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人洞玩耍的阿寶-1
去人洞玩耍的阿寶(1)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到達了三里屯村。這裡是此次野外探險的起始地,我們會在這裡休整一晚,明天清晨,將從這裡出發,用十五天的時間穿越三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到達另一個村子。途中我們會經過五個小型的聚居地,可以補充食物和飲水。
為此次探險加重砝碼,同時也讓何運開這個猛男大呼刺激的是,這樣長時間的野外探險,幾乎可以算是在大學生探險史中破天荒地沒有當地的導遊。也就是說,一行十四個人是否能從原始密林中走出來,全得靠自己了。雖然每個人都帶了手機和其他一切應用器具,梁應物甚至有一支在當地借的雙筒獵槍,可在這現代社會中罕有的鳥獸稱霸之處,確實沒法說萬無一失。
不過我和梁應物卻並不擔心。手上有一張官方印製的詳細地圖,此外去年曾有一隻大學生探險隊也走過相同的線路,並且一路詳細畫下了地圖,這一次梁應物拿到了這份地圖的複印件,所以不會有迷路之虞。至於猛獸,一般來說,所有的肉食動物除非餓到極點,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更不用說這麼大的一支隊伍了,就算有萬一,梁應物手上的獵槍可不是吃素的。
此外,雖然梁應物沒有說,我也沒有問,但我不相信從X機構出來的梁應物,會沒有一兩件高科技的傍身法寶,就算沒有,也會帶著比手機更安全可靠的通訊工具。所以不請導遊,只是增加學生冒險情緒的手段罷了。
學校方面在之前早就和三里屯村聯繫過住宿和食物的問題。車子一到,村長和幾位老人就已經在村口迎接了,同時還有一幫孩童和幾個村民圍觀。這幾位老人估計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地位很高,他們白髮蒼蒼,臉上溝壑縱橫,在他們面前,我和梁應物也只能算是毛頭小夥子,更不用說那些學生了。他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還真是過意不去。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長途舟車勞頓,大家都飢腸轆轆。村長也知道這一點,稍微寒暄了幾句,就把我們引到吃晚餐的地方。
村子里沒有專門的餐廳,但是在村子中央的一大塊空地上,早已經生起了篝火,各種各樣的野味已經串在鐵叉子上,肉香飄來,看得我們眼珠子都直了,唾液不由自主地大量分泌出來。
不用什麼椅子,所有的人都席地而坐,除了烤肉,許多菜源源不斷從村子的各個方向端過來。看來村長早已經派好任務,許多村民的家裡都要一起做菜。我知道學校里一定會給村子一筆錢,我估計這筆錢不會太多,但相信對這個村子來說,也是不小的收入了。
和上海的餐館不同,這裡的菜雖然沒有大城市飯店裡的那樣精緻,也沒有各種各樣的調味品,但卻出自天然,全都是貨真價實的野味,肉要老一些糙一些,但又鮮又香,還有一大堆剛從山裡采出來的野生蘑菇,和山雞肉炒成一大鍋,那滋味,唉,現在回憶起來,雖然接下來就會碰到極其詭異兇險的事,但之前的這頓晚餐,直到如今還讓我直吞唾液。
三四十位村民參加了這一場「晚宴」,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場大餐也是難得才可以享受到的。雖然在神農架邊,經常都可以打到野味,但大多數時候都會拿到外面的市集上賣掉,少有捨得自己吃的。
席間,村民們向我們說了很多話,但大多數時候都聽不太懂,這種帶著嚴重口音的普通話,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對我們來說和當地的方言沒什麼兩樣,又不好意思句句讓人家反覆說,只好以點頭微笑矇混過去。不過看學生那一邊,路雲好像能聽懂一些,開始充當兩邊的翻譯,何運開和朱自力和村民們開始互相拼酒,酒是村裡自釀的,酒精味很沖人,幾輪下來,何運開已經開始搖搖晃晃,朱自力倒還好,真是讓人意外。
有人問在這條路線上哪裡比較好玩,什麼地方的風景好。看來除了吃苦探險外,大家來神農架一次,也想好好領略一下大自然的風光。於是幾位常在山裡走的獵戶開始介紹這一路的地形,什麼地方有小溪什麼地方有瀑布,哪裡開闊哪裡幽閉。還說了幾個和景觀有關的傳說,多是男女相戀,很是動人。
忽然,旁邊一個脆生生的童音說道:「還有人洞啊。」小孩子的普通話要比大人標準多了。
我聞聲看去,那是一個六七歲的男娃子,張著嘴,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通常小孩子說出的地方,必然是他們常常玩耍的所在,可是他現在的表情,竟好像有一點驚慌失措,彷彿剛剛做了一件錯事一樣。
「人洞是什麼地方啊,一個洞嗎,很好玩嗎?」袁秋泓笑著問他。
「阿寶,說什麼呢!」旁邊一個壯年男子呵斥道,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到阿寶的身邊,一把拎起他,另一隻滿是老繭的大手就打在阿寶的屁股上。旁邊幾個孩子臉色發白,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倒不是因為阿寶挨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我不想多管,而且阿寶也就挨幾下,一句話犯的錯誤能有多大?讓我奇怪的是,阿寶他爹在打阿寶的時候,表情居然也有點緊張,落下去的巴掌一掌接著一掌,打了十多下都沒停下。阿寶像是被打蒙了,也不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人洞,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樣看起來,倒好似是一個不能提的禁忌?
