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夫塞一直在琢磨,怎麼才能和瓦爾—克尼爾船長見一面。年輕的占星師認為,船上肯定存在等級制度:每個船員都有分派給自己的任務,要向某個負責人報告。但阿夫塞就是弄不清這個制度的規矩。當初在皇宮的時候,阿夫塞總結出了一個簡單辦法:如果有人佩著綬帶,就管他叫「老師」;如果穿著長袍,就叫他「祭司」;如果實在判斷不出他的身份級別——簡單地行一個讓步禮,躲到一邊兒去。
但船上的規矩卻讓阿夫塞茫然不解。某一天,某個長官可能爬到桅杆最高處瞭望。而另一天,同樣是這個人,又有可能在廚房裡工作:搗軟腌肉,讓肉變嫩,再小心地把它浸在船上存貯的有限的血水中,這樣肉會顯得新鮮一點。這些人的職務好像是輪換的,並不固定。
他決定不理會這套禮節,乾脆直接去找船長。戴西特爾號被設計為分散居住,即使人員滿載也是這樣。這就意味著,阿夫塞不得不繞來繞去,才能到達船長的艙室。他必須經過一段段迷宮一樣的牆——除了阻隔另一個昆特格利歐恐龍的視線之外,這些牆似乎沒有其他任何意義。戴西特爾號在波浪衝擊下晃動著,牆壁也隨之嘎嘎直響,彷彿在和它們的命運抗爭。
來到克尼爾門前時,阿夫塞猶豫了。他要問的東西很重要,但船長的心情最近好像不太好。聽說船長向諾爾—甘帕爾含糊地提過,他不習慣像現在這樣停泊在「上帝之臉」下面。這並不意味著克尼爾不陶醉於這幅美景。不、他不會這麼鐵石心腸、連這覆蓋了四分之一個天空、不斷旋轉的偉大事物都感動不了他。克尼爾只是認為,一艘船應該航行!應該在風雨中戰鬥,或者像翼指一樣逆風飛翔。總之,它應該動起來。
好了,如果克尼爾同意阿夫塞的計劃,他所盼望的航行就能變成現實。
燈光下,阿夫塞只見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門上,閃著光,成了一個顫動的剪影,一個搖搖晃晃的幽靈。他把爪子伸到銅條上。
克尼爾的聲音很低,幾乎被大船發出的轟隆聲蓋過。「是誰?」
阿夫塞吸了口氣,這才大聲報出自己的名字。
沒有迴音。克尼爾會不會沒聽見?船的雜訊畢竟太大了。或者不屑於理睬一個擅自闖入私人空間的乘客——一個孩子?不,屋裡響起了「踢踏」聲,是克尼爾拐杖的聲音。片刻后,門開了。「是你?」
阿夫塞鞠了一躬,「很榮幸見到您。」
克尼爾咕噥了一句什麼。阿夫塞的眼睛落到船長臉上的傷疤上。傷口好些了,不像原來那麼嚇人,但仍有些紅腫,燈光映照下彷彿在不停蠕動。「你有事嗎?」
阿夫塞結巴起來,「我,想和您談談,先生。」
克尼爾看著他的鼻口,好一陣了之後才說:「那進來吧。」老船長退回他的艙房。他的尾巴幾乎完全是重新長出來的,現在已經和船長那長滿灰斑的手臂一樣長了,但仍然不能拖到地板上,因此在平衡老人巨大的體重方面作用非常有限。拐杖的「踢踏」聲表明他一步一步退回到工作台邊。阿夫塞想不通,那根歪歪扭扭的木棍怎麼承受得住克尼爾的重量。
艙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黃銅儀器。還有一些有關節的手臂模型,已經銹跡斑斑。船長的工作台使阿夫塞聯想起了薩理德的工作台,那個設在皇宮辦公樓下面地下室里的工作台。
克尼爾趴到厚木板上,板床頓時發出一陣吱嘎聲。「什麼事,孩了?」
孩子。這個詞似乎註定要在以後的日子裡一直伴隨著阿夫塞。必須讓船長認真對待他,把他看成大人——必須這樣!
