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罡至陽咒
水勢漫下去以後,定睛看前面,老頭兒已經沒有了蹤影,而前面甬道的石門已經豁然開朗。心裡一揪,難道這個可愛的老頭兒,已經……鼻子不禁一酸,眼眶潮潤起來。
就在我神傷之際,突然聽到腳下有人對我說話:「小子,還不下來,在上面拉屎呢?」我調轉手電筒一看,老頭兒以一個難看的姿勢躺倒在我腳下,大口大口朝外咳水。
「我靠,嚇死我了,老頭兒我還指望你帶我出去呢,你可不要這麼著急駕鶴。」我嘴硬的嘟噥著,一邊無意地擦掉快要溢出的眼淚。
老頭兒邊咳邊說話,斷斷續續我才聽明白,感情這是一個「地泉道」,這裡是進入主地宮的必經之道,李誡李大人同千年以後的現代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設計了一個精巧的蓄水工程,按照地脈滲水的走勢在這個地道的上側修建了一個水池,只要地面下雨或者地底滲水都會精確的落入這個水池內,而不是順著甬道滲進主地宮裡,但是,時間一長,池滿之後必須要瀉掉,於是就順著原來挖掘地宮的甬道進行了改裝,變成了一條很方便的瀉洪通道,剛剛發出陣陣鼾聲的小孔就是一個把水分到外面通道之一,不僅如此,還把這座神像設計了一個機關和這個水池連結起來,只要一進甬道,觸發過機關之後,蓄水池裡的水就會洶湧而出,淹沒整個甬道。
這不是一個抽水馬桶么?這原理跟抽水馬桶的原理幾乎是一模一樣,我邊琢磨邊控老頭兒胸腔里的水,好容易把老頭兒腹內的髒水控的差不多了,老頭兒直嚷嚷行了,再控就把腸子控出來了。我把他放置在牆邊,剛想抬腿往那石閘口走過去,老頭兒突然叫住我,我停住看他一眼,他嘆了口氣,又半天無語。
我走過石閘門才發現他為什麼嘆氣,等我看到這一幕時,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一張張蒼白的臉,一具具風乾的屍體,一對對空洞的黑眼眶,在甬道盡頭的墓室里,幾十條「人干」被懸挂在半空中,他們依然穿著生前衣物,一條巨大的鐵鉤從咽喉部穿過去,分出兩條小鉤,正抓在兩肩的鎖骨上。輕輕觸碰了一下他們的衣物,立刻盪起一陣煙霧,本來明麗的衣服就在一觸之際變成了碎片,紛紛掉落,彷彿引發了連鎖反應,其餘人身上的衣物也紛紛的脫碎而落。幾十條精壯的漢子,就這樣赤條條的被掛在這裡,我剛一踏進去,就感覺到腳下一松,還沒來得及發出喊聲,就聽見四周的牆壁上噼里啪啦響起了一陣陣的聲音,我用手電筒一照,只見周遭牆壁上的大塊大塊的壁畫在剝落,本來明艷的色彩迅速暗淡起來。
我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切迅速發生,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我知道在很多的考古挖掘現場都會出現類似的場景,只要墓里的空氣一開始對流,精美的壁畫,明艷有彈性的服飾都會在一霎間化成飛灰不復存在。
「總共三十六具,全部是18歲的精壯童男,先被放血,被活活溺死在臘液里,於將死未死之際取其腦中生成的臆珠,磨粉調和丹朱,赤黃,明赭,佐以鮮血製成顏料,然後在四周壁室繪上天罡至陽咒,傳說凡是看到此咒的人無不癲狂,或撞牆,或嚼舌,皆自殘而死。」老頭兒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手電筒光逐一滑過每張臉,都曾經是鮮活的面孔,縱使千年過去,被臘液保存完好的皮膚依然像撲了精緻白粉的藝妓,要不是兩隻空洞的眼眶時刻提醒我這是一群死人,我幾乎會認為這是一群活人在這裡搞行為藝術。
我猛地把手電筒轉回到老頭兒的臉上,他有點慌亂地面對我的直射,渾濁的眼睛里刻意躲閃我的直視。
「你什麼都知道,是不是?」我狠狠地盯著他。他沒料到我會突然轉頭,顯得心理準備不足。
「還有72具女子屍體是不是?」我繼續追問。
「你怎麼知道?」老頭兒一開口回答就知道上當了,因為我露出了一副「猜對了」的表情。
「是,是有72具女子屍體。」老頭兒無奈地回答。
「在那裡?」
「我也不知道!」老頭兒艱難地站起來,「我們雖然祖輩守候此地,但也是第一次進來,要不是因為有祖訓:凡我柳氏子孫,謹守此地,有進此陵中者,就地格殺。我也不會冒險進來,因為我也想知道到底祖輩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什麼傳說?」我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背後一聲整齊的拍打聲,好像是部隊接受檢閱時整齊劃一的敬禮聲音,趕緊回頭看,依然是鬼影綽綽的三十六具懸屍,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他們的手,他們的手怎麼突然都橫到了胸前。