「別打了別打了,要把孩子打壞的,算了,他也沒什麼錯啊。」幾個女生看不下去了,出言勸止。
「添金,夠了。」村長發話了。阿寶他爹添金聽了,又狠狠打了三巴掌,終於把阿寶放下。阿寶雙腳落了地,獃獃地發了一會愣,這才「哇」地哭了出來。
「哭,哭什麼哭,下次再亂說,打斷你的腿。」阿寶他爹大聲說。旁邊一個女人走出來,看樣子是阿寶他娘,拉著阿寶離開。
我看了梁應物一眼,這「人洞」看來不那麼簡單,村裡人這麼忌諱,還是不問的好。
可是大學生們沒有這麼多考慮,個個都覺得這事情蹊蹺,滿肚子的好奇。
「請問,這人洞是什麼地方啊?」何運開問了出來。
「這……」村長一臉為難,想了一想,才說,「小孩子亂說話,其實這地方根本沒什麼好玩的。」
「阿寶這樣說,說明他常常去玩嘍,怎麼沒什麼好玩。」年輕人問起話來就是毫無顧忌,說這話的是劉文穎。不過說起來,我好像也算是年輕人,但和這些大學生在一起,彼此心理上的差距,還真是很大。這也可能和我之前一些奇怪的經歷有關,從生死邊緣走幾趟,再年輕也會很快成熟起來。
「呸,他會常常去玩,那真是見鬼了。」添金說。
村長苦笑:「不只阿寶,沒有人會到那裡去玩的,我也不知道剛才他為什麼會那樣說,真是奇怪了。」
這樣一說,學生們的好奇心更重了,紛紛出言相詢,看起來不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也不行,梁應物也只好問村長。
梁應物一問,學生們立刻投來感謝的目光,我心裡暗笑他果然懂得為師之道,這一下就收了不少人心,想來在X機構中人際關係也是複雜萬分,拿些手段出來,這些小孩子還不得被治得服服帖帖。
看見梁應物開口,村長也不好再隱瞞下去。原來依著他們原定的線路行進,大約走半天的路,在一處名為鮑家山的小山半山腰上,就有這麼一座人洞。這洞在幾乎可以稱做絕壁的陡坡上,一個小孩子,是絕無可能跑出那麼遠的路,到這個就算是成人沒有工具也很難進去的人洞里玩的,所以剛才阿寶肯定是在胡說。小小年紀就說謊,這頓打是一定要挨的。
我卻在懷疑,阿寶真的僅僅是因為說謊而挨打嗎?剛才這頓打可不輕啊,看得出阿寶他爹是下了重手。而不僅添金,從村長到幾位老人,表情都不太自然。當然,這話我並沒有問出來。
幾乎立刻就有人提議,要明天順便去這人洞里看看。
此話一出,一方面立刻受到其他學生的響應,另一方面,村長卻變了臉色:
「不能去啊,那種地方,不能去的。」
果然,我心裡說。
村長嘆了口氣,開始解釋原因:「我們誰都沒有去過那個洞,老一輩傳下來,那個洞是凶地,誰進去都會有災禍降臨,所以誰都不敢去。」
只不過這個原因對於充滿的好奇心的大學生而言,根本不能成為原因,接受了十幾年的科學教育,怎麼會被這樣無稽的理由嚇倒。
不過村長和幾位老人看起來都很堅持,大多數的學生都很識相地不再談這件事,只有何運開還在說明天一定要去看一看。梁應物見村長滿臉擔憂之色,只好出言讓何運開別再說下去。
晚宴完畢,村長就領梁應物到住的地方,其實就是村民家裡。這些村民都是村子里最富裕的,家裡也比較寬暢,可就算是這樣,也幾乎算是「家徒四壁」。有一家最好,有一台八十年代產的十八英寸彩電,能收三個台,但不太清楚。而其他沒有學生住的人家,大多數還在用煤油燈。條件之艱難可見一斑。
據村長說,就是電,也是前年剛通的。而十年之前,這裡還是完全的原始生活狀態。
安排好住宿,學生們就把梁應物圍了起來。所為何事,我和梁應物的心裡都有數。
「我們要去人洞。」所有的學生都是一個聲音。
梁應物早就料想到了這個情況,看到學生們意見堅決,也就同意了。對此我也沒有什麼異議,且不說這種傳說很大程度上是不可信的,就算有什麼怪異,不是我自詡,我和梁應物可不比常人,可以說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難道還會在這山溝溝里翻船?