「船長,我們什麼時候返航?」
「你我都知道時間表。除非受天氣或其他環境因素的影響,朝覲船必須在『臉』下面停留十個偶數天和十個奇數天。我們己經在這兒——」船長的話音里流露出厭倦——「十七天了。」
「我們怎樣返航呢?」
「你是什麼意思,怎樣返航?當然是扯起船帆,讓恆風——就是我們一直逆著它航行的那股風——把我們吹回去。」克尼爾滿意地磕著牙,「到時候讓你瞧瞧這艘船動起來是什麼樣子,孩子!順風的時候,沒有什麼船比戴西特爾號更快!」
「如果我們走另外的航線會怎麼樣?」
「什麼另外的航線?」
「你知道,繼續往前,迎著風。繼續向東。」
阿夫塞的位置正好和堆滿東西的工作台成直角,他看見克尼爾的尾巴在凳子後面猛地抽動了一下。船長想甩甩尾巴,在地板上一拍,但尾巴太短了,夠不著。
「繼續走,孩子?繼續走?你瘋了。我們朝上游的航行到此為止了。」
「您怎麼知道呢?」
克尼爾惱怒地皺著鼻口。「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孩子。你肯定讀過這些書!」
阿夫塞輕輕鞠了一躬,「是的,我讀過,先生。相信我,一個學徒可能沒做過別的什麼,但這些書是一定讀過的。也許我應該換個方式提問。這些書的作者怎麼知道『大河』是無止境的、綿延不斷的呢?」
克尼爾眨了兩次眼睛。他顯然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嘛,肯定是從別的書上知道的。」
阿夫塞張開嘴,正想說話,但克尼爾抬起左手,爪子輕輕張開。「別說話,孩子。讓我想一想。你的下一個問題是,『這些早些時候的作者又是怎樣知道的呢?』」克尼爾滿意地磕著牙,「通過神啟!直接從上帝那兒知道的。」
阿夫塞努力剋制自己,不讓尾巴沮喪地撞在地板上。「這麼說,所有知識都是這樣得到的?通過神啟?」
「那當然。」
「拉斯克先知發現『上帝之臉』也是神啟嗎?那只是一百五十千日以前的事,聖書上講,是在預言紀結束后很久。」
「人們需要先知的時候,先知就會出現,孩子。顯然是上帝召喚拉斯克,讓他航行得越來越遠,最後來到『臉』這兒。」
「拉斯克難道不可能是偶然碰到『臉』的嗎?他向東航行得這麼遠,可能完全是出於——出於好奇?」
「孩子!不要用這種口氣談論先知!」
阿夫塞立即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褻瀆。」
克尼爾點點頭,「薩理德說,你說話經常不假思索,孩子。」
說話不假思索!阿夫塞感到胸部肌肉緊縮。說話不假思索!為什麼,我說話,正因為我在思索。要是其他人也能看到真相,那該多好——「尊敬的船長,您小時候吃過植物嗎?」
克尼爾沉下臉,「自然吃過,還胃痛過好多天。我想每個孩子都這麼干過:吃一些本來不該吃的東西。」
「是的。您那時的思考方式跟現在很不同,先生。您見過動物咀嚼這此植物,也許是一頭角面,一隻甲殼背,或者一隻烏龜,吃得津津有味。您就對自己說,『我也嘗點植物,瞧瞧會發生什麼事。』結果您發現——您病了。我們,以及其他一些食肉動物,像『恐怖爪』,甚至翼指等,都不能吃植物。我們的胃消化不了。」
「你想說什麼?」
「呃,這正是學者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首先你觀察到:一些動物能吃植物,而另一些動物不能。然後你就有了一種觀念,一個前事實,或者說,一種可能是事實也可能不是事實的陳述:我也能吃植物。接著你再做一個試驗:你試著吃點植物。而試驗結果是:你病了。因此,你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我的前事實是錯誤的;它不是一個真實的事實。我不能吃植物。」
