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人心
深念森林的黑暗之中,數點深紅色的火球在跳動,那是楚君使用的魔法火球。
本來,火球術是最基本的魔法之一,楚君使用的這些魔法火球也不是特別的大或者數量特別的多,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可是當它們出現在深念森林裡的時候,就顯得是那樣的突兀與特別了。
在除了黑暗女神的神官們製作的「月光」之外,不可能有任何光亮的森林裡,魔法的光芒可能是千萬年來第一次亮起,不僅僅那些本來已經失去理智的魔獸們騷亂一陣,就連雪平他們也感到無比的驚訝。
可是畢竟這個森林對於光線的遮蔽性太厲害了,被楚君推出來之後,魔獸群的躁動已經把它們彼此翻開了一段距離,而且那些魔獸的暴虐還在不斷地加劇,把雪平他們衝擊的距離楚君越來越遠。
可能是因為楚君不斷在向那些魔獸們攻擊的緣故,那些魔獸把注意力更多的轉移到了楚君的身上。雪平他們被楚君推開之後,就是想要回到楚君身邊也做不到了。在朦朧的微光之中,魔獸們向洪水一樣的涌過漸漸地把他們甩在了這個浪潮之外,也漸漸的把楚君包裹進了更深的獸潮之中。
「楚君,楚君。」雪平大聲地叫著,但是在這種萬獸競吼的情況下,她的聲音根本就不知道是否能夠傳到楚君的身邊。
楚君手上的光球最後的殘餘已經熄滅,他的身影已經重新被黑暗吞噬,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雪平的聲音,楚君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你們先走,我會到黑暗神殿和你們匯合的!」
「可是你自己怎麼……」托德大聲叫著,如果沒有蓮生帶路,在這一星光亮也沒有的森林之中,他怎麼可能找到那個神殿。那樣可怖的怪獸,他又怎麼應付得了?
「你們快走,我有辦法應付它!」楚君的方向又亮起了一個光球。
雪平用她那雙遠遠敏銳與人類的雙眼,在微弱的光線之中,看到楚君挺拔的身影已經被混亂交錯的魔獸和樹木遮擋,變成了一個極不清晰的影子,不由心中湧起了極大的傷感。
在她相對於人類已經很長的一生之中,既經歷了七年戰爭這樣涉及了全大陸的大戰,也經歷過無數傭兵生涯中的冒險和危機,她多次遇到過為了拯救同伴而挺身而出,獨自面對危險,為自己的夥伴們爭取時間的勇士,只是,那些英勇的戰士或魔法師們,他們幾乎都是沒有什麼機會逃出生天,再次與同伴們相見了。
難道楚君他也……
雪平頻頻回頭之間,剛才的那一點魔法光亮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雪平作為傭兵團的團長,知道這個時候,楚君做出的決定是最正確的,要是她自己的實力允許,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犧牲一個人和全團覆滅之間,每一個傭兵都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抉擇。
可是面對的那個犧牲者是自己同伴的時候,誰能保證自己的理智一直都能夠發生作用?如果不是還有蓮絲在身邊,雪平和托德一定會選擇回去與楚君並肩作戰,即使戰死,也不能拋棄自己的同伴。可是蓮絲是無辜的,她本來就不是傭兵,而且和大家同行來到深念森林追根究底,還是雪平耍了個小小的花招的緣故,現在總不能扔下她不管。
雪平又向那個方向張望了片刻,張弓舍倒幾隻離開獸群衝到了他們這邊的魔獸,向托德和蓮絲說:「我們先走!」