事實證明,我們確實沒有翻船,可翻與未翻之間,也就一線之差。時至今日,我仍為當時的無知和莽撞后怕不已。
小村的夜晚非常寂靜,家家戶戶睡得都很早。學生們白天坐了一天車,應該說有些累了,但想到第二天就要開始的探險,每個人都很興奮。有些人還玩起了探險的遊戲,黑夜裡十幾支強力手電筒的光柱照來照去,惹得村裡的幾隻大黃狗狂吠不止。
興奮過後,抱怨就一點點出來了。白天出了一身汗,當然要洗了才睡,可是這裡沒有自來水,只好打冰涼的井水。不說打水不方便,連一個遮一遮的地方也沒有。只好由幾個女生站成一圈,把男生趕開,讓裡面的一個洗。接下來幾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洗澡的地方,所以雖然極為麻煩,也只能將就了。
至於不時出現的不知名但出奇地大的各種外形嚇人的昆蟲,更是不時引起一陣陣女孩子的尖聲驚叫,在安靜的村子里傳出老遠。
我和梁應物住在村長的家裡。村長家是二樓的房子,五年前起的。聽村長說,是在山裡挖出了一支上好野參,賣了好價錢,這才有錢起房子。村長把整個二樓都讓了出來,兩間房住了四個人。
有些事白天不方便聊,晚上就我和梁應物兩個人,我和他也很久沒有這樣的聊天機會了,趁機問他有關X機構的內部情況。對於這個全中國沒幾個人知道的神秘機構,我的好奇心還真不是一般地大。
可是梁應物的口風極緊,對於組織內部的事,就算是我這個好朋友也不願意多說。可是他說了幾個最近碰到或其他人處理的案例,雖然有些環節說得很模糊,還是讓我大飽耳福。
其中一個案例,竟然涉及中國傳說中一種非常著名的動物「年」,雖然未曾捕獲,但各種搜集到的證據,都指向這種原以為是古代中國人臆造出來的神奇生物。而這種生物,又好似和人類在天地間最無法把握的世界的基本構成——時間有所關聯。
但大多數的案例都不了了之,畢竟以人類現有的科學基礎和手段,就算X機構所能運用的科技要超出一般水準一大截,也還是對種種超自然或自然最本源的現象無能為力。但是聽到了像「年」這樣的生物真的可能存在,並且還神奇到不可測度,已經足以讓我驚嘆這個世界的奧秘真是沒有窮盡。
第二天6點半的時候,就被梁應物叫了起來。平時在上海做記者,如果早晨沒有採訪,9、10點鐘起床還算是早的,可這下子沒法賴床,好在用冰涼的井水洗漱完畢后,睡意就被將要進入神農架的興奮所取代。
早飯是清爽濃稠的白粥,配以極鮮的鹹菜,一會兒大海碗就見了底。不用梁應物多說,大家都知道這不比平日的早飯,可以隨便敷衍過去,待會兒的路可不好走,所以就算是吃的最少的路雲也扒了一碗半下肚。
7點30分,一行14人在向村長和長老們揮手告別之後,踏上了穿越神農架的征途。當然,所謂的穿越只是在神農架的一角邊緣橫穿過去。真正的深處,就算是最有經驗的獵人在進入前也必須要有一去不歸的覺悟,遑論我們。
梁應物走在最前面,拿著指南針,並不時拿出地圖對照,以確保方向的正確。12名學生走成一個菱形隊列。之所以沒有走成最普通的一字長龍,是為了確保在發生突發事件時,所有的人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聚攏到一起。在出發前,這些學生都接受過短時間的行軍訓練。
我走在隊伍的偏後位置,這樣基本上全隊的情況都可以掌握。
腳下是積了不知多少年的樹葉,我們沿著一條溪水向前走。這裡並不是想像中的不見天日的密林,視野頗為開闊,綠樹青山流水,如果不是以現在這樣的步速快速行進,其實還是蠻舒服的旅遊。不過聽梁應物說,按照正常的行程,我們將在今天晚上到達第一個聚居地,補充食物和水后,第三天開始就會進入一片原始密林。在那裡,就算是烈日當空,也透不進一點陽光來,要穿出這片密林,得足足走上四天,算是本次探險中最考驗人的路段之一。
這裡不比尋常的旅遊區,那種地方,就算沒有路也已經被遊客踩出了方便行走的通道,而這裡則仍是完全原生狀態,地面談不上崎嶇,可高低起伏,時常要小心凸出地面的樹根,有時還要跳過橫倒在地上的枯樹。走了兩個小時,就連我這個常常走路的記者,背著這麼大的旅行包,腳也微微酸了起來。看看正相互談笑卻大多已經汗流滿面的大學生,心想接下來的這十幾天,對他們還真是場不小的考驗。要知道在之前的村子,一些行李太過沉重的學生,看看形勢不妙,已經紛紛減負,把一些又佔地方又礙事的零食和飲料分給村裡的孩子們,倒是讓那幫娃子們笑開了懷。不過就算是這樣,還是有幾個人背著兩個包。我敢打賭,走不到三天,他們又會再扔掉一批東西。
