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不開的鎖

第七章 打不開的鎖

從鏡子里出來之後,我和雲美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三個小瓷人倒在鏡子前,瓷人身上的傷口和三人死時一模一樣。

瓷人因為被鬼附身太久,陰氣不散,和千年寒冰一個溫度,於是我把三個瓷人都扔進了冰箱,從此小二樓的冰箱終於有了冷凍功能,變成多功能冰箱。怎麼說是多功能呢?瓷人放進去可以當冰箱用,瓷人拿出來,就可以熱剩菜剩飯了。

隔日報紙上用頭版頭條刊登了《蜘蛛俠再次驚現我市》的新聞,這回寫這篇報道的記者應該是蜘蛛俠的超級粉絲,用了非常激烈的語言譴責了扯破我衣服的人。

在報道結尾的時候他用很煽情的語氣寫道:「被人類撕掉了皮的超級英雄落荒而逃。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們不由得想反問:究竟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對待我們的朋友?為什麼要這樣肆意地傷害他?他有強大的能力,目擊者說他甚至能讓車瞬間移動,但是他沒有反抗,被扯掉皮也沒有憤怒,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把我們當成自己人!我們人類看到這樣善良的蜘蛛俠難道不應該反思自己嗎?在此,筆者再次向大家呼籲,善待我們的朋友!善待大自然!」

看完這篇報道我覺得這記者應該離下崗不遠了,上這篇報道的主編也應該快回家喝茶了。

配圖是公交車乘客用手機照的我的背影。這幅照片和原來雲美爬醫院的照片擺在一起做對比,不過這次大家討論的重點轉移到了蜘蛛俠的衣服底下到底是啥。

據說蜘蛛俠的衣服原來不是衣服而是皮這件事在蜘蛛俠愛好者中引起了相當大的轟動。有一個相當追求完美的蜘蛛俠愛好者說,如果普通的蜘蛛俠能用三道杠衡量,那麼公車上出現的蜘蛛俠的水平就是妥妥兒的五道杠!

為了補償被撕破的蜘蛛俠衣服,雲美畫了幅蜘蛛俠人皮送給弔死鬼。不過看王亮拿到人皮時的表情,我估計他倆不會再玩蜘蛛俠的角色扮演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雲美:「你家到底有沒有藏寶圖?」

雲美道:「沒聽父親提起過。」

三娘問道:「那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啊!」雲美歪著頭想了想,跑回房裡,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鑰匙,「這個算不算?」

這是個手掌大小的鑰匙,粗看工藝粗糙,拿到手裡才發現雖然它外形古樸但是製作十分精良。鑰匙上緊緊連著一根繩子,看著像是線其實是用非常細的金屬絲編織而成。

雲美道:「我父親說我家本有一個鑰匙一個鎖,這鑰匙和鎖中隱藏了天大的秘密。但是雖然同時有鎖和鑰匙,卻沒有人能夠用鑰匙打開鎖。後來鎖被人偷了,只剩一個鑰匙,就留給了我。」

我說:「難道那鎖里就隱藏著傳說中的藏寶圖?」

「哎。」男人頭惋惜地道:「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被人偷了……」

雲美道:「我爹把鎖和鑰匙分開藏在兩處,都是極其隱秘的地方。我爹曾誇口說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偷走其一,沒想到真有人偷走了鎖。」雲美喃喃自語,「這麼高超的偷技真是罕見,到底是誰有本事偷走它?」

「是誰呢?」我轉過身。

「是誰呢?」三娘笑著偏過頭。

「是誰呢?」化作人形在外面溜達的貔貅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素誰呢?」弔死鬼歪著頭重複。

