體,正在朝前爬的金屍一下就被釘在了地上。
還沒等老鐘的笑容浮現,就見那具屍體竟然喀的一下斷開了,腦袋一跳一跳地蹦開一邊,而後面的身體在經過短暫的無方向意識之後也開始重新確定了方位。一個頭身分離的怪物竟然同時開始沖老鍾而去。
老鍾剛想拿旋風鏟再來一次棒球擊打,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旋風剷頭又被腐蝕得只剩下了一個木製把手。
我靠,我徹底暈菜了,抓了一支鋼管又跳了下去,鉚足力氣狠狠地朝金屍的背後抽了過去,就感覺像抽到了一塊岩石上,我虎口一麻,鋼管直接飛了出去。我雖然使足了力氣,可是依然沒有起到什麼效果,那具金屍依然很死心眼兒地朝老鍾爬過去,那隻金色的腦袋,也歪七扭八地軲轆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眼看沒有辦法吸引住那具怪物屍體的注意力,我心裡開始著急,而且開始有點兒慌不擇路了,手裡能抓摸的東西都朝金屍扔過去。我往口袋裡一伸,就把老鍾給我的那個獾哨給拿了出來,含在嘴裡又吹又跳,希望能吸引金屍的注意力。
當時我是急暈了,因為那具金屍根本就不是一個有智慧的生物,幾乎是憑著一種本能在尋找食物,而我妄想用聲音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壓根兒就是一種昏招中的昏招。
可是,令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隻金屍竟然停止了移動,靜止在那裡,還有些顫抖。我有點兒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看到這種情況心裡樂開了花,更加使勁兒地吹那隻獾哨。
事後老鍾說我們完全是撞了狗屎天大運,實在是沒想到這個獾哨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就在獾哨九幽地獄一般嗚咽聲音響起的時候,有一隻動物邁著紳士一般的步伐從藏身的地方慢慢走過來。
是那隻剛剛失蹤的毒獴。面對這具金屍,毒獴似乎看到了一座金山,立刻嘶聲大作,猛地撲了上去。請教了老鍾我才知道,毒獴和墓獾是遠親,召喚墓獾的哨音在一定程度上對毒獴也有相同的效果,雖然不明顯,但是足以吸引毒獴這種好奇心大的動物。
大自然的相生相剋是很有道理的,原本不可一世的戰國金屍在這隻毒獴的面前似乎有點兒瑟縮不前的意思,那隻頭和身體竟然同時停下,而且原本膨脹的身體開始了急劇收縮。毒獴圍著金屍和那顆頭顱轉了兩圈,似乎並沒有急著下嘴,而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兩顆綠豆般的小黑眼睛一閃一閃,放著寒光。
我也很好奇,這具有著金屬外殼一樣的戰國金屍裡面究竟包裹的是什麼東西?而且離開本體,那顆頭顱一樣活力四射究竟是什麼原因?這隻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毒獴怎麼下嘴咬這隻金剛不壞之身的金屍?
就在我猜度之際,令人驚詫的事情發生了,那隻大老鼠一樣的毒獴竟然撩開了後腿像一隻狗一般沖著這具金屍撒起了尿,一股子腥臊味一下子就充盈了整個墓室,這泡尿衝到金屍的身上竟然冒起一陣陣熱氣,隨著熱氣的不斷蒸騰,金屍身上的那層小蟲子就像被滅害靈熏倒的蚊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密密麻麻的,在金屍身邊掉落了一層。
那隻毒獴沒有絲毫猶豫飛快地扒開了屍體的胸腔,從裡面拽出來一個軟綿綿的爛肉球,外表是黑褐色的肉體,球上長著十幾隻吸盤一樣的觸手。
看到這個東西老鍾竟然失聲叫了出來:「混沌蟲!」我吃驚地看著毒獴撕咬著這隻球體,不曉得這東西是怎麼寄生在人的身體里,而且竟然能夠驅使身體按照一定的方向去移動。尤其是老鐘的這一嗓子,更是讓我心驚,因為從他嘴裡就沒冒出來過好東西。
毒獴很快就又從屍體的大腿里和腹腔里各扒拉出來四個這樣的圓球,並且開始大快朵頤。毒獴天生的耐毒體質似乎就是這種怪物的剋星,很快就把腦袋裡寄生的肉球也揪了出來。
老鍾挪到我身邊的時候,似乎有點兒驚魂未定。看著毒獴撕咬這些怪肉球,老鍾一陣感嘆:「想不到啊,古人筆記小說里才有的東西竟然在這裡也會出現。」
這種蟲子叫做混沌蟲,名字取自《山海經》里混沌外貌的描述。混沌取材於《山海經?西次三經》,裡面說道:「天山有神鳥,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混沌無面目,是識歌舞,實為帝江(起音讀鴻)也。」按著這個描述做出來,也就成了我們看到的那個長腳長翅膀的大肉球了。當時人們發現這種形似肉球長有觸角能夠吸肉化汁的怪球以後,就根據書上的描寫把這種蟲子起名叫做混沌蟲,但是跟書里描寫的混沌壓根兒是兩種東西,因為混沌是上古神物,而這種蟲子是戰國方士們根據云霧澤里的一種奇怪寄生蟲經過煉製而形成的一種害人利器。能夠通過人沾染蟲卵而寄生在人的身體內部,吸食血肉迅速長大,並且不顧一切地瘋長,在瘋長的時候需要大量的皮肉,而且這種蟲子在生長的時候能分泌兩種毒液,其中一種能吸引一種以金屬為食的食金蟻,就是我們剛剛看到的那些金屬色的小蟲子,而另外一種毒液則是各類毒覃的良性溫床。