幾乎所有人的話題都圍繞著今天中午就會到達的鮑家山人洞。神秘的神農架里的神秘山洞,對於年輕人的吸引力要比眼前秀麗的景色還要大,朱自力甚至已經開始把人洞和埃及法老的詛咒聯繫到一起。不過說歸說,這些大學生卻沒有一點真正的畏懼,而是抱著看看西洋鏡的心態,打算用所謂「科學的精神」和「科學的手段」,瞧瞧這個被當地人視為禁地的人洞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所在。
雖然大家早飯都吃得很飽,但那些碳水化合物早已經轉化為能量,在幾個小時的行走中消耗殆盡。中午11點15分,梁應物在溪水旁一處開闊的泥地里停下腳步,讓大家生火燒午飯。十幾個人拾柴的拾柴,看火的看火,忙了好一陣,才把火生起來,上面架上兩個盛米的大鍋,至於菜,就是些在夏天不容易壞的臘肉咸腿和鹹魚。
雖然菜不多,米也有點半生不熟,但所有的人都吃的很香,兩大鍋飯頓時被一掃而空。之後稍作休息,探險隊繼續上路。
可能是因為山裡人的腳力比我們好的原因,直到下午近2點的時候,我們才到達鮑家山。
這是一座小山頭,約有三百米高,雖然也有植被,但沒什麼喬木,看起來山體還是以石頭為主。向著我們的是背陰面,一道和地面約呈七十度角的陡坡。整面坡只有一個山洞,位於離山頂不遠處,從下面望上去,儘管有點難度,似乎小心一點,還不是無法到達。
學生們的熱情一下子高漲了起來,立刻就要繞道爬上去。梁應物只說了兩點:一是如果實在進不去不能冒險;二是在裡面不要待太長的時間,因為我們還要盡量趕在天黑前到達下一個聚居地。
真正開始爬這座山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難。雖然所有的人都已經把大旅行包堆放在一起,相信它們還不至於霉運到在這麼點時間裡就被什麼動物叼走。每個人只帶著隨身的背包,可是往山上爬了不到50米,人人臉上都已經滿頭大汗。
這裡可和在什麼旅遊景點爬山不一樣,黃山也好華山也好,山再高,路再險,好歹那還是在走人開出來的路,有一格一格的石階讓人信步而上。而爬這座袁公山,簡直比攀岩好不
了多少。在之前的路程中,女生們還頗注意儀錶,看到泥潭會繞過去,衣服不小心碰髒了,眉頭還會皺一皺。現在這麼一爬,在有些地方甚至要以近似於匍匐的方式通過,再小心謹慎,能保證衣服不被勾破已經很好了,哪裡還顧得上乾淨於否。好在這次大家都有準備,帶的衣服以便宜耐磨為主,梁應物其實還準備了統一的迷彩服,只是由於女生們的反對(又厚又難看),才沒有勒令她們穿上去。這回山一爬,幾個衣服褲子勾破的人恐怕就要把迷彩服穿起來了。
我左手抓著一株小矮樹,右手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試了兩下,確認了承受力后,雙手用力,很輕快地爬過了這段較陡的區域。前面的路雲和梁應物正在招手,看來接下來會好走一些。後來不時傳來驚呼聲,女聲居多。我不用細看也知道是為什麼,我剛才一路爬上來,少不了要撥開或利用一些粗壯的植物枝幹。神農架這種地方,是生物的天堂,不但植物又粗又狀,昆蟲也是如此,有時候推開一塊石頭,就會看見一條一尺長的蜈蚣游出來;晃一晃半人高的雜草,幾點黑影就挾著刺耳的振翅聲盤旋起來。好在每個人都擦了當地人做的驅散蛇蟲的藥膏,黑黑的,散發出異味,其中很可能就有一些蛇蟲的屍體,手腳、臉、脖根部位塗一點,等閑蛇蟲不會再靠近。但是換而言之,萬一在這種措施之下還被攻擊,多半就會含毒,必須立刻採取急救措施。
我心裡卻在暗暗奇怪。這鮑家山雖然沒有一條正式的上山之路,可是我們走的這條路,明顯要比其他地方好爬得多,與其說是梁應物眼光好,挑了一處方便上山的地方爬,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條被荒廢多年的上山小道。回頭看一看,一路上來,除了有少數地方要小心注意之外,大多數地方就是腳下不穩摔下去,也多有可抓之處,出不了人命。只是這人洞現在已經成了禁地,如果這是條多年前的小路,那麼當年,是什麼人在這裡上上下下呢?
