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他知道曹二姐對自己是一直很有好感的,而自己對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這個少年自己根本不清楚,也許這個樣貌平平,性格和善的女孩子,對他而言就是平靜安祥的生活的具體體現吧。

所以張二狗打從心底感激二姐,是她給了自己一個可以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的機會。

可是張二狗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留下來,成為她的丈夫,自己心裡很清楚有一相吃人的殭屍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如果成為了二姐的丈夫,成為了村子的一份子,他就應該為了全村人的安危考慮,把事情說出來,讓村人們有個準備,準備下一步怎麼去對付那個隨時會出現,傷人的怪物?可是那個怪物,恰恰是疼他、愛他、為了他才死於非命的哥哥。張二狗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個渺小的人類,要怎麼才能保護二姐和村人。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同時保護自己的哥哥。他對自己的無能十分氣惱,為什麼每當遇上了事情,自己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展,卻對一切無能為力。

「把新娘子請出來,拜天地、入洞房了。」隨著人們的起鬨,曹二姐頭上蓋著大紅的蓋頭,在兩個喜娘的攙扶下,款款地走了出來,張二狗也被村中好熱鬧的小夥子們推推搡搡地拉到了院子當中。請來主持婚禮的老村長整理衣衫,清清嗓子,就要上前開口。

張二狗心中明白,只要自己與曹二姐一起拜了天地,她就實實在在的成為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就必須無刻不肩負起一個丈夫的責任,可是現在的自己能做到嗎?當他一步步走到新娘身邊,周圍的人們吵吵嚷嚷著要他們開始行禮的一瞬間,張二狗的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刺得心上無比的劇痛,「不行,我不能留在這裡……」張二狗嘴嘴自語。

「韓小哥,你怎麼了?」

「還沒拜堂,看見新娘子就不會走了,以後你的日子可怎麼過,呵呵呵!」

「快上去拜堂啊,新娘子可等不及了。」

眾人見他躊躇不前,發出了一片善意的催促聲。

可是張二狗更加的猶豫了,看看大家,看看新娘,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向前曹氏父女連連叩頭:「爹,二姐,我對不起你們,我配不上你!我不能跟你拜堂了,你的終身,我錯了,一直在騙你們欠你們的情,張二狗下輩子再還給你們吧。」觸地有聲的嗑了十幾個頭后,他爬起來向著門外跑去,眾人還都在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誰都沒有防備地就讓他那樣沖了出去。

「他這是失心瘋了嗎?快,快把他追回來!」曹大急地跺腳大叫,一院子的賓客亂作一團,幾個年青力壯腿腳利落的青年已經反應了過來,就準備追上去。

「你給我站住!」曹二姐一把扯掉頭上的蓋頭,大聲叫起來,「你要到哪裡去,也得把今天的事情完了再去!今天是我一生的大日子,我不許你給我搗亂!你要走等到明天,也誤不了你的事!」自從昨天,張二狗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偷偷塞給她,讓她去掌管之時,她對著那沉甸甸白花的銀子,心中就不但沒有生出喜悅,反而有種難言的不安,這種不安一直伴隨著她到了今天,直到拜天地的前一刻,她剛剛稍稍放下了心,認為一切只是自己的多心,婚禮就要順利的完成之際,事情還是突生變故,新郎倌還是頭也不回的要走了。

「張二狗……原來你姓張……」她苦澀地反覆念著這個名字,眼淚滑了下來,「你給我回來,不然我曹二姐恨你一輩子!」

張二狗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在聽到她的聲音后又動搖了,轉過身望著她:「二姐,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不能拜堂,要是真的拜了堂,你以後怎麼再找好人家?」

曹二姐看著滿堂的賓客反問:「即使不拜堂,你還要我再找什麼人家?我既然答應了嫁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家的鬼了,你還要說什麼!」

張二狗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在想什麼,可是等他再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了新房的床上。

「今天,我已經嫁了你,我是你的人……是你的妻子了……不管你要到哪裡去,你要什麼時候回來,我總是在等著你的……」曹二姐望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輕輕地說。

張二狗咬著嘴唇看著她,忽然緊緊抱住她放聲大哭。他多麼想跟這樣體貼溫柔的妻子白頭偕老,一起過快樂的生活,可是為什麼他不能……為什麼他不能啊……

「你這個畜生給我站住!」曹老漢大聲喊叫著追趕著張二狗來到了門口,張二狗雖然臉上滿是淚水,可是還是沒有停步地沖了出去。

「爹,別追了,是我讓他走的。」曹二姐依在屋門口看著張二狗的身影幽幽地說。

「不追,不追怎麼行!你們剛剛成親,他走了你後半輩子怎麼辦!」曹大的意外、驚訝很快演變成了所憤,怒髮衝冠地對著張二狗消失的方向大罵:「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兔嵬子要是讓我抓住他,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他把我們好人家的閨女當成了什麼……」