「阿夫塞,你這孩子想得太多了。什麼觀察!前事實!真是一派胡言。我只是抓了一把樹葉放在嘴裡吞下去。我還吞過泥土、木頭,等等。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試驗,只不過是小孩子乾的傻事而已。」
「好船長,原諒我,但我不同意您的話。我確信您經歷了我剛才描述的每一步。只是整個推理過程太快,不露痕迹,您自己甚至沒有意識到。」
克尼爾有點不耐煩了,「說來說去,孩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阿夫塞要好好想一想該怎樣說。他停下來,咽了口口水,這才接著說道,「學者們認為,這是一種極有價值的認識事物的方式。」
「那好,如果用這種方式得到的知識可以讓你不再去吃植物,我想它的確有價值。」克尼爾磕著牙、對自己的調侃相當滿意。
「我可以把我的一些發現告訴您嗎?」阿夫塞問。
「孩子,我還有工作要做。」他嚴肅地看著阿夫塞的鼻口,「我想你也是。」
「我會儘可能說得簡略些,先生。我保證。」
「先知的爪子啊,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這麼容忍你,連薩理德都有些看重你。王子也很聽你的。」克尼爾沉默了一會兒。阿夫塞想著船長剛才說的話。薩理德看重我?哈!老船長終於又開口了,「說吧,阿夫塞。但記住,像你保證的那樣,要簡潔。我們幾天後就要啟航,工作很多。」
阿夫塞挺有心眼,沒有因為克尼爾的取笑生氣,只磕了磕牙,說:「我一直在用望遠器和肉眼觀察天空。我發現,我們朝東邊航行的時候,『上帝之臉』一直在上升,直到現在,它幾乎到了最高點,不能升得再高了,因為它己經直接懸在我們的頭頂上。我還看到它經歷了周相,像衛星一樣,而且——我通過望遠器觀測發現——還像行星。」
克尼爾抬起鼻口,露出脖子。這是個溫和的、表示讓步的姿勢。「我自己也用望遠器觀測過行星。我也有些被它迷住了。我告訴過薩理德,但他對我的發現不屑一顧。」
「真的?」阿夫塞說。他很高興克尼爾有足夠的好奇心親自觀測,「我想景象一定很壯觀。」
「那是。」克尼爾說。聲音很低沉,「我曾經很疑惑,怎麼從前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個亮點的東西會顯露出盈虧的周相。」
「您肯定在望遠器里看到了,有些行星很像圓盤,船長。還有些行星之所以像個亮點,是因為距離太遠。」
「太遠?行星不會比恆星遠,也不會比衛星遠。所有天體離我們都是同樣的距離,只是運動速度不同罷了。」
「哦,不,先生,不是這樣的。我做了一些模型,還畫下來了。」阿夫塞停下來,深深吸了口氣,「船長,我的觀測給我提供了一個前事實:我們的世界是球形的,就像衛星、像太陽、像『上帝之臉』一樣,是球形的。」
「球形的?怎麼會?」
「喔,先生,你站在首都的碼頭,肯定會先看見船的桅杆出現在地平線上,然後才是船身。」阿夫塞舉起右拳頭,把一根左手指移過拳頭彎曲的表面,「這就是越過圓形星球的船。」
「別犯傻了,孩子。那只是因為『大河』上的波浪——你這會兒就能感受到,波浪正在搖晃咱們這艘船哩。有些波浪很猛烈,有些卻非常平和,船總在波峰和波谷間移動著,只是我們有時候沒有意識到,所以才有你剛才描述的效果。」
他真的相信這種解釋?阿夫塞想。他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書本上寫的東西,沒有任何疑問?「先生,有很多跡象表明我們的星球是圓的。一定是的!一個球體,一個球,無論你管它叫什麼。」克尼爾的尾巴懷疑地搖擺著,但阿夫塞不管,繼續說下去,「而且,這個圓形世界的大部分覆蓋著水。我們,在戴西特爾號上的我們,不是在『大河』上航行,而是在我們球形星球的水面上航行。這些水面彷彿是一個——一個——超級大湖。」
