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故
第七節桑布
「什麼圖啊?」凌寧推門進來,正好聽見楚風的驚呼,她湊上前一看,也發出了一聲驚呼:「呀,真的是河圖誒!」
張教授很顯然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他只是趨身上前將凌教授扶起來:「老凌,你悠著點!」
凌教授借力坐了起來,他對楚風說:「你看,這樣你還不相信那些遠古神話傳說?」
「《穆天子傳》中曾經記載,周穆王要去崑崙神山朝拜黃帝,走到羅布泊地區時,河伯跑來為他『披圖示典』,因此他才得以找到去崑崙神山的路,到達西崑崙。這個『圖』必然是河圖,那『典』既然稱之為典,必然是有文字的。現在看來,河伯為周穆王『披圖示典』的『圖』應該不是這塊石碑,而是它的拓片。據說河圖剛剛出現時,是有文字的,只是因為無人認識,後來人記錄河圖時,漸漸地就漏掉了圖旁邊的文字了。
「這塊石碑,經考察隊現場測定,年代至少有五千年了,這也印證了《山海經》的記載。它說黃河是發源於崑崙神山,而且『潛行』流經羅布泊地區,這就與龜馱石碑現河圖於黃河之中的傳說不謀而合。」張教授不忍見凌教授辛苦,替他解釋道。
「不對啊。」說話的是凌寧,「如果傳說中『河出圖』的『圖』就是這一塊碑的話,那麼這塊石碑是被龜馱出水面的,可這麼大的石碑,得多大的烏龜才馱得起啊。再說,黃河的發源地和流經地域,現在不是很清楚了嗎?根本就不是什麼昆崙山,也沒經過羅布泊啊。」
「小寧,不錯嘛,能發現這麼多問題,很有潛力哦。」張教授笑呵呵地說。
「凌寧啊,在古代,黃河改道是很正常的事,誰說它沒有可能是從羅布泊這邊改道過去的呢?而我也並沒有說這塊石碑就是那被龜馱出來的那塊啊,只說是有可能,再說,如果真的是因為黃河改道,那還真與石碑出現吻合,你想啊,黃河改道,水退旱地出,河底的石碑出現,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至於說那隻烏龜,你再看看那張照片,看看那石碑的底部。」凌教授指點給她看,凌寧聞言湊到了楚風跟前,兩人一起看那張照片,果然,石碑底部有一個拱起,如果想象力豐富一點,說它是被什麼東西馱著也未為不可。
凌寧和楚風此次倒是甚有默契地抬頭互看了一眼,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這一抬頭,楚風才發現跟在張教授身後還進來了兩個人,只不過剛才大家談得熱鬧,一時竟然沒有人顧得上介紹。
看見楚風疑惑的目光,張教授忙道:「瞧我!來來來!老凌、楚風,這位就是新疆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的王教授和新疆考古隊的桑布隊長。上次就是桑布隊長帶隊考察羅布泊時發現的這塊石碑。」
王教授是一個個子瘦小的老頭,初次見面,雙方都說了幾句沒營養的話,倒是桑布,讓楚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楚風本來覺得自己的身材已可以擔當得「魁梧」這兩個字,可見了桑布,才明白,自己離「魁梧」還差得遠呢,瞧這位真跟鐵塔似的!