「爹!」曹二姐大叫一聲,阻止了曹大的話頭:「我早就知道,他不會留下來的,他的心裡有事,有一件他必須去做的事……我早就看出來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又低頭垂淚。

曹大嘆了口氣叫了聲:「丫頭,咱們不稀罕這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子了,天下有的是好小伙兒,回頭爹給你找門更好的親事。」

曹二姐一甩頭:「爹,我已經是出過嫁的人了。今生今世,他若回來,我就是他的新娘,他若不回來,我就是張家的寡婦……我是要等著他的……他已經答應了我,就算死了,骨頭也要回來跟我合葬的!」曹二姐邊說,邊脫下大紅的外衣,慢慢走回房內。

「白兔仙人!白兔大俠,白兔前輩……」張二狗如同瘋了一樣在林於中狂奔,邊跑邊呼叫著他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那個看起來心腸很軟的白兔精,他的呼喚在深夜的林中顯得格外的響亮,無數的飛鳥與小動物被他驚動,在林柏草叢間亂闖。由於他的狀態過於「奇特」,以至於林中覓食的野獸們對他都小心翼翼地防範著,跑了這麼久,居然都沒有上前來把他當作獵物的野獸出現。

不知覺間,張二狗已經跑到了他的舊屋附邊,地上散落的房屋碎片依舊堆放在那裡,只是周圍多了一些動物殘缺的屍體。

「哥哥……」張二狗停下了腳步,看來哥哥似乎還在這附近活動,他的心中還在把這裡當作家嗎?他是不是還能多少記得一些與自己一起生活的日子,能夠多少想起自己這個弟弟是個與「食物」稍有不同的存在。

他心中剛剛生出一線的希望,不過這一切下秒就有了答案,因為張大狗正從樹叢後面轉了出來,手中抱著一個奇怪的,長著七八條腿的狗一樣的屍體,一邊啃著一邊用垂涎欲滴的目光看張二狗。

「哥哥……」一個月左右來見,張大狗有了更我的變化,他的外表更象一個普通人了,除去那雙血紅的眼睛和白皙的過份的皮膚,誰都不會看出他就是那個皮包骨頭的殭屍。

「哥哥……」看起來他還活的很好,張二狗呆立在那裡,一時無言。

張大狗看看他,看看手中的獵物,似乎在進行比較,最後他還是沒有放下已經到手的獵物過來進行新一輪的捕獵,也許是因為他剛才與這個獵物搏鬥受了一點小傷,也許是因為他向來不貪心,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少年。眼前的食物足夠他一飽數日,他也就不打算再去捕獲更多了。

一隻手伸過來,拉著張二狗緩緩退入了樹林中,「你的運氣不錯,他今天第一次打敗了一隻妖怪,所以認為對方比你好吃。」悄悄來到張二狗身邊的,正是那個白兔精,「等他吃多了妖怪,就會慢慢體會到採補之術,以後這片山林就更亂了……」

白兔精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觀察張大狗,今天眼見他在爭鬥中把一個想吞吃了他的妖怪掐死,知道這個殭屍已經越來越習慣於運用內丹的力量,將開始逐漸領悟法術的運用,成為一個真正的妖怪了:「我不是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嗎,你怎麼又回來,真的嫌命長了不成。」他盯著張二狗氣沖沖地責備。

「請您收我做您的徒弟!」張二狗雙手抓著他的衣擺,撲通跪了下去。

「跟我學法術?」白兔精皺皺眉頭,「你是個人類,要跟我學法術?」

張二狗肯定地用力點頭。

「你就不怕把自己煉成人妖……」對他的異想天開白兔精哭笑不得,半開玩笑地踢了他一腳。

張二狗抑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怕,我什麼也不怕,只要可以讓我獲得力量,讓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我就什麼都不怕,變成妖怪有什麼不好?做人又有什麼好?我不怕吃苦,您就收下我我這個徒弟,教教我吧!」

白兔精看著遠方說:「你在人類當中不是可以生活的很好嗎?以我對人類的了解,我給你留下的那筆錢,足夠你過不錯的日子了,你怎麼還跑回來呢?」

「我不想扔下哥哥自己過好日子,我不能讓哥哥這麼變成吃人的怪物。」張二狗含淚說,「如果哥哥吃了人,總有一天會有人類的修道之士來找他算帳,可是哥哥只是個小小的殭屍,就算吃了妖狐的內丹,他又不會法術,又不會靈活運用,他的腦子現在又不大靈光,這麼下去他總有一天會……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哥哥落得這樣的下場!而且離這裡最近的人類,就是我岳父、妻子居住的地方,我不能讓我的哥哥去傷害他們,他們都是我在這世間上最親的親人,我不能看著他們相互殘殺啊,前輩……仙人,我認識的人中最有本事,最心慈的人就是您了,如果您不幫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說完伏地大哭。