「whoishe?」男人頭在半空中盤旋。

「啊啊啊?」小鬼揚起頭。

所有人、妖、鬼的視線都集中在一處——雷迪嘎嘎。

雷迪嘎嘎看著我們,露出標誌性的傻笑。

我們圍在雷迪嘎嘎身邊觀察他脖子上的鎖,明顯雷迪嘎嘎脖子上掛的鎖和鑰匙是一套的,但是鎖沒鎖孔,打不開。

因為雲美也是鎖頭丟了之後才見到的鑰匙,所以沒人知道這鎖頭是原來就沒有孔還是被做了什麼手腳。

我問雷迪嘎嘎:「你這鎖怎麼來的?原來有沒有孔?」

雷迪嘎嘎回答得十分爽快:「不知道。」

我沒辦法,拿出狗哨叫來苟富貴和勿相望問雷迪嘎嘎的身世。

「雷迪嘎嘎的身世?」苟富貴拍著肚子笑道,「這個很簡單嘛,我們原來就查過,讓小勿跟你說。」

勿相望嘩嘩嘩地翻著記錄本:「雷迪嘎嘎的前世是神偷『佚名』。」

「佚名?」我大驚,「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作家?」我激動地握住雷迪嘎嘎的手,「我經常在雜誌上看到你的名字,你的文章風格多變,橫跨散文詩歌小說多個領域!你是我的偶像啊!」

雷迪嘎嘎任我握著他的手,嘿嘿地傻笑。

三娘笑道:「小馬哥,『佚』字為一人一失,含義為消失或隱蔽的人,所以書中的『佚名』不是一個人名,而是指找不到文章的原作者的意思。」

我馬上甩掉雷迪嘎嘎的手。

勿相望繼續說:「『佚名』並不是他原來的名字。據說這個神偷認為真正的偷竊應是神不知鬼不覺,被偷者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東西被誰所偷。一切個人信息都會影響到偷竊的成功率,所以他本身並沒有名字。但是他的偷盜技能過於完美,在幾次震驚天下的失竊案后,人們終於發現了他,給他起了『佚名』的名字,但即使如此,直到他去世,依然沒有人知道佚名是誰,甚至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屍體在哪裡。」

我說:「你們不是有生死薄嗎?」

「雷鋒同志,世上有人、動物、植物、昆蟲和妖物等等,每個都在生死薄上有備份,資料太龐大了,也不能一個一個地關注是不是?生死簿上的資料備份丟失是常有的事情,這也情有可原嘛!要不是因為這樣,咱們也能早點發現命運被人篡改了。」苟富貴說,「不過自從上次發現有些人的命運被改變之後,上級領導非常重視,下令馬上整理資料,估計最多五千年,資料文檔就能變得正規了。」

你說了跟沒說一樣。我問:「那你們是怎麼知道他的事的?」

勿相忘說:「這都是從江湖異世錄上摘抄的。」

原來也是從小說裡面找的啊。

「無論如何,竟然能瞞過地府,」貔貅道,「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人天資異稟,聰明非常。」

我同情地看了眼雷迪嘎嘎,問:「那他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他轉世沒有經過地府。但天道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定律,即使他沒經過地府,他前世偷盜太多的報應依然使他今世投胎做了個六親不靠的傻子,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算變成傻子,卻依然能自學出神乎其神的偷竊技能。」勿相望說,「這個鎖也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三娘若有所思地看著鎖頭。

「這個鎖重新落在你手上就說明你們之間有緣。」苟富貴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小同志,在人間好好改造!爭取儘快改正錯誤,早日回到地府,讓閻王爺給你減刑!」

我問:「你們知不知道怎麼打開這鎖?」

苟富貴仔細觀察了那鎖頭,道:「這個嘛……我回去找人給你問問。」

第二天我接到了久違的二狗子的電話,二狗子的語氣十分神秘:「馬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和強子竟然被你瞞了那麼久。」電話那頭還能聽到強子高聲叫「看不出來呀」的聲音。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話說清楚,你們說啥事?」

二狗子道:「咱們從小玩到大,老子竟然不知道你會驅鬼!你夠牛的嘿,隱瞞得不錯啊。什麼時候給我們表演表演唄?」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

