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亞細亞的風暴——元時代
故事進入元的時代,在敘述文天祥的命運之前,在此先對所謂的「正史」做一番整理。
當查閱《亞細亞歷史事典第五冊》中「正史」這一項目時,有著如下的說明:「中國以紀傳體所書寫的歷史書,相對於編年體或是所謂的別史、雜史。目前受到政府正式承認的,乃是特定的二十五史。」
所謂的二十五史,就是從《史記》開始,一直到《明史》為止的二十五本史書。關於《清史》的方面,目前似乎還在做資料的搜集整理,因此尚未完成。二十五史全部的書名於本書的冊末,主要參考文獻的部份有所記載,還請讀者參照閱讀。在二十五史之中,除去評論不佳的《新元史》,其他的就稱為二十四史。如果再除去《舊五代史》的話,則稱為二十三史。此外,也有所謂的二十二史或是十七史等的分法。
正如《史記》的作者司馬遷、《漢書》的作者班固一樣,著寫史書最初乃是個人的一大事業。而後到了唐代,在皇帝的敕命下編纂了《晉書》等,這種由多數的專家分擔執筆的形式,就讓著寫史書成了國家的事業。其後,新的王朝負責編纂前代的歷史書一事,就成了自己乃是繼承正統之王朝的表示。
也因為這樣的狀況,自然就會出現一些是否會將有關新王朝的那些不好的話都加以隱瞞的疑問,關於這個問題倒沒有過度懷疑的必要。像是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等人,對元來說應該都是屬於惡人,然而在《宋史》之中卻都被善以記載。如果將這此事情加以曲解或是篡改的話,那是一定會被抖出來的,因此還不如用心而實在地寫會來得好些。畢竟只要對照多本史書,就能夠從各方面了解到一個真正的事實,也能夠看清一個人物。另外,由於是由多數的人分擔寫作,因此在同一本書中也可能會出現一些相互矛盾的情形,這時也應該要互相對照來加以判斷。像這樣的努力,乃是自正史中受惠的後世之人所理所當然應該要做的事情。
我曾想過,如果能夠將中國的二十五史全部翻譯成日語版的話,那真是應該感謝的一件事情,只是,從各出版社的出版事業上來看,應該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或許這件事情應該交給文部省(譯註:日本類似我國教育部的政府機關)來做,只要運用那些拿來救濟不良金融機構資金的百分之一就可以了!日本真是一個幾乎都不太願意投資在文化上的國家。
好了,現在回到文天祥的命運上。在北京,忽必烈曾親自想要說服文天祥為自己所用,然而文天祥卻頑抗不願意答應,因此就被打入牢中,在酷暑、嚴寒之中渡過了四年的光陰。由於文天祥一直不願屈服,最後忽必烈也只有將其處死。在沙暴吹襲的刑場之上,據說文天祥還曾笑言道「我的事終於結束了。」相當地悲壯。
而那首有名的「正氣歌」,則是文天祥於死之前在獄中所作的。
文天祥這個人自古以來就被稱為忠臣、義士,可說是中國的民族英雄。這個人的行為能夠感動他人,倒不是因為他是個贏家,而是在於他不向強敵屈服,無論受到什麼苦都不曾變節、並未因一般的價值觀而改變其志向的這一點上。
那些從以前就對文天樣反感的人,便認為根本不需要做無謂的抵抗,還不如趕快投降,就不用再流無謂的血了。他們這些有的沒的說法,重點就是在批評文天樣乃是個自我膨脹的自戀狂,然而要是文天祥只是這種沒用的人的話,那麼忽必烈也不會一直想要讓文天祥出仕於他了!關於這一點,其實在侮辱文天祥的同時,也侮辱了忽必烈。
忽必烈深知文天祥這人的價值,因此才會願意花上數年的時間說服,一直到最後知道不可行了,方才考慮:好吧,那就讓你就死吧!
