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挾持
孟樓沒有問張許是怎麼認識那些墓葬專家的,更沒有問他為什麼會認訓那個生死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孟樓不認為他和張許的交情已經深厚到可以共享秘密的地步。
他們的話題很快移回古墓來,胡海沒有看到那陣怪風中有什麼女人,因此堅決不承認這事情發生過,孟樓也懶得去說服他。
"這個古墓的格局實在太怪異了,稍懂些墓葬常識的都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為葬地。這個格局再加上那塊詛咒石碑,我懷疑……當初下葬時擇墓的人是有意挑這樣一塊地方的。"孟樓對張許說道:"否則的話,連我這稍稍懂得望氣術的人都看得出這是大凶之地,何況古代那些精於此道的老手?"
"等一下,你說……你懂得望氣術?"張許一開始表情很平淡,但突然間她眼中一亮,表情明顯變得興奮起來:"你真懂得望氣術?"
"望氣術與堪地術都懂得一些,祖傳下來的東西,不過現在不靠這個吃飯了,所以也就沒有深研。"孟樓覺得很詫異,張許對於他懂得望氣術的反應似乎過於激烈了些。
張許輕輕捻著自己的一綹頭髮,抿著唇想了會兒,然後微笑道:"孟樓,如果你進入文物圈,一定會很受歡迎的,據我所知,現在還懂些陰陽術與堪輿術的人不少,但知道望氣術與堪地術的幾乎絕跡了。"
"拜託你們二位,不要再說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好不,什麼望氣術堪地術,從小時起小樓就因為這些東西被罵作-神棍。"胡海撇著嘴說道:"那些東西有什麼用,能幫我預測下期彩票的中獎號碼嗎?"
胡海的不屑孟樓早就習慣了,事實上,他自己對於望氣術與堪地術也是半信半疑,倒是張許為他辯護說:"當然有用,比如說那塊寫著詛咒的石碑,我可以肯定孟樓能夠準確找出它的位置就是堪地術的功勞!"
胡海看向孟樓,發現孟樓真的點了點頭,他還是不太相信:"我不信,除非你能說服我!"
"我也很想聽聽呢,算是給我漲見識。"看到孟樓沒有解說的意願,張許軟語請求。
"我從十二歲開始就放棄說服你的努力了,我覺得說得太行山移動,比起說服你還要容易些。"孟樓並沒有直接解釋發現那個石碑的原因,他先是瞪了胡海一眼,如果不是這個傢伙,張許也就沒有借口探問堪地術的信息了。稍微停了一下,孟樓接著說道:"古人葬墓擇地都講究-龍脈-,而龍脈中又以-龍眼-這一點為精華所在,所謂-畫龍點睛-指的就是龍眼。同樣,與龍眼相對,葬地中又有-虎穴-和-虎口-之說,虎穴是大凶之地,而虎口則是凶氣聚集之處。從堪地術的角度來看,那個墓穴應該就處於虎口之上,而西北方庚申白虎位的地方,正是虎牙之所在,墓主人的通過這塊石碑也就是虎牙,將聚集的大凶之氣轉給發掘她墓地的人……從葬術來講,這絕對是損人不利己的瘋狂行徑,如果不是有什麼大恨,應該不會這樣做的。"
這番話胡海聽得半信半疑,而張許則不住地點頭,她又問道:"這是堪地術的結論,那麼望氣術呢?"
孟樓搖了搖頭:"望氣術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象這樣的地方,白天是無法觀氣的,只有在條件適宜地夜晚才好。"
孟樓說的與張許所知倒是相合的,她記得《晉書》中有一個典故,一個叫張華的官吏夜裡發現紫氣衝天,就請了當時望氣大師南昌人雷煥來看,雷煥不但判斷出這紫氣的方位,而且斷定是兩柄寶劍,後來果然證實了他的判斷。這個典故也成就了初唐四傑之首王勃藤王閣序中的名句:"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
眼珠轉了轉后,張許笑著說:"既然這樣,那麼我們晚上再來?"