二狗子牛道:「老子怎麼也是道上混的,這點情報量還是有的。」

我腦筋一轉,就明白了,二狗子的線人是居委會大媽,我們婚介所當著居委會大媽做的那點事他現在肯定全知道了。

接著電話那頭換成了強子,強子用一種和企業家不符的八卦而幸災樂禍的語氣問我:「馬哥,聽說你最近轉型了?說話柔聲柔氣的,跟個女人似的,性取向也變了?」

我一下就懵了,心想,完了,這事還有後遺症。

強子二狗子和我再熟不過,知道我這人到底啥樣,於是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就給矇混過去了。

可別人就沒那麼好忽悠了,後來這些謠言在地下社會迅速流傳,尤其菜市場賣雞的和賣魚的,一見我就收攤子。

再後來生意頭腦奇強的強子發現這是一個商機,幫我聯繫了不少特殊的廣告業務,當然,這就是后話了。

二狗子和我扯淡了一會兒,終於回歸正題:「其實我有事求你。」

我問:「啥事?你儘管說。」

二狗子說:「我有個朋友開了家餐館,一直在虧錢,都快傾家蕩產了,你來給他看看。」

我說:「餐廳地段好,做飯好吃不就結了,我能看個啥?」

「你來看就知道了,那些都不是問題。」二狗子說,「估計是風水有問題,你是大師,得你看。」

我很婉轉地說:「你猜我的廣告公司現在凈資產有多少?」

二狗子有求於我,就報了個高數字:「五千?」

我嘆道:「你又虛報了。」

二狗子驚訝了:「不能吧?」

他是不了解我的現狀啊,繼承小二樓后裝修就花了不少錢,後來又養了一堆妖怪和鬼,事件層出不窮,連帶著把業務也耽擱了。

我哎了一聲,問:「你現在還覺得我有那本事么?」

二狗子最在乎江湖義氣,聽我這麼說就急了,說:「我已經答應他請你過去了,還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絕對沒問題,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總不能讓我食言吧?沒錢你也可以捧個人場,實在不行就過去晃悠一圈裝裝樣子。」

我說:「這不是騙人嗎?」

二狗子說:「這樣吧,你要去,上次吃牛肉麵你欠我那兩塊五就不用還了!」

「行,那我去!不過你記著啊,我是為了咱的友誼,可不是為了錢。」我頓了下,說,「記得下次牛肉麵你請啊,加肉的。」

「瞧你那點出息。」二狗子不屑地罵道,「就欠我兩塊五,躲了幾個月不見人。」

他倒是忘了當初騙我一頓羊肉串說給我介紹對象最後把街口喪偶六十年的李奶奶給我找來配對的事。那李奶奶顫悠悠拄著柺棍過來的時候,我根本無言以對,眼淚都快下來了,強子還因為這事光榮負傷——他把下巴給笑脫臼了。

掛電話的時候二狗子說:「對了,來的時候記得把我的全套遊戲機拿來,六一你拿去就再沒還,我外甥還管我要。」還玩遊戲機呢!他是不知道我這幾個月生活得有多豐富精彩,又刺激又坎坷,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二狗子告訴我具體地址以後,我把東西收進一個大背包就上路了。

到楊明村口公車站的時候,正有個中年人等車,手裡拿了一塊錢,翻來覆去地玩。我站在一旁等車,遠遠看見一輛寶驢,顯擺一樣地,慢悠悠地駛來。現在這個年代,是個人就知道寶驢是死貴死貴的高檔汽車,尤其是這編號BT007的車型,市面上更是少見。完美的流線造型,令人嘆為觀止的性能,車前蓋還立著寶驢公司特有的三個標誌性字母「WTO」,那叫一個拉風帥氣,美得很!