百姓眼中的英雄如果要說是包拯的話,那麼,文天樣就可說是士大夫,也就是知識分子階級的英雄。所謂的忠,本來就是士大夫的德行,和一般的百姓並沒有關係。一般的民眾只要能夠按時納稅、遵守法律就可以了,當朝廷滅亡的時候,要一同殉死的是士大夫。從這一點看來,在中國歷代的王朝之中,士大夫為朝廷殉死的數量也是以宋最多。據說光是在最後的崖山一處就有十萬人一同赴義,像這樣的例子可說是在宋之前之後都不曾見過,而元朝滅亡時,殉死的人總共也不超過十萬人。
由於宋的滅亡,全中國第一次被異民族的王朝統治。在此之前雖然也曾有過像遼或是金這樣的國家,或是再更以前的五胡十六國時代,然而最多也只不過是中國的北半部,並非整個中國都被納入異民族的支配之中。從這一層意義看來,大概就可以了解為什麼在宋滅亡之時會有十萬人以上殉死了,因為宋的滅亡所代表的意義,和其他王朝的滅亡可說是大不相同,是在中國人的記憶之中所殘留的最痛苦的一件事。
關於伯顏這個人,在前面一連串的敘述中似乎已經被遺忘,不過這個人在攻陷杭州臨安府的時候不過四十歲,還算是相當地年輕。本來他是忽必烈的弟弟夫拉可汗的部下,除了是名美男子外,也教養豐富、能言善道,讓忽必烈一眼見到就喜歡他,還曾經讓了自己的席位給他。在名單列表中,其名字下括弧里的「八憐氏族」,就是要與另外一個有相同名字的奸臣伯顏作為區分,而特別寫下其出身的。由於蒙古人並沒有姓,因此就只好以這樣的方式來加以分別。
接下是第七十九位的郭侃。這個人在時代上乃是比宋滅亡的時候略早一些,是以忽必烈弟弟——也就是夫拉可汗——的部下身份而參加遠征波斯的人。關於這個人在「私撰中國歷代名將百人」的文章之中也曾有所敘述,讀者可以對照閱讀。總之,他跟著夫拉可汗一同遠征波斯,攻陷了其都城巴格達,一直前進到地中海岸,其事迹相當地驚人,是中國的武將中西行最遠的人。加上他的用兵非常厲害,因而有著「極西之神人」的稱號。他在與波斯、阿拉伯作戰之後,由於當時地中海沿岸正值十字軍進出之際,因此他也曾與十字軍的騎士作戰。這點在史書上確實有所記載,並不是幻想神話,而是個真實的歷史事件。
只不過,這雖然是在《元史》之上的記述,但是也有人對於《元史》本身到底值不值得信提出了懷疑。
像是蒙古軍會不會讓漢民族出身的武將來率領部隊就是一個問題,不過,光是從張弘范這個怎麼看都是漢民族的人所率領的部隊讓未在崖山之役滅亡這件事來看,應該就能夠充分地解答了。
說到郭侃這個人,他雖然是一直遠徵到地中海沿岸再回到中國的,然而在他回來之後就在也沒有那麼活躍了,大概在攻陷杭州臨安府的時候就過世了。據說他在回到中國之後還曾經出戰,他的軍律嚴明,在不加害民眾方面也受到相當的讚譽。
總之呢,整個中國被元朝統治,一共過了數十個年頭。剛才也曾經說過,這乃是全中國初次被異民族統治。
同樣地,之前也曾經說過,忽必烈這個人在財政和經濟政策上可說是非常熱衷的,他建立了如南宋一般的海上貿易路途,積極地與海外進行交易。在南宋滅亡后,他還強行地進行了第二次對日本的遠征。
在這時,他讓許多宋降服而來的兵士參加這場遠征,形式上是採取志願募集的,但這倒不可盡信,事實上我想不太可能會有這麼多人是因為喜歡才去的。再怎麼說,誰都不知道如果不參加會發生什麼事,因此應該還是屬於強制的性質。
正如大家所知,遠征的隊伍又再度遭到了暴風雨的襲擊而完全覆滅,對於日本的遠征也就只好以失敗告終。關於蒙古遠征日本的理由,雖然有不少專家提出自己的看法,但說不定其實只是因為第一次的遠征失敗,而就這麼不管的話,忽必烈的面子會掛不住的關係吧?