白兔精嘆了口氣:「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你的哥哥……」

「是……」

白兔精陷入了沉沉的思索,看著張氏兄弟,他不能不想到自己的兄長。為什麼張二狗在狐女控制他去傷害張大狗的時候,可以掙脫狐女的媚術反抗,而自己沒有做到,以至於與兄長自相殘殺?為什麼張大狗變成了殭屍還念念不忘保護弟弟,自己的兄長卻在臨死的時候,依然只念著那個害死他的狐女,看都不看自己這個弟弟?說一千道一萬,恨天恨地,還是只能怨恨自己弟兄的意志不夠堅定,自己中了人家的誘惑。

白兔精又嘆口氣,低頭對張二狗說:「你起來吧,我先聲明,你要學就學,可是我不會收你作徒弟的──收個人類做徒弟,我丟不起這個臉,而且我的本事也稀鬆平常,將來如果你遇見了更好的老師儘管去免得報怨我耽誤了你。」

張二狗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大喜過望,用力給他又磕了幾個頭:「謝謝師……謝謝前輩,謝謝前輩……」

「也別前輩前輩的叫,好象我多老了似的,我的名字叫季野草,如果你願意,叫我一聲季大哥就行了。」

「是,季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的……」

張大狗沿著樹林轉了幾圈,雖然有不少小動物受到他的驚嚇跑了出來,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去捕捉,即使他感到自己很餓,很渴望喝到可口的鮮血,可是他還是懶得去捕捉這些伸手可及的動物,因為他最近知道了,世界上有更加好吃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殭屍這個名詞是別人為他取的名字,他也忘記了自己還有張大狗這樣一個名字,對於他而言,存在的全部目的就是「吃」,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吃東西,捕食、鮮血、肉……之類的內容。

不過與普通的新生僵生不同的是,他有著從狐妖的內丹中得來的力量,這使行他變得強大,因而,也更加的貪婪。自從十幾天前他吃了一個襲擊他的妖怪之後,那帶著濃烈香味的血肉留在他唇齒之間,直到現在還在縈繞著那個滋味,與之相比,這些兔子,野雞簡直味財嚼臘。這些天來,張大狗一直忍著飢餓也不願意去吃這些東西。

一隻豹子從張大狗的附近跑過,身為山林主宰的它也不願意招惹這個一身死氣的怪物,所以一看見張大狗便轉身跑開。豹子身上血腥之氣吸引了張大狗,也許這樣的東西會比兔子好吃一些,張大狗隱約記得在很長一段時間之中,自己似乎就靠吃這樣的野為生。實在太餓了,沒有別得東西吃,就吃它充充饑吧……

「吆……嘿……」

隨著一聲吆喝,那隻豹子又改了方向,跑向了另一邊的樹林。兩隻火紅色的狐狸從灌木叢中竄出來,在草地上嬉戲打鬧,忽然其中一隻就地一滾,變成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向另一個撲去。被他撲在身下的那隻狐狸也化身成人,嘴裡大叫著:「你耍賴了,你耍賴了……」

食物。

很好吃的食物。

張大狗馬上就把豹子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躲在一叢灌木後面,看著那兩個小孩子繼續玩鬧著,並且越來越近。

這兩個小孩子絲毫不知道附近隱藏著什麼危險,依舊瘋玩著,發出一串串笑聲。

張大狗看著獵物漸漸靠近,不由自主地發出低低發出低低的吼叫聲,他已經比過去有了許多的變化,可是這種遇見獵物之後難以壓抑的興奮還是改不掉。不過張大狗知道,在林中邊走邊打鬧的一對小孩子雖然有著人類的外表,他們其實是一種叫作「妖怪」生物,他們的味道是所有的食物中最美味的,比起飛禽走獸都更加的好吃,比起只在記憶中知道其存在而從來沒機會嘗一嘗的「人類」而言,不知道是好還是差?

兩個小孩在林中相互追逐著,爭奪著一個蘑菇玩兒。他們對於身邊走過的小動物或者野獸視而不見,可見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山村中的生活,認為這裡沒有什麼可以給他們真正的危脅。張大狗輕輕舔著嘴唇,等待他們走的更近了一些,猛地跳了出去,一把擒住了那個小一些孩子,那個孩子被他嚇了一大跳,但是到沒有驚慌失措地哭叫求救,而是一張口,一個火球向張大狗噴去。張大狗空著那隻手伸過來,一把抓住火球捏滅。

