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崩塌
「那蓮蓬……蓮蓬!」張許說道:「可能有很強的電磁波!」
她的話提醒了孟樓,此前他們也多次探討過一些諸如「屍變」之類的事情,比如傳說中死者不能見黑貓,否則會屍變,那是因為黑貓之類小動物身體裡帶有極強的靜電,而死者身上也同樣帶有靜電,兩種不同的靜電相吸,所以導致死屍發生坐起、跳躍等動作。人的大腦原本就是依靠生物電流來支配全身運動的,當人死後雖然生物電流已經不存在了,但傳導生物電流的渠道還在,血池蓮的人頭蓮蓬如果真能發射出電磁波,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死者的身體,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只有荷恩與小九受到了血池蓮的影響,這玩意對死人有效,對於腦電波正常的活人而言,影響就沒有那麼大了。
但是,孟樓很快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昏沉,一股難以遏制的怒氣從內心深處湧出,破壞、殺戮和鮮血,他內心中對此產生了極度的饑渴。
「該死……離開這裡,快離開!」
生死眼咆哮起來,他第一次表現得失去了冷靜,看上去似乎馬上就要對違背他命令的人動手。
「滾,少來吵老子,再嚷嚷老子就把你們全斃了!」胡海根本不理會他,他雙眼也是赤紅,緊緊握著槍。
「瘋了!」見到就連一象溫婉的張許也目露凶光,孟樓心中惶然,從張許出聲警告到現在,不過是短短半分鐘的事情,結果眾人就開始受那血池蓮的影響,眼見就要自相殘殺了。
「只有破壞了那血池蓮才行,可那兩具屍體護住了血池蓮,我根本無法接近……為何我受到的影響比較小?」心中惶惶無計的時候,孟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雖然他也感覺到了對血腥的嗜求,可很明顯,他不象其餘人,離失去理智只有一步之遙。他的頭腦還很清醒,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識,甚至還能在思考解決的辦法。
「金匱六壬盤,對了,一定是金匱六壬盤!」想到自己與其他人唯一不同之處就在於自己手中抓著金匱六壬盤,張許找來檢測的人說過,金匱六壬盤可以釋放出對人體無害的電磁波,而自己又對這電磁波敏感,所以才能在血池蓮的干撓下支持下來。
想到這裡,他舉起金匱六壬盤,想要將它貼上胡海的臉。誰知道胡海一偏頭,用槍口指著他道:「你要做什麼?」
「大海,是我,我是小樓!」
被槍口指著,孟樓雖然明知這不是胡海本意,可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大聲呼喚,試圖讓胡海恢復理智。
「我知道是你……你要做什麼?」胡海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槍口也垂了下來。
「你看看……看看金匱六壬盤,我發現它似乎有新的變化了!」
孟樓心念電轉,這個時候用強顯然不是辦法,而且他並不知道對自己有用的金匱六壬盤對其他人是否也有用,因此,他大聲說道。
果然,不僅僅是胡海,其餘人也慢慢靠攏過來,雖然眾人之間仍然相互戒備,甚至頗有劍拔弩張的味道在裡面,但有了件事情讓他們分散注意力,比起剛才的混亂還是稍好了些。
孟樓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接著又退了一步,無論那血池蓮是靠電磁波還是氣味甚至花粉影響眾人,只要距離越遠,那麼受到的影響也就會越輕。他一步又一步退到了樓梯口處,眾人已經明顯露出煩躁的神情,他才停住了腳步:「你們看!」
眾人湊齊了過來,獃獃盯著金匱六壬盤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來。胡海忍不住問道:「小樓,哪有什麼問題?」
見他眼中的紅光已經消失了,孟樓算是鬆了口氣,他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生死眼與蚯蚓王如此畏懼那血池蓮了,這東西根本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就會讓潛入的盜墓者自相殘殺,特別是在古墓中,如果墓主屍體保存得好,也會被這玩意控制。不過,他們這次似乎還算幸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九和荷恩的屍體始終護在血池蓮身前,並沒有乘機對他們下手。
很快,胡海意識到自己受到那血池蓮的控制,甚至對孟樓舉起了槍,這讓他異常惱怒。他有些愧疚地望了孟樓一眼,然後憤怒地吼道:「我靠,那個鬼曹操,死了兩千年還留下這禍害!」
「這倒不是曹操留下的……血池蓮是陳香姬留下的。」張許在旁幽幽地說道。
孟樓心中一驚,他看向張許,這種事情,張許怎麼會知道?
