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是你當年救過的人……將軍,您還說要是我能夠變得強壯,您就、就留我在您身邊……」
「喔……我記得……你是姻緣司的人吧?現在應該是姻緣司的官員了,怎麼能跟我到地府?」劉漢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我要去,我要去!」纖茵連忙提高了聲音——可是不是現在,因為現在的我還沒有達到你的要求。
「那好,我等著你,劉某從不食言……」
那次的重逢,他們就說了這麼幾句話,隔著翻滾不休的無邊雲海和狂風,那天雲層是那麼厚重,甚至無法看清對方的身影在什麼方位……
可是他還記得和自己的約定,不是嗎?
纖茵凝視著一片雲層,在那後面就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但自己現在卻沒有衝過去相見的資格,萬一他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會感到失望或厭惡。
纖茵一直在努力想要按照劉漢的要求鍛煉自己,可是事實卻總是不如人意,這麼多年來,不論纖茵怎麼努力,不管法力怎麼提高,她的身子骨卻始終沒有什麼長進,她始終是那副軟弱不堪的樣子,比起小時候,長成少女模樣的她甚至看起來還更加柔弱了一些,按照某些同僚的說法,就是像林妹妹般。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我不是永遠都達不成當初約定的資格。
這麼多年來,纖茵早就把當初的約定當作可以去劉漢身邊的唯一理由,要是做不到,自己就沒有資格到劉漢身邊去,所以她一直在不斷努力著,即使劉漢被貶入凡塵,她也沒有放棄。
她相信總有一天劉漢會回來,到時候自己要是已經達到了目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到劉漢身邊,和他永遠在一起了。自從劉漢被貶之後,纖茵一切的希望都跟著破滅,要不是等待劉漢回來的心愿在支撐著,她覺得自己一定活不到現在。
可是現在,終於得到劉漢的消息了,卻是他有了個未婚妻。
自己不顧現在這副模樣就跑來見他,為什麼看見的卻是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甚至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
他不是說自己從不食言嗎,怎麼可以在纖茵還在等待的時候就有了未婚妻。
他不是最守法度的嗎,怎麼為了那個女人,就可以無視她犯法的事實!
那個女人究竟用了什麼辦法,才把劉漢迷成現在這樣的!究竟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才讓劉漢變成現在這樣的!
不行,劉漢那樣鐵骨錚錚的漢子,不能就這樣毀在這個女人手裡,一定要阻止這件事——對了,把她和她的同伴都抓起來,讓他們認罪伏法,這樣的話,在證據面前,劉漢就會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就會擺脫對她的痴迷了。
對,就是這樣!只有這樣才可以救劉漢。
纖茵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水,要堅強、要勇敢,現在自己必須去幫助劉漢,讓他變回原本那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
「劉……」凌岩終於下定決心要說什麼,可是只吐出一個字,就被劉漢正在皺眉思考的模樣嚇得縮了回去。劉漢的樣子看起來嚴肅認真,有些可怕。
那個白衣女子走後他就一直這樣,難道那個女子真的與他有些什麼,而他之前不認識對方的說法,都是故意裝出來的?
不、不會的,劉漢不是那種人,他是絕對不屑於去做那種偽裝的,要是他真的和那個女子有過什麼,他一定會直截了當地承認,並且負起應負的責任,他就是這樣光明磊落的一個人。那麼會是因為什麼呢?劉漢和那個女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他現在在思考的又是什麼呢?
「她的聲音我覺得很耳熟……」劉漢忽然對凌岩說。
確實,那樣的聲音任誰聽過一次都不會忘記的,因為和她的外貌實在太不相配了。
「那個聲音的主人……『小因』……這個名字……」劉漢很是不解地說,「我救他的時候,他明明是個男孩子,我知道姻緣司的修鍊方法可能有些問題,會使修鍊的人越來越……越像豆芽菜……可是也不會把男人練成女人吧?」
「噗。」
凌岩發出一聲嗆到了的聲音。姻緣司的人像豆芽菜?難道審美觀扭曲的人不僅只有鍾學馗,看起來很正常的劉漢也……難怪他這麼多年都是獨身,真正原因難道是在他的審美觀中,美麗的女子根本就不存在?