相對於憂心忡忡地的雪平,托德對楚君有著更多的信心。
一路同行走來,楚君曾經表現出了幾次超出托的理解的高超魔法,令托德想當然的人為楚君的力量無比的強大,這個青年因為出身低微,所以對於魔法這種神秘而高高在上的技藝一直抱著極大的敬畏之情,而楚君毫無疑問的是他曾經見過的魔法師中最為高明強大的一個,這讓托德對於楚君充滿了信心:憑著楚君的能力,即使無法打幾那麼多磨獸,獨自逃走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而且現在蓮生的情況很不好,自從她脫口說出了對於女神不敬的那些話之後,她就一直恍恍惚惚的,甚至連其中一個月光熄滅了,都沒有去增補。
托德搖晃著蓮生,問了好幾次才問出了黑暗神殿的方向,看蓮絲這個樣子,再呆在魔獸群的附近一定會出生么事,於是只好狠心扔下楚君,托德架扶著蓮絲,雪平沖開那些混亂的魔獸,逃向了安全地帶。
等到他們逃到相對平靜的地區的時候,蓮絲已經完全陷入了絕望之中,茫然的張著眼睛,無聲落著淚。對於一個從小就生活在神殿之中,從小就明白自己的一生要奉獻給神明的人來說,剛才脫口而出的那些話,足以把她自己一直以來的人生目標,一直以來的精神支柱全部摧毀,她畢竟只是個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少女,怎麼可能受得了。
「蓮絲,你振作一點,我們還沒有完全的安全!你必須帶我們儘快到黑暗神殿去,我們需要你們神殿的神官幫助我們去救楚君!」雪平雙手按在蓮絲的肩上,有些焦急地說。現在他們只能寄希望於一直靜靜的駐守在這片森林中的黑暗神殿能夠給他們提供幫助了,那些黑暗神官們代代生活在這裡,一定有對付這裡的魔獸的最佳辦法的,而楚君也算是為了保護蓮絲這個黑暗女神的神官彩身陷險境,黑暗神殿應該不至於坐視不理。
「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回到神殿去了!我褻瀆了女神,我是一個應該受到神罰的瀆神者!」蓮絲有些狂亂地喊著。她覺自己已經沒有生存的意義了,竟然說出了那種懷疑神明的話,即使一個普通人這樣懷疑神明艘是應該下地獄的大罪,更何況自己是一名神官。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昏亂到這個地步?難道是因為自己平時在內心深處就對女神不夠虔誠?
「女神啊,請你懲罰我吧……女神啊,請你懲罰我吧……」
蓮絲喃喃地反覆叨念著這樣一句,蜷著身子縮在樹下,根本就聽不進雪平的話。
「蓮絲,蓮絲……」托德推開雪平,抓住蓮絲用力搖晃,「你現在正在懷疑你的女神,快艇知你現在說的話!」他聲色俱厲地這樣喊著,又帶上女神這樣的字眼,終於把蓮絲的神智吸引了過來。
蓮絲茫然地看著托德,淚流面滿:「是的,我懷疑了女神,女神會給我懲罰的……我是一個瀆神者,我是一個……」
「你聽著,你現在說的話才是在懷疑你的女神!」托德嚴厲地說。
「我……我之前……」
「你再製造一個月光出來,快!」
由於托德嚴肅的口吻,正處於心神不寧的狀態下的蓮絲不及抗拒,馬上就下意識地製造出了一個月光,懸浮在托德上方。
「蓮絲,女神沒有收回你的能力,這就說明了你之前說的話並沒有觸怒女神,女神並不打算處罰你!那麼,你現在所說的,就是在懷疑女神的判斷力,懷疑女神的決定!身為神官,你認為這樣的行為正確嗎!」
蓮絲一下子愣在那裡。
不虔誠的人不可能成為神官,也不可能得到神賜的力量。而褻瀆了神明的神官,他們的力量當然就會馬上被神明收回。蓮絲的神賜之力還在,就說明她依舊是女神承認的神官,女神並不把她之前的話當做冒犯。
這怎麼可能?