就連寡言少語的貔貅都羨慕地贊道:「這車真不錯,你也給我整一個吧。」

他從未要過東西,一開口就是重量級。我吸了一口涼氣,連忙說道:「寶驢不算拉風,等老子有錢了給你買個公交車,停在村口公交站上!對,就停在這,上面掛一個四路車的牌子。等有人要上車,我就說,對不起,這是私人車。那才叫牛逼。」

貔貅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這神獸涉世不深,好忽悠。

就在我和貔貅說話間,玩硬幣的那位手一抖,硬幣叮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到馬路中間停了。

中年人沒看到寶驢,跑過去撿硬幣。此時那寶驢已經開到他面前,聽得急剎車的聲音卻還是來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我大喝一聲:「貔貅!」

貔貅唰地竄出,把那中年人撞開,又回到玉佩,警告我道:「我睡覺養神去了,沒事別再吵我。」

貔貅這一去一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連我都沒看清。

就算這樣,中年人還是被車掛了一下,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車主面色蒼白地下車,看著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十分緊張。

這人非常有名,我一看就認出來了。他經常出現在本地娛樂報刊上,是本市首富,名叫錢多多。沒人能估算出他有多少錢,但他雖然錢多,卻吝嗇得令人髮指,絕對不為外人多花一分錢,外號無敵鐵公雞。

「這這這……這怎麼就撞上了?你你你……你是不是碰瓷兒騙錢的?我我我……我告訴你,你想別欺負有錢人!我可是練過的!我不怕你!」錢多多說著,在兜里掏了半天,看樣子是想找武器給自己壯膽,最後終於掏出一個迷你指甲刀,指著中年人道,「我檢查一下傷勢,你不許動啊!不許動!要不然我就攻擊你了!」

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只是胳膊肘被蹭破了點皮,但是比撞人的車主更緊張,閉著眼睛喊道:「大哥你別過來!別過來!規矩我懂!撞不死就捅死!我一直閉著眼睛,沒看到你的車牌!你快走!快走!我絕對不記你車牌!我保證!記了我是狗孫子!」

車主握著指甲刀的手還在不斷顫抖:「你你你……你真不是碰瓷兒的?我有錢,可是錢是我的,我誰都不給!你別逼我啊,要不然我一衝動不知道會做什麼!」

中年人依然閉著眼睛說道:「碰瓷兒這種高危行業,現在誰敢幹?尤其還是開寶驢的,我碰你的瓷兒不是找死嘛!你一激動在我身上碾幾回,我就上西天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閉著眼睛吼道,「大哥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饒我一命吧,今天的事我向你保證不跟別人說,你快走啊!走哇!走!!!」最後一句他是用咆哮腔吼出來的,帶有強烈的馬教主風格,情深意切,非常感人。

他倆在這糾纏的勁兒,寶驢車的副駕駛座上有個人伸出腦袋往外瞅,然後扭頭看向我,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眼睛一亮,打開車門就下來了。

這個人大概四十多歲,身高一米八左右,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圓。

他的頭是圓的,身體是圓的,手短腳也短,四肢看起來還是圓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奧運會的標誌五連環,渾身上下無一不圓!

這麼圓的身體上套著一件唱戲一般的紅色長袍,袍子上秀著什麼仙鶴牡丹,將整個人裹得像一顆球。兩道黑色眉毛垂到了腮幫子旁邊,鼻子下兩道鬍子垂到了脖子,下巴上的鬍子也垂到了胸口。小眼綠豆一樣大,笑起來一條縫,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的。

五連環走了兩步路就開始喘,一邊喘一邊朝我招手,他頭上帶了一頂紅色的鐵帽子,帽子兩邊的帽沿非常長,隨著他走路的動作顫悠悠地晃著。

我左瞅右瞅這個身上沒有陰氣,不像是鬼。應該就是個打扮奇怪的人。

大概走了十米,五連環不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喘一邊牛呼呼地對我道:「過來背我!」

我左右看看,這沒外人,他確實是跟我說話。

我一下就火了,背你?你誰啊你!你沒見我身後還背著個這麼大的包嗎?