劉漢看著表情古怪的凌岩問:「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她、她原來是個男人?不會吧,你說她原來是個男人?」凌岩先是慌亂地搖頭,接著終於反應過來,忍不住叫了出來。那個纖茵是個男人?姻緣司的男人都長成那樣?而且這個已經長成那樣的男人,還對劉漢存著覬覦之心……
不能再沿著這個思路往下想了,太令人渾身發麻了。
其實真實的情況應該是,劉漢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弄清楚人家的性別是男是女吧——凌岩想到這裡,不由得掃了劉漢一眼。
劉漢一臉坦然,完全不明白凌岩的眼神中為什麼會流露出對自己的不滿,他的記憶力確實非常好,這一點他沒有說謊,於是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連兩人之間的對話都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於是你就認為他是男孩子?」
「他的聲音根本不像女孩子,而且他那麼勇敢,女孩子……我就以為他是男孩子了,他自己也沒有否認啊。」劉漢想到凌岩為了同伴毫不猶豫犧牲自己生命的行為,及時收回了他認為女孩子不會那麼勇敢的話。
她自己不否認?拜託,一個小孩子在那種情況下,除了哭,哪還能多注意些什麼?
「然後你就跟她說,只要她達到你的要求,你就讓她留在你身邊?」
「是啊。」劉漢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種對話很正常啊,即使對方不是男孩子,也沒有什麼關係才對,怎麼就會惹得那個女子跟自己好像結了深仇大恨似的。
基本上,那個纖茵是個可憐的白痴,竟然會喜歡上這種木頭人!
凌岩沒有因為劉漢的愛慕者出現而吃醋,是的,她有的只是對那個女子深深的同情;這算什麼嘛,就這樣一句當事人都弄不清狀況的話,就浪費了人家幾百年的青春和痴戀!
「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對女孩子說『留在我身邊』這種話,在女孩耳中聽來是什麼意思?」
「什麼?」劉漢的神情還是很認真,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
凌岩深吸口氣:「她會以為你是說要和她共同生活、雙宿雙飛。」
劉漢的表情終於扭曲了起來,聲音也不復之前的冷靜:「你是說……她會以為我是在調戲她,因此才如此仇恨我?」
凌岩張著手,幾番欲動,她恨自己沒有游少菁那樣的行動力和勇氣,雖然現在很想抓著劉漢的脖子大吼「你這個笨蛋」,但卻不敢實行。
「她不是以為你在調戲她,而是以為……以為你在向她求婚……」凌岩決定採用比較能夠令劉漢接受的方式說明。
要是她詳細說明,女性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會不會以為對方在調戲自己,是因人而異的——就是說,要是對方是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就會當作是求婚或者示愛;而對方要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就會當作被流氓調戲了——這種解釋只會令劉漢更加弄不清楚狀況,這點凌岩可以確定。
即使凌岩已經採取了自認為能夠被劉漢理解的方式來說明,可是劉漢的反應還是令她驚訝。
只聽劉漢哈哈一笑說:「你別開玩笑了,沒有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她會以為我在向她提親?」
凌岩無語地看著他,和這種連求婚和提親都分不清楚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原來她真的是女孩子,大概真的因為我當時出言不慎而記恨到現在吧?下次見面,我會向她賠不是的。」女人就是小氣,雖然當時自己的一言語對於女性來說輕薄了些,可是畢竟自己剛救了她的命,竟然只記得不滿,忘了恩情,還一直記了這麼多年。當初自己怎麼會還覺得她是個很有志氣的孩子呢?
