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故事 10
被拘留的這些日子裡,雖然吃了不少苦處,卻也從社會的另一個特殊角度見識了一些平常的生活中無法想象到的真人真事。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每個監號各自形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小社會體系。監內的犯人,按照身份不同,依次排出地位等級。最大的頭頭便是號長,享有不少特權。我被關的所在是一樓甲三,整個監區是按照甲乙丙劃分,甲一是女號,與甲三中間隔這一間空置的甲二。甲三室是所謂的「小拘」。羈押的都是短期拘留的,人員結構複雜無比,有賭博的,有嫖娼的,有打架的,有賣盜版影碟的,有貼小廣告的,此外還有三四個殘疾聾啞人,這些啞吧清一色的是扒手。我和阿豪也是在甲三裡面認識的,他之所以被關拘留,是因為他參加朋友的婚禮,席上喝得多了,認不得回去的路,便去敲一個老太太的家門,那老太太嚇得不輕,不敢開門,阿豪就用手那家的玻璃砸了,手上被碎玻璃割了不少口子,後來有路過的人打了110,他就被關進了拘留所。事後如果不是警察告訴他他的所作所為,他自己根本就完全的不知道做過什麼。有些情況是我沒進去前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首先一個沒想到的就是人太多。十幾平米的地方關了四十多人,睡覺的時候一層碼一層,足足摞上三層才睡得開。若是不幸被壓在最下面一層,那就不要想睡覺了,整夜都要提防別人的臭腳伸到自己的嘴裡來,為了不被活活憋死,隔幾分鐘就要把上面的人推開,呼吸幾口空氣。早上起來更是要命,四十餘人合使一把牙刷刷牙,那牙刷上紅的黃的綠的五彩繽紛,讓人噁心得想吐。還有一個沒想到的是,裡面並不是整天吃窩頭白菜湯,只要你有錢,基本上想吃什麼就能買什麼。包子,紅燒肘子,麵包夾火腿,雪糕等等應有盡有,香煙也有三五紅雲昆湖三種。但是如果沒錢的話,每天能吃的就只有窩頭,白菜湯。其實那種白菜湯可能連湯都算不上,把整棵的大白菜隨便切碎了,然後裝到水桶中,倒入開水,放一把鹽,撒上幾滴油,就算做成了。有個因為在大學校園裡對女學生亮電把的老流氓,他看了我的拘留刑票之後,對說說:「你這事不是拘留罰款那麼簡單,你最少得被勞動教養一年。」我聽后大吃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老流氓說:「我活了六十多歲,在監獄里就呆了四十多年,你這刑票上寫的雖然簡單,其中卻大有文章,除了拘留罰款之外,最後這幾個字是:並責令改正。,這就說明要判勞動教養。」我笑道:「你個死老頭別嚇我,判一年勞動教養不是小事,怎麼著也要開庭審理吧?警察怎麼什麼都沒跟我說就定下來了?」老流氓說:「你不懂法律啊,違法的是勞教,犯罪的是判刑。違法是人民內部矛盾,犯罪是敵我關係。勞教又叫做強勞,是強制的,根本不用審判開庭,而且也不會讓你緩期執行,所以有句話進來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寧捕不勞。」聽他說得煞有其事,我不由得心下黯然。想到要勞教整整一年,也不免有些著急。老流氓幸災樂禍的說:「別著急了,反正才一年,也不是很長,我這次也是一年,咱倆正好做個伴。」我聽得大怒,抬手一個通天炮打掉了老流氓的兩顆門牙,周圍的人趕緊把我攔住,這時看守所的管教聽到騷動,過來查看。問明了事情原委,把我關到了單人禁閉室。我進了單人禁閉室后十分後悔,早知道打了人就能被關單人禁閉室,還不如早些找個人來打了,也不用在甲三室擠了這許多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