在艦隊全部覆滅之後,有數萬人以俘虜的身份落入日本手中,其中的蒙古人及高麗人大多被殺,而南宋出身的兵士則全部被赦免。這應該是當時的日本已經有了國際上的認知,南宋的人應該也是討厭侵略,而且也是因其屬於被害者之故,所以才有所區別的。當時的日本與南宋之間的交流已深,也了解其背景,知道他們並不是因為喜歡才這麼做的。相對地,蒙古兵則是因為好戰,這是一般的認知。至於高麗方面,則是因為他們在第二次遠征之際已是積極地在為蒙古軍領路的緣故。只是或許是小國的悲哀,因為如果不聽從蒙古的話,也許會遭到不好的對待,因此還不如積極地為其做事吧!
關於這時期的事情,在井上靖先生所著作的《風濤》這本作品中有著詳細的記載,看了之後大概就能夠對受到大國壓迫的小國的悲哀能有真切的感受了。
此外,再從舊南宋領土內所建造的元之軍艦,事實上沒受到什麼重大損害便因浸水而沉沒的這一點來看,以南宋的造船技術來說,這樣的事情應當不會發生才對,因此這應當也是故意偷工減料的結果吧。這也是舊南宋統領下的人民並不希望對日本進行遠征的另一項證明。
在這樣的狀況下,日本與元之間是不是就完全沒有往來了呢?事實上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除了兩國間有著確實的貿易之外,日本的和尚也會到元這邊來學習。兩國之間雖然因有過戰爭而沒有正式的外交,但並不是就老死不相往來。因此鐵倉幕府認為因為曾發生過那樣的事,所以就沒有辦法回到和以前一樣友好的說法,其實也並不正確。就算是沒有正式的外交,但是在貿易和文化的交流上還是得繼續進行的。
再說到元朝統治中國,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非常奇特的狀況,但在政治上這並不是極端不好的。對元來說,只要能夠納入舊南宋,也就是江南的富裕就好了,因此並沒有特別對其有什麼干涉,百姓的生活也幾乎完全沒有任何改變。其實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知識分子。由於科舉消失了,因此他們便無法藉此獲得在朝廷出仕的機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滿的情緒便逐漸地升高。
忽必烈當然對中國的文化有所理解,不過他並不耽溺。而就算把蒙古人和色目人都給加起來,人口大概也只有二百萬人左右,相對地舊南宋的人口卻有六千萬人之多,因而必須要以少數的民族來統治多數的民族。然而這事本身的結構就有所矛盾,因此元朝的統治自然不可能長久,但就算如此,還是必須要以極少數的蒙古人、以及作為其手足來作動的色目人,來統治這些無論在文化上或經濟上均高度發展的多數民族。
科舉這件事情在當時也是一種非常先進的制度,像歐洲當時就正處於惟有貴族才有可能獲得出仕機會的狀態。只不過,就算是形骸,也比完全破滅要來得好些。以蒙古來說,如果能夠確立一種取代科舉的制度的話,那當然是最好的,可是結果卻沒有,因此最後也只能再讓科舉復活。