「那你說的『留在身邊』的意思是……」
「當我的親兵啊,我本來還覺得他的心理素質很好,很適合當兵呢。」劉漢上網上久了,連「心理素質」這樣的名詞也學會了。
「親兵……劉漢,那個女孩喜歡你,她為了你等了這麼多年——她剛才的態度是因為你和我在一起,她在吃醋——她喜歡你不是恨你,你明不明白!」凌岩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劉漢的衣領,大聲吼叫起來。
劉漢真的被嚇住了,不是由於凌岩的話,而是因為她的行為。
「她很喜歡你,她這麼多年一直在等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呀……你不覺得你這樣她很可憐嗎……」不知道是出於對纖茵的同情,還是同病相憐的自怨自艾,凌岩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
劉漢推開凌岩抓住自己的手,審視地看著她。
完了,他一定很生氣,因為他一向討厭舉止無度的女人(游少菁除外,因為那是他的合法主人)。
「你……在生氣嗎?」劉漢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凌岩用力搖頭,現在她還敢生氣?只求眼前這位大將軍不要發雷霆之怒就好了。
「我不會納妾的,你放心吧。」劉漢不明白女人怎麼都這麼古怪,決定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我們還是先去找到鍾學馗他們吧。」
他剛才說什麼?不會納妾?他這麼古板傳統的人竟然不支持三妻四妾的「優良」傳統?
不,不是說凌岩希望他回去納什麼妾,而是他剛才話里的意思是,即使纖茵想嫁給他,也只能做妾了嗎?那麼……不對,他為什麼要對著自己說這句話,難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釋他不會納妾?他為什麼要向自己解釋這個?難道是他認為自己有權利過問這個問題……要是自己有權利過問這個問題,那不就說明……凌岩感到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正在源源不斷地從腦海中冒出來,把她的腦子打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讓她都沒有辦法正常呼吸了……
走在前面的劉漢,正在疑惑凌岩為什麼沒有追上來,回頭卻看到凌岩正昏了過去。劉漢來不及多想,搶在她的身體落地之前把她接住。
按照劉漢的思維模式和道德準則,凌岩即使有他未婚妻的名銜,現在做這樣的接觸也是屬於男女授受不親的範圍,可是問題在於,不管凌岩願不願意,已經被那麼多人傳說是劉漢的未婚妻,甚至連天庭的人都知道了,按照劉漢的觀念,她是已經不可能再嫁給別人了。既然劉漢已經玷污了人家的名節,他就必須負起責任娶凌岩為妻。只不過現在劉漢還是一條狗,他沒有辦法做出以一條狗的身分請人去提親的行為,所以才一直拖著「沒有給凌岩交代」。
雖然沒有下聘禮,可是凌岩要成為自己妻子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了,那麼作為正妻,丈夫的妾都屬於她的職權管理範圍,妻子堅決不允許的話,丈夫是不應該納妾的,這是深受傳統思想毒害的劉漢心中的道德準則之一,也是前世他妻子趁他出征時把別人送的幾個妾室全都活活打死之後得到的教訓。
再說,雖然現在凡塵之外的修行者們,大都還保留著以前的風俗習慣,一夫多妻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地府是和人間接觸最多的部門——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死亡和出生——接受人間的新事物也是最快的,他們的習俗和道德觀一般也會和陽間最為接近。陽間沒有一夫多妻的習俗之後,這種情況在陰間也逐漸消失,即使有人想要這麼做,也不會有法律去束縛他們,但是這種婚姻狀況還是在陰間漸漸消失。
劉漢也不是個好色之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納妾的打算,其實原本就連娶妻的打算都沒有。
看到凌岩在纖茵出現之後表現得很異常,劉漢覺得還是把這件事向她說明白得好,免得讓她那麼矜持的人竟然激動地對著自己吼叫。
雖然那是她的權利,可是自己是不是太冤枉了點?