生死眼也恢復了神智,他的目光再次變得犀利如劍:「張家小姐,你身上的那個影子究竟是誰?」
「我說過,她身上有惡靈!」妙法八幡宮阿芸冷笑了一聲。
沒料到事情轉到現在,又回到了他們最初上來的時候,孟樓與胡海對望了眼,然後再次站在張許的身邊。張許感激地望了二人一眼,然後悠悠然一嘆:「我身上的影子……應該就是陳香姬吧。」
聽到她承認了,孟樓與胡海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胡海,雖然沒有從她身邊離開,可也側著身軀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你……你被鬼上身了?」
「呸呸!」蚯蚓王聽到他口出這樣不吉的話,用力地吐了兩口唾沫。
「也可以說是鬼上身……還記得我們剛出甬道見著這銅雀台時的情景嗎,那個時候,我看到銅雀台前的銅雀上閃出了一團綠光,那團綠光飛進了我的身體,然後……我的意識就一直處於很恍惚的狀態中。」張許娓娓道來。
可她才開始說起,那邊血池蓮卻不給她這個時間。
血池蓮從那血垢中生產出來,動物的血液就是它營養的來源,利用自身特長尋找食物是生物的本能,因此在發現眾人掙脫了它的控制之後,荷恩與小九的屍體就被派上了用場。
兩個原本護住血池蓮的死屍搖搖晃晃地向眾人行了過來,他們身上的血已經流干,但那血跡還在,特別是荷恩胸前那翻露出內髒的傷口,讓人看了禁不住心驚膽戰。
胡海早就憤怒之極,那血池蓮不僅讓他狂躁不安,而且還讓他對孟樓舉起了槍,這讓胡海忍無可忍。因此見兩具屍體走了過來,原本被它們護在身體后的血池蓮露出了一邊,他想也不想,舉手就是一槍。
他的槍法極准,這一槍過去,就將血池蓮那有如人頭的「蓮蓬」擊得粉碎,就象人腦被擊碎一樣,殷紅色汁液與白色的漿體混雜在一起,濺得到處都是!
「糟了,那是劇毒!」
隨著「蓮蓬」的碎裂,從那棺槨中騰起一陣薄薄的紅色霧氣,這霧氣迅速擴散,不僅沒有淡化,而且變得越來越濃起來。
「反正我們戴著防毒面具。」胡海滿不在乎地說道。
「白痴,這種劇毒不僅通過呼吸道傳染,還會滲入人的皮膚!」蚯蚓王咒罵道。
事實上無需他咒罵,失去血池蓮的控制,小九與荷恩的屍體又在原地倒了下去,那紅色霧氣很快吞沒了他們。僅僅片刻間,兩具屍體就變了顏色,它們向上裸露的皮膚都開始破裂流膿,有如打翻了的染料瓶。
「小心,又一朵……又一朵!」不等他們商量如何應付這毒霧,從那棺槨中再次長出一朵血池蓮來,片刻間,那蓮花便綻放了,人頭般的蓮蓬朝向這邊,彷彿是在嘲笑眾人。
「我靠……」胡海咒罵了一聲,他又想抬槍把這朵人頭蓮蓬打碎,生死眼劈手將槍按了下去:「毒!」
那兩具已經被毒弄得花花綠綠的屍體,這時又受到了血池蓮的控制,它們搖晃著身軀向眾人逼過來。
「打碎它們的腦子,不信那該死的電磁波還能起作用!」胡海憤憤地說道,但這兩人剛才還是同伴,不到最後時刻他也下不了手。
他話聲剛落,突然間一聲「轟」的巨響,整座銅雀台都劇烈地晃動起來,眾人有明顯的失重感,彷彿銅雀台向下沉了數尺。
「地震?」孟樓心中一顫,他們處於地下,如果發生地震的話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傅德高臉色大變,他側耳聽了聽:「要塌了,這裡要塌了!」
「別胡扯了,這銅雀台怎麼會塌掉?」蚯蚓王不屑地說道。
他話音還沒落下,腳下再次劇震,胡海衝到室外的壁廊處向下一看,驚呼道:「火把台階燒塌了!」
原來他過鐵鎖后對著那些蚊蚋的一槍引著了深淵中的沼氣,這些沼氣在深淵中熊熊燃燒,雖然沒有燒到銅雀台來,卻將台下的石基燒得軟化開裂了。胡海探出頭去的時候,恰好看到那伸出的十六級台階已經被燒空,連同它們下邊的那巨大鐵鎖一起掉了下去。
緊接著,銅雀台再次震動了一下,眾人已經很明顯可以看出屋子的傾斜,而那血池蓮似乎也意識到危險,開得更為妖艷,那人頭般的蓮蓬也漲成了紫紅色。孟樓覺得眼前微微有些暈眩,他心中一驚,用力甩了甩頭,知道連金匱六壬盤都未必能保住他了。
其餘人也意識到這點,胡海想要再次舉槍,偏偏腳下餘震不斷,整個銅雀台顫動不停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瓦解崩塌,他根本無法瞄準。
而且,他也沒有了瞄準的機會,荷恩與小九的屍體向他撲了過來,似乎知道他的槍對於血池蓮會造成傷害似的。胡海不敢讓這兩個身上花花綠綠的傢伙近身,象是捉迷藏一般繞著這室內的香爐打轉,好在屍體沒有活人的智力,動作也不是很靈活,暫時還奈何不了他。
但眾人都知道這情形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的話,即使不是被血池蓮所控制,也會被那漸漸擴散的毒霧籠罩,或者與這銅雀台一起墜入那仍在燃燒著的深淵!