雖然說有了這條「路」,可是隊伍的行進依然很緩慢。我估計梁應物可能很早就開始後悔了,後悔不該同意去人洞,這下子要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站才怪,第一天行程上就出這麼大的問題,一定讓這個一切都喜歡按計劃行事的人很不舒服。不過梁應物這個人是死硬脾氣,心裡不舒服才不會說出來,而且他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都爬到這分上,已經不可能退回去。
所有人都站到山頂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上山容易下山難,就算是立刻下山,回到堆放行李的地方,也得四點多。
梁應物終於發話,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不下去看一看人洞也對不起大家付出的辛勞,可是由於時間關係,在洞里呆的時間不能超過10分鐘。
對此,沒有人持異議。許多人到現在還氣喘如牛,有些人已經開始抱怨,說早知道就呆在下面看行李了。
在人洞的外面,有一塊延伸出來的石台,可供人落腳。而從山頂下到人洞,儘管要比剛才爬上來陡,可還是有供人抓手落腳的地方。不過畢竟這裡要比剛才危險得多,萬一沒抓住摔了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梁應物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固定好登山的專用繩索。他是個做什麼事都預留退路的人,連繩索也用了兩根,一根鬆脫,還有另一根。無論哪根都足夠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我第一個抓著繩子爬下去,梁應物在上面看著繩索,最後一個下。山洞離山頂大約有十幾米,雖然女生們大呼小叫,最終還是有驚無險,所有人都安然進了洞。
一條通向墳墓的甬道
人洞里相當寬暢,洞底離地面有四五米高,初看上去洞有近百平方米。在對著洞口的左前方洞壁,還有一個黑黑的通道,洞中套洞,看來可能還別有天地。
這裡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平平無奇,整個洞相當乾燥,幾塊散在地上的大石頭上也很光潔,沒有水印和被腐蝕的痕迹,這點倒確實有些奇怪。因為這是山的背陰面,照常理該潮濕才對,而神農架也不是少雨水的地方。不過我不是學地質的,這樣的現象說不定也不算太
罕見。
在所有的學生都對人洞表示失望,並要求快快探一探那個通常後面有什麼時,我卻聽到身邊傳來一句「有點奇怪啊。」我轉眼望去,是梁應物。
「是啊,這個洞太乾燥了。」我說。
「不僅如此,你注意到了嗎,這裡沒有蝙蝠,而且,地上連雜草、苔蘚之類的植物也沒有。在神農架這種地方,有這樣『乾淨』的石洞,真是不同尋常。」
我和梁應物交談的聲音既輕且快,因為我們無法確定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或許我們只是在杞人憂天,沒必要說出來造成學生的恐慌。
「去不去?」梁應物看著前面的入口,語氣中竟有著一絲猶疑。畢竟他要對這些學生的安全負責,不能胡亂冒險。
我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學生,趙剛和何運開已經拿出手電筒往裡面照。我向梁應物苦笑了一下:「你說呢?」
「我在前,你在後,小心一點。」梁應物說。
我點頭。
穿過幾塊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大石頭,我跟在袁秋泓的後面進入通道。老實說,我真的感覺有些怪異。或許是村裡人說的禁地讓我心理上有了些陰影,總之,我覺得這裡死氣沉沉,沉悶而無生機。不知道在通道的另一頭,有什麼在等著我們。當然,或許和剛才那塊空地一樣,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條一兩米寬的甬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看不出人工開鑿的痕迹。有的地方會忽然有一塊突起的岩石,得很小心地走過去,以免撞痛。我們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整個洞里非常安靜,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借著手電筒,我看到前面的女生手拉著手,我想她們是有些怕了。
甬道里高低起伏不平,忽而爬上,忽而往下,走起來的時候腳上要用點力,免得人踉踉蹌蹌不知摔到哪裡。所有的人都打開了手電筒,強力手電筒的光柱很集中,筆直地照出一條路,但發散性比較差,加之高低起伏,照到的地方有限。14條光柱一起照向四周,還是覺得前方很黑。