很顯然,劉漢和凌岩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心有靈犀」這回事,他想的和凌岩想的是完全不同方向的東西。劉漢抱著凌岩走向了鍾學馗他們的方向。
※※※※※※※※
鍾學馗和鈴丫發現游少菁離開這個外景地時,並不著急,因為喬冠中還在這裡,按照姻緣學說,她一定還會回來的——況且她的客戶還沒有脫離危險呢,游少菁才不會放過這樣一筆進帳。等了一天多一點的時間,期間鍾學馗承受了巨大的折磨。
一邊是姻緣司官員在尋找他們,劉漢和凌岩也在試圖捕捉他們;另一邊,則是鈴丫喋喋不休的嘮叨。
什麼「你再不努力游少菁就會被人搶走了」;什麼「你這樣的人,游少菁一定還是嫁給別人比較幸福,你看人家喬冠中,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長得比你帥多了」;什麼「你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懦夫,連喜歡人家都不敢承認」;什麼……
鍾學馗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她弄得嗡嗡作響了。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游少菁嫁給別人的,可是要是她不嫁人……她要是永遠不嫁人多好,自己就可以一直這樣賴在她家裡,然後等到她老了、死了,到了陰間做鬼差,自己就可以在陰間照顧她,再然後……
不對、不對,這個念頭要是被游少菁知道了,一定會被她打死的。
可是真的不能讓她嫁給別人啊,不管那個男人多好,自己都不能接受啊。
「你怎麼就這麼笨!不就是三個字嗎?『我』、『喜』、『歡』、『你』,你怎麼就說不出來!你聽著,鍾學馗,『我喜歡你』!這很難嗎?很難嗎?」鈴丫踮著腳尖,拽著鍾學馗訓斥。
「我喜歡你……這是四個字。」
「你這個笨蛋去死吧!去死吧!等到游少菁回來,你要是不去跟她說,我就幫姻緣司的人去把紅線繫上,你給我等著瞧!」鈴丫已經被鍾學馗折磨得完全喪失了理智,開始胡亂地規劃著。
「可要是我真的那麼說,游少菁會殺了我的!」
「讓她殺掉或者她嫁給別人,自己選。」
「我不能選啊……我不能選啊……」
「我才不管你呢,給我滾開……」
原本那個可愛嬌氣的鈴丫,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和游少菁走得太近的關係?
鍾學馗痛苦地發現,鈴丫這個他照顧了很多年、活潑伶俐的小姑娘,現在正在游少菁化,而且很可怕的是,她只有粗暴的一面變成了游少菁的樣子,游少菁的溫柔和體諒,她卻一點也沒有學到。
鈴丫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麼會有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的錯覺。
這個人不但婆婆媽媽愛啰嗦,還有著與眾不同、極度扭曲的審美觀,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多大本事還喜歡充好漢,無聊的正義感特彆強,和他在一起,就等於給自己的生活設下無以計數的麻煩。如果說這些都是可以容忍的事,那麼他對於感情的麻木,就簡直是無可原諒的缺點了,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他竟然還在幻想著和游少菁就這麼一直保持著曖昧關係,或者說在他的潛意識裡,壓根兒就恨不得游少菁會主動向他告白。
自己到底哪裡少了根筋,居然曾經一心覺得自己喜歡他?
游少菁,我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出現,在喜歡他這件事上,倒霉的那個女人就很有可能是我了——反正願意正眼看他的也就只有咱們倆。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我為什麼非要忍受這個人!
鍾學馗和鈴丫抱著相同的念頭,度過了等待游少菁的這段時光。
游少菁回來的時候,喬冠中在第一時間見到了她。雖然房間里還有那個叫李灝的明星,可是鍾學馗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詛咒:無恥、色狼!