五連環態度十分惡劣:「動作快,快!」

我估摸著這是錢多多的親戚,仗著錢多牛慣了,現在想對外人耍橫,當下就想給他點教訓。於是笑眯眯地走過去,轉到他背後就是一腳。

五連環圓圓的身體哪裡經得起我那一踢,只聽得他啊啊啊地叫著,像一顆巨大的球一般滾遠了,最後消失在地平線上。

出了這麼大的聲音那倆說話的人還沒發現。此時錢多多已經和中年人達成了一致,中年人把手裡的一塊錢硬幣給錢多多,錢多多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錢多多拿著一塊錢滿足地往回走,我怕他發現寶驢里的人沒了,連忙背著包上了開來的公交車。

去二狗子說的地方要換坐地鐵,換乘點在市內最繁華的金三角辦公區域,這一塊的大樓都是響噹噹的大公司,裡面工作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路上的乞丐都說不定是百萬元戶。

我正往地鐵走,忽然又被人拽住,轉頭一看,剛才那個五連環站在我身後,鬍子被汗浸得一縷一縷的,喘著粗氣對我說:「快背我!」

我大驚,背後馬上冒出一股寒意,剛才我明明把他踢得沒影了他怎麼沒事人一樣出現在這裡?

「背……我……」五連環整個人都貼在我跟前,綠豆眼牢牢地盯著我。

我一顫,一把用力推開他,他像皮球一樣在地上彈了兩下,骨碌碌地滾走了。

我確定他滾遠了,才扭頭往地鐵跑。

地鐵不比公車,就算打的也追不上。我癱坐在地鐵座上,把背著的大包「嗵」的一聲放在地上。坐我旁邊的一對情侶,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往邊上湊了湊。情侶中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手裡拿著香蕉公司新出產的平板電腦「愛怕打」第十六代,正和他衣著時尚的女朋友看歷史情感哲學大片《宮鎖脾肺之新還寶格格》,這片子簡稱「肺」,喜歡這部片子的人在論壇發帖時會用一句「頂你個肺」來表達自己對這部影片的喜愛。

這片子講的是由現代穿越到過去的女主角的愛情故事。女主穿越后雖然被賣入妓院卻出淤泥而不染,以一邊跳肚皮舞一邊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的表演艷驚全中國,後來因緣巧合被送入宮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對她一見鍾情,為此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史稱「九龍奪愛」。

這片子以混亂的邏輯和扭曲的情節出奇制勝,收視在一片罵聲中水漲船高,迅速站在了收視之巔,傲視群雄。

我和雷迪嘎嘎都是這片子的迷,我們特別喜歡裡面的女配角,每次看她們折磨女主角我倆都能產生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這時「愛怕打」裡面的電視劇正演到高潮,皇帝在女主的枕頭下面搜出一個泥人,女配角道:「皇上,你看這個詛咒小人,他竟然身穿著黃色衣服,頭戴皇冠,如此形象不是陛下還能是誰?這惡女為了詛咒您,還在泥人身後插了一根棍子!狼子野心,其罪當誅!」

被壓在地上的女主叫道:「冤枉啊皇上!冤枉啊!皇上您明查,那個泥人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啊!他頭上帶著的是緊箍圈啊!」她聲音凄慘地叫道,「那個棒子,那個棒子是孫悟空的金箍棒啊!」

「大膽!」女配叫道,「證據就擺在眼前,不只抵賴,還暗諷皇上是猴子!」說完,轉身給皇帝跪下,「請皇上治她藐視聖上之罪。」

「冤枉啊!冤枉啊!」女主喊著,哭得梨花帶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看到意中人如此傷心,急得跪倒在地,齊聲道:「請皇阿瑪饒了她吧。」

皇帝搖頭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們讓朕怎麼饒她?」

女主哭道:「那真是孫悟空啊……」

大阿哥含淚說道:「既然皇阿瑪心意已絕,那能不能讓她再給我們跳一支舞。」

皇帝准了,女主站起來,唱著茉莉花跳了一支肚皮舞。唱完之後,已經是雙眼通紅,泣不成聲。

皇帝嘆道:「還有什麼遺言,你趁現在說吧。」

女主睜得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淚水,微微一眨眼,那淚水就跟斷線的珍珠一般掉了下來,著實令人心疼。她玉唇微啟,用倍兒流利的天津話說道:「竹板那麼一打呀,別滴咱不說,說說那,齊天大聖孫悟空……」