這時另一個孩子已經躍了起來,手指化為利爪,對著張大狗當頭一抓,口中還危脅說:「放開我弟弟,不然就讓你嘗嘗我們胡家的厲害!」

張大狗揮手迎了上去,雙方爪爪相交,那個孩子怪叫一聲,被張大狗拍出了幾丈,一個跟著落在地上,手背上已經是鮮血淋淋。可是他依舊不肯放棄,又叫著:「放開我弟弟!」又一撲了上來。與此同時,那個被張大狗拎著的小孩子張大口向張大狗的手臂就咬,無奈洛口之處如啃木頭一樣,不僅沒有咬動張大狗堅硬的皮膚,反而咯疼了自己的牙齒。

「哥哥你快跑……回去叫爹娘來救我,咱們打不過他!」那個小一些的孩子見哥哥又一次被張大狗擊倒,大聲叫了起來,「去叫大人來,讓他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那個作哥哥的也明白,現在憑自己一己之力救不了弟弟,可是他害怕自己回家求救的功夫弟弟便會受到傷害,所以拖延著不肯走。

「哥哥,快去叫人來救我……」小一些的孩子脾氣很倔,在張大狗又蹬又刨地不肯服軟,同時不住地向哥哥叫。

大些的孩子幾經猶豫終於決定放棄徒勞的拚鬥回去去求救,可是張大狗是個胃口向來很好的傢伙,他一向的習慣就是會把所有的食物一口氣吃光,明知道這兩個孩子都很可口,他又怎麼會讓其中一個逃走呢。

他向著大些的孩子大步追趕,忽然想到了什麼,張口向著手中那個還在不停地扭動礙事的獵物扳過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不……」在那個哥哥的大聲尖叫聲中,一樣東西飛來,重重砸在張大狗的頭上,把他打得向前一個踉蹌,怒吼著回過頭來。

樹叢中出業的是一個「人類」,而且是一個張大狗認識的人類,這個人為不僅幾次三番的從他的口中逃脫,而且還總會在他獵食的時候出現,對他進行干擾。所以他對著對方咆哮起來,露出一口的利齒。

「放開那個孩子!」張二狗對哥哥大喊,「你簡直瘋了,胡家的孩子你也敢抓!」

張二狗在山林中跟隨著季野草住了一段日子之後,便知道了狐狸精家族胡家在這個山林中有多麼大的勢力(不明白狐狸精為什麼總是自稱姓胡)。而且他們與當時想要迷惑張二狗的那個狐女不一樣,雖然實力雄厚卻從不仗勢欺人,待人接物也很有大家風範,所以在山林中很有威望。他們的強大保證了他們家族中既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婦女獨自在山林中遊玩,也沒有什麼妖怪敢挑起事端。也只有張大狗這個對這些一無所知的殭屍,才敢對胡家的孩子下手。他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傷害了胡家的孩子,等著他的便是胡氏家族傾力的追殺,別說他只是一個殭屍,即便是本事再大一些的妖怪,也無法逃得過去。

「放開那孩子!」張二狗見哥哥對自己露出獠牙步步逼近,又大聲喊一聲。

「嗷……」隨著一聲咆哮,張大狗把那個孩子一扔,不顧一切地向著張二狗撲了過來,他對這個最近老是和他搗亂的人類十分憎恨和垂涎,恨不得馬上能吸干對方的血,啃乾淨對方的皮肉,看到對方馬上就把已經到手的獵物忘得乾乾淨淨了。

張二狗轉身就逃,卻故意時快時慢地調整著步子,引著張大狗向山林中跑去,胡家的兩個孩子相互看著,丟下救命恩人逃走有違他們的家教,可是他們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給這個救他們的人增添麻煩,於是下定決心,相互攙扶著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張二狗在山林中快速地奔跑,在山中已經生活多年,最近幾個月又有了季野草悉心指導的他動作靈巧的象一隻猿猴,時不時還拽著藤蔓在樹梢間盪過,一陣風般的向前。可是即使這樣,他與張大狗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短。就在前面出現了一條大河,耳邊卻已經聽見張大狗的呼呼低吼聲已經到了背後的時候,一條藤條不知從哪裡飛來,捆住了張二狗的腰,用力一帶,把張二狗象駕雲一樣地扯過了不遠處的那條大河。

張大狗又追了幾步在河邊停下,對著對岸大聲的吼叫咆哮,可是卻沒有繼續追上去。殭屍一般都不喜歡下水,即使憑張大狗現在的法力,一點普通的水對他不會有什麼妨礙,他還是對於下水過河有種本能厭惡,所以好幾次了,張二狗都是用這種方法逃過了他的追逐。

「你出手太慢了,那個小狐狸差一點就被咬斷脖子。」季野草把張二狗從河中拖上來后抱怨說。

張二狗沉默不語,他回頭看向在河岸另一邊徘徊、氣憤的張大狗,露出凄然的神色。剛才他是有意地拖延了片刻,為的就是想讓張大狗看看那對狐狸兄弟之間的手足之情,希望這可以令哥哥想起一些往事。可是顯然是自己想的太美好,對於那個手足情深的畫面,張大狗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眼中還是只看見「食物」。