甬道非常深,我估計走了大概有七八十米的距離,卻聽見前面梁應物咦了一聲:「死路?」
光柱向前照去,照在坑坑窪窪的岩石壁上。不過再向前稍走幾步,就發現原來不是死路,而是一個彎道。這個彎轉得非常大,和我們原先的那條甬道折成了一個銳角。轉過去之後,由於角度太大,洞外的陽光已經完全照不進來,四周的黑暗和14條手電筒光柱形成強烈的反差。
再向前走了近八十米,又是一個銳角的大轉彎。我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樣兩次轉折,就好像一個三角形一樣,再走下去,應該又回到和剛進來時的大石洞差不多的地方,所以多半還是個死胡同。不過這樣長的自然形成的甬道,倒也頗為少見。雖然有許多洞也很深,而且九曲十八彎,但很少有像這樣走直線,再轉兩個非常乾脆的大彎的。
甬道稍微寬暢了一些,可以容兩三個人並排走了,路也平坦了一些。走在最前面的梁應物卻又輕輕「咦」了一聲。在這樣的山腹中,他的感嘆雖然輕,卻依然可以被每個人聽見。
我從後面用手電筒向前照去,立刻知道他為什麼驚奇了。光柱向前射去,盡頭一片模糊,幽深漆黑,前方不遠,竟然又是一個大空間。我回憶了一下,剛才洞口的那個大廣場,我們都已經細細察看過,只有一條通路,再沒有第二條轉回來的路吧。這個念頭只閃了一閃,就被立刻打消,單看前面的漆黑一片,就該知道和前面不是一個地方了。想必是剛才的兩個轉折三條甬道,上上下下,總的來說有著微微的坡度,所以前面該是位於剛才來時的石洞上方或下方的空間了。
我心裡期盼著別是在上面才好。因為從剛才走的路看,如果是在上面,那麼和下面那個洞之間的石壁應該沒有多厚。那麼多人踩上來,別忽然蹋陷下去。
因為有著這個小小的並且略有些莫明其妙的擔心,我的好奇心讓我快步走過前面的學生們,想要快一點看到前面的情況。這個有著相當神秘色彩的人洞里,居然有著這麼長又這麼特異的石甬道,而甬道通往的場所,究竟是怎樣的呢?
前面的梁應物也加快了腳步,幾個大步就走完了甬道的最後幾米,跨入了前面的大洞,手上電筒的光柱來回掃了掃,確定這個洞內的情況。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也把手電筒對著那邊照。但從我的角度照不到什麼東西,大半的光柱都落在梁應物挺直的背上。就在這個時候,我明顯的感到,他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雖然光柱在晃動,但我想我沒有看錯,梁應物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居然讓他的整個人都震了一下。我的心一下子抽緊。這是一個人在這樣幽閉黑暗的地方,遭遇突髮狀況時的正常反應。重要的是,我知道梁應物這個人,涵養的功夫比我還要好很多,雖然不至於說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但有著X機構工作經驗的他,恐怕就是看到一頭牛開口說話都不會有這樣特異的反應。
這些對前面狀況的分析,其實都是在我腦子裡一瞬間完成的。我只要再往前走幾步,就可以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梁應物在震了一震后,立刻就做了一個動作,使我更加確信,前面有問題。
他舉起了左手,那是一個阻止後面的人上來的姿勢。
我想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因為這樣一個動作而退回去。而且,我相信那時大多數人還沒覺察到梁應物的異常。
緊跟著梁應物的是何運開,他完全沒有理會梁應物的示意,不知道這個神經粗大的肌肉男是視而不見呢,還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梁應物的動作。他往前走了幾步,手電筒掃到前方某個地方,人就像被電到,一下子呆立著不動,嘴裡發出「啊」的一聲低呼。這是一個快速的吸氣音,通常只有被嚇到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大概10秒鐘的工夫,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進入到這個石洞中。手電筒的光柱在這個石洞里劃過,「哐當」幾聲,四五個手電筒掉在了地上。然後是尖叫聲,所有的女生在第一刻的巨大驚駭后,呆了3秒鐘,然後齊齊發出凄厲的尖叫,甚至朱自力、趙剛等幾個男聲也大叫起來。急促的氣流快速通過聲帶,聲嘶力竭的叫聲在黑暗的山洞裡持續地迴響著,我只覺得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努力地吞了口唾液,讓自己儘快平靜下來。
手電筒光柱所及,駭然全都是白森森的人骨!