這編劇的水平不是我等俗人能看透的,就在聽到天津快板的一瞬間,皇上的表情崩潰了:「你,你竟然會說這個!朕年幼時,朕的乳娘每晚都打著快板哄我入睡,自從乳娘死後,朕再也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擦,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打竹板哄人睡覺,他乳娘一定是敵人派來的間諜!這時劇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反轉,皇上親切地問道:「你願意每晚給我敲快板幫助我入睡么?」

女主嬌羞點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這集就完了。

時髦女擦了擦眼淚,眼鏡男說道:「真是太感人了。」

我從鼻子里哧出了一口氣,這段情節哪裡都好,就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在女主說天津快板的時候,手裡沒有拿快板!如果能在女主手裡加上快板,那麼這齣戲的藝術效果和情節感染力一定會更上一個台階,達到完美的境界。

一部製作如此精良,投資如此浩大的連續劇竟然能犯這種錯誤,實在是不應該啊!

可惜了,可惜!

大概是看出我的不滿,眼鏡男時髦女對我怒目而視。時髦女道:「土老帽,你能看懂這麼深奧的片子么?」

「土老帽哪能懂這片子。」眼鏡男指著「愛怕打」,炫耀地對我道,「這是香蕉公司的產品,你見過么?」他打開了一個「憤怒的蛤蟆」的遊戲,得意洋洋地對我道,「還能打遊戲,你見過么?」

我心頭火起,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危!冷笑道:「不就是個遊戲么,當人沒玩過不是?碰巧哥今天帶了,現在就給你見見什麼是真正的遊戲機。」

說完,我就打開自己的背包,把從二狗子那裡借來的全套設備一個一個往外亮。

小電視,遊戲機主體,卡帶……

時髦女驚叫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霸王遊戲機!」

眼鏡男看到我的設備,臉都給嚇紅了,但依然梗著脖子嘴硬:「沒電怎麼玩?」

你當我背這麼大的包是擺設,我冷笑一聲,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型發電機。

當「小霸王其樂無窮」的聲音在發電機的轟鳴聲中響起時,眼鏡男終於慚愧地低下了頭。

時髦女看著我的卡帶,興奮得眼睛都濕了:「這卡帶是864合一的!」

「實際上沒那麼多,」我很謙虛地說,「有很多重複的。」

她問:「那俄羅斯方塊有么?」

我說:「有。」

「坦克大戰有么?」

「有。」

「超級瑪麗有么?」

「有。」

「魂斗羅有么?」

「有。」我說,「我還知道把命改成99條的秘籍。」

「那這樣吧,」時髦女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刷刷刷地寫上自己的電話,「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我陪你玩。」

眼鏡男用又羨慕又不甘心的眼神看著我。

我收下那張紙,淡然道:「再說吧。」然後把東西重新放回背包,傲然離去,只給他們留下一個傳奇的背影。

剛出地鐵通道,迎面走來一個渾身名牌提著LW包的女人,身後跟一個提著大包小包購物袋的男人,那女人一邊走一邊抱怨:「地鐵那麼多人怎麼好坐嘛。」

我用眼角瞟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我忽然被人拉住,扭頭一看,那個熟悉的五連環又出現了!

這次他連眉毛都被汗浸成一縷一縷的,喘得更厲害,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嘴裡還是那兩個字:「背……我……」

又來了!

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正常的人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追上我。

這傢伙不是人!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可是我的心中馬上生出警惕。我四下瞅瞅,周圍沒人,現在貔貅在睡覺,主要戰鬥力都不在,看來只能我自己解決了,我一摸兜,裡面有個黑色的垃圾袋。

五連環被我滾了兩次,這次的態度變得更加惡劣,道:「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

還敢威脅我?我掏出裝在兜里的垃圾袋,蒙在他頭上,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頓。

五連環慘叫連連,我打得手都酸了,邊打邊罵:「他娘的,老子不管你是人是妖是魔,以後不許再跟著我!要不然老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最後把那圓形都快打成菱形,五連環已經奄奄一息了,我才收手,然後一腳把他踹路邊的樹溝里去了。