「唉……」季野草嘆了口氣,「幸虧他沒把胡家小哥倆怎麼樣,不然亂子就大了,走吧,我得找著地方去歇口氣了,剛才嚇得我心都快跳出來了……你也快走吧,別再刺激他了,到口的美味飛了,他都快發狂了。」

張二狗點點頭。

這時,一直在對岸看著他們悠閑對話的張大狗忽然筆直地大步向河水衝來,當他來的水面,卻沒有一腳踩入水中,而是在水面上懸空而行,邁著大步幾步就到了河中心。

「飛僵!」季野草眉頭一皺,但是他馬上冷靜下來,口中念念有詞,一個法訣打過去。河水猛地掀起了波浪,張大狗被腳下突然撲到身上的波浪嚇了一跳,一分神的功夫已經落入了水中,驚慌失措的掙紮起來。等他拖泥帶水地從水中抓上岸,岸上那兩個可惡的傢伙已經不見了人影。

「攔住他,攔住他……」

「不要讓他跑了!」

「要捉活的!族長說了,要活的……」

「殺啊……」

「快,快……」

四周嘈雜的響起地喊殺聲中,張大狗跌跌撞撞地在沿著山腳逃竄。在他的身後、身側、上方,全是胡家的人正在對他進行圍捕——那對小兄弟雖然安然無恙,但是胡家還是不打算就此罷休,所以糾結了人手,來圍捕這個膽大的殭屍,好在對冒犯者格殺無論不是他們這個家族的作風,他們只是想要領這個山林中的妖怪知道,胡家不是好惹的而已,所以張大狗才支撐到現在。不過他身上已經是傷痕纍纍,被生擒活捉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就在胡家人已經把張大狗圍住,幾個青年男子走向前,準備對他做最後一擊的時候,一個胡家的少年忽然出現在現場:「族長有令,放過這個殭屍!不用再抓他了!」

「為什麼?」胡家的隊伍中正好有當日那兩個孩子的叔父,他立刻反對地叫了起來。

「十七郎,十九郎的恩人去求族長,請我們饒了這個殭屍,我們胡氏一族向來有恩必報,恩人這麼說了,族長也不好駁他的面子。」那個少年對於這件事也有些想不開,對張大狗啐了一口說:「倒是便宜他了!」

胡家的人互相看看,開始後撤,不過最後一刻,那兩個孩子的叔父手中還是飛出一把飛劍,快速地切斷了張大狗的手筋腳筋:「饒就饒了你,可是教訓還是要你記住!」他惡狠狠地罵一句,「以後眼睛放亮點!」揚長而去。

手腳的傷勢只能令張大狗暫時無法動彈,並且一段時間無法行動而已,他身上真正的重傷是在追逃之間曾經受到的幾次法術打擊。對於他雖然吃了狐妖內丹,法力不低,可是苦於不會法術,不懂使用自己體內的法力,對敵的時候又不夠靈活,頭腦呆板的只知道撲殺,會受重傷也不奇怪。張大狗在地上艱難地蠕動,他求生的慾望十分強烈,所以用下巴觸地,象一條大蟲子一樣地向前爬動,想要快點回到他的藏身之處——一個大樹洞中,那裡還有一些剩下的食物,對於殭屍而言,食物就是最好的藥劑。

一雙腳出現在殭屍的視野中,引起了他的一聲咆哮,順著腳部向上他看見了那個處處與他作對的人類,而對方也在低著頭,盯著他看著。殭屍知道這個時候遇見敵人意味著什麼,但他還是不打算束手就擒,把牙齒咬得咯咯響著威脅對方。

張二狗看到哥哥這幅慘樣,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喂,他死了沒有?」季野草從後面走上來問。「你也真是的,幫了胡家那麼大一個忙,居然只提這麼一個小要求,胡家的人是出了名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向他們要求一件法器,幾卷靈書也好啊。」

「對不起季大哥,我當時只想著救我哥哥了,沒有……」

「我不是在埋怨你,就是覺得可惜了……」季野草對於胡家那樣的妖怪家族,對於他們家族中的那些大妖怪,總是充滿了憧憬與嚮往的,「不管怎麼說,與他們搭上了關係就是好事,接下來怎麼辦?你打算把殭屍帶回去嗎?」

張二狗點點頭:「他傷的這麼重,讓他自己在山林中太危險了,我想在他傷好之前,照顧他一段時間。」

「你小心別讓他咬著就行。」季野草悻悻地說,帶這個殭屍回自己的小窩中去,實在不是他願意的事情。

張二狗正好伸手去扶張大狗,張大狗果然張口便向他的手咬下去,張二狗幸虧縮手迅速,才沒被他的利齒咬斷手指頭。季野草順手從旁邊劈下一根粗樹枝,對著張大狗的後腦勺就是一下,隨著「彭」的一聲巨響,張大狗白眼一翻昏了過去。「好了,現在可以把他扛走了——注意別讓他的頭靠近你的身體,不然他路上萬一醒了,馬上就會咬你!」說完他負手先走,一點也沒有幫張二狗搬運殭屍的打算。