科舉再度復活的時候,就依據蒙古人、色目人、漢人、以及南人的區別——所謂的漢人,指的是舊金國領土內的漢民族;而所謂的南人,指的則是舊南宋國內的人上一而分為四個組別,四組的錄取數量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如果光是靠實力來取決的話,那麼錄取者大概全部都是南人,因此必須要加以區別。此外,蒙古人的考試科日也簡單許多,這對統治世界的蒙古帝國來說,其所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然而,讓科舉重新復活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著本來要拿來取代舊有中國制度的元之制度有著相當的破綻。此外,以色目人擔任各地方的長官來執行行政工作這件事也有著不同的問題,基本上就算色目人本身能力強好了,然他們並不見得會愛這片土地,就算短時間之內要他們建立績業,大概也只會造成嚴重的壓榨問題吧。
對了,馬可·波羅這個人就是在忽必烈的時候來到中國的。關於這件事似乎也有著不同的說法,在歐洲就有人寫書提出其實馬可·波羅並沒有到過中國的說法——不過這本書日本應該還沒有譯本出現就是了。
此一論調的根據在於馬可·波羅的書中對於萬里長城竟然完全沒有提及這一點上,此外,對於纏足這種將女性的雙足以布緊縛以阻止其生長的這種習俗也完全沒有提到過。只是,萬里長城在元代其實應該已在逐漸地腐朽破敗中,今日如此雄偉的長城乃是在明代重建的,因此馬可·波羅對其毫不關心應當並非不可思議之事。另外,馬可·波羅並不會說中國的語言,所以他應該是在色目人的社會之中活動。纏足這件事情乃是中國人專屬的習俗,當時也不像在之後明代那麼地風行,因此他沒有注意到應該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過事實上,關於馬可·波羅這個人來到中國的漢文資料幾乎付之闕如也是事實就是了。
另一方面,還有一個有名的耶律楚材。關於這個人,在阿拉伯語及波斯語的資料中也幾乎見不到,但卻是確實存在的人。
關於蒙古的歷史,漢文的資料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是一個問題,如果不將數國語言的資料加以對照的話,實在是很難勾勒出一個立體的輪廓。由於漢文的資料全部乃由對蒙古人反感的中國人所寫的,因此也有著完全不可信的極端說法,不過如果這麼說的話,對於被征服的一方,也就是輸家這邊的記錄完全加以漠視的狀況下,要來述說這段歷史的話,我認為也是一個問題。
何況在蒙古的統治之下,從科舉復活這一類的事情來看,其制度本身就有著破綻。本來元這個王朝是由忽必烈這種極具有能力的個人所建立的,當忽必烈不在時,它就開始趨於衰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如剛才所言,極少數的蒙古人要來支配大多數在經濟、文化上均較優越的中國人,這樣的結構本身就是有問題的,因此元朝也是不可能長久的。
雖說如此,在忽必烈死後,元朝還繼續保有了六十九年的統治局面,我認為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了不起了。
當時的南方像杭州及泉州等都市,還持續著自宋代以來的高度繁榮,而在北方,則有著大都這個城市的繁盛。所謂的大都就是今天的北京,北京成為全中國的首都就是自這個時代開始的。由於其政治都市的屬性,可說是經過相當的人工雕琢。除了有許多色目人居住其中外,國際色彩也十分豐富,是個相當具有魅力的都會。只是它在經濟上必須要仰賴南方,「以南養北」的結構可說是時至今日依然存在。也因為如此,忽必烈全面地改修大運河,用以強化與南方之間的聯繫。