雖說身高倒比楚風高不了多少,可他的塊頭起碼抵得上一個半楚風。桑布的五官是典型的蒙古族人的長相,一臉黑色的絡腮鬍,再加上身上穿的傳統牧民的騎馬裝,頭上還帶著一頂褐色的牛仔帽,活脫脫一位魁梧的西部牛仔。
楚風打量黑大漢的時候,黑大漢也在打量他,等他伸出手來去跟對方握手時,對方那蒲扇大的手一握過來,楚風就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道鐵箍箍住了一樣,而且虎口處還有大力傳來。楚風心知,這是對方有意考量自己,仗著過去在部隊鍛煉的基礎,楚風也不甘示弱,運勁於手,勉力支撐。
見楚風在自己的手下不落下風,黑大漢臉上的訝色一閃而過,隨後迅速收力:「你,不錯,這個!」說著,朝楚風豎了豎大拇指,便再不說話。
楚風報以一笑,轉過頭繼續剛才的話題,指著照片對凌教授說:「老師,你沒放大它看?」
「當然放大了,從電腦上看它的放大100倍的圖,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底部確實好像是被一個類似龜背的東西馱著。」說著張教授取出一疊照片,遞給楚風。楚風細細看了這個石碑拱起的底部,確實像一隻烏龜。
「老師,這個發現為什麼不公布呢?」這個一經證實,可是一件可以轟動學術界的事啊!楚風不解地問。
「不行!僅僅一張照片不能成為鐵證。」凌教授斬釘截鐵地說。
楚風非常了解老師做學問一絲不苟的態度,同時也知道學術界對一個顛覆傳統觀點的接受有多麼困難。他想了想,知道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除非能破解石碑上的文字。他看向凌教授,正好凌教授也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一碰,楚風卻躲開了,凌教授暗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對於這個弟子,凌茹凱是寄予了厚望的,在古文字學研究上,很多事需要天分。那些已經埋入歷史塵埃的文字,要想解讀他們,必須找到關鍵點,也就是辨認最容易、使用頻率最高的那些字,只有這樣才能掌握破解古文字的密碼,而楚風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他彷彿天生具備這種尋找密碼的嗅覺,所以在跟凌茹凱學習了兩年之後就可以自己獨立破譯古希伯來文、古波斯文、古婆羅謎文和古甲骨文等,後來又破解了古吐火羅語中的佉盧文。
凌教授一直認為,古代樓蘭人是掌握過雅士語的,而且有可能就是雅士語的最終守護者。因此他一直重點關注這一地區,而且把破譯這個密碼的希望寄托在了得意弟子楚風的身上。自從楚風給他看了那種奇怪的文字后,他就有一種預感,自己終身尋找的東西出現了,他希望楚風能提供一點什麼,或者再次展示他那天才的破譯能力,但楚風明顯有心結,他不好強求。
「楚風啊,你有沒有興趣跟桑隊長他們再去一趟羅布泊?」凌茹凱問出這句話后,雙目緊緊地盯著楚風。
楚風張口就想拒絕,可話到了嘴邊,抬頭看見老師的殷殷之意,不覺又咽了回去,他對凌教授說:「老師,您讓我想想。」
凌茹凱知道,這事強求不得,便對張教授使了個眼色。張教授會意,領著王教授和那位鐵塔般的大漢告辭而去,臨走前,大漢與楚風交換手機號碼,二人約定一定聯繫。
等他們走後,凌茹凱打發凌寧出去醫院食堂打飯,由於烏魯木齊時間比北京時間晚兩個小時,因此,雖然此時已經是北京時間14點了,這裡不過才剛剛到午飯時間。
凌寧年紀不大,卻也機靈,出門前哼了一聲,表達了對這對師徒撇開她說悄悄話的不滿。
「楚風啊,我是真想把這塊石碑給挖出來,看個清楚啊。可惜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啊!」凌教授一邊說,一邊懊悔地直捶腿。
楚風趕緊制止他:「老師,您別著急,好好調養,您很快會康復的。」
「康復?!」凌教授苦笑,「楚風,你是還不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帕金森啊,還好得了么?」
「什麼?」楚風一直不知道凌教授的病情的具體情況,驟然得知,心裡很不好受。但隨即,他馬上反應過來,溫言道:「老師,沒事,現代醫學昌明,你老保持心情愉悅,適當做練習,一定能……」
「不要騙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凌茹凱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楚風啊,我知道,當年曉如跟你離婚,讓你很受打擊。但這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的心結怎麼還沒解開啊?」
楚風聽到老師提到此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當年的事,說不清誰對誰錯,他當時沉湎於古文字研究之中,要知道,搞研究肯定是要全身心投入的,而楚風則因為對古文字的痴迷,結果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而且,搞科研的人的經濟收入,雖說可以溫飽,但到底清貧些。楚風的妻子是一個好強的女人,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活質量不如別人,於是下海經商。不得不說那個女人很有商業頭腦,竟然很快讓她折騰出來了一個資產百萬的小公司,可很快她就經歷了商場的寒流,她不甘心失敗,四處求助,而此時的楚風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古文字的海洋里。他的妻子最後靠了另一個男人的幫助才渡過難關。
楚風是在妻子對自己提出離婚後才得知這一切的,他當時幾近瘋狂,堅持不肯離婚,連著醉了幾天幾夜。但後來,他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只是很快從研究所里出來,開始下海經商做古董生意。
時過境遷,楚風很清楚,自己心裡早已沒有了恨,何況,這些年來他不停地反思,覺得首先錯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一個男人,如果沒有能力給妻子她想要的,並且不關心她所想的,又怎麼能怪她離開自己呢?