張二狗看著哥哥一身的傷口,血肉模糊的手腕腳腕,心疼地皺皺眉頭。把哥哥抱在懷中向他住的山洞走去。

張二狗跟隨季野草在山林中已經住了大半年。

在這期間,很喜歡這個人類少年的季野草倒是盡心儘力地教授他法術,無奈他是個人類,妖怪的修鍊方式並不適合他,而季野草這樣的小妖怪,除了什麼吸取日月精華,採補……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幾種修鍊辦法。所以即使張二狗十分的用功,這些日子天天起早摸黑的苦練,其實也只是把身體摔打的更加結實有力,在法術、修行方面並沒有什麼進步,距離他想要學會法術,阻止哥哥作惡的目的還相差甚遠。

張二狗和季野草的日常生活之中,除了刻苦修鍊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監視張大狗的行動,一旦發現他要捕食妖怪或者人類的時候,他們就用種種方式加以干涉,盡量地減少張大狗的殺孽。幸虧張大狗法力雖然增長了,頭腦卻並不靈活,他們的干涉往往可以奏效,所以張大狗才一直沒有闖出什麼大禍來。比如這一次,就成功的救了胡家的兩個孩子,避免了張大狗捅這個「馬蜂窩」。

可是根據季野草的說法,張大狗的法力已經開始慢慢增長,之前他過河的時候,已經可以雙足離地飄浮,說明他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從狐妖的內丹中吸取更多的法力,成為飛僵。

飛僵,顧名思義就是會飛的殭屍,是一個殭屍的能力已經步入「差不多」範圍的表示。

對於大部分的妖怪來說,學會飛行是件不太難的事情,一般的修鍊個五、六十年,法力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學會,還有一些妖怪甚至一出生就有翅膀,可以輕而易舉地翱翔青天,。可是對於殭屍而言,飛行是件困難的事,他們的沉重身體與笨拙頭腦使得他們很難學會飛行,所以一旦他們會飛了,就表明他們的智力與法力都到一定的水平,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吸血啃肉的低等妖怪了。

萬一張大狗的力量更加強大,張二狗與季野草還有沒有能力干涉他的行為——如果張大狗的力量超過了季野草,反過來是他們兩個該考慮逃走的問題了吧?因為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張大狗對於弟弟的情感不是沒有恢復一星半點,反而有了更加惡劣的趨勢。尤其經過了今天的事情,張大狗對於季野草與張二狗的感覺,可以說是恨之入骨,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非常非常樂意把這一人一妖生吞活剝掉。

張二狗在心中盡向好處設想著,但願在哥哥完全吸收那妖狐的內丹之前,能夠想起自己的事來,能夠想起他自己原本是個人來。雖然季野草一再的提醒他,那樣的可能性有多麼的小。

「哥,吃飯了。」殭屍躺在山洞深處,由於四肢的傷勢一動不能動,張二狗扛著野豬來到他身邊時,他依然咆哮戒備著,絲毫也沒有因為張二狗這幾天來對他的經心照顧而對對方有熟悉信任的表現。

「哥,你還是要先吸血對嗎?」張二狗對於他的表現一點也不介意,坐在他的身邊溫和地問。不等張大狗回答,他提起那頭野豬,把野豬的咽喉對準了張大狗的口,張大狗雖然對張二狗充滿了不信任,但是還是抵禦不住食物的誘惑,張口向野豬咬了下去,大口吞咽起了野豬新鮮的血液。

張二狗舉著那頭野豬,耐心地等他喝得差不多后,才在他企圖咬啃野豬肉的時候把野豬撤了回去。在張大狗不甘心地叫喚聲中,張二狗把野豬剝皮功割,分成幾塊架在了火堆上炙烤起。直到烤到皮焦肉嫩,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他才從火堆上移了下來,又放在風口涼了一陣,自己嘗嘗差不多可以入口了,才拿了一根豬腿遞到了張大狗的嘴邊:「哥,可以吃了。」

張大狗對於食物上的煙火氣味十分的討厭,對於老是給他熟食吃的張二狗也痛恨不已,大聲反抗地吼叫,企圖掙扎著起身撲向對方。

「吃飯吧。」張二狗把手中的肉向他送了送。這些天中他一直細心照顧著受傷的張大狗。喂飯、喂葯,知寒知暖,可是他卻決不給張大狗吃生肉,讓張大狗喝幾口鮮血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殭屍沒有鮮血便不能存活。可是張大狗最喜歡的帶血的肉塊,他卻決不給他吃一口,給他的全是烹制好的肉類,有的時候甚至還夾雜著穀物一類。