沒有多久,在元的朝廷之內就捲起了爭奪勢力的陰謀,暗殺和內亂相繼不絕。有一說法是因為當時氣候的條件變差,引起天災不斷。因此在研究蒙古的歷史學家中就有人提出元乃是滅於人類不可抗力的天災的說法。只是自古以來並沒有哪一個王朝是真正因天災而滅亡的,反倒是因為對天災的防範沒有作好,失去民心方才滅亡的,而元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當時黃河的洪水連年不絕,因此元朝便派脫脫(這個人是位非常認真的宰相)出馬,他在下定決心之後集結了數百萬的勞動者,準備進行黃河的大型整治工程。這應當是十分有益的事業才是,只是在工程結束之後,這數百萬的勞動者就同時遭到解僱,一下子產生了數百萬的失業人口。這些人全都是從事土木工程的人,健壯而有體力,為了要養家活口就只好選擇成為盜賊一途。當然並非只有這麼一個原因,總之天災還是繼續不斷,而元的朝廷則忙於內部的抗爭,根本沒有辦法對應,於是不久之後就釀成了全國性的叛亂。其中,最初自元的統治下脫離的,當然就是江南的部份。
脫脫對此事的反應就是率領大軍出擊,一時之間雖然將反叛軍加以擊破,然卻遭到嫉妒而因小人讒言,最後被逼到自殺的地步。如此一來,元再也沒有足以支撐大局的人才,而只能眼看著叛亂之火不斷擴散燎原。
這時候,朱元璋於長江以南登場。這個人正是明太祖、洪武帝。他出身於貧困的農民,自小的時候就以到別人的家中幫傭為生。以下就是他在看管牛隻時的故事。當時,一夥年輕的同伴們因為肚子餓到快要死了,於是他就大膽地殺了那隻牛,然後將肉分而食之。為此,他遭到牛之主人的處分,不過,那時吃到肉的少年們卻都因此而非常感動,發誓要一生跟隨著他。第八十一位的徐達,就是其中之一。
朱元璋這個人後來一時之間沒有了工作,就以僧侶的身份開始流浪,不久后加入了叛亂軍,以實力獲得出仕的機會。據說朱元璋這個人的容貌十分地怪異,當叛亂軍的首領見到他時也不由得大驚,說這人並不是個普通之人云雲。
當朱元璋開始嶄露頭角之後,以前的同伴們也都一一前來投靠,而逐漸地建立了自己的勢力。像徐達是一開始就跟在朱元璋的身邊,而當朱元璋往上爬時,第八十二位的常遇春出現了,他要求朱元璋將自己收為部下。常遇春這個人也是曾經做過盜賊的,當別人問他人生的志向為何時,他的回答是領著十萬大軍橫行天下,因此就被取了個常十萬的綽號。
從類型上來說,徐達是名智將,而常遇春則是猛將。此外,在朱元璋之下也集結了許多的人才。後來徐達和常遇春皆受封為王,號稱二王的兩人也正是立下最多汗馬功勞的人。
當朱元璋的勢力尚未完全成熟時,如果元以全軍之勢攻擊的話,我想歷史應該會有所不同才是,但就在元還搞不定內部的抗爭之時,朱元璋在長江之南早已建立了穩固的勢力。
當時的朱元璋大致佔有在長江中游的位置,而在其上游與下游則各自有不同的強敵。上游的敵人為陳友諒,而下游的敵人則是張士誠。這兩個人在當初的勢力皆較朱元璋強,朱元璋可說是處在不知何時會被這兩人攻滅的狀態之下。結果一開始,朱元璋就在鄱陽湖的決戰之中解決了陳友諒。
這個鄱陽湖乃是長江中游的一個大湖,約有日本琵琶湖的六、七倍大,看起來就像海一樣,兩人便於其上進行大船團的決戰。
這時候,陳友諒這邊是以鎖鏈將船團連繫在一起,因此朱元璋便以火攻之。這場鄱陽湖之戰在當時乃是非常有名的戰爭,在我的想象中,也許《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便把它拿來作為描寫赤壁之戰時的參考也說不定。總之,以火將以鎖鏈系在一起的船團全部燒盡的作法是相同的。