孟樓臉色立刻變了,他並不是擔憂張許打探有關望氣術,而是擔憂那個兇手。如果只是他與胡海,他敢冒這個險,但是有張許在,他不願意讓這個嬌弱的女孩也陷入危險中。
"我拒絕。"不等胡海說什麼,孟樓就吐出了這簡單的三個字,表情也變得很冷淡了。胡海與他早有默契,見他這樣知道他是認真的,因此任張許如何投來求助的目光,他也只是嘿嘿笑著不肯幫說話。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揭開這個墓穴的秘密?"見這一招不靈,張許立刻又使出了第二招。
"我實話對你說,這樣會讓你有生命危險。"孟樓沉著臉:"我們該回去了,當然,如果你一定要留在這我也不攔你,只是這樣的話你就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他表情變化得這麼快,讓張許覺得不可思議,從兩人接觸到現在,孟樓給張許的印象是一個冷靜而溫和的人,雖然很固持,但在如何堅持自己的觀點上他會採取很巧妙的方法。可現在的孟樓,簡直就是一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堅冰,硬梆梆的談不上任何技巧。
聰慧如張許,立刻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足以讓孟樓向她關閉友誼大門的錯誤。她必須補救,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二人的聯繫,才能讓孟樓幫她解開她想要的秘密。
"好吧,我聽你的。"儘管她口中如此回答,但她畢竟還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女孩,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那花瓣一般的小嘴免不了嘟了起來,看著孟樓的眼神也就有些兇巴巴的了。
她並不知道,她的這種表情反而讓孟樓心軟了下來,孟樓討厭虛偽世故耍小聰明的女人。
"算了算了,望氣術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哈哈,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小樓,今晚我們住哪兒?"見氣氛有些尷尬,胡海打了個哈哈大聲說道。
看到他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孟樓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張許住在安陽市的賓館里,那麼他們兩人今晚最好不要再回工程隊的宿舍,而是在同一家賓館中要個房間。對於自己好友的這點小小要求,孟樓當然不會拒絕,而且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從這兩天來看,兇手都沒有接近他們二人,或許那個兇手真的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他們離開了古墓,剛才的怪風讓張許的頭髮變亂了,她一邊走一邊拿出面小圓鏡整理自己的頭髮,沒走多遠忽然"咦"了一聲。孟樓剛要回頭,就被她拉住了胳膊:"別回頭,看我的鏡子。"
孟樓與胡海都向張許的鏡子里看去,因為角度不同,孟樓看到在他們身後跟著兩個背木劍的人,而胡海則什麼都沒有看見。
"有什麼好看的?"胡海忍不住大聲問道。
"噓!"孟樓與張許同時示意他輕聲,但是已經晚了,那兩個帶著木劍的人明顯是聽到了胡海的話,他們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就加快了腳步。
"果然是跟著我們的!"
無論是孟樓還是胡海,都不是怕事的人,對方找上門來了,他們更不會退縮畏懼。特別是胡海,有美女在身旁,終於出現了表現的機會,他心中反而更加興奮。
"三位朋友,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有點事想求教一下。"
跟上來的背木劍的看到三人露出了敵意,先是放慢了腳步,然後其中之一溫和地說道。
他們沒有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氣勢,這使得胡海的表現準備落了空,他有些喪氣地看著孟樓:"你應付吧,看來沒有我的事了!"
他聲音很大,因此對方聽得清清楚楚,可是他這麼失禮的話並沒有激起對方的怒火。相反,對方的態度似乎更加恭謹了:"剛才聽到三位朋友提到瞭望氣術,想來都是同道之人,因此上前來詢問一下,不知道哪一位精通望氣術呢?"
三人這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找上門來,孟樓與張許不約而同地又瞪了胡海一眼,就是這張大嘴巴惹事生非。
"哦……我們只是隨口說說,聽說那個古墓很詭異,所以我們來看看。"孟樓不想過多地解釋,因此只是涵糊地應付道:"我們中沒有哪個精通望氣術的。"
對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反覆逡巡,然後就停在了孟樓的手上。孟樓的手上拎著個包,裡面除了裝著金匱六壬盤外,還裝著些他在臨漳準備的"武器",那柄桃木劍因為較長,所以露出半截在外頭。或許就是這柄劍,讓對方起了誤會,以為孟樓也是他們的同行。
"這位朋友不知道如何稱呼,有些關於望氣術的問題我們想請教一下,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賞個臉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看到這兩個人一左一右逼了過來,語氣雖然客氣,但明顯露出了強迫的意思,孟樓心裡冷笑了一下。他還沒有答話,忽然在兩人身後有人插嘴道:"借光借光,好狗不擋路!"