凌教授見因自己一句話,楚風臉上竟出現了痛苦之色,頓時後悔自己揭了楚風心裡的傷疤,忙岔開話題:「楚風啊,你不是說你也有事要找我嗎?什麼事啊?」
楚風聽到凌教授的問話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要事找老師,只是一下飛機,事情接踵而來,竟然把自己來的目的都給忘掉了。
他連忙從隨身帶的公文包中拿出裝著那件得自美國MG公司的樺樹皮文書的盒子,遞給凌教授,並把不久前發生在美國的事情對老師說了。
凌茹凱聽得很認真,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問了楚風很多問題,全是當時現場的細節,包括那枚玉璽的細部特徵。聽楚風說完以後,他打開盒子,拿出那捲樺樹皮文書,仔細看過之後問:「這個,你看了嗎?」
楚風點點頭:「老師,我很奇怪,我有一種感覺,好像這些美國人是專門找上我的!」
「不是找上你,是找上我!」凌茹凱很嚴肅地說,「上個月,有一個外國人來家裡,送來了這個,說是希望我翻譯上面的文字,我沒有答應,沒想到他們會輾轉將這東西送到你的手裡。」
「真的!老師,您確定就是這一件?」楚風大惑。
「沒錯,除了我以外,他們還找了幾個老朋友,國內、國外的都有,但是,很可能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後,他們可能打聽到了你是我的得意弟子,竟然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凌教授用手婆娑著那捲樺樹皮文書說,「他們也真是膽大,竟然把東西交到你手裡,難道他們真的這麼有把握,可以從我們這兒把破譯后的東西拿走?」
這一點也是楚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這些人憑什麼認為自己會把破譯后的結果告訴他們呢?難道——楚風抬起頭來,滿臉震驚地看著教授。凌教授看到他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後很快平靜下來,搖搖頭:「不會的,他們的手段要是這麼簡單的話,早在當初就可以用在我身上,強迫我給他們破譯。」原來,兩人剛剛想到了一塊兒,都以為那些人可能會用綁架教授身邊親人的手段,到時候強迫自己這方把文書翻譯的結果交出去。但凌教授很快就想到了這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更令楚風奇怪的是,他一看到那捲樺樹皮文書上的「河圖見、崑崙出」這六個漢字,頭又疼了起來,而且比上次更疼了,儘管他一再強忍,還是被凌茹凱看出不妥來:「怎麼了?」
楚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有點頭疼!老師,不早了,您先休息,我去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來看您!」
第八節胖子
從凌教授的病房出來,已經快下午5點了,可楚風並沒有直接去找酒店。由於他出門歷來不帶太多東西,除了隨身背一個筆記本包以外,就是手提一個小小的公文箱。東西不多,他才有閑心沿著醫院所在的那條繁華的民族街緩慢地走著。
此時,正是這條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最熱鬧的時候,兩旁的商鋪掛滿了具備民族特色的商品:英吉沙小刀、維吾爾族小花帽、哈薩克人的馬鞭和原生態的皮毛,有的甚至把整張的狐狸皮和黑熊皮復原成了動物生前的模樣,掛在店門兩旁,看著還真有些駭人!
道路上,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除了包著頭巾帶著面紗的南疆維吾爾婦女,更多的是外地遊客,時不時地還能看見一些外籍人士在攤鋪上挑挑揀揀、殺價砍價,看起來對這一切都駕輕就熟。
不時有計程車把車停在人行道上下客。幾個年紀只有4、5歲的小男孩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手上提著一小袋一小袋的葵花籽兒,不時地向行人推銷:「一塊錢一袋!一塊錢一袋了!」這吆喝聲使他們小小年紀就展現了民族特有的商業頭腦。
楚風走了一陣,很快就被周圍熱鬧的氛圍所影響,他抬頭看看紅彤彤的夕陽,感受著金色的陽光對自己的撫摸,心頭忽然湧起一種久違的愜意。
突然有風從身後襲來,楚風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矮身、滑肩、轉身、伸手,結果順勢抓住了一隻大掌,未見其人,先聽到響雷般的聲音:「哈哈,楚——風,真的是你!」