而朱元璋讓陳友諒的有力部下看來似乎要造反,而由陳友諒自己親手將之除去的計略,在赤壁之戰的描寫中也有十分類似的地方。
還有,我也曾聽聞被認為是《水滸傳》作者的施耐庵、以及被認為其弟子的羅貫中等二人,在這時期便是於這一帶話動的說法。不管如何,這此事都只有任憑大家的想象了。
在這一場所謂的鄱陽湖之戰中,一夜之間就造成了十萬餘的死傷,真的可說是一場大激戰。當時有個名叫張定邊的勇將曾經躍上朱元璋的船,就在差一點要將朱元璋的首級給切下的時候,常遇春從隔壁的船射了一箭將之射死,十分地驚險。當朱元璋在將陳友諒給滅了之後,緊接著就回頭滅了張士誠,因而統一了江南。關於這段故事也有被改編為京劇,劇名叫做「九江口」,還曾經在日本上演過。
就這樣,在統一南方之後,朱元璋正式登上帝位。立國號為明,而成為明太祖洪武帝。在這裡,太祖當然還是死後所稱的謚號,至於洪武帝的稱呼,則是因為他的年號為洪武的關係。自朱元璋以後,中國開始了一世一元的制度,也就是一位皇帝只會有一個年號,因此就以他的年號來稱呼這個皇帝,是以稱其為洪武帝。
接下來,為了要滅元以實現統一天下的願望,自然就必須送出軍隊北征。這支北征軍的總司令為徐達,而副司令則為常遇春,兵數號稱有五十萬。隨著軍隊的北上,元軍一一地遭到擊破。這時,在元這一邊死守的人據說不少,不過諷刺的是,這些人全都是科舉合格的漢民族文官,卻為了元朝而送死。
在這兒登場的乃是第八○位的擴廓帖木兒。抱歉在順序上有一些顛倒就是了。
擴廓帖木兒這個人乃是蒙古的貴族出身,元朝廷內亂之時也在其中,而與其他的蒙古人同志之間相互討伐。然而到了這個地步,這個人也只有為了屈居弱勢的元朝而起來戰鬥了。只是雖然經過了一番奮戰,最後還是為徐達所敗,一直被追到黃河岸邊,只有乘著水面的浮木渡過黃河脫逃的分。一般來說,這應該不是靠游泳就能夠渡過的河流,然他竟能夠游泳渡過黃河逃脫,也實在是蠻厲害的。大致上看來,蒙古人是一生下來大概就能夠騎馬的民族,對於游泳應該不是十分內行的,也因為這個緣故,更顯得了不起。
就這樣,徐達和常遇春所率領的明軍在渡過了黃河之後,以山嵐一般的態勢迫向了北京——也就是元的大都。
當時在大都的乃是元最後的皇帝——順帝。順帝本來還想靠著大都的城壁來與明軍一決生死,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打開城門往北邊逃亡。是以明軍就在不流一滴血的情況下進入了大都。
順帝這個人非常著迷西藏的佛教,本來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然而他沉迷的卻是怪異的西藏佛教,而且還耽溺於酒色,殺死忠臣,是被稱為自取滅亡那一型的人。關於這個人也有一些奇妙的軼事,那就是順帝其實並非蒙古人的說法。
當宋朝——就是杭州臨安府——在滅亡之際,當時幼年的皇帝一直逃往北方,結果這個人在成年之後當了和尚,還偷偷地跟一名女子生下了一個小孩,據說這個小孩就是順帝。這個說法在年代之上似乎有些不合,所以也許是孫子也說不定。總之,這是一個傳說,並沒有要那麼精緻地求證的價值。