不過,這個時候喬冠中看向游少菁的眼神,確實與他們剛見面時不太一樣了,那是男性對女性有好感的神情,不僅李灝在一邊似笑非笑,就連鍾學馗都看得出來他的企圖。
喬冠中剛才出現在房間里,姻緣司的兩個姻緣使就跟著冒了出來,看來他們也和鍾學馗他們一樣,知道反正游少菁還會回來,就沒有跟著游少菁奔波,而是盯牢了喬冠中,來個守株待免。現在游少菁這隻可愛的小白兔已經落網,他們當然要出來把「韁繩」繫上了。
鍾學馗看著他們的動作,也做好了搗亂的準備。
就在兩個姻緣使往游少菁他們衝過去,而鍾學馗和鈴丫也準備動手的時候,一條絲帶橫在了鍾學馗和鈴丫面前。
「你們還不束手就擒?」隨著嘶啞的嗓音,一個清水芙蓉般的女子走了出來——姻緣司的人怎麼長得一個個都這麼沒有人樣。這是鍾學馗的心聲。
鍾學馗他們知道這幾天有個姻緣司的官員一直在追蹤自己,但是這個官員可能真的是當官當久了,不但對人間一點都不熟悉,而且處理事情時反應也有些遲鈍,所以他們兩個盡情地領著她轉圈子,對方也無計可施。所以現在鍾學馗也不怎麼著急,面對這種對手,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但是逃走可一點也不難,更何況還有劉漢和凌岩不知道隱藏在什麼地方,鍾學馗可以肯定,他們一定不會不管自己和鈴丫的。
所以當這個女子攔到面前時,鍾學馗依舊保持著沖向那兩個姻緣使的動作,並沒有因為白衣女子的攔截而改變行動;同時,鈴丫也沖向了另一個姻緣使,他們兩個的表現,就好像一點也不把那個白衣女子放在眼中一樣。
「大膽!」纖茵怒斥,手中的絲帶一揮,卷向了鍾學馗的腿。
畢竟對方是陰司的鬼差,她嘴上說得再狠,也不會真的傷了他,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好像鍾學馗他們之前也竭力避免真的傷害到那兩個姻緣使一樣。
然後,就如同鍾學馗他們預計的,凌岩出現了,擋在那個白衣女子身前,讓鍾學馗他們順利越過了白衣女子的阻擋。
纖茵一看見凌岩,立刻把鍾學馗他們拋在了腦後,對凌岩厲聲說:「還說你沒有私看姻緣簿,沒有的話,你為什麼和他們在一起!」
凌岩嘆口氣說:「纖茵姑娘,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纖茵一臉橫眉豎目,在她看來,凌岩是個不知羞恥的狐狸精,用不正當的手段勾引劉漢、破壞自己姻緣的惡人。
「劉漢他……」還真的沒辦法幫劉漢解釋,怎麼能和纖茵直說:「那個白痴男人根本就認為你是男的,他說的話根本就是想讓你去他那裡當兵,而不是當情人。」凌岩以己度人,要是自己在喜歡一個男人這麼多年之後遇到這種事,一定會精神崩潰的,而纖茵看起來柔柔弱弱,怎麼能承受得了。
「他在哪裡?我不想跟你說話。」纖茵一點也不客氣地說。
「他在後面,因為看到幾個被惡鬼附身的人,所以停下來了。」凌岩說完,嘴唇也抿起了。
是啊,他確實是那樣的人,要是遇見了惡鬼或者別的妖魔鬼怪在害人,他是一定要去管一管的。纖茵想到劉漢的英姿,不禁露出了微笑。
凌岩說:「其實應該跟你解釋的是他,可是我想,要是由他來說,你一定會更加難過,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跟你說說事情的始末。」想想劉漢對這件事的那種描述方式和態度吧,那是連作為局外人的凌岩都受不了的,更何況纖茵本人。
「你有什麼資格代替他說話!」纖茵誤會了凌岩的意思,大聲喊著。
凌岩苦笑:「他……沒人能代表他的……你知道的……他就是那樣的人。」
在凌岩和纖茵交談時,鍾學馗他們已經沖向那兩個姻緣使,並且分別成功地把兩條紅線抓在手中,用力地搶奪起來。
可是下一秒,他們就雙雙感到了不對勁,因為手中抓住的紅線竟然毫無韌性,僅僅是用手抓住的力量,就把各自手中的紅線都弄斷了。
斷開的紅線在空氣中像蛛絲一樣地浮動,飄落。
鍾學馗和鈴丫心中都閃過「上當了」的念頭。
就在這片刻工夫,那兩個被搶了紅線的姻緣使,各自又抽出一條紅線,用極為純熟的動作往游少菁和喬冠中的腳踝上纏去。
他們工作久了,系紅線的動作可以說是快、狠、准,鍾學馗再次撲過來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淡淡的紅光在游少菁和喬冠中之間環繞,似乎在宣布著命運已經把這兩個人的後半生永遠聯繫在一起。