就連雪平和托德都覺得作為一個神職人員,蓮絲之前說的那些話過分,黑暗女神怎麼會無動於衷?難道這位女神真的那樣的寬容善良?可是她作為月亮女神出現的時候,卻是雷厲風行,殺伐決斷,在大陸上是人人皆知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托德說的是有道理的,女神並沒有責怪蓮絲的行為,蓮絲又接連試了幾種神賜的能力,也都一切正常,要不是托德在場,她幾乎要脫光衣服嘗試陰影融合這種高難度的技能了。
「你要是覺得自己觸犯了女神,應該到女神的腳下去祈禱才對啊,我們儘快趕往神殿吧?」雪平拉起蓮絲循循善誘。對於神明的事情雪平說不清楚,可是她覺得,蓮絲作為一個神官,到神像前祈禱總會得到答案的,而且,他們也確實需要儘快的趕路。
蓮絲聽到這些話,終於打起了精神,帶著雪平他們向黑暗神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滾開!」楚君甩出手中捧著那個火球,砸在了一頭距離他最近的魔獸身上。
那個火球確實使得魔獸驚恐的後退,可是下一秒鐘它就又撲了上來,因為那樣小小的一個火球對於這隻魔獸根本沒有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只不過火光使它感到恐懼才會後退罷了。
楚君的身邊現在充滿了魔獸,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知道在她周圍的每一個空隙都被那些奇形怪狀的動物填滿了,它們咆哮著,義無反顧地撲上來。有的在對楚君攻擊一下之後,就又匯入了那些奔跑中的魔獸大軍,繼續向前而去,也有的卻執著的留了下來,向著楚君沒命地進攻。
楚君身邊現在圍繞著幾個不斷旋轉著的火球,就是它們暫時的保護了楚君的安全,那些魔獸雖然已經不太害怕月光了,可是比月光看起來更見猛烈一些的火焰還是讓它們心存畏懼。不過楚君自己心裡明白,許多日子以來,她辛苦
無奈地看著它的光線越來越黯淡下去,隨著那令大家惱火的光線下去,一直等在周圍的怪獸們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楚君心中暗暗詛咒著那位神明,他再不醒來想辦法的話,他的身體可就要作這些怪獸們的食物了。
對於楚君而言,他之所以敢這麼英勇無懼地讓雪平他們逃走而自己留下來殿後,就是因為她覺得,那個神明應該不會放任他的自己的身體受到傷害吧?那些蜥蜴人好歹還算是智慧生物,傷害了他的身體之後他都憤怒成那樣,要是這些動物傷害了他,他多半會把這一片林子都掃平了。在楚君看來,一個堂堂的神,對付這麼幾個小「動物」應該輕易的象拍蒼蠅一樣容易才對。只不過他不醒來,楚君卻找不到這個身體的「蒼蠅拍」在什麼地方啊!
楚君本來,對於這位神明在受到傷害後會醒來這個猜測很有自信,可是當她發覺,直到現在,自己已經沒有什麼退路了的時候,那個神明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萬一那個神明不醒來,自己該怎麼辦?
這個念頭冒出在了楚君的腦海里。
她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那個元素之神產生了依賴的感覺的,總是覺得,反正她是在一個神的身體里,雖然面臨著被這個神明把靈魂吞噬掉的危險,可是同樣的,神明的身體應該可以保護她不受外界的傷害吧?
至少在剛才,楚君對自己的這個設想還是十分的肯定的。
可是現在,隨著雪平他們的離去,隨著那魔獸圍得越來越多,她的信心開始強烈的動搖起來。
楚君一邊用手上的火球嚇唬怪獸們,一邊小心翼翼地尋找出路,要是萬一那個神明不醒過來,自己總得有個逃跑的角度吧?
可是接著手上越來越暗淡的火球光芒,勉強看了一圈之後才發現,他站的地方背靠一個小山岩,周圍全是高大的樹木、緊密盤繞的藤蔓,而且還密密麻麻地圍滿了那些怪物,想要逃出去幾乎沒有可能。
此時,手上的火球已經非常微弱,楚君也沒有辦法製造另外一個了,她一閉眼,賭這一把了,就看這位神明有沒有保護「他自己」的能力吧!
手上火球的溫度已經感受不到了,整個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那個神明始終沒有動靜。
自己真的是太愚蠢了,已經多少次有過類似的經歷了,怎麼今天又發現這樣的錯誤呢?
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誰也不要依靠,自己不是知道這個用一次次的遍體鱗傷換來的道理嗎?為什麼今天卻天真地認為,那個神明是可以依靠的?