就在我一頭冷汗的時候,老頭兒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一次性打火機,藍色火焰閃動之後,就近的一個屍體頃刻間便燃燒起來,就在熊熊的藍色火焰里,發現有幾具屍體已經落到了地上,而且手臂上不知什麼時候擎了一個大鎚在手上,就在我詫異的時候,老頭兒一把按倒我。
「快,快把火藥撒出去!」老頭兒大聲地吼,我趕緊伸手去抓腰間的皮囊,伸手卻抓出一坨黑泥。兩次的過水,早已經使火藥變成了一坨泥,管不了那麼多了,使勁扔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那幾具屍體手裡突然爆出一團白霧,就像有形的質地一樣,飛速地向我們衝來。
老頭兒摸了一把火藥,差點沒氣瘋:「怎麼成這樣了?」
我一臉無辜狀:「你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就在那團白霧即將衝到面前的時候,老頭兒突然吹起了奇怪的口哨,而且隨著口哨開始擺動身體,那團白霧彷彿有生命,在口哨聲里遲疑似的放慢了速度,老頭兒好像面對一個有生命的人那樣小心翼翼地靠近最近的一具屍體,猛地把屍體推進了那團白霧。
只見那團白霧很快就吸附進了那具屍體,本來劍拔弩張的局勢頓時一緩,老頭兒長出了一口氣:「屍蠓,還好也是蟲子。」
我已經被老頭兒剛才奇怪的舞蹈迷住了,推測之下,肯定是一種「蟲術」,簡直太讓人激動了,竟然近距離看到了一次蟲王的表演。
還沒來的及向老頭兒討教剛才那奇怪的舞蹈,老頭兒在慌促之間,就把我拖進了墓室盡頭的一條甬道口,剛站穩,就見其餘的幾十具臘制屍骸紛紛從鐵鉤上掉落下來,甫一觸地激蕩起陣陣白霧,就像秋季晨霧初起時的模樣,一陣陣的屍蠓開始蜂擁著四處瀰漫。老頭兒趕緊捂住我的口鼻,兩人都緊緊地閉住呼吸,過了大約有幾十秒,那些白霧似的蠓蟲又重新附著回了屍骸上,粗一看,就像在地面上站立了三十六個亮盔銀甲的武士。
老頭兒小心翼翼地拖著我朝後挪動著,就在我們覺得已經逃出了蠓蟲呼吸範圍的時候,就覺得頭頂突然一陣聲響,只見甬道和天罡殿之間的斷龍石緩緩落下,我們倆眼睜睜地看著被關進了后不知路的甬道里。
「有人已經進了地煞宮了,我們得趕緊追上去,否則,這其餘的屍體就會全部醒來?」老頭兒的語氣急得間不容髮。
「什麼地煞宮?」我有點莫名其妙。
「你不是知道么?」老頭兒一臉奇怪地看著我。
「知道什麼?」我好奇地問。
「72具女子屍體啊?那就是地煞宮,剛才你不是猜到了這是帝陵的一百零八個陰兵么?你還裝什麼糊塗?」老頭兒有點不解我為什麼裝糊塗。
「我不知道啊,我剛才是胡猜得,天地全神,我完全是按照水滸裡面天罡地煞之數硬湊的,然後自作聰明的胡猜,至於什麼天罡地煞宮,我真的還是第一次聽說。」
老頭兒算是徹底無話可說了,看得出來,他拳頭握了又松,那是想揍我。
「不對,帝陵?帝陵的一百零八個陰兵,這裡怎麼會是帝陵?」我突然發現老頭兒的話里有毛病,如果這裡要是帝陵的話,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漏,老鍾那麼牛的人不可能不把這個備案。
就在我以為這三十六具屍體和屍體身上所攜帶的屍蠓是刻意所準備的防盜墓設施時,老頭兒卻輕鬆的找到了通往下一個墓室的甬道口,難道這不是什麼防盜設施而僅僅是三十六具陪葬品?我把有關帝陵的疑問,和對這些屍體的猜疑說了出來。
老頭兒一邊拿著手電筒打量這個甬道的進口,一邊問了幾個不著頭腦的問題。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六神困龍鎖么?」我點頭。
「還記得為什麼這裡會重修么?」我搖頭。
「這裡埋葬了一個擁有皇帝命脈的人,還有他的四個保駕臣和兩個殿前將軍,他的六個護駕星象也被葬在了身邊,如果猜得不錯的話,我們剛才在甬道外面碰到的那個銅釘鎮屍就是其中的一個。」
老頭兒一下就打開了話匣,而這一路走來所有的迷霧也隨著老頭兒講述世代所傳的那個故事而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