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襲(二)
時至中夜,皇城內外一片靜謐,只有偶爾的風吹過樹梢發出的沙沙之聲,與草叢中時而傳出的數聲寒蛩鳴叫。
黑影颼然閃過,一條,兩條,三條……
在悄無聲息中,這間房屋外已伏下了不知多少的人馬,能見的,只是一雙雙閃動著殺機的眼。
房屋內燈火早歇,房中的人也似早就進入了夢鄉,渾不知屋外有如許多的刀劍,只待一聲令下,便可將他斬作肉泥。
屋外的人蟄伏著,一動不動。他們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
「嘭」遠處皇城外,傳來一聲悶響,震動得空氣發出壓抑的顫動,便是大地也似乎有些微微的震動。
屋外的為首者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伸手一揮,率先沖向房屋。
房中的人,似乎依舊沒有任何的發覺。
破門,碎窗,十數條人影自每個可以進入房間的地方突入。
站在房中,眾人高舉刀劍,虎視眈眈的看著床上隆起的被褥。
那麼大的動靜,竟然也不曾將她吵醒,依舊在蒙頭大睡么?
為首者做了個手勢,立刻有數十把不同的兵器砍向被褥。
兵刃所觸之處,碎片棉絮紛飛,卻不曾有意想中的血光顯現。
「不對!」為首者立刻警覺起來:床上根本沒有人!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聲暴響,屋頂上陡然炸開一個大洞來,一個巨大的火球自洞中直落在房內,頓時在房中捲起一股熱浪,立刻燃起熊熊烈火來。眾人吃那火焰一燎,幾乎熏得睜不開眼來,鬚髮都倒捲起來,頓時一片驚惶,手忙腳亂的往屋外奔逃,那逃得稍慢的,被火燃著了衣物,不由得痛聲嚎叫,滿地打滾。
為首者大驚之下,卻並不十分慌張,和身便往牆上撞去,只聽得轟然一聲響,牆上立時被撞出個大窟窿來。他縱身竄出牆壁,來到屋外。轉頭看去,整個房屋早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喂,喂,這個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么?」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自半空中響起,聲音中略帶怒意與譏刺,卻依舊如同銀鈴一般悅耳,「若不是我早有所料,豈不死得不明不白?」
為首者急抬頭看處,只見一人雙手叉腰,高高的站在屋外的大樹頂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卻正是蓼莪。
為首者冷冷一笑,道:「給我殺!」
先前圍在屋外的一眾士卒立時張弓搭箭,霎時間,箭如飛蝗,齊齊射向蓼莪。
蓼莪一聲嬌笑,雙手連揮,生出百道火光,眾箭石飛至中途,便已燃燒起來,待飛到蓼莪跟前時,早化作一堆灰燼,哪裡還能傷得了她分毫?
「武曲,就憑這幾個蝦兵蟹將又怎能奈何得了我?」蓼莪口中說話,動作卻不停,一個翻身,颼然便到為首者跟前,呼的一掌,劈向他面門。
這為首者自然便是武曲無疑,他哼了聲道:「今天便要讓你曉得我的厲害。」不避不閃,也是一般的一掌,直直的劈了過去。
眼看雙掌便要撞在一處,蓼莪卻虛晃一招,跳了開去,十指連彈,十數枚「爆焰」宛如天女散花般朝武曲兜頭罩落。
武曲大喝一聲:「來得好!」舞動雙掌,迎向爆焰,那爆焰觸著他的手掌,便如泥牛入海,不再見得半點蹤影。
蓼莪柳眉一彈,道:「異空門?果然有點意思。」
說話間,四周的神族士卒早已圍了上來,將蓼莪困在核心,武曲站在外圍大聲道:「蓼莪,我看你還是乖乖就死吧!」
蓼莪一聲長笑道:「你倒試試看呢?」說罷,雙足一點地,騰身便起。
武曲似乎早已料到,身形閃動,搶在蓼莪前頭,當空一掌擊向蓼莪頭頂,喝道:「給我下去!」
頭頂是武曲雙掌,掌上是黑黝黝的異空門,若被吸入,便被丟入那異度無明的空間。
足下是明晃晃的刀槍劍戟,稍不留神,身上便要平添幾十個透明窟窿。
蓼莪身在半空,卻是難以躲避騰挪。
「今番得手了!」武曲心中如是想著。
忽然,一道刺目的光亮陡然升起,曜如紅日,更帶著讓人難以忍受的熾熱與狂舞升騰的烈焰。