獨自解決了一個敵人,我十分高興。

這一路走得十分坎坷,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覺得就像是萬里長征終於到了盡頭,二狗子、強子和小吃店店主早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等我。

門外街道上人潮湧動,店裡裝修的雖然不算雍容華貴,也算是中規中矩,乾淨衛生,服務員經過專業訓練,笑得十分職業化。

因為沒多少客人,店裡空空蕩蕩的。

「不應該啊。」我說,「這人流量這麼大,怎麼會紅火不起來呢,是不是廚子不好?」

店主遞給我一雙筷子:「您嘗嘗。」

蹄髈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羊肉膻味去盡了,魚肉鮮嫩,蔬菜新鮮,菜品擺盤講究,色香味俱全。

強子問:「怎麼樣?」

我說:「這樣都賺不了錢,不應該啊。」

二狗子說:「要不然我們怎麼懷疑是風水問題呢,你有沒有覺得走到門口就不想進來?」

這倒是,這店看起來沒什麼不好,可我剛才站在門口也不想往裡走。

店主給我把酒倒滿:「馬哥,你看我這店的格局是不是有問題?」

二狗子沖我使了個眼色,我站起來隨便指了幾個地方:「這個花瓶應該放在那邊,左邊桌子撤掉一張,這畫換個風景的……」

我這邊說著,店主指揮著服務員搬桌子挪椅子,折騰了一番,看著差不多了,我坐下來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就這樣吧。」

店主一邊給我倒酒一邊問:「這就行了嗎?」

「行了行了。再不行就只能搬店了。對了,」我問,「櫃檯旁那個瘦不伶仃的老頭是誰?怎麼光站著,動也不動?」

從剛才進門我就注意到了,櫃檯前站著一個面黃肌瘦的老頭,眼窩深陷,顴骨凸出,頭髮鬍子亂糟糟得跟鳥窩一樣,破破爛爛髒得連補丁都看不清的衣服下露出的手臂跟火柴棍一樣粗細,一副營養不良邋裡邋遢的模樣。

想不到現代社會還有這樣的人,國家的扶貧工作做得還是不夠到位啊,我很痛心。

聽到我的話,他們三人全向櫃檯方向看去。

「他一直站在那裡不走。」我說:「你開飯店的,總不至於把親戚朋友餓成這樣。要是要飯的你就給點剩飯打發他走,你也不至於給不起一點飯菜。你說客人吃著飯,旁邊站一個難民,任誰都不舒服不是?」

強子、二狗子、店主三個人面面相覷。

店主的臉一下就白了,哆嗦著問:「你說哪……有人?」

「就櫃檯旁邊那個乾瘦的老頭,看起來又窮又衰,這麼大個人你們看不到……」說到一半,我忽然感覺到不對,那麼明顯的地方站一個人,他們仨沒理由注意不到。

「我知道馬哥你是高人,可你別嚇我。」店主帶著哭腔說,「我是真沒看到!」

二狗子捅捅我,低聲說:「適可而止啊,別玩過了。」

我說:「沒騙你,我是真看到了。」說話的同時我明白了,這老頭不是人!

老頭沒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這老頭雖然看起來一副窮酸樣,可身上不帶陰氣,想來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我馬上在腦中呼喊貔貅。

貔貅打了個哈欠,怒道:「又有何事?」

我說:「你看櫃檯前的老頭是什麼來頭?」

「那個啊……」貔貅道,「那不是窮鬼么?」

我說:「鬼?我怎麼不見他身上有陰氣?」

貔貅道:「他又叫窮神,是貧窮之神,位列仙班。可是凡人一旦沾上他,必定破財,所以在人界威望不高。」

原來這家店賺不了錢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窮神呆在這。

我問:「那把他趕走,這飯店就能賺錢了吧。」

貔貅道:「理應如此。」

我走上前,對窮鬼道:「大神,這飯店地薄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神,請您移駕別處,行不行?」