「快點想起來吧,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就是烤肉,那時候我們家裡窮,只有過年過節才會吃一次肉,有一次我看著廚房的肉饞的受不了了,你就去給我偷來吃。結果因為我太饞了,把你的那一份也吃了之後鬧著還要,你就再去為我偷,誰知道被爺爺抓住了,你當時一口咬定只有你自己去偷吃了,與我沒有關係,最後就只有你一個人挨了一頓打……」

張大狗完全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可是他終於還是抵抗不了肉類的誘惑,再次作出了妥協,張口開始啃食那條豬腿。

「哥,要是還能回到之前多好,我也不作人了,咱們兩兄弟就住在這山林之中,一起過日子。對了,還有季大哥,咱們三個一起作妖怪,一起修鍊,說不定哪一天,你們兩個可以修鍊成仙呢!到時候我也就可以跟著你們雞犬升天了……」他自顧自地說著似乎不可能實現的憧憬,而一心撲在食物上的張大狗忙著吃嚼,根本沒有去留意這個人類在說什麼。

洞口外,季野草搖頭長嘆一聲:「二狗,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季野草叫住了正打算外出打獵的張二狗,「你準備一直這麼關著他不成?」

張大狗的傷勢在幾天前便基本康復了,可是張二狗依舊不肯放他走,求季野草用法術把他囚困起來,仍然如同他傷重時一樣,天天喂他吃喝。

「他的法力恢復的很快,消除我對他的法術束縛所用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再這麼下去,不用說一天三次,就是施展四次、五次也不一定夠用了。我可吃不消了,老是這樣,我根本就是什麼也不能幹了嘛!」季野草對於張二狗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頗有微詞。這麼關著張大狗,還要在不傷害到他一根毫毛的情況下,根本徒勞地消耗了自己的法力,對事情的解決一點也沒用,還反而令張大狗越來越憎恨自己與張二狗了。

「季大哥,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大哥他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張二狗可憐兮兮地向季野草乞求。

「我是沒什麼關係──不過你肯定這麼作有用嗎?」季野草看著正對他們呲牙裂嘴,目露凶光的張大狗說。

張二狗自己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可是他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難道放開哥哥,讓他重新回山林中過殺戳無度的生涯?難道讓他再這麼下去,直到有一天又惹上胡家那樣的敵人,然後送了性命?

「你自己要想清楚啊……」季野草嘆著氣走開。

「果然呢……哥,你看你看,那個殭屍真的在裡面。」

「我看看……哇,他真的沒死啊……」

兩個孩子在洞口探頭探腦,嘀嘀咕咕,對著不能動彈的張大狗評頭論足地說著。

「你說恩公為什麼不殺了他,反而養著他呢?」胡十九郎不解地問。對於這個可惡的殭屍的種種可怕表現,他至今還記憶猶新,張二狗救他的恩德他當然也不會忘記,不過他不明白張二狗為什麼不幹脆把殭屍殺了。

「也許恩公心腸軟,不忍心殺了他吧。」胡十七郎設想。

「婦之之仁」胡十九郎斷言。

「你竟然敢在背後這麼說恩公,我要回去告訴爹!」十七郎對抓住了弟弟的把柄得意洋洋。

「我說的又沒有錯,明明爹也是這麼說的……不過,這個殭屍現在真的不能動彈吧?」他眼珠滴溜亂轉著說。

「你想幹什麼?」

「嘿嘿,你呢,你想幹什麼?」

兩個孩子相互看著,一起露出他們狐族的特色笑容。十七郎率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向洞口邁了一步,什麼事也沒發生。「沒問題,這裡沒有布下法術!」他對弟弟一揮手,「咱們上!」

對於妖怪們而言,隨便進入別人的住處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不過胡十七郎與胡十九郎還都是小孩子,即便跑進了人家的內室中去,看在他們的年紀與父母的面子上,也沒人會與他們真的計較,於是他們便一點也不客氣跑進了季野草的山洞中。

「臭殭屍!臭殭屍!」一塊接一塊的石頭向張大狗飛來,兩個孩子邊扔邊叫罵著,「大壞蛋,叫你欺負我們,打死你!叫你欺我們!」

他們從洞外撿了一大堆石頭,開始變著法子欺負不能動彈的張大狗。

「看我打你的眼!」

「看我打你的牙!」

「你扔的不如我准,看我的……怎能么樣,正中額頭!」

「打他的額頭幹什麼,那裡又不疼,你看我打他眼睛!」

他們把張大狗當作了靶子,興高采烈地練習著他們的投拋技術。張大狗不能動彈,只好憤怒地吼著發泄心中的怒火。兩個孩子扔了一陣子石頭,眼看張大狗確實不會動彈,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眼珠一轉,又生出了別的主意。