這個洞,似乎比先前那個還要大,可是洞內的大多數地面,竟全都被人骨所覆蓋,不知道有多少具。順著光柱看去,不是慘白色的骷髏頭就是肋骨或蜷縮的手骨,甚至還有幾具幼童的屍骨。如此多的屍骨,不知已有多少年,就好像當年日軍侵華時的萬人坑。由於屍骨眾多,這裡又相當封閉,空氣中發散著奇怪的味道,而沒有被手電筒照到的黑暗中,也閃著點點磷光。
先是村人們的警告,再是穿過長長的甬道,忽然看見這樣一副白骨橫陳的情形,那可要比在光天畫日之下,在南京看萬人坑遺址可怖得多。難怪柔弱的女生們如此失控,高聲的尖叫到現在也未停歇,她們拚命地發出尖銳的顫音,彷彿要借著這種發泄方式,把心中深深的恐懼驅逐到周圍的黑暗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相信突如其來的恐懼,或者說是震駭,膽子再大的人也抑制不了,區別只在於有的人完全無法掩飾地表露出來,而有的人還可以比較好地控制自己,並且讓大腦在短暫的空白后迅速恢復到思考狀態。
對我和梁應物來說,看到這些遍地的白骨,可能是震驚的感覺要大過恐懼。經歷過真正恐怖的我們,明白這些屍骨本身並不能帶給我們傷害,而屍骨給人的恐懼,其實是人對於死亡狀態的天生的恐懼,對於一些經歷過死亡邊緣、自修羅場里回來的人,或者對一些好奇心旺盛到連對死亡狀態也有好奇的人來說,初見的震駭之後,就可以很快鎮定下來。
「別叫了。」梁應物重重地喝了一聲。
「就是,一些骨頭而已,你們翹了也是這副樣子,有什麼好怕的。」何運開大聲說。不過我倒覺得,雖然他的聲音要比梁應物還要大一些,可似乎心裡還是有點虛。
「呸。」
「你才一樣呢。」
何運開的話倒是起了作用,女生們一邊啐他,一邊也慢慢恢復了過來,至少不再發出那種將我耳膜刺激地隱隱作痛的聲音。我懷疑在這樣的小空間里,這些天賦高音的女性在把自己的聲帶叫破之前,很可能我的耳朵就先不行了。
梁應物在自己的手錶上按了一下,夜光燈亮了起來。
「現在是3點45分,我給你們10分鐘的時間,10分鐘后我們返回,希望你們抓緊時間,如果你們不想今晚在這樣的黑暗中走太長時間的話。當然,你們也可以要求現在就回去。」
初時的恐懼過去之後,幾乎所有的男生都希望在女生面前表現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的勇氣和膽量,所以紛紛要求多看一會兒再走。明顯可以看出,有幾個人是在硬撐。我心裡暗暗發笑,這樣來表現自己的勇氣,其實只能說明他們還未完全成熟,對於絕大多數的女人來說,她們對這樣的勇氣一點都不感興趣,她們覺得那只是男人的無聊和莽撞,完全不懂得要體諒她們的心思。
所有的女生都縮在洞口,沒有一個願意走到那些屍骨中去。男生則用手電筒照來照去,小心翼翼地走動著。
我站在梁應物的身邊,我們兩個都是有冒險基本常識的人,做出來的舉動也如出一轍。兩條手電筒光柱從洞口的左側開始,沿著洞壁由上而下掃動,並且一點一點向右移。等到移到洞口右側時,洞內的基本情況已經看清楚。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下,要有所動作,前提是先儘可能地了解周圍的情況。
洞內的空間非常大,大約是前一個洞的兩倍多,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在洞的中央有一個小水潭,這裡是不見天日的山腹,一路走進來,四周和一般的洞穴不太一樣,非常乾燥,雖然山腳有溪水,可是在這裡出現一口水潭,卻也是極不尋常的景觀,如果沒有遍地的屍骨,倒是個不錯的旅遊之處。
和之前一路走來一樣,這個洞里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沒有蝙蝠,沒有地衣。基於村人對於這個人洞的禁忌,雖然之前我並不太相信,可是看到了這滿地的屍骨后,我擔心洞內別有玄虛。不過很仔細地觀察過之後,卻也沒有發現什麼。只是在心底莫明的有著一絲排斥感。我常常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這樣的直覺使我很容易介入到特殊事件中,也往往使我在身陷險境時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不過現在我不太確定,我這種希望儘早離開這裡的感覺,是因為這裡的屍骨,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反正梁應物也說了,只呆10分鐘。
我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白骨,走到洞中央的水潭處。這個水潭的面積只有兩三個平方米,靠近水潭的地面微微有些潮濕,可是依然沒有苔蘚類的植物。我用手電筒對著水潭直照下去,水面非常平靜,沒有波動,水很清,看不到底,估計很可能也沒有魚、蝦等水生物。
在我藉助手電筒的光線,仔細看地上的那些人骨時,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可以看到這裡有鍋、碗的碎片,不遠處還有銅香爐,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這些人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可是這滿地的白骨,看過去怕有數百具之多,就連皮肉不存的骨骼,都讓人有「堆積」的感覺,儘管這裡有近五百平方米,可是也不可能容納下這麼多人生活。