「你是說,我們在一個水球上面?」
「不,我敢肯定,近岸水域下的岩石底層始終在河底持續著,甚至延伸到這兒,到最遠的地方,只不過太深,我們看不到水底的岩石。我們的世界是一個岩石構成的球體,但大部分被水覆蓋。」
「像一個拉魯杜?」
「一個什麼?」
「孩子,你們這些學徒在皇宮裡是吃不到好東西的。拉魯杜是楚圖勒爾省的一種美食。你取下鏟嘴的眼睛,把它浸泡在羅拉達加樹的甜樹汁甲。糖就會凝結成一層糖衣,覆蓋在眼球上。」
「是的,這個比喻很對。這個眼球就是我們這個滿是岩石的星球,薄薄的糖衣就是幾乎覆蓋其上的水。」
「好吧,」克尼爾說,「想必你能理解,我不能馬上接受這個觀點。但至少我已經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
阿夫塞點點頭,又繼續道:「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的星球有多大?」
「顯然不可能知道。」
「不,船長。請原諒,我們可以計算出來。你剛才說,我們目前停在『上帝之臉』下面。只要不開船,『臉』就完全不會動。只有船的移動才能引起『臉』的上升和下沉。因此,可以用戴西特爾號的航行速度作為測量標準,來計算我們已經繞著世界航行了多遠。你說過,從『上帝之臉』在地平線上出現到它升在我們的頭頂上,船要航行四千千步。」
「喔,我的確說過。要航行三十二天。」
「那麼,如果『臉』花三十二天的時間完全升到地平線之上,那麼,我們在這三十二天的時間裡一定已經航行了我們世界周長的八分之一。」
「你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是這樣,『臉』佔去了天空的四分之一,而天空是一個半球——一個半圓。」
「哦,正確。是的。如果『臉』佔了半圓的四分之一,它就佔了整個圓的八分之一。是的,我明白了。」
「還有『臉』的角度——」
「我說過我明白了,孩子。我是船員;為了航行,我知道怎樣測量天空的角度。」
阿夫塞馬上討好地鞠了一躬,接著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用三十二天的時間,航行四千千步。在這段時間裡,『臉』完全升上天空。在三十二天里,我們繞著世界航行了八分之一的路程。因此,我們世界的周長就是八個四千千步。或者說,三萬二千個千步。」
克尼爾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阿夫塞繼續說:「我們從首都出發到第一次看到『臉』的邊緣出現在地平線上,一共花了一百一十三天的時間。」阿夫塞眨了一下眼,做著計算,「那麼,這段時間就是航行八分之一周長所需時間的三點五三倍。所以,在那段航程中,我們一定繞著星球航行了三點五三個八分之一周長。」阿夫塞又眨了一次眼睛,「大概是周長的一半左右;精確地說,是百分之四十四點一二五。」阿夫塞輕輕地磕了磕牙,「當然,還可以算得更精確。」
克尼爾面無表情,「那是自然。」
「到現在,我們已經航行得更遠了——足以使『臉』一直升至天頂。」
「所以你要讓我相信我們已經航行了星球的一半。」克尼爾說。
「只是一半,是的。『陸地』在這個世界的另一邊,所以永遠不會正對著『上帝之臉』。」
「世界的另一邊。」克尼爾緩緩地說。
「是的。尊敬的船長,想想吧:我們可以從這兒一直向東航行,再次回到『陸地』,所花的時間和當初到這兒的時間一樣。」
說罷,阿夫塞得意地微笑著,但克尼爾只是搖搖頭。「荒唐。」
阿夫塞不在乎船長的態度,「這並不荒唐!這是通過觀測得出的惟一答案。」