人是只能靠自己的,所以今天的錯誤是自己做出的,並不能責怪那個神明沒有出現不是嗎……
楚君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她知道,周圍越來越大的低吼聲,代表了那些怪物正向著這可口的也不知是哪一撲上來——它們準備怎麼分配?不事先作一次內部爭鬥嗎?這可是神的身體,不是什麼怪物都有機會吃到的。也不知道要是身體被吃掉了,那個神明會怎麼樣?他應該不會死掉吧?他可以製造身體,再給他自己造一個就是了——楚君對自己事情到了這種狀況還能這麼想,實在感到無比的自嘲。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楚君還是習慣性的閉上了眼睛。
有人說男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睜大眼睛,而女性則是緊閉雙眼。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有沒有什麼科學依據,可是楚君災危險來臨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縮起身體,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給自己一些溫暖的感覺。
娜兒,娜兒,對不起了,我可能不能再去找你了,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雪平他們應該已經安全了,他們回去尋找娜兒,並且保護她的吧?
不要讓娜兒一個人在世界上飄蕩……
楚君閉眼等著那些魔獸撲過來,可是等了一會,周圍的動靜反映消失了。
楚君雖然明知道在沒有了光線的情況下,在這裡睜眼閉眼效果一樣,可是還是習慣性地睜眼去看。
四周的怪物全象之前一樣,靜靜地站在與他不遠不近的距離,而他的眼前,兩個光團懸浮在空中,照亮各這片黑暗的森林,並且正在「凝視」著他。
一團火紅,一團金黃的兩個小小的人形,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之中,發出的光芒顯得那麼奪目。
楚下意識地叫了出來:「電娃,火娃!」
海岸線從原本的像薄霧一樣縹緲的沉浮在遠方,漸漸的變得清晰起來。等到可以看清楚那些溫柔的線條其實是綿延的群山的影子的時候,娜兒就開始喜歡上了甲板,從從來都不到甲板上來,變成了整天站在甲板上看著海岸線,直到太陽落山。
馬上就要到陸地了,馬上就要見到主人了。現在的娜兒滿腦子裡就是這樣的兩個念頭,而且每一個都足以令她興奮不已。
開始的時候,娜兒還能聽從飛朗的建議,天天帶著那張面紗,可是漸漸的她就不耐煩了起來,大約是覺得反正已經有人看見過她了,就不用再那麼麻煩了,逐漸的開始以真面目示人,甚至連原本的那些島國女性的服裝都被她扔開,換上了一身男性的裝束,照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樣多麼利落啊」。
在那個與海盜激烈戰鬥的夜晚,雖然娜兒沒有戴面紗,可是畢竟人們正在忙於戰鬥,看到她的人並不是很多,認真注意她的容貌的人,也不是很多,而現在娜兒這樣天天在甲板上招搖,那些船員、侍衛們想不看見她的容貌也很困難,於是就出現了船上的男性(除了娜兒和修安公爵的兩個侍女之外,這艘船上其他人員全部是男性)在娜兒眺望海岸線的時候,會用各種的借口來到甲板上,然後賴在那裡不走的情形。船員們甚至為了洗甲板這樣的工作爭奪的打了起來,僅僅是因為這樣工作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娜兒得眼前走來走去,並且以「請您讓一下」之類的借口和娜兒說說話。