楚風定睛仔細一看,也不禁展露笑顏,給來人一個熊抱:「胖子,是你!」
來人果然對得起「胖子」這個稱呼,膀大腰圓,估計不下兩百斤。他那一身圓滾滾的肉,讓旁人看著都替他擔心!楚風把他的一張圓臉看了又看,才看出昔日的輪廓來。
胖子是楚風的戰友、兄弟,楚風伸臂握著他的雙肩,半響不知該說什麼。而胖子也明顯很激動,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好半天,還是楚風先開口:「胖子,你越來越胖了,該減肥了!」
「胖子」名叫齊邵東,原籍是湖南,是楚風當年新兵連的戰友,兩人在遙遠荒涼的大西北見到同鄉,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自然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後來楚風複員回去復讀考大學,兩人還經常寫信聯繫,可是,到楚風大學畢業那年,卻突然接不到胖子的信了,給他寫信也不回,兩人也就斷了聯繫。
胖子聽了楚風的這句話,展顏一笑:「小瘋子,羨慕了吧,你想要這麼一身肉還要不到呢?」
聽了他的話,楚風笑罵著給了他一拳:「去你的!」
胖子也回了一拳。想不到,來新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故人,而且還是胖子,楚風真有點喜出望外。
兩人找到一家小餐館,一遍吃一邊敘舊。等到烤肉、黃面、啤酒都上來的時候,楚風已經說完了自己相對一帆風順的簡單經歷。胖子複員以後不願意回家,那時候複員軍人還包分配工作的,他放棄了,決定留在了新疆。起先他在南疆給人打工:幫哈薩克人放過馬、跟維吾爾人販過羊、餐館里刷過盤子、工地上挑過沙,還給人當過保鏢,後來在南疆實在待不下去了,就來到了北疆,開始時幫人在石河子團場種地,種著種著不願意幹了,就來到了烏魯木齊,自己做生意。
聽到這裡,楚風插口問道:「你現在做什麼生意?」
「玉!這兩年尤其是和田玉,那價格,這幾年像瘋了一樣往上漲,這不,我一開始倒騰了幾塊石頭就發了財,然後我就正兒八經地開了一家玉器店,在友好路上。今天到這兒來是進貨的。新疆民街是新疆最大的和田玉原石集散地,和田那邊來的玉都是運到這來的。」
正說著,一個維吾爾族男人走了進來,看見胖子眼睛一亮,朝這一桌走了過來:「喂——阿達西(朋友),你怎麼在這兒,我那裡來貨了,你不去看看嘛?」
胖子聽到后回了一下頭:「今天不去了,我這裡有朋友呢,遠道而來的!」
那漢子聽了后並沒有走開,反而直接走到了他們桌子跟前,讓老闆拿來一杯「卡瓦斯」(一種用蜂蜜釀造的飲料),然後端起來跟楚風碰杯:「遠道而來的朋友——歡迎你——來,乾杯!」幹完,一飲而盡。楚風也舉杯示意:「謝謝!」
那人隨後離開,走之前對胖子說:「胖子,明天記得早點來啊,要不,好貨都沒有了。」
楚風待他走遠才問:「這位是你的朋友?」
胖子一笑:「算是生意夥伴吧,他的生意做得大,直接從和田進原石,我經常在他那兒進貨,一來二去就熟了,是個不錯的維吾爾人,豪爽、大方、講義氣。」
「哦!」楚風聽他這麼說,點了點頭。他在古玉識別上還有一定的造詣,但對原石就沒有接觸過,現在聽胖子這麼說,一來不想讓胖子錯過一個進貨的良機,二來自己也想見識一下原石交易,就慫恿胖子帶自己一塊去。胖子久別遇見故友,談興正濃,但到底割捨不下那維吾爾人說的好貨,聞言欣然答應。
兩人起身準備結賬離開,卻被告知賬已經被人結過了。聽見老闆這麼說,胖子想了想,笑對楚風說:「肯定是剛才的那個阿米提給的錢,沒關係,我們走吧!」
楚風有一點不安,他不喜歡欠人的人情,但看見胖子毫不在乎的樣子,知道他們之間這樣的事已經習以為常,也就不再說什麼。跟著胖子,從飯館出來,順著主街道往前走了不到20米,就見馬路的對面有一圈民族建築,還有一個典型的維吾爾風格的大門,門上邊用維、漢兩種文字寫著「新疆民街」幾個大字。
門口左右兩邊就有一些維吾爾小攤販,在地上鋪了一塊布,布上擺了一些青的、白的、黃的小石頭。楚風粗粗掃了一眼,見胖子沒有絲毫放慢速度的意思,明白他對此看不上。
進入民街,兩旁林立著賣民族商品的店鋪,各色店鋪應有盡有,甚至還有賣藥材的店直接弄了個山羊頭掛在店門上,很有點兒古樸、彪悍之風。
不過,這裡最多的還是各色的玉器店,街道兩邊更是放了大大小小的無數石頭,大的直徑有一二米,小的也有20厘米,東一堆、西一堆地散放著。這些石頭大部分都是外表看上去紅褐色、青色、黑色的普通石頭,實在很難讓人把它們和那些晶瑩剔透的玉聯繫在一起。