在此,順帝——基本上順帝這個人確實並非前任皇帝的親生兒子,而是不知從哪裡抱來而後當上皇帝的,因此要說其從最初開始就身世奇怪也不是說不通。不過總之他應該還是個蒙古的皇族,只是因為皇帝沒有後代所以才過繼過來的吧!據說在當順帝知道自己出生的秘密時,就私下做了一些讓元加速滅亡的舉動,但是這應當也只是傳說,而不是真正的史實,我只是告訴大家有這樣的說法就是了。
在普通的考量上,由於當時明軍的支配並非十分地穩固,站在順帝的情況來看,一時先回到根據地的蒙古去避難,然後再伺機奪歸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只是明的支配在其後突然急速地穩固了下來,以致於再也沒有重新將其奪回的餘地。結果,元的朝廷就因為從大都逃出一事而放棄了對中國本土的支配。
再提到蒙古的統治階層,說他們是為了不流不必要的血而引兵退卻,其實也沒有這麼美好的事,基本上,要說他們是痛快的退卻其實也是很怪異的表現。從結果看來,元王朝畢竟還不是中國的王朝,而只不過是外國攻進來的佔領軍之證據就在於此。就像是強盜強硬地佔了別人的家,而當這個家待不下去時,就拍拍屁股走人一般。
不管怎樣,明統一天下的大業成功了。像朱元璋這樣從南方的長江流域興起,而後北上統一天下的皇帝,也是中國歷史上惟一的一個例子。
於朱元璋的部下之中,除了徐達和常遇春外,要說到其他的有名人物,第一個要算是李文忠,他也是朱元璋的侄子。接下來還是鄧愈、沫英、湯和,以上的四個人也都受到封王,和前述的徐達及常遇春合稱「六王」。
這六王有留下他們的畫姿,其中李文忠和鄧愈在圖上還不見髭鬚,是以年輕男子的姿態描畫的。可見他們應是在少年之時即建立了大功,很年輕就當上了高官才是。
再接下去還有馮勝,這個人的外號是常勝將軍。雖然他的功績並不劣於前述的六王,但後來卻為不實的罪名所殺。
在這之後,元朝被流放至其本來出身地的蒙古高原,而明朝則管這樣的元朝叫做北元,表示其已不再是正統王朝的狀態。只是其勢力依然存在,還曾有派大軍南下的風頭,因此徐達便率大軍越過戈壁沙漠遠征。迎擊的依然還是擴廓帖木兒,這時是以勝利收場。實在來說,徐達這個人又不像唐代的李靖,他在騎兵戰的部份真的是沒有那麼擅長,因此就算在以前於中國本土的戰鬥之中能夠對擴廓帖木兒連戰連勝,但在遠征蒙古之時就反為擴廓帖木兒所敗了。
至於元順帝,則在自大都逃出之後沒有多久就死了,因此朱元璋就對擴廓帖木兒還能繼續一直不斷地對元盡忠作戰感到欽佩。當擴廓帖木兒的妹妹被俘虜之後,朱元璋還不論其敵方的身份,把她嫁給了自己的兒子。
再回到擴廓帖本兒身上,由於他擊敗了徐達,因此明軍也不再前往蒙古的範圍,造成了中國本土與蒙古完全地分裂。
郭侃:?~西元一二七七?年。華州(今陝西省渭南縣)出身。年輕之時即以武將身份活躍,西元一二五二年時跟隨夫拉可汗遠征西方,討伐了諸多國家。其足跡越過喀什米爾,甚至還曾與阿拉伯及法蘭克等作戰,為其征服之地的人們所畏懼,而稱為神人。他在聽聞憲宗之訃報后率兵歸國,除了向即位的世祖獻策建國號與置國都之外,也曾進言制壓南宋之事。累積戰功而達萬戶之位,並因制壓江南之功而被任命為海寧知州,於在職一年余之後去世。
——《元史》卷一四九《郭侃傳》、《新元史》卷一四六《郭侃傳》耶律楚材:西元一一九○~一二四四年。遼王族的子孫,雖曾出仕於金,但於西元一二一五年蒙古陷落都城燕京之時遭到俘虜,而開始出仕於太祖成吉思汗。後來,因深得太祖的信賴而常伴其左右,幫助政治上的運作。當太祖死後,依其遺命繼續輔佐太宗窩闊台,對其有相當大的助益。他不但壓抑了蒙古苛酷的征服戰爭以及支配征服地的過分行為,對於蒙古帝國諸制度的整飭也有相當的評價。只不過,亦有關於其功跡經過誇張的說法存在。