娜兒自己完全沒有方面的意識,甚至不知道這些男人都是因為她才聚在甲板上的,還很高興地對飛朗說:「你看看,大家都很急著上岸吧?看到海岸線大家都很高興。」
飛朗對於娜兒現在的狀態很擔憂,可是興奮之中的娜兒根本就聽不進飛朗邀她收斂一些的話去,在她看來,什麼自己會因為美色招來麻煩完全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是已經變得這麼丑了嗎?飛朗是只很善良的狗,總是在安慰自己說自己很漂亮,其實沒關係,主人不嫌自己丑就行了,反正自己這個樣子……以後也沒有什麼機會嫁給英俊的貓了,嗚嗚……
飛朗難以理解娜兒的心態,只能每天跟在娜兒身邊,幫她應付那些源源不斷的男人。可是很快的,更大的麻煩出現了。
修安公爵,他大概終於忙完了他的事情,開始不注意力轉移到了娜兒的身上。
自從修安公爵也開始在甲板上轉悠之後,船上因為娜兒的出現而變得混亂了的局面呈現出大幅度的好轉,在修安公爵的面前,男人們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應該在哪裡,所以整個船上的秩序逐漸恢復到了原樣。
不過修安公爵顯然比那些男人都加在一起更加的麻煩。
開始的時候,這位公爵大人似乎只是被娜兒美貌所吸引,可是所這一次次的交談,他表現出了對娜兒的性格、娜兒的身份、甚至娜兒的能力的更大的興趣,經常會轉著圈子的詢問娜兒何娜兒口中那個主人的來歷。
不知道是娜兒在這個方面比較小心還是她自己本身就說不清楚,反正修安公爵什麼有價值的內容也沒有從娜兒的口中得到,這讓飛朗鬆了口氣。畢竟娜兒現在在修安公爵的船上,他可不希望楚君也成為這位充滿了野心的公爵大人拉攏或者利用的目標。
不過修安公爵對娜兒彼得越來越緊了,他心裡明白娜兒正在急著趕路,一下船就會踏上新的旅程,所以似乎很希望在船隻還在航行的時候,就把娜兒的心弄到手。
修安公爵是一個成熟英俊,風度翩翩的男子,而且身居高位的他帶著那種特有的高貴威嚴的氣質對一個女子溫柔款款的時候,是很具有吸引力的。特別是對於娜兒這種不解世事的女孩子,他那種幽默的談吐,豐富的知識和處處料得先機的體貼,足以讓任何一個目標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束手就擒——但是顯然,這不包括娜兒在內。
娜兒對於修安公爵的殷勤也好,賣弄也好,溫柔也好,霸氣也好……一律的視而不見,甚至可以說,這幾天下來,她已經對這個總是出現在她身邊啰里啰唆的人,已經很是厭煩了,只不過是強忍著沒有發作罷了。
「娜兒小姐,不知道你的將來有什麼打算?像你這樣的女子,總不可能一直作一個傭兵吧?」修安公爵很不明白,娜兒這樣應該被錦衣玉食的養在華麗的宮殿中的女子,怎麼會過上傭兵那樣四海漂泊無定的生涯的。不過他會改變這一切的,他相信,只有他將要為娜兒準備的生活,才是最適合娜兒的。
「為什麼不呢?我主人就是說我們要做傭兵的。」娜兒敷衍了事的回答。主人說他們要做傭兵,那他們就做傭兵好了。只要能掙錢吃飯,幹什麼不行?以前都是主人在掙錢撫養她的,現在她變成了人,就可以掙錢交給主人了,真好,主人會誇獎她的。想到楚君撫摸著她的頭誇獎「娜兒真了不起」的情景的時候,她忍不住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可是你值更好的生活,你自己不知道嗎?」修安公爵嚴肅地說。他不知道那個楚君大魔法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可是一個大魔法師屈尊去做一個傭兵已經很少見了,竟然還帶上娜兒這樣的女子。難道他不明白,像娜兒這樣的女子應該被怎樣的珍藏起來嗎?好吧,既然他不知道珍惜,那麼就讓知道珍惜的人來接手好了。