不過,所謂「玉不琢不成器」,玉在剛開採出來時,外層通常會被一層厚厚的石皮包裹著,如果不切開石皮,打磨光滑,玉的晶瑩剔透是體現不出來的。很多人在中緬邊境上賭石頭,就是源於玉的這一特性,當然,緬甸玉是硬玉,也就是俗稱的「翡翠」,和田玉是軟玉,由於翡翠的價格比玉高,緬甸那邊賭石的利潤和風險都比較大,這也刺激了許多人對此趨之若鶩。和田也有賭石之風,不過利潤和風險相對要小些,即便是這樣,據胖子介紹,還是經常有人因賭石一夜暴富或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胖子,你來了!」
「胖——子,誒——麥格賴(過來看)!」
不時有人跟胖子打招呼。楚風注意到,賣石頭的全都是維吾爾人,買石頭的絕大多數是漢人。每個石頭攤子旁邊都有一台秤,胖子早介紹過,這裡的玉石按公斤交易。雖然有一些攤子上擺了一點點玉鐲、玉掛件、玉把件等成品,但量很少,這裡基本上還是以原石交易為主。
一路上,齊邵東雖然不停地與周圍的人打著招呼,腳下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
「胖子,快來快來!幫我看看!」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一把抓住胖子往右前方拽。那人一看就是一名漢族人,長得乾乾瘦瘦地,可能是在新疆生活時間太長了的緣故,五官長相有點像維吾爾人了,臉頰也呈現一種邊疆民族特有的褐紅色。穿著也很簡樸,看上去有點像影視作品常見的陝北老農,就缺一方白頭巾了。
「胖子,你來得正好,你快幫我看看,這塊石頭怎麼樣?」說著,那「陝北老農」遞了一塊石頭給胖子。石頭不大,直徑也就三十厘米的樣子,厚度不超過5厘米,是一塊不規則的扁圓形石塊,外表呈黑褐色。胖子接過石頭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比手指頭稍粗的小強光手電筒,對著這塊石頭照來照去,半晌,才開口問道:「老七,這個,管你要多少錢?」
「20萬!」老七馬上回答。
楚風站在旁邊瞧著,沒看出來這塊石頭哪裡可以值這麼多。
賣主是一個維吾爾族小夥子,一看這幾人的臉色,急忙說:「誒——看看這皮子,這可是羊脂玉籽料,一公斤都要30萬的,現在14公斤才要你20萬,便宜啦!」他說著,還把石頭上石皮薄的地方透出的白光指給三人看。
胖子聽他這麼說冷笑了一聲:「哼,羊脂玉籽料,你哄誰呢?現在你上哪裡找羊脂玉籽料去,這就是一塊青白玉,不值錢,怎麼樣,一口價,3000塊,給不給?」
賣主一聽這話,臉苦了下去:「誒——阿達西,朋友——這個嘛,價不能這麼子還的,你嘛,也不能讓我吃虧嘛,一萬塊,一萬塊給你了!好不好嘛?」
胖子不為所動,領著其他兩人轉身就走。只聽得那個維族小夥子追在後面喊:「喂,阿達西,再談談,再談談嘛!6000塊,6000塊!」
胖子停了一下,回過身喊了一句:「就3000,給不給?」那賣主見胖子堅定得很,無奈之下,擠出一幅忍痛的表情,同意這塊石頭以3000元成交。
老七在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全憑胖子做主。交易完成後,拿著石頭就去了街道盡頭的一間矮小的房子,門口掛的招牌顯示那是一間玉石切割作坊。
「朱師傅,麻煩您幫我切個口子。」老七把石頭遞給了切割機旁邊的一位老頭。老頭頭髮花白,身穿工作圍裙正在低頭幹活,聽話音連頭都沒抬,順手便接過了石頭。他一邊在老花鏡下仔細地觀察石頭,一邊抱怨:「老七啊,你每次能不能仔細點,小心砸著我老頭子。」說完,將石頭翻過來覆過去地看,嘴裡「嘖嘖」有聲:「我說,老七,你長進了啊,這塊料不錯,多少錢拿的?」
「3000!」老七得意洋洋。
這時胖子出聲道:「師傅,我帶朋友來看您來了。」聽見胖子這稱謂,楚風吃了一驚。
那老者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兩人:「哼,我就知道,老七什麼時候這麼有眼光了,準是你這小子又不守規矩了。」說完,也不理他,先把石頭穩穩地放在屋裡唯一的一張工作桌上,然後去乾乾淨淨地洗了手,這才恭恭敬敬地拿著石頭上了切割機。
看著老者的舉動,胖子連忙給楚風小聲解釋:「這是要開石了,這裡頭講究可多了,以前的時候還得上香呢,如今可是簡化多了。但也不能怠慢,因為這一開啊,漲了能讓一窮小子瞬間成財主,跌了能讓一百萬富翁瞬間成負翁。所以老玉工在開石的時候,都是虔誠的。」
正說著,只聽操作台那邊「哧」的一聲,石頭的一端,被切開了一個方圓2厘米的小口子,露出了白白的內里。
老人切開口子以後看都沒看一眼就將石頭拋給了老七。老七一看,這塊可是白玉籽料,一算它的價值,好懸沒樂瘋了。
