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是法斯托爾弗
貝萊走近法斯托爾弗住宅時,只見博士正在門口等他。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貝萊先生。你與嘉迪婭的談話有何收穫?」
貝萊說:「收穫很大,法斯托爾弗博士。很可能我手中已經掌握了解決問題的鑰匙。」
法斯托爾弗只是有禮貌地笑了,既沒有表現出驚訝或振奮,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他直接把貝萊帶入餐廳。
「我們該吃晚飯了,我們邊吃邊談吧。」博士顯出輕鬆愉快的樣子。
菜肴豐盛,口味特別,但貝萊都叫不出什麼名堂。只有一個機器人在旁侍候。
在餐桌前坐下后兩人略微寒暄了一番,法斯托爾弗就切入正題。
「你在嘉迪婭處有何新收穫?也許你了解到了我沒了解到的情況,是嗎?」
「也許是這樣。嘉迪婭告訴我,半年前你把揚德爾送給了她。」
法斯托爾弗點了點頭。「是的。」
貝萊厲聲問:「為什麼?」
法斯托爾弗溫和的臉色隨即消失了。「為什麼我不給她?」
貝萊說:「我沒問你為什麼不給他,法斯托爾弗博士。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要給她?」
法斯托爾弗博士搖了搖頭。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好像從沉思中醒過來似的,博士才開口說:
「嘉迪婭來奧羅拉后,一直很寂寞。我想,揚德爾會解解她的寂寞。」
「你們是不是情人?或者說,你們是否一直是情人?」
「不,完全不是。難道她對你說我們是情人?」
「不,她沒說。我只是希望證實一下。」
「有些事情說來話長。也許你已知道,我有兩個女兒,是兩個不同的母親所生的。第二個女兒叫瓦西麗亞,是我親手把她撫養大的。因為孩子生出不久,我就離婚了。我很愛瓦西麗亞,她也愛我。後來,她長大了,她要分出去單獨住。那時,她已是個職業機器人學家了。從此,我們就很少聯繫。」
「這與嘉迪婭有什麼關係?」貝萊迷惑不解地問。
「啊,我忘了,」法斯托爾弗似夢初醒。因為他剛才完全沉入在回憶中了。「第一次我在超波電視上見到她從索拉里亞到達奧羅拉時,我不禁大吃一驚。她太像瓦西麗亞了。這使我很感興趣。我設法把她安置在我住宅附近。此後,我一直是她的好朋友,並幫助她適應新環境。是的,我喜歡她。我同情她,我也賞識她的才華。」
「你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以彌補你失去瓦西麗亞的空虛。」
「你可以這麼說,貝萊先生。」
「你還有一個女兒呢?」
「唉,她叫魯門。我和她沒有任可來往。她是『星球派』,我是『人文派』。『星球派』主張奧羅拉自行其事,不必關心宇宙世界的事。『人文派』主張關心全人類的事,包括地球人。我的敵人主要就是『星球派』。」
「那魯門是你的政敵羅!」貝萊問。
「是的,而且,瓦西麗亞也是我的政敵。她是奧羅拉機器人研究院的成員。研究院是由一些把我視之為惡魔的機器人學家在幾年之前建立的。他們的目的就是要不擇一切手段把我擊敗。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貝萊先生?」
「你說了很多,但最後還未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把揚德爾給嘉迪婭?」
法斯托爾弗臉紅了,這一次也許是生氣之故吧。但他講話的口氣仍然十分柔和。
「我已告訴你了,我同情嘉迪婭。揚德爾可以解解她的寂寞。」
「嘉迪婭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和揚德爾一起睡覺,她把揚德爾看作自己的丈夫?」
「她什麼也沒有告訴過我。至於她和揚德爾一起睡覺,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把揚德爾看作自己的丈夫,這不合奧羅拉的習俗。」
「你知道,博士,索拉里亞人迴避談論性問題。對他們來說,性事是件羞恥的事,更不要說與機器人發生性關係了。因此,嘉迪婭一方面從揚德爾身上獲得了生理上滿足,另一方面心理上又忍受著恥辱的煎熬。」
「你的推理不能不說言之成理。」法斯托爾弗博士頗有興趣地傾聽著。
「你也知道,博士,嘉迪婭脾氣急躁,有時她會大發雷霆。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法斯托爾弗博士,當她有時感到極度羞恥時,她把自己的不是怪罪於揚德爾,說他是自己一切羞辱和煩惱的根源。當然,事後她又會向楊德爾道歉。但在機器人的正電子腦電路里,兩種不同的訊號引起了激烈的衝突:他若與嘉迪婭維持原來的關係,則造成了她心理上的傷害;他若與她結束這種關係,又會造成她生理上的傷害。根據機器人第一條守則,『機器人不能傷害人類』。這樣,揚德爾感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電子腦電路產生短路,造成獃滯狀態,」貝萊頗為得意地一口氣說出了自認為所掌握的解決問題的「鑰匙」。
「貝萊先生,」法斯托爾弗笑著說。「你快要成為半個機器人學家了。可是,你的結論於事無補!」
「為什麼?」貝萊又吃了一驚。
「首先,我不願為了擺脫自己的困境而傷害嘉迪婭。她受的打擊夠大了,她再也忍受不了新的打擊了;其次,即使如你所言,我的敵人會說,這是我故意為嘉迪婭設的圈套,這樣我既可逃避毀壞揚德爾的直接責任,又利用了一個異鄉人的無知實現了自己罪惡的企圖。這樣的結局,情況不是比現在更糟嗎?」
這一次輪到貝萊臉紅了,不敢抬頭正視博士。
「對不起,我錯了——我感到羞恥。看來我們除了尋找事件真相是沒有什麼其他辦法了。」
「別失望,貝萊先生。你已經發現了不少先前我不了解的情況,今天你夠累了,該好好休息了。晚上睡一覺,明天早晨你又會精神煥發了。」法斯托爾弗博士安慰貝萊說。
「也許你是對的,」貝萊苦笑了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