「你真啰嗦,我主人說好就是好,你不可能不我主人懂得還多吧!」娜兒回頭白了修安公爵一眼。
「你的主人……那個楚君先生,他只是一個大魔法師不是嗎?我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是我相信,他給你的,一定距離真正的貴族生活還差得遠呢。」相信那個楚君一定是因為成為了魔法師才得到貴族的地位的吧?這樣出身貧賤的人,怎麼能知道真正的貴族是怎樣生活的。
「可是我要貴族的生活幹什麼用?你們這些貴族都是天天吃燉小鳥和大蝦,天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爬樹、打架、睡覺的嗎?」看他說得那樣得意洋洋的,也許貴族生活真的很好也說不定。要是真得很好,以後糾纏著主人也過貴族生活。
修安公爵有些惱怒地斥責說:「娜兒小姐,你怎麼可以總是想著爬樹、打架那樣粗野的行為!這不是一個高貴的女士應該想的。」
「你管我啊!」用得著他管嗎,主人都從來沒批評過自己的愛好,「原來你們的貴族生活連這些都不會,真可憐,我同情你們……喂,你一定是因為自己活得可憐,才要拖別人下水,也去過什麼貴族生活吧?我告訴你,我不會上你的當的喔。」娜兒沖他揚揚下巴,一臉的不屑。
飛朗看的差點笑出聲來,連忙把頭轉向了另外的方向。
娜兒與修安公爵之間的交流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因為他們之間的觀念根本就不在同樣的水平線上。可是修安公爵卻一時不到這一點,還在那裡作著努力。
「娜兒小姐,像你這樣的女子,應該過最好的生活,而你的那位楚君先生給你安排的生活,完全都不適合你。你知道,你的魅力可以給你帶來什麼嗎?你知道你其實可以獲得怎樣的地位和榮耀嗎?你知道有一種你做一輩子傭兵也不可能換來的生活,現在你卻垂手可得嗎?」
修安公爵或許太看重他的貴族地位了,所以竟然看不出來,娜兒這樣的女子,怎麼肯讓她自己進入到那種被名貴的絲綢和寶石包裹著的,沒有自由的生活中去。她明明是一隻高翔於天際的飛鳥,怎麼會願意到金子做的籠子裡面被人剪掉翅膀養起來?
飛朗雖然和娜兒相處不久,也知道娜兒的內心是多麼的自由,世間的規矩和地位這種東西,在她看來根本就是連垃圾都不值的事物。她的內心中驕傲、自由和高貴,又怎麼是所謂的貴族生活、貴族身份可以作為標準的。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娜兒的楚君,他才是一個真正的貴族。真正的高貴,哪裡用得著爵位和生活的標準來證明。
修安公爵認為用他的地位和生活可以打動娜兒的心嗎?他連了解一下娜兒這樣的事情都不做,就想用那些東西誘惑娜兒投入她的懷抱嗎?
看著修安公爵不快而去的背影,飛朗覺得自己的擔憂開始加劇了。
像修安公爵那樣的人,一定是自幼就認定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應該得到。他想要無比的權勢,所以他有了難以壓制的野心,如果他想要娜兒的話,會作出怎麼樣的行為?
雖然沒有人會從飛朗的身上注意到什麼高貴的風姿、威嚴的氣度之類的貴族式的東西,可是飛朗卻是毫無疑問的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中。更重要的是,他的父母雙親,都是太陽帝國的當權人物,所以從懂事開始的耳聞目染,使得飛朗極會看人。
一個有野心而且偏執的人是什麼樣的,這樣的人的行為之中會有多少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地方,這些飛朗都知道,並且以前目睹過這樣的人,這樣的行為的後果。
要是修安公爵對娜兒有了佔有慾的話,他會不會趁著自己和娜兒還在他的勢力範圍之中的時候,作些什麼?