「不要……」鍾學馗大叫一聲。
不過一切都已經晚了,只見兩條紅線已經結合在一起,變成了牽扯著兩個人的存在,而且顏色也逐漸暗淡,似乎很快就要融進他們的身體中了。
就在這個時候,游少菁忽然做出一個側耳傾聽的動作——她好像聽到了鍾學馗的聲音,於是下意識地往窗戶走了幾步。
然後,那條紅線——
被系在她和喬冠中之間,曾經被鍾學馗用力扯了好幾次都安然無恙的紅線,在她一動之下就那麼斷掉了。
很輕很柔地斷開,飄落在地上,然後閃動著越來越微弱的光,消失在空氣中。
游少菁對此什麼感覺都沒有,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就回過頭,繼續觀看兩個男人的戰鬥。
怎麼會這樣?兩個姻緣使面面相覷地叫了起來。
這根紅線明明很結實的,幾次被搶奪都安然無恙,這表示這個女人也是很重視感情的人,怎麼可能會就這樣斷掉。難道那兩個鬼差竟然這樣膽大妄為,連生人身上的紅線也敢切斷,這可是毀人姻緣的大罪啊。話說回來,天定的姻緣豈是那麼容易被斬斷的,這兩個小小鬼差應該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才對。
兩個姻緣使不明所以地呆站在那裡,看著游少菁。
游少菁絲毫不知道身邊發生的事情,而是在那裡不斷地撥打手機,然後在第三次無人接聽之後用力地合上了手機,惡狠狠地宣布:「鍾學馗,你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竟敢不接我的電話!」
雖然明知道游少菁極為厭惡在平時開啟陰陽眼,現在應該看不到自己,但是感覺到明顯殺氣的鐘學馗,還是不由自主地縮到了鈴丫後面。
「也許……這個女人雖然很重視感情,可是卻不是針對這個男人……」那個女性姻緣使若有所悟地說。
看著鍾學馗望向游少菁的目光,和游少菁打電話沒人接時的焦慮,這兩個看慣了生死情愁的姻緣使,已經自動在心裡編織起故事,一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結果卻天人永隔,一個做了鬼差還放心不下自己的情人,另一個在內心深處也接受不了別人……雖然他們不能相見和交流,可是心裡只有對方……
多麼感人的愛情啊,即使身在姻緣司,也無法不為這樣完美的愛情動容。
那個男性的姻緣使從和自己同伴的眼神交流中,也讀到了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於是在一瞬間里也變得淚眼朦朧。
兩個姻緣使就那樣用朦朧的淚眼看著鍾學馗,看得鍾學馗毛骨悚然:該不會他們承受不了任務失敗的後果,現在精神錯亂了吧?
「你放心,那條紅線既然斷了,就不會重新繫上了。」
「是啊,有些緣分就是用紅線也改變不了的,你放心吧,她一定不會變心的。」
姻緣使們總是希望看到完美幸福的姻緣,所以到了現在,他們反而開始安慰起鍾學馗來。
「你們的任務失敗了,真的不用再系一次嗎?」鈴丫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兩個姻緣使。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沒辦法重來的。緣分這個東西可沒有後悔葯可以吃,錯過了自然就沒了,這不能怪我們啊,要怪那個亂點鴛鴦的老不……老先生……呵呵,老先生。怪他點錯了姻緣嘛,是不是?」
不用問,鈴丫也能猜出他們口中要說的那個「老不死」,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月老了。看來這個姻緣司的管理,似乎比陰司還要混亂鬆散呢。
「那你們不會受到牽連吧?」鍾學馗就是這樣的人,那兩個姻緣使一對他說幾句好話,他就開始關心起人家來了。
「沒事、沒事,這可不算我們工作失誤,要怪也只能怪那個老不……老先生……呵呵呵……」
這位月老在部下們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很值得推敲啊……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