窮鬼哼了一聲,尖聲尖氣地說道:「你們人類嫌貧愛富,看到財神就供著,看我是窮神都想攆我走,我偏不走!」

我樂了,問貔貅:「原來這世上還真有財神,不知道我能不能遇到。」

貔貅說:「按理說凡人遇到財神的可能性極小,財神又被人類的香火慣得自視甚高,十分傲慢,輕易不向人示好。但我和財神是至交,若你偶遇財神,他應該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一把,讓你把他背回家,只要照做,你以後就會財源滾滾,飛黃騰達!」

我的笑容凝固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說的那個財神長啥樣?」

貔貅道:「他煙火吃太多,身體滾圓,五短身材,喜穿紅色衣服,頭戴鐵冠。」貔貅警告我道,「如果你遇到他,一定要對他畢恭畢敬,否則你一生都不會發達。」

我捂住臉。

二狗子奇怪地問我:「馬哥,你哭啥?」

我說:「店裡風太大,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剛才那對我死纏爛打的五連環竟然是財神!

你說平時碰見的都不是好東西,怎麼突然就來了個這麼拉風的呢!來的時候你通知一下給我個心理準備啊!我一想剛才蒙著垃圾袋打他,還把他踹樹溝里的情景,那個心疼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風?」店主奇怪地環視四周,恍然大悟,「估計是馬哥看到的鬼使出的陰風,馬哥果然厲害,道行匪淺啊。」

我揮揮手制止住他繼續往下說,然後穩定了心情,繼續和那窮神談判:「仙人,你走吧。」

窮鬼有些動容地說:「你竟然如此情深意切地求我……可是若今天你面前站的是財神,你定不會趕他走!」

我說:「你這話錯了,我對你們一視同仁,剛才我還揍了財神一頓。」

窮神大驚:「怎麼可能!」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手機,撥通了電話,「喂,財哥在嗎……什麼?財哥被人揍了?在家養傷心情低落不願意接電話?……好,那就這樣吧。」

窮神掛了電話,充滿敬佩地看著我,「我老窮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人,夠爺們!我欣賞你!」說完拍拍我的肩膀,「不為錢財所動,你大有前途啊。」然後,揚眉吐氣一般哈哈哈哈地大笑著走出了飯店。

他倒是把他幾千年的積怨給消了,可是我心裡那個後悔啊。

店主看著我站在原地沒動靜,問:「馬哥,好了沒?」

我沒好氣地說:「解決了,那傢伙是個窮神,在你的飯店裡呆著就讓你沒生意還破財。」

「窮神?」二狗子啐了一口,道,「真晦氣,怎麼就不來財神呢?」

財神來了,不過現在頭上蒙著垃圾袋,在樹溝里滾著呢。

強子還有點懷疑:「真好了?」

話音未落,只聽得服務員幾聲「歡迎光臨」,門口三三兩兩地開始往裡進客人了。

「馬哥,你真靈!」店主從沒見過店裡一下子進來這麼多客人,激動得語無倫次,「以後你來我這吃飯都免費,我還讓我女兒給你彈鋼琴聽!她彈肖邦的曲子還拿過獎!」

我疲憊地搖搖手,道:「算了吧,再牛逼的肖邦也彈不出老子的悲傷。」

在回家路上,我問貔貅:「有沒有什麼能和財神恢復感情的方法?」

貔貅沉默了很久,道:「不用擔心,等你死後,我應該能和他和好如初。」

我沒擔心這個,我在擔心我的錢途!

我沒直接回家,在村子附近轉悠散心,不知不覺越走越遠,一抬頭,面前是條河。

這河第一次來的時候是碟仙事件中趙宜淹死之後,後來覺得晦氣再沒來過。那時候草還長得鬱鬱蔥蔥的,這會兒樹葉子都掉光了。

想到這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我覺得十分唏噓。

這季節在河岸站久了有點冷,我轉頭準備回去,冷不丁地發現背後站著一個人,正咧著嘴朝我笑。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搞鬼:廢柴道士的爆笑生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搞鬼:廢柴道士的爆笑生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打不開的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