「前事實。你是這樣說的吧?你的前事實就是:世界是球形的,而且我們已經航行了它的一半。」
「是的,就是這樣!」
「現在你想測試你的前事實,要我命令大船繼續向東航行?」
「是的!克尼爾再次搖搖頭,「孩子,首先,我不同意你的解釋;其次,繼續向前航行很困難;我們一直在逆風航行。掉轉頭直接回家會容易得多,所以,即使你是對的——何況我不相信你是對的——但走你的那條路我們什麼也得不到;第三,我們沒有額外的供給,缺乏多出來的那段航行時間所需要的補給。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萬一你錯了怎麼辦。」
「但,如果我是對的,我們就大有收穫,船長。我們得到了知識——」
克尼爾發出一串不愉快的咕嚕聲。
「但是——」阿夫塞突然發現了一個新理由,「我們可以使以後的朝覲變得更簡單。因為,如果世界是圓的,按我的推測,風就會繞著這個球體朝同一個方向吹。至少在這兒是這樣,在離球體的北極和南極最遠的環上。這以後,人們就可以向西邊航行到達『臉』。這樣一來,整個航程都是順風。返航的時候也可以繼續向西,再次順風回家。想想會節約多少時間!」
「朝覲不是為了節約時間,孩子。我們的目的是重溫先知的航線,瞻仰他當年看到的景象。而且,除此之外,想想你都說了些什麼,孩子!上帝住在上游,查看前面的障礙物和危險,保護我們。而你卻建議我們向前航行,在上帝的前面航行,航行到她沒有勘查過的水域。這樣做的話,我們就會失去她的保護,同時失去她的祝福。」
「可是——」
「夠了!」克尼爾再次舉起手,爪子完全張開了,「夠了,孩子!我快沒有耐心了。我們一定要按原計劃返航。」
「船長——」
克尼爾用拐杖使勁擊打著地板,發出砰砰的聲音,連甲板都震動了。「我說過,夠了!孩子,你很幸運,我不是祭司;否則的話,你就要用你的餘生來懺悔了。你說的東西不比荒唐,而且褻瀆神聖。我打算把你交給德特—布里恩,讓你補習一下神學知識。」
阿夫塞低下頭,「我不是有意不敬。」
「也許你不是。」克尼爾的聲音柔和了一些,「我不是個對宗教特別感興趣的人,阿夫塞。你知道,多數船員都不是。我們的血脈之中沒有宗教。或許有點迷信——我們在這兒見到過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會使一個普通人的靈魂戰慄。但這不是宗教,也不正式。你滔滔不絕說的這些荒唐事毫無意義。把它藏在自己心裡吧,孩子。這樣你的生活會簡單些。」
「我不想過簡單的生活,」阿夫塞說,聲音很輕,「我只是——」
克尼爾的頭突然抬了起來。
「怎麼了?」
克尼爾噓了一聲,示意阿夫塞安靜。越過大船的噪音,越過波濤的拍擊,傳來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喊叫:「卡爾!」
片刻后,又傳來另一聲同樣的喊叫,聲音更大,更近:「卡爾!」
一聲又一聲喊叫,此起彼伏:「卡爾!」「卡爾!」「卡爾!」與此同時,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在甲板上砰砰響過。
克尼爾跳起來,笨手笨腳地拿起拐杖。
門外響起爪子在銅條上的敲擊聲。「進來!」克尼爾大喊。
一個船員上氣不接下氣地闖了進來,眼睛發瘋一般瞪著。「請允許——」
「快說,快說。」克尼爾急促地催道。
「先生,瞭望桶上的帕爾杜克看到了卡爾—塔古克!」
克尼爾合攏雙手。「總算等到這一天了!它總算要為它的行為付出代價了!扯起船帆,塔德羅。追!」
老船長從屋裡沖向甲板,留下阿夫塞一人獃獃地站在原地,大張著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