武曲一驚,想要收勢,然他這自上而下的一擊乃是全力施為,又哪裡還能收得回來?!他只覺得手腕上一緊,手掌竟是落在空處,那光亮剎那間通體而過。
武曲嘭的一聲跌落在地,甫一張口,火焰自口中噴出,火焰中帶著刺鼻的焦臭,低頭看處,手腕上一道焦黑的印痕,宛如被烈火灼過的一般。然那手上的傷早不覺疼痛,更痛的,是體內五臟六腑,都如同被燒著了一般。只見他口鼻中有縷縷青煙冒出,五官更痛苦得扭曲成一團,那樣狀怪異之極。
再回頭看時,蓼莪早騰身飛在半空之中,但見她全身有金色的火焰籠罩,宛如一頭烈焰中生出的鳳凰一般。
「這一招『朱雀展翅』滋味如何啊?」蓼莪一招得手,口中兀自不饒人。
武曲強自站起身來,卻又坐倒在地,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眾部下見兔起鵠落之間,便已傷了主將,哪裡還敢動手,一個個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蓼莪得意之際,背後風聲陡起,她不由渾身一凜,不敢回頭,縱身往前一衝,右手一展,早將離火錘操在手中,向後便是一展。
離火錘似與一樣兵器一撞,那兵器竟然並不盪開,反拐了個彎,狠狠的抽在蓼莪背心,頓時將蓼莪背部衣衫打裂。
蓼莪吃得這一下,一聲悶哼,緩緩落地,這才轉頭看去。
只見原先站立之處正站著一員神將,手中提著一條長鞭,正是與武曲一同定計的天同。
眾士卒見天同一招之下便將蓼莪逼落下地,不由士氣又振,挺起手中兵刃,一同殺向蓼莪。
蓼莪渾然不懼,喝一聲:「來得好!」將手中離火錘舞得滴溜溜亂轉,一時間,竟是無人能夠靠近。
天同只是站在外圍,也不急著進攻,只是偶爾掃上一鞭,卻如毒蛇一般凌厲狠毒,皆是攻敵之必救。
蓼莪既要對付一眾神兵,又要提防著天同,雖然一時並不落敗,然時間一久,只怕多半便要抵擋不住。
天同手中遞招,口中說話:「蓼莪,我看你還能捱多少時間。你休想有人會來救你!今晚南天大軍夜襲秦弓,我看他是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能管得了你!」
蓼莪聽得這話,心頭不禁一驚,手上不免稍慢,天同乘隙刷刷刷數鞭掃來,四下里更是刀槍亂舞,蓼莪不由手忙腳亂、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差點便中招挂彩。
天同見蓼莪心神已亂,心中大喜,正待發動攻勢,一舉將她拿下,忽聽得一個聲音喝道:「天同,你毋需得意!爾等伎倆,皆在我尊主意料之中!」
天同一驚,喝道:「誰?竟敢潛入我北天皇城!」
然喊得數聲,卻並不聞有人回答。
天同感覺聲音似從地下傳來,急低頭朝地面上看去,忽見場中眾神兵大亂,竟自相互亂砍起來。
定睛細看處,只見神兵雖然個個黑衣,卻有一些人臂上系著一條黃色布條,見著沒有布條的便大砍大殺。一眾神兵一時間分不清敵我,頓時大亂。兼之腳下地面上不知如何會冒出無數只手來,手中一把把明晃晃的鋼刀,只管砍人腳踝,傷人小腿,更是防不勝防。
蓼莪壓力頓輕,呼呼數錘,逼開圍著她的數明神兵,縱身躍至半空,將錘一指天同,脆喝一聲道:「天同,適才被你偷襲得半招,定然要你還回來!」
天同見形勢陡然逆轉,而那武曲吃得一招后,似乎已無再戰之力,心中不禁有些慌張,然被一女子當面叫陣,面子上卻自過不去,只得將手中長鞭一收,盡數盤在小臂之上,手臂一橫,立了個門戶,沉聲道:「倒要領教魔界大護法的高招!」
蓼莪忽而一笑道:「對了,這才是大丈夫本色么。」說罷,離火錘一揚,挾著一股熱浪,撲向天同。
天同將臂一抖,盤曲在小臂上的長鞭立刻飛噬向蓼莪咽喉,鞭長錘短,卻正是攻蓼莪之必救。
不料蓼莪並不回錘抵擋,只是將頭一側,避開鞭梢,身形絲毫不滯,沖向天同。天同身形倒飛,長鞭竟如靈蛇一般在半空中轉折自如,朝蓼莪頸項要害刺去。蓼莪無奈,揮錘砸向長鞭。只是那長鞭是件軟兵器,被鎚子一砸之下,不過折得一折,反又刺向蓼莪胸口。蓼莪見勢不好,連忙退開。
這數招之下,天同占著兵器的便宜,倒是略居上風。只是蓼莪原本便是個不服輸的脾氣,哪裡肯就此罷休?略一停頓,便又如狂風暴雨般攻上。天同也不敢稍有懈怠,凝神對敵。兩人頓時殺在一處,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