隨著岩石的崩砸,銅雀台頂部的梁檁折斷了,大量的琉璃瓦與灰塵一起,從眾人頭上傾泄而下,片刻間就將這銅雀台頂層弄得烏煙瘴氣。
「啊!」
飛濺的塵土遮住了眾人的視線,孟樓突然聽到一聲大叫,他以為是胡海被那兩具死屍傷著了,連忙問道:「大海,你沒事吧?」
「我沒事……該死的,老子要斃了它們!」
隨著胡海憤怒的吼聲,孟樓聽到了槍響,他心中明白,血池蓮的影響已經顯現出來,所以胡海才會如此暴虐,不顧一切地開了槍。他一邊喊著「是我」一邊向胡海靠過去,將金匱六壬盤貼在了胡海的頭上,胡海最初掙了一掙,然後才停了下來。
塵土散開了些,眾人這時才發現,銅雀台已經垮了一半,他們比較幸運,所站的位置仍然無恙,而那血池蓮生長的棺槨,已經有一小半懸在外邊。
問題是,崩塌仍在持續之中,不僅眾人頭頂的斷木殘瓦在下落個不停,而且他們腳下的石磚也在一塊塊向下掉落。幾乎每隔幾秒,他們就要換一個停腳的地方,漸漸的被逼得離血池蓮和毒霧越來越近。
「靠……老子寧願自殺也不要成這鬼花的傀儡!」胡海這時也顧不得那兩具仍纏著他的毒屍了:「小樓,你的槍還在嗎?」
「在,怎麼了?」孟樓回應道。
「這一次估計要完了……我靠,如果我瘋了,你就對我開一槍吧,否則的話,我會把這裡所有人都殺了……」胡海此時說話時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小樓,我知道一向都是我闖禍你收尾,這次還只有麻煩你了,咱們兄弟……」
「閉嘴!」孟樓忍不住罵了一聲,他憤然沖著胡海方向開了一槍,子彈沒有擊中胡海,而是打在搖晃著逼近的小九屍體上。小九身上的金縷玉衣非常堅固,對於這種普通的手槍防禦力極強,雖然子彈在他身上打起了一連串的火花,卻未能穿透金縷玉衣。
眾人被擠在一起,胡海在最外圍,小九與荷恩的屍體已經逼近了他,它們身上的粘液滴在地上,發出有如皮革燃燒般的臭氣,那青石鋪就的地面,立刻出現一個小坑,顯然,如果被這些劇毒的粘液沾上了,後果就和被潑了硫酸沒有什麼兩樣。
大地再次劇烈震動起來,銅雀台再次垮塌了一角,荷恩的屍體被從天而降的一根木樑砸倒,還沒等他爬起來,他伏倒的地板也塌陷了下去,眾人眼睜睜看著這具流淌著劇毒膿血的屍體從眼前消失,彷彿就根本不曾存在過一般。
胡海瘋狂地喘著粗氣,不僅僅是因為面前小九的屍體,更是為了控制自己腦中那種轉身瘋狂掃射的念頭。他在最外圍,離血池蓮最近,受到的影響也最大,如果不是他心志堅毅,早就失控了。
但是崩塌的地方越來越多,而那毒霧擴散得也越來越大,他們最終還是給逼得貼上了刻著銘文的牆壁。
由於劇震和崩塌,牆上刷的粉灰早就脫落,那一牆的銘文都已經毀了。張許抓著孟樓的胳膊,不知為何心中的恐懼少了些,她回過頭看了看已經扭曲牆壁,那銘文她還沒看完,因此心中相當惋惜。
這回頭一看,倒給她看到了希望:「看,看!這牆後面有石洞!」
這銅雀台是依著崖壁建在突出的巨石之上,背後隔著那面寫著銘文的磚牆便是堅石,但現在這磚牆已經扭曲破碎,露出背後一個洞口來。
這洞口明顯是人為劈開的,眾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斧鑿痕迹,洞口很小,幾乎就是夠一個人勉強爬行而已。但對於眾人而言,這就夠了,現在不是追求舒適的時候。
小九的毒屍也一步步跟了過來,這毒屍似乎是以聲音震動來辨別物體的,所以在發生塌震之後,它們就有些昏亂,不再象最初那樣有明確的目標。胡海怕它追進洞中,因此咬牙就給了它腦袋一槍,摘下黃金面具后屍體的臉部沒有任何防禦,因此屍體應聲倒下。胡海在進入那個洞中之前,最後看了那朵嬌艷無比的血池蓮一眼,他覺得那血池蓮似乎正在召喚他,而他幾乎沒有力氣拒絕這種召喚了,他大吼了一聲,對著血池蓮又開了一槍,也不管這槍是否擊中了,他便轉身鑽進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