插嘴的正是另一批帶木劍的,見到他們也趕了過來,孟樓拉住胡海傳遞了一個眼神,胡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輕微地點了一下頭。他們兩人的小動作非常隱蔽,如果不是一直在注意著他們,連他們身邊的張許都很難察覺得到。
"他們是陰陽宗和堪輿宗,墓葬術流傳到現在僅存的兩個流派了,不過現在為人擇地建墓是他們的副業,盜墓才是主業。"張許悄悄在孟樓耳邊說道,一股香甜的氣息從她嘴中吐了出來,讓孟樓心怦然一跳。
同行是冤家,陰陽宗與堪輿宗的人以前就有矛盾,但雙方又一直是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因此,只要遇到一起,相互間拆台的事情就會不斷,更何況這次牽涉到"望氣術"。眼見著雙方從言語上的鬥爭漸漸要演化為肢體上的衝突,孟樓與胡海正懷著看熱鬧的心情時,突然間雙方又停止了爭執,各走一邊揚長而去,倒是把孟樓三人扔在路中間不知所措了。
看到緩緩開來的警車,孟樓明白了原因。見沒有熱鬧可看,他們也離開了這裡。沒過多久,他們便發現,這兩伙人並沒有就此放棄,正跟在他們身後呢。
"我靠,我去搞定他們!"這幾天已經被警察跟蹤煩了的胡海憤憤地說道。
"張許和我們在一起呢。"孟樓翻了他一眼,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愛惹事的人。
"那怎麼辦,就讓他們這樣跟著?"胡海反問道。
孟樓在路上尋視了會兒,終於看到一輛計程車開了過來,他立刻招停,三人迅速上了車。
"去安陽,請快點,我們有急事。"上了車后孟樓說道。
司機悶不作聲地踩了一下油門,車立刻飛馳而出,跟在他們後面的兩伙人只能望著尾氣興嘆了。
從車中看到陰陽宗與堪輿宗的人在那捶胸頓足,孟樓與胡海都覺得一陣快意,這兩伙陰陽怪氣的傢伙,留給二人的印象相當不好。
但是,這種快意並沒有持久,孟樓突然皺起了眉,那種陰冷的感覺再次襲來,讓他覺得心神不寧。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這一次產生這種感覺的只有他一個人,張許至少在表面上一切如常,而胡海更是一個粗神經。孟樓皺起眉頭,他環視四周,始終找不到危險感覺的來源。
"咦,等一下,去安陽是走左邊那條路!"孟樓正在尋找那種不安的感覺來源時,胡海突然對司機嚷了起來,可那司機不但沒有停車,相反還加大了油門,只是回了兩個字"這近"。
"不可能,這條路通往山西,你這樣跑下去只會把我們拉進太行山。"胡海並沒有意識到其它的東西,他又說道,而孟樓與張許則同時皺了一下眉。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那個司機一邊將車子停下一邊回頭說道,這時就算胡海反應再遲鈍出意識到出了問題,可是不等他動手,那司機用一隻手槍頂住了張許的頭。
這手機不是部隊的制式裝備,而是那種仿製的私貨,但在短距離內威力卻絲毫不弱於正規軍工廠的產品。司機臉上仍然掛著笑,看起來憨厚老實人畜無害:"我知道二位反應很快,你們要不要賭一下,是你們先制服我,還是我先扣動扳機?"
孟樓與胡海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那兒看到了無奈。確實,張許對於二人而言是個軟脅,人家千里迢迢跑到這來,總不好讓她為了二人的行動而送命吧。
"放開她,拿我做人質。"用力咽了口口水后,孟樓冷靜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覺得還是她作人質比較安全。"那個司機不為所動。
被他手機逼著的張許小臉慘白,但表情還很鎮定,既沒有驚惶失措也沒有尖叫出聲,而是平靜地看著那個司機。孟樓自問,如果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也未必能象她一樣冷靜。
在她銳利的目光下,這個司機也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握槍的手非常穩定,連顫都沒有顫一下,肯定也經過長期訓練。
沒有多久,另兩輛車從後面趕了上來,胡海臉上露出了輕微的歡喜,那兩輛車上的人如果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報警。孟樓與張許兩人卻不象他這麼樂觀,從挾持他們的司機表情來看,這兩輛車更有可能是對方的同伴。
"好了,現在請跟我們走吧!"
最初那個司機應該是頭,他示意了一下,有個人將張許帶到了另一輛車上,孟樓與胡海一出聲抗議,立刻吃了幾記老拳。無奈之下,他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許被帶走了,倒是張許,下車的時候雖然小臉慘白,卻還是沖二人笑了笑:"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接著孟樓與胡海也被分開了,三個人分別被塞入三輛車中,然後又繼續前進。
從那個司機停車拿出手機挾持他們,到三輛車又繼續前進,總共不到三分鐘的時間。這夥人不僅分工明確而且訓練有素,最讓孟樓驚訝的是,在這夥人中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在火車站接人的那三個中年人。
除了他們,剛才在墓地那兒看到的盜墓賊"生死眼"也在,這傢伙與孟樓在同一輛車上,神情冷漠,孟樓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彷彿就是在看一具屍體。
"這夥人……他們為什麼要挾持我們,難道說和陰陽宗、堪輿宗的人目的一樣,想從我這得到望氣術?不可能,從他們的行動來看,他們早有預謀……糟了!"猛然間,靈光一閃,孟樓想到了這些人挾持他們的原因,這讓他心臟突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