「所以說,另外一種毒液就催生了屍死覃是吧?」我自作聰明地替老鍾推測。「你當什麼都能生屍死覃啊,這些菌類的孢子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你就沒發現,在這具屍體身上不僅有屍死覃,還有其他的菌類嗎?」老鍾示意我去觀察屍體上的蘑菇。
就在我準備上去的時候,我發覺有點兒不對勁,因為剛才正忙著撕扯混沌蟲的毒獴突然開始沖我們齜牙咧嘴,並且一步一步地開始逼近,兩顆尖利的黃牙露出嘴外,竟然一臉的兇相朝我們走來。
隨著這隻野獸的慢慢逼近,我和老鍾都緊張起來——這可是一隻以毒物為食的悍獸啊,那麼毒的屍死覃被它咬進嘴裡也僅僅是被毒到麻痹而已,隨即就又蘇醒了過來,這對一隻在本地區幾乎沒有天敵的小型走獸來說,所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它和墓獾又同屬一系,想起來墓獾,我就想起來現在還躺在床上的小聶,墓獾牙齒所帶的毒素想起來都令人色變。
這隻毒獴的名字中又帶了一個毒字,想想就能推測出它自身所帶的毒素是多麼恐怖。可是,現在這隻地底世界的悍將,墓穴深處的行者,正齜著自己一對發黃的尖牙,示威一般沖我們走過來。
我們倆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的旋風鏟把。失去了旋風剷頭的木把和一個掃帚把沒什麼區別,在見識到剛剛毒獴和野貓的惡鬥時快如閃電的動作以後,這個東西現在給我們的唯一作用就是心理安慰,最起碼我倆緊張的雙手有地方可放。
雖然老鍾竭力地保持鎮靜,但我從他已經攥得發白的手可以看出,他的緊張一點兒都不遜於我,甚至可能比我還緊張,因為那隻毒獴直直地就沖他過去了。那隻毒獴就像一隻準備襲擊獵物的老虎一樣,矮下身子,腳步放輕,發出噝噝的喉音,似乎是看到了極大的威脅,而且越接近老鍾,身子就壓得越低,似乎對老鐘有很大的忌憚。
轉眼,那隻毒獴就來到了老鍾前面約有五米的地方,只要一躍就可以對老鍾進行直接攻擊。老鐘有點兒按捺不住了,兩隻手攥住手裡的旋風鏟把,準備狠狠地朝毒獴揍過去。我有點兒不敢看,因為幾乎可以預料到結果。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就像是從頭頂吹來一陣風一樣,一個虛弱但是熟悉的聲音及時地阻止了老鐘的這個動作:「老鍾,千萬別動!」
是老苗!我欣喜地抬頭看去,只見老苗正虛弱地半倚在陷阱口,也就是我們的斜上方,他好像使盡了全身的力氣,臉色一片蠟黃,嘴巴一張一合:「老鍾你可千萬別動啊!」他的語氣里竟然帶上了哀求的成分,而且兩眼發著直光,好像在墓地看見了上帝。
老鍾就這麼舉著一隻木棍傻傻地瞪著一對牛眼和面前瞪著兩隻小綠豆眼的毒獴深情凝望。那隻毒獴並沒有因為老鐘的突然動作而被激怒,反而更謹慎地矮低了身子,彷彿更加懼怕老鍾一般。順著毒獴的視角我扭頭朝老鐘的後面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竟然差點兒把舌頭給咬掉。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鐘的頭頂竟然抖動著一隻黃色的犄角,而且一上一下在不停地上下顫動。再配合老鍾目前這個舉火燒天的姿勢,就像是阿鼻地獄裡帶角的惡魔一般,如果再配上聖堂風琴聲,簡直是活脫脫的地獄審判圖。
就在我展開風馬牛不相及的五千里想象大輪迴的時候,謎底終於揭開了。老鐘頭頂的那隻黃色犄角終於在不斷的顫抖中升了起來,就在那隻角騰空而起的同時,一個差點兒讓我暈過去的東西出現在老鐘的身後——竟然是一隻如拳頭大小的蛇頭。
這突然出現的怪物令我當時就失去了語言能力,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向老鍾來描述當前這一詭異的情況。而且這隻頭頂著黃色犄角的大蛇竟然是通體白玉色,只有兩隻眼睛如血紅寶石一樣閃爍著光芒。剛剛我看到的犄角正是那條大蛇頭上的標誌,也就是說,這隻毒獴所警覺的目標並不是我,更不是傻乎乎準備揍人家的老鍾,而是老鐘身后這條通身白玉一般,有著紅寶石眼睛和金黃色犄角的大蛇。
看得出來,這條大蛇似乎是毒獴的剋星,這隻毒獴除了噝噝吼叫以外,並不敢再朝前邁進一步,而我在歷經了短暫的大腦休克之後,馬上反應了過來,這是銜蛇!