——《元史》卷一四六《耶律楚材傳》朱元璋:西元一三二八~一三九八年。在位時間為西元一二六八~一三九八年。明的初代皇帝(太祖)。出身貧賤,在元末的混亂之中因一家離散而成為僧侶四處流流浪。後來因參加紅巾之亂而嶄露頭角,逐漸擴展自己的勢力。西元一三六四年自立稱為吳王。在此前後持續著與周圍其他有力人物的作戰,在其他人依次滅亡,因將小明王韓山童殺死而與紅巾軍決別。四元一三六八年於南京即上帝位,而後則努力於國內的平定及對元的討伐,完成了明帝國的開國,是興於江南而統一了華北的第一個王朝。他也開始建立一世一元的制度,用心於民政而促使社會安定。但反面看來,他亦建立以錦衣衛為中心的間諜網,且因殺死不少功臣而給人冷酷薄情的印象。同時,他也建立了明的專制體制等黑暗的部分。
——《明史》卷一~三《太祖紀》徐達:西元一三三二~一三八五年。濠(今安徽省鳳陽縣)出身。跟隨趁著元末的動亂起兵的朱元璋,具有擁其建立明帝國的功績。雖和朱元璋同為農民出身,惟因具有軍事上的才能,因而能於江南儘力於地盤的確保,數度在危急之際解救朱元璋的事迹亦很有名。當朱元璋成為吳王后,他也儘力於確保其勢力以及全國的平定之上。朱元璋即帝位后,更與在華北的元軍進行對決,北上一路迫近大都。當元朝最後的順帝逃至上都之際,便乘機進佔大都。西元一三七○年亦曾以大將軍的身份與擴廓帖木兒作戰,將元軍驅逐回外蒙古。他除對朱元璋,也就是洪武帝盡忠外,對待下屬亦能苦樂共享,而深受部下之信賴。
——《明史》卷一二五《徐達傳》常遇春:西元一三三○~一三六九年。懷遠(今安徽省懷遠縣)出身。跟隨朱元璋建立明帝國有功,其活躍僅次於徐達之後而有第二之稱。他和徐達共同轉戰於各地,將朱元璋的對手一一打倒,而展開了朱元璋即位為吳王以及明帝國之皇帝的道路。其中在西元一六六三年,於鄱陽湖與陳友諒的激戰之末攻破通往揚子江之要衝,乃是其最大的功績。後來在大破擴廓貼木兒進入陝西省,以及使元順帝北走等事件中亦有功,之後猝死於柳河川。
——《明史》卷一二五《常遇春傳》施耐庵、羅貫中:兩人皆為留名中國小說史上的人物。羅貫中除有留下西元一三四一年到一三六八年在世的記錄之外,詳細情況一切不明。出身地也有太原及杭州兩種說法。羅貫中傳世的作品除《三國演義》外還有多數,也有觀點是認為這只是此種作者的代名詞而已。而據說與羅貫中共同著作《水滸傳》的施耐庵,也是元末明初的小說家,生歿年不明。近年,關於其位於江蘇省興化縣《續縣誌》中有墓志銘與列傳的說法也遭到懷疑。不管如何,從此處應可看出過去小說家地位低下的狀況。
擴廓帖木兒:?~西元一三七五年。沈邱(位今河南省)出身。擴廓貼木兒之名乃由順帝所賜,漢姓為王。是元有力官僚之甥,支撐著即將滅亡的元,勇敢地戰鬥,建立了不少功勛。惟畢竟無法改變元衰退之事實,自己也因觸怒順帝而受到疏遠。然而他自始至終對元盡忠義,即使是當元的家臣一一降服之際也未曾背叛過元。當順帝沒后,他也在新的皇帝之下力戰。西元一三七二年,他在與徐達之間的戰鬥中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方才使得北元獲得安定。連朱元璋都對擴廓帖木兒深深傾倒,據說還將他的妹妹嫁給其第二王子為妃。
——《明史》卷一二四《擴廓帖木兒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