胖子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看明白了,說:「老七,你別高興地太早,你這塊石頭是買便宜了,可它不完全是白玉,你看下邊,全是石漿,而且從中間這塊開始顏色就有點青了,這並不是一塊白玉料,頂多算它頂級青白玉,也就值個幾萬塊,別太高興了啊!」。
老七聽了,依然不改滿臉的笑容:「沒事,只要它值回買價就行!」說完「呵呵呵」直樂。
胖子不再理他:「瞧你這點出息!」然後領著楚風繞到老頭跟前,「師傅,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戰友——楚風,人家現在可是大有學問的人了,是教授!」
老頭聽他這麼說,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楚風一眼。楚風連忙向老人家行禮:「老人家,您好!」
老頭點點頭,對胖子說:「嗯,還是讀書人識禮。邵東啊,你的這個朋友,可比你強多了。」說完又轉過頭來對楚風說:「年輕人,對不住了,現在是工作時間,沒法招待你,讓邵東帶你轉轉,等一會兒天黑了,家去喝酒,啊!」
五月下旬的烏魯木齊,天黑要9點多了,現在還不到7點,那也就是說要等兩個多小時,楚風看老人專註忙著的樣子,心知不便打擾,便與胖子一起出了那間小房子。
胖子便領著楚風直奔街道盡頭。大馬路的旁邊停著一輛大貨車,貨車上裝的都是一蛇皮袋一蛇皮袋的石頭。工人正往外卸貨,有幾個人正圍著地上的蛇皮袋挑挑選選。
楚風正奇怪,就看先前見過的維吾爾人阿米提沖胖子道:「來了?」
「來了!」兩人也不多說閑話,直接談好價格。
原來,這邊選石頭連蛇皮袋都不打開,石頭全按袋計價。胖子買了40蛇皮袋的貨,談好價后,就到車上自己選貨去了。楚風在下面看著,暗暗納罕。
很快,胖子挑好貨,交完錢,然後從周圍等著拉貨的許多小型貨車中挑了一輛,雇了兩個人把貨裝車送到自己的倉庫中去。
「老七是這裡的玩玉的,不是做生意的。他來市場逛了七八年了,愛賭石,眼光卻不行,買了一堆沒用的石頭,我實在看不過去才偶爾幫他一把。
「十年前我到這裡拜那位朱師傅為師。他是老玉工了,識玉的眼力一流,卻從來不賭石,也不幫人賭石,更給我立了規矩,不許賭石、不許幫人賭石!這也就是老七,師傅知道他不買賣石頭,自己收藏著玩的,所以我為了幫他偶爾犯戒師傅還不會發火。要是自己賭石或者幫別的買賣人賭石,師傅肯定要拿大棒子把我打出來。
「阿米提的石頭裝在蛇皮袋裡賣,一袋賣價不算貴,1000塊錢一袋,老顧客還給優惠。可是裡面經常也能有好東西。這不算賭石,隔著蛇皮袋呢,師傅也不能說我什麼,現在從玉礦出來的原礦石,大多這麼賣。」
胖子交代完拉貨的事後,就一邊對楚風解釋著,一邊帶著楚風往出走:「行了,齊活兒了。走,上家去喝酒去!」
第九節往事
楚風跟著胖子來到位於烏魯木齊友好路的石家園子,胖子把他領到自己住的四樓,剛到門口,門就開了,一個滿腦袋黃毛的人很是恭敬地迎出來,點頭哈腰的:「大哥,回來了!房子都打掃過了,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胖子「嗯」了一聲,然後一指楚風:「認識認識啊,這是你楚哥,以後見著他,就跟見著我一樣,聽見沒?」
「是!是!楚哥好!那您們忙著,我先、我先下去了,嘿嘿!」
胖子揮揮手,那小子如蒙大赦,迅速消失。
楚風疑惑地看了看胖子,有些話還真不好問。
「哈哈,小風,你還是那個樣子,一點都沒變。說實話,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會找借口不來呢!」胖子一進屋就大笑。
楚風笑笑:「這還用說嗎?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可以讓你出血的機會,我怎麼會放過呢?」
胖子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很節儉,大家都打趣他,說他小氣,曾起鬨要他出血請客,可是,大家都知道,胖子家裡實在是很困難,那麼說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到了臨分別的時候,胖子非要出血請大家一頓,還被大家婉拒了,當時就說讓胖子把賬記著,等以後他發達了,大家再來討賬。此時,楚風把當年的玩笑故事重提,令兩個人都彷彿回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半響,胖子從回憶里回過神來,抹了下眼眶,然後給了楚風一拳:「好你個小子,16年不見面,見面就向我討賬啊!」
楚風哈哈笑,又想起什麼,問:「胖子,當年咱們那些戰友你還有聯繫嗎?都怎麼樣了?」