要是娜兒一旦離開了修安公爵的實力範圍,修安公爵之後可能再也看不到這個令他心動的美女了,他想要得到娜兒的心看起來很是急切,應該不願意等待將來那說不準存不存在的機會才對……
飛朗這些日子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裡天天都在為了這件事情擔憂,只要有時間,就會反反覆復地推算修安公爵可能的行為。不過想來想去,他總還是覺得,修安公爵的野心很大,不會再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把精力用到娜兒身上。而且他還需要自己作為他和太陽帝國之間的聯繫人,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得罪自己。只要能夠安全離開修安公爵的勢力範圍,以後要娜兒處處小心就是了。
飛朗有了這些想法之後,心情稍微安定下來,於是開始和娜兒一樣,熱切地期待著船隊早些到達港口。
海岸線隨著船隻的航行被漸漸的拉近,終於成為了觸手可及的風景。
看著船隻一艘接一艘的在碼頭停泊,娜兒再一次興奮得難以控制自己,幾乎要爬到船舷上去的探著身子,不等船隻停穩,她就想要船舷上往碼頭上跳。飛朗和樂樂雙雙拽著她,花費了好大力氣才使她同意等待一會。
好不容易船隻停穩,不等船上的其他人有什麼動作,娜兒已經砰的跳到了碼頭上。
長時間生活在船上的人下船的時候都會感到一些不適應,可是娜兒顯然比起那些老資格的船員適應能力還要強,腳一沾上陸地,馬上就恢復到可以爬樹的狀態了。
飛朗的一直提著的心終於稍稍放鬆了些,船已到岸,能在腳踏實地的情況,即使要應對什麼情況也來得輕鬆一些。
修安公爵根在飛朗他們的身邊下船來,不過娜兒壓根對他處於一種無視的狀態,這些天他的糾纏太緊,讓娜兒已經厭煩到自動忽略他的存在了。
修安公爵說著一些惜別的話,可是只有飛朗在禮貌地應對他,娜兒依舊是兩眼望著遠方,看都不看他,這讓修安公爵的臉色很不好看。
飛朗看到他的表情,知道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公爵是真的被娜兒的無情傷到了,連忙岔開話題:「公爵大人,很謝謝您一路來的幫助,我們就此告辭了。很期待能在太陽帝國招待您,報答您的恩惠。」
修安公爵很貴族式的向飛朗還了個禮,但是看著娜兒說:「娜兒小姐還是要和鐵鋒先生一路同行嗎?您真的不考慮的對您的求婚?」
求婚?什麼時候的事情?飛朗驚訝地看著修安公爵。
修安公爵喜歡娜兒的容貌,想要追求她,飛朗本來以為,他像是很多貴族男子一樣,追求美麗的女子,是作為情人來對待的,因為他們的婚姻,並不是以愛情或者美貌為基礎的,而是作為他們政治生涯的一部分。
正式的求婚的話,他就是想要娜兒作他的正妻,成為公爵夫人,這種選擇倒是飛朗完全沒有想到,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娜兒的美貌或者修安公爵的真誠,他對娜兒的心意,倒是不僅僅因為好色。可惜的是,他的真心也抵不過娜兒對楚君的感情的。
想到這裡,飛朗倒是隊修安公爵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我才不會嫁給你呢,我要和飛朗一起去找我主人!」娜兒對修安公爵的一再糾纏很不耐煩了,揮揮手就走。
修安公爵看看飛朗,再看看娜兒,臉色更加難看,追上幾步攔住娜兒問:「娜兒小姐,你真不考慮我的建議嗎?」
娜兒對於他一下子攔在自己前面的路上十分不快,哼了一聲問:「什麼建議?你幹嘛攔著我?」
「娜兒小姐,我的真心你真的看不見嗎?我不介意你的出身,你知道我是個信奉人應該平等的人,我可以娶你作我的正妻!」
他的話令他周圍的侍從們全都愣住了,其中幾個甚至望著修安公爵發出了十分「凄厲」的喊聲:「公爵大人……」似乎是正在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一樣。
在他們那樣一個國家中,象修安公爵那樣身份的人,娶妻不娶有高貴血統的女子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了,更別說這樣一個來歷不明,很可能是奴隸身份的女人,她根本連成為妾室的資格都沒有,頂多收為侍婢,已經是公爵大人破格開恩了。公爵說出正妻這樣的話,他自己是下了重大的決心的,而他的部下卻萬萬難以接受。在他們看來,娜兒就是一個擅長欲擒故縱之術,用美色迷惑公爵的想爬上公爵夫人寶座的人。