可是這銜蛇的塊頭與前面我們所見的那些袖珍迷你銜蛇比起來似乎也太讓人恐怖了吧,拳頭大小的頭顱,壯漢胳膊粗細的腰身,珍珠一樣大小的紅寶石眼睛,雖然跟其他的蟒蛇比起來還有差距,但是這可是銜蛇啊,傳說中存在的異物。我們見過的銜蛇,粗不過筷子,長不過兩寸,雖然頭上有角但是不令人感覺到恐怖,而眼前這條巨型銜蛇顯然不是我們所見過的任何一種。
「別動,你千萬可別動啊!」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老苗顯然還很虛弱,只能反覆地重複這一句話,他沒有機會也不能向老鍾描述他的身後現在正升起來一條巨大的帶角怪蛇,雖然酷似銜蛇,但誰知道它到底具備不具備攻擊性呢?現在兩個動物的對峙,頂多算是一種示威,如果老鍾輕舉妄動激怒了任何一方,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我覺得,老鍾現在還是保持這個舉火燒天的雕塑姿勢比較合適,心裡惡毒地想,讓這傢伙也嘗嘗動彈不得的滋味。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種情況,我的潛意識裡傳來了一種很安全的感覺,這種直覺一定只是個錯覺,我告訴自己,因為目前的狀況怎麼也不能讓人感覺到安全。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老鍾終於感覺到身後有些不對勁了,他剛想回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就被我和老苗同時喝止,他只能乖乖地繼續保持那個可笑的姿勢。可是就在我們倆的話音還沒有落地,那條粗大的銜蛇就閃電般地從老鐘的胯下鑽到了老鐘的前面。這麼猛的出場也嚇了老鍾一個渾身哆嗦,還好老同志沉得住氣,仍然穩穩地扎著馬步雙手高舉做英武狀。
對手位置的突然變換嚇了那隻毒獴一跳,直接導致它後退了三步,然後焦躁不安地盯著眼前的這隻銜蛇,很快從躍躍欲試變成了直接攻擊。毒獴閃電一般撲向了銜蛇的七寸部分。銜蛇壓根就沒給毒獴機會,一個尾錘就掃了它一個跟頭。重新站穩的毒獴似乎還沒有估量出來對手的分量,銜蛇就攜著風直撲毒獴,拳頭大的蛇頭一下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直接奔毒獴的頭部而去,那隻毒獴一回頭,頭部雖然躲過了銜蛇的襲擊但是脖子卻被銜蛇牢牢地咬在了口中。
這電光火石的一幕似乎在哪裡見過,我驀地想起來以前墓獾對付過銜蛇的場面,似乎跟眼前是一模一樣,剛脫口而出一句「不好」,就只見那隻毒獴一下就扭轉過來油黑髮亮的屁股,對準銜蛇的頭部釋放出來一股淡黃色的霧氣。我心裡暗道:「他娘的,要壞事,這隻寶貝銜蛇要死翹翹。」
我等了半天也沒見那隻銜蛇被熏暈過去,反而看見那隻毒獴一點一點被銜蛇張著大嘴慢慢地吞進了脫臼的大嘴裡,只留一條毛茸茸的尾巴不甘心地在銜蛇的嘴角外面掃來掃去。
老鍾此時也結束了可笑的姿勢,和我一起爬上去扶著老苗看著眼前驚人的一幕。
「太牛逼了!」我有點兒失神地看著陷阱里這一幕,對於毒獴沒有降服銜蛇這一現象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威力這麼大的毒氣竟然沒有熏倒銜蛇?上次那隻墓獾可就得手了!」
「沒什麼好奇怪的,」老苗似乎精神狀態也好了一點,「原因很簡單,這隻銜蛇太巨大了,而那隻毒獴那點兒毒氣根本就不足以熏倒它。」原來是這樣,看來身材龐大也是一種優點啊。
只見那隻銜蛇懶洋洋地吞咽著那隻毒獴,很顯然它要找個地方慢慢消化這一獵物,用極其緩慢的姿態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