胖子以為他問的是新兵連的那些人,點點頭:「大部分我都知道,混得都還不錯,小臭蟲和黑皮還在部隊,現在都是團長了;老班長複員回家后,包地種成了大戶,據說過得也不錯;小猴子就在烏市,做買賣,不過他可是掙的老毛子(俄羅斯人)的錢,現在也發了。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楚風聽了,好一會兒沒做聲,然後問:「當年咱們哨所的人呢?」
聽到這句話,胖子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說:「小靜、小靜死了以後,妮子聽說回上海了,那個人沒被判死刑,十年後就出來了。我,我好恨!」
楚風聽到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當年他就是受不了這個才走的,並且一離開,就再也不想回來。
當年他所在的部隊本來駐守在崑崙山脈的一座山峰腳下。當時,他、胖子,還有一位與胖子同姓的山東大漢大齊以及一位名叫尼加提的維吾爾族兵是一個班的,後來上哨卡也是他們四個一起。那個哨卡很小,也很偏遠,除了他們四個,還有就是排長。有一次,上級派了兩名護士上山給戰士們檢查身體,兩名護士都是上海人:小靜、妮子。
小靜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戰士們都很喜歡她。在哨卡,常年見不到一個人影,就是一頭老母豬在戰士們眼裡也賽貂蟬了。排長很清楚這些,所以,在兩個姑娘提出要洗澡時,布置了安防,結果,果然抓到了偷窺者,是尼加提。
當時排長大怒,聲稱要處分尼加提,大傢伙兒求情,排長才決定只關他三天禁閉,可三天後,尼加提一出來就把小靜殺了,楚風至今清楚地記得小靜那張不可置信的臉。
胖子,則在見到小靜的第一眼時就暗戀上了人家。後來小靜死了,尼加提逃了,他瘋了似的跟著搜尋隊伍去抓人,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終於把尼加提抓獲。
尼加提對殺死小靜供認不諱,最終的判決是無期。楚風和胖子覺得不公平,可排長找他們做工作,說什麼證據不足。正好三年時間到了,楚風一氣之下選擇了複員。可他走了,胖子卻沒有離開!
「胖子,你當年到底怎麼想的,聽說你很快就下山了,去了阿爾金山打擊盜獵?」楚風問。
「沒錯,我和大齊都去了阿爾金山。那些年,盜獵藏羚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上級調我們去駐守。現在的人看電影、電視看的,一說起藏羚羊只知道個可可西里,卻不知道藏羚羊每年要在阿爾金山生活9個月,只在產羔季節到可可西里去,也就在那兒待上不到三個月。可是可可西里的保護工作現在很多人重視,阿爾金山卻沒人關注。前些年,阿爾金山的盜獵活動真是讓人觸目驚心啊。那些傢伙猖狂的,竟然在碰到我們小隊人馬時敢主動交火。還反了他們了!」胖子雖說早就不在部隊上了,可對於有些東西,還是有感情的。
楚風見胖子迴避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他知道,那可能是胖子心中至今還未癒合的傷疤。
「呃,胖子,你這些年就沒有遇上一個中意的?」
胖子苦笑,避而不答:「那你呢?還沒有結婚?」
「結了,又離了!」楚風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
良久,兩人都不說話,然後,胖子抬起頭來看著楚風:「來,干!」說著,將自己手中的易拉罐與他的碰了一下,喝完。
楚風卻面露苦笑,盯著手中的啤酒不語。
「怎麼,不喜歡這個牌子?」胖子詫異地問。
「不是,我已經戒酒好久了,能來杯茶?」楚風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個提議有點兒不近人情,說得很小聲。
「開什麼玩笑!兄弟相逢不喝酒?我還沒給你準備白的呢?你小子就該偷笑了,沒說的,這酒啊,必須喝!」胖子很不能理解。
楚風為難地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啤酒罐。他突然心一橫,以一種破釜沉舟之勢端起啤酒仰頭往嘴裡倒去,結果,倒了半天,滴酒未倒進嘴裡,卻是胖子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回事?我知道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兄弟情誼也不會變,你為什麼不喝酒了?是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喝?」胖子意識到了不對!