十七郎一馬當先地跑過來,拿起一條藤蔓向張大狗「啪啪」地抽打幾下,然後轉身逃走,風一樣地衝出洞口,和弟弟一起避在洞外,向里探頭探腦地看看,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是十九郎也拿著藤條跑過去,「劈劈啪啪」抽打了張大狗十幾下,轉身逃出洞口,兄弟倆又是一通大笑。

「真好玩,這個可惡的殭屍這下成了落水狗了!」十九郎興奮地大叫大嚷,出於小孩子的惡作劇心態,他們兩兄弟把戲弄張大狗當作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花樣百出,樂此不疲地玩了起來,張大狗的本事雖然遠遠勝過他們兩個,可是苦於被季野草的法術束縛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們欺負揉藺,他滿腹的火氣無法發泄,只能不甘心地發出一聲一聲的狂吼,把洞壁震得索索地直掉落土灰。

「你們在作什麼!」張二狗走到洞口大吃一驚,扔掉手中的獵物沖了進來叫,「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兩個男孩一點也沒有私闖人家的洞穴被堵住的尷尬,反而笑著向張二狗叫:「恩公,我們在教訓這個壞蛋!」

「對,這種欺負小孩子的壞蛋,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不然他下次還幹壞事!」

「對了恩公,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反而要養著他呀?我聽爺爺說他是你的哥哥,可是你為什麼不是一隻殭屍呢?」

兩隻小狐狸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圍著張二狗跳來跳去地問話。

張二狗心疼地為張大狗拂去身上的枝葉、石塊,又沾了濕手巾為他擦拭手臉,一邊回答孩子們的問題說:「對,他就是我哥哥,他從前可不是殭屍──哥哥他是為了救我才送命,才變成殭屍的,這是一個好長好長的故事,你們有興趣聽嗎?」

「聽,聽,」一聽有故事聽,兩個孩子都用力點頭,自己去搬了充當凳子的樹樁來坐,托著腮等著聽故事。張二狗把獵到的幾隻兔子先給張大狗吸了血,然後放在鍋子里燉,火上烤,並且分了幾條肥大的兔腿給眼巴巴看著的小哥倆,同時開始了他的講敘。

……在我們小時候,我和哥哥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孩子,我們有爺爺奶奶、爹娘。家裡種了二十幾畝地,養了一大群雞,十幾隻羊,還有一條大黑狗,一隻狸花貓,在我們那個村子里,日子還算中上,稱得上富足。可是有一年,我們那裡瘟疫橫行,我們的祖父母、父母先後都……只把我們兩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扔在了世上。

你們大概不會明白,小孩子沒有了長輩可依靠,生活會多麼凄慘吧……

「你們家不是挺富足的嗎?」果然,十七郎眨著眼睛天真地問。

……可是,周圍的成人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兩個孩子的手中奪走所有的一切。於是沒用多久,我們就變得一無所有了。哥哥為了養活我,帶著我背井離鄉,出門乞討……

張二狗口中為兩個男孩講述著過去的故事,眼睛卻一直看著張大狗,緩緩地描繪著過去種種地記憶深刻的事情……

……大哥為了救我脫離那個魔窟,被十幾個家丁圍毆,打得遍體鱗傷,倒地不起,可是當我大聲向他求救的時候,他不審沖了過來,帶著我逃走……我大哥他為了我,即使重傷而亡之後也不放棄保護我,化成了殭屍把我從狼口之下救出,並且在深山之中撫養了我數年……

張大狗感到溫熱的液體不斷滴在自己臉上,不快地吼叫著,擰著脖子企圖去咬張二狗的腳。

「你真是個壞蛋!」

「對,你弟弟為了你都哭了,你還想咬他!」

「壞蛋!壞蛋!」兩個孩子對於張氏兄弟之間對對方全然不同的表現,表現出對張大狗極大的不滿。

「不,我哥哥不是壞蛋,他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這都是我的錯!」張二狗深吸口氣忍住眼淚,「你們兩個不要再欺負我哥哥了,他真的是個可憐人……你們要是對他有什麼不滿,就沖著我來好了。」

「我們才不會呢,恩公是個好人。」

「就是啊,你可跟他一點都不一樣。」

兩個小狐狸看看張二狗,看看地上的殭屍,眼珠子又開始滴溜骨碌地轉了起來。

兩隻小狐狸對張大狗心生厭惡,於是更加開始變這法子的折磨他:當這張二狗的面,他們表現的十分懂事,還拍著胸口保證說張二狗要出門儘管去,他們會幫他看著這個殭屍,可是張二狗一轉身,他們立刻就開始欺負不能動彈的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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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談外傳三個故事之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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