飛朗暗暗咬牙,對於修安公爵剛剛產生的那點好乾蕩然無存。那種口口聲聲「人應該是平等」的口吻無比的厭惡——這種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用施捨的口吻說出來的「平等」,還不如有那種階級觀念的人來的真誠呢。他看著娜兒,心裡很清楚娜兒會怎麼回應。
果然娜兒看都沒有看公爵一眼,口中咕噥著:「你怎麼象狗皮膏藥一樣煩!我還有事,別攔著我。真是討厭啊……」終於到了「大陸」這樣一個地方,在娜兒的心目中,主人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自己了,她現在心急如焚地想到楚君身邊,別說什麼正妻不正妻,修安公爵幫她回去當老娘供著,她也不屑一顧。雖然自己現在不算什麼美女了,可是也還不至於看上這樣的醜八怪——長得好像老鼠一樣。
「公爵大人,我想娜兒是不可能接受您的好意的,她早已有了心上人了。楚君先生現在正在等著與她會合呢,我們這就告辭了。」飛朗知道,修安公爵是個有些偏執、並且對自己的行為有著極強烈的肯定感的人,他現在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娜兒心中喜不喜歡他的問題,而一心的認為他為娜兒作出了這麼大的犧牲和讓步,娜兒卻在辜負他,是一種嚴重傷害他的行為。飛朗不希望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畢竟他們現在站在別人的領地上,一旦發生衝突,吃虧的是他們三個人。
修安公爵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聽了飛朗的話之後,稍稍有了些緩和,看著娜兒說:「娜兒小姐和我之間還有一些事沒有解決,怎麼可以走的這麼匆忙呢?不如請三位到我的莊園去作客,稍稍停留幾天如何?」
「不去!」不等飛朗開口娜兒便斬釘截鐵地拒絕。在她看來,這個修安公爵根本就是一個勁的在阻撓自己去找主人,這種行為太可恨了,自己怎麼可能再去他家裡作客!
「娜兒小姐,你太無情了……」修安公爵發出一聲嘆息,滿眼憂傷的神色看著娜兒,「你的心腸真是的這麼冷酷嗎?我作的一切難道還不能令你滿意嗎?」
「你除了搗亂煩人,還作什麼了?」娜兒單純,可是並不笨,修安公爵帶他們三個到大陸,那是與飛朗的交易,交易嘛,就跟買魚買肉一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算不上為自己「付出」。而他為自己作的,似乎只有搗亂,不是說主人不好,就是阻攔自己的行程,甚至還出了讓自己嫁給他這樣的餿主意,要不是她還能意識到這裡是對方的地盤,他的人手比自己這邊多,在他第一次說楚君壞話的時候,娜兒便上前狠狠地教訓人了。
「你……」修安被娜兒一句話頂了回去,看向娜兒的神情更是複雜,傷心,不甘,怨懟……
飛朗明白事情正在變糟,連忙說:「公爵大人,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我的故鄉太陽帝國,如果沒有意外,公爵大人接下來會與我們國家有更多的接觸,到時候您隨時可以去我家中看望娜兒的。」他在提醒修安公爵不要忘了自己的野心,不要忘了對太陽帝國的企圖,如果發生了「意外」,不僅僅自己這條線會斷掉,而且還會永遠失去飛朗家族甚至太陽帝國的支持的可能,修安公爵的野心很大,象他這樣的人,永遠會把自己的野心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而太陽帝國就是那陣幫他對抗火由國大軍的的東風,他好不容易和飛朗拉上關係,不公輕易放棄的。
果然,過了片刻,修安公爵便說:「那麼……幾位保重,娜兒小姐,我會去找你的……請你相信,到那個時候,我可以給你的,會更多……」
他在暗示,到時候他可以給娜兒一個皇后的寶座嗎?不過也許他永遠不會明白,對於娜兒而言,即使給她可以和諸神並列的位置,也不及站在楚君的身邊更令她幸福吧?也就是這樣的娜兒才會那樣迷人,才會令別人的目光和心靈都牢牢系在她的身上,無法移開。
飛朗向修安公爵點點頭,又說了幾句禮節性的話,便告辭而去。
修安公爵沒有再做阻攔,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直站在那裡。
娜兒理都沒有再理修安公爵,只是邊走邊不住地問飛朗:「去哪裡找主人?我們怎麼走?」樂樂更是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們,只是走在最後的他連走邊回頭望了一眼,正好與修安公爵的目光相對,看到了修安公爵眼中來不及掩去的一抹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