楚風搖了搖頭:「不完全是。我這裡長了點東西!」,楚風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見到胖子倒吸一口氣,寬心地笑了笑:「沒事,小著呢!連手術都不用做!倒是被醫生警告過,不能再粘任何含酒精的飲料。不過,你是知道我的,要不是自己確確實實不想喝,也戒不了這酒。」
胖子聽了臉上一時沒有表情,良久,跑到廚房尋摸了半天,一臉尷尬地走出來:「家裡沒茶葉了,要不,你喝白開水?」
楚風啞然。
這一晚上,兩人就是一人端水,一人端酒,熱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宿。楚風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白開水,似乎自己現在連喝白開水也會醉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蓋了一條毛毯,他起來一看,一地的易拉罐瓶子。而胖子卻不知道那裡去了。
「胖子?!邵東?」他輕喊了兩聲。
胖子應聲而出,手裡還端著早餐。「你醒了!正好,早餐也好了,快,趁熱吃吧!」
楚風看著胖子這一身打扮,越看越覺得滑稽,他身上系了一條綠色圍裙,左手端著煎雞蛋,右手端著牛奶。「沒看出來啊,胖子,你還有這一手!」
胖子得意地一笑:「小意思!」
「不過我現在不吃,我習慣先洗個澡,胖子,你的浴室在哪兒?」胖子給他指了。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吃早餐,這氣氛怎麼都覺得彆扭,於是兩人都沒話找話。
「小風,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呃,胖子,說到這個,我倒要問問了,昨天那個小黃毛是怎麼回事?」
胖子聽了哈哈大笑:「沒事,就是以前這裡治安不好,有一些小混混,經常打架,我剛來的時候也打過幾架,後來打出名了,這裡的混混都服了我。」
楚風聽到這兒訝然:「胖子,你混黑社會?」
「別胡說!我可是有正當職業的良好公民,只不過那些小子被我打怕了,可以支使他們辦點兒小事罷了。再說,我還領著不少混混走了正道呢?」說到這兒,他還有點兒得意。
「哦!」楚風心裡踏實了,他可不願見到自己當年最親密的戰友走歪路。
「小風,我也要問問你,你這次來到底是公事還是私事啊?」
楚風自己也沒辦法分清楚這個:「本來是因為私事來的,現在看來,就要變成公事了。」
「呃!」對他這個回答,胖子是一頭霧水,而楚風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他把自己可能要去一趟羅布泊地區的事對胖子說了。
胖子聽了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來,似乎有點憤怒,又有點想笑的意思,讓楚風看得莫名其妙。隨後,他問:「小風,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去?」
「為什麼?」
「你別問了,你就說行不行吧?」胖子並不想解釋理由。
楚風想了想,同意了。
昨夜,不止是楚風和胖子在傾談,位於醫院病房的凌教授祖孫倆,也有過一次交心。
「凌寧啊!你告訴爺爺,你為什麼不願意當楚風的學生?爺爺要聽真正的理由!」
凌寧一聽就知道,自己一直糾結的終於來了。她也不清楚今天怎麼反應那麼激烈?難道說是因為他人看起來太年輕了?
凌寧想了想說:「爺爺,私下裡我就願意叫您爺爺,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跟您比跟我的親爺爺和父母都要親。您說,我要學什麼東西,是不是得學最好的?」
「那當然!」凌教授馬上來了精神,「我凌茹凱的孫女,要麼不學,要學就學最好的!你這孩子雖然跟我隔了一層,可我和你奶奶這一生沒有孩子,你爸爸和你都被當做了我們自己的子孫。就算你不說,爺爺也會讓你學到最好的東西。這麼說,你是看不上楚風這個老師嘍?」凌教授說到這兒,臉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有些沉吟!
「那倒也不是!爺爺,我想再看看!如果他真能像您說的那樣,成為古文字學方面的泰斗,那我一定跟他學!」凌寧為了讓自己的叔爺爺安心,給出了這麼一個權益之計。
「這樣啊!可你秋天就要入學……好吧!就這麼定了!」凌茹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臨時改變了主意,竟同意了凌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