在白骨中,有一些骨架極小,想必還是孩童。這樣一個地方,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上來,方才上山時那條似有似無的山道,是不是這些人在多少年之前踩出來的,為什麼孩子也要進洞,而進了洞又為什麼不出去,是餓死的,還是有其他什麼死因?我注意到,有相當多的骨骼並不完整,隨處可見單獨的臂骨、腿骨甚至是肋骨,想到當時殘肢斷臂的血淋淋場面,連我也心中一堵。
當時在這裡所發生的事件,一定很不簡單,就如同遠古神話的緣由,有少數是因為一些讓人留下深刻印象或深遠影響的事件,經過不明真相的人們口口相傳而變得面目全非,在這個人洞里所發生的慘劇,也一定輾轉流傳到了附近的村落,儘管真相無從得知,可是一定有些不同尋常的兇險訊息,使此處被列為不得靠近的禁區。
越是深入思考,我越是覺得背上涼颼颼的。距離這些人的死,已經不知有多少年了,可是事件是這樣的離奇,以至於現在我站在這裡,竟然有一種身處險地的感覺。我回頭看了看梁應物,手電筒的餘光打在他臉上,表情也和我一樣凝重。
「集合了,我們準備出洞。」其實還沒到10分鐘,但是一聽到梁應物喊出這句話,包括何運開在內的所有男生,都乖乖迅速回到了洞口,不過相信回到了上海,他們一定會為自己在這屍骨中的表現而大肆宣揚。而女生們更是等這句話等了很久,對她們來說,大概在這裡過一分鐘,就像一天那麼長。
梁應物不敢大意,清點了人數,確認是14個沒錯,便率先轉身進入了甬道。剛走了一步,他忽然回過頭來,說:「每個人拉著前面人的手,萬一有人掉隊前面的人立刻報告。」
我心裡一動,這麼說來,他也覺得這個地方,不只是一堆白骨而已,恐怕他也和我一樣,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樣的命令,如果是在平時發出,一定會被男生們嘲笑,可是現在卻沒有人發出異議,每個人都伸出兩隻手,和前後兩個人保持緊密聯繫。這一次我沒有像來時一樣走在隊伍的末尾,而是走在梁應物後面。走在我後面的是蔣瑋,冰冷的小手膩膩滑滑,全是汗,看來被嚇得不輕。
「出去之後,你會把這個地方上報嗎?」我輕聲問梁應物。他自然明白,我所說的「上報」,可不是指上報學校。
「先讓當地政府組一支考察隊來,如果發現什麼再看吧。」梁應物低沉地回答。
折過第一個彎,所有人的腳步都加快了一點。和來時的探險心情不同,現在大家都想儘快離開洞內的黑暗,回到外面的陽光中。雖然現在時辰已經不早,太陽再過一會兒也就要落山了。
「啊!」
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驚叫。梁應物猛地停下腳步,一瞬間,我的心被激得狂跳起來。
十幾道手電筒的光線照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劉文穎臉色慘白,而站在旁邊的何運開則一臉的尷尬。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拿著一根白森森的東西,竟然是一根臂骨。
「你要死啦,腦子有毛病啊。」劉文穎大聲罵。
這是男生最喜歡玩的嚇唬女生的把戲,可是在此時此地,卻非常不合適。
「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把東西丟掉。」梁應物語氣嚴厲。
何運開「哦」了一聲,悻悻地丟掉那根骨頭。
轉過第二個彎,很快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是的,重見天日,那時我真的是這麼想的,相信每個人都這麼想,這樣的黑暗,實在是太難熬了。
忽然,我覺得梁應物握著我的手用力地緊了緊,步伐也明顯放慢了下來。
「怎麼了?」我問。
「我們進來的時候轉了幾個彎?」梁應物問。
「兩個啊。」我說,心裡卻奇怪,梁應物不可能連這都不記得的。
「幾個彎?」梁應物一下子停下腳步,又問。這次的對象是我身後的蔣瑋。他的聲音急促,而我這個對他非常熟悉的朋友,竟然在他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恐懼。
「兩個彎啊,那多不是說了嗎,我們已經轉了兩個彎了,快走啊,有什麼話出去再說。」蔣瑋一心要趕緊出去。
「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我沉聲問梁應物。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一定發現了什麼非常不妙的情況。可是他就在我前面走,好像沒發生什麼事啊。
梁應物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把頭轉了回去,向前看。
向甬道的出口處看。
「天哪,怎麼可能……」袁秋泓失聲叫了起來。
我不用聽她接下去說的話,在她叫出「天」的同時,我已經知道了哪裡不對。
光。
沒有光。
已經轉過了兩個彎,前面該就是甬道的出口了,現在是四點左右,外面應該還有充足的陽光,所以外面的那個洞還是比較亮的,所以甬道里也該有點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