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黑暗妖靈
還有五分鐘。如果五分鐘內找不到出口,他們四個人就將陷入永遠的黑暗,一直到死。
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地泛起恐慌的神色。儘管藍靈做好了陪徐沫影死在這裡的心理準備,但面對即將到來的劫難,難免也有幾分害怕。但是想要出去,五分鐘內從毫無頭緒中理出一條道路打開一扇生存之門,又談何容易?何況正如柳微雲所說,這道門很大程度上並不存在,別說五分鐘,就是五十分鐘五百分鐘也逃不出去。
這個萬分緊急的時刻,徐沫影卻變得異乎尋常的冷靜。他當機立斷地說道:「大家都別找什麼出口了,趕在朱朱光芒熄滅之前都回到第一間墓室去!快走!」
女孩們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再抱有找到出口的希望了,唯一逃生的可能性便維繫在了那個樹洞上面。如果火靈鳥能量耗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通道中的陷阱便斷絕了他們回去的道路。現在,他們只能趁著僅剩的光明跑回第一間墓室,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女孩們點頭會意,轉身便往門外跑。徐沫影也跟著跑了幾步,但當他一腳跨出門外的時候,回頭瞧了一眼李淳風的石棺,腳步突然停下來。
藍靈最惦記徐沫影的安危,一見他停下腳步便也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不行,我們應該把李淳風的石棺蓋上!」徐沫影斬釘截鐵地說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藍靈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快走吧!」
「李淳風是我們的易學前輩,我們又拿了他的書,好歹也是他的易學傳人,連拜都沒拜他一下,不能就這麼走!」徐沫影掙開了藍靈的雙手,轉身重新衝進了墓室去搬那石棺的棺蓋,「大家相信我,只需要兩分鐘,剩下三分鐘完全足夠我們衝到第一間墓室!」
「好,我來幫忙!」卓遠煙聽到徐沫影的話,反身一個箭步也竄回墓室,奔過去幫徐沫影抬起棺蓋。
不知為何,此刻柳微雲的眼睛里已褪盡了慌亂的眼神。她轉頭望著徐沫影,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把火靈鳥召喚回來,指揮它飛到徐沫影的頭上照亮。
藍靈知道勸不住徐沫影,只好任他做這件在她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誰讓自己深愛著這個男人呢?就算他在這裡等死,自己也會心甘情願地陪著他。
那棺蓋畢竟是石頭做的,非常沉重。徐沫影和卓遠煙拼盡全力才勉強把棺蓋抬到石棺上沿,然後兩人一點一點挪動棺蓋,使棺蓋密不透風地扣在石棺上。至於那隻探出棺外的手掌,早就被徐沫影牽著放回棺材裡面去了。
蓋好棺材之後,徐沫影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向大家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大家快走!」
這個時候,異變突起。墓室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石頭翻轉摩擦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聽來格外清晰。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兩個字:出口!但當帶著驚喜的神色向頭上望去時,卻發現從上面飄飄揚揚地落下來一本書。
沒錯,是一本書,一本跟剛才拿到的《五行秘占》一樣的古書。
那書「嘩啦啦」地落下來,「啪」地一聲落在地上,聲音便戛然而止。顯然是李淳風在墓室頂上做了一個匣子,匣子里放著這本書。
每個人的臉上都禁不住寫上了幾分失望。徐沫影彎下腰,從地上撿起那本書,也不看是什麼書便塞進懷裡,一手拉了藍靈一手拉了卓遠煙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叫道:「還差不到三分鐘!大家快跑!」
火靈鳥奮力拍打著翅膀引路,四個人手拉著手沿著來時的路往回一路狂奔,從第九間到第八間,第八間到第七間,拐一個彎又到第六間第五間和第四間。手錶上的秒針在殘酷地前進,不曾做絲毫地停留,一點一點將希望與絕望的距離拉近。
終於,四個人進入了第三間墓室。如果不是火靈鳥放出的光線過於微弱,恐怕在通過進入第二間墓室的通道之前石壁上的機關就會將火靈鳥毀掉,但是現在,火靈鳥根本照不到它。四人小心翼翼地踩著紅色的格子跳進了第二間墓室。
這個時候,徐沫影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只剩下最後的三秒。
三秒,還有一個布滿陷阱的通道,而且拜卓遠煙的魯莽所賜,最後一個通道已經成了兩米深的坑道。怎麼通過?
徐沫影額上的冷汗刷地流了下來。
來不及多想,他放開手,邁開大步拼盡全力跑到坑道面前,借著最後那點昏暗的光亮向著坑道中望了一眼。
然而他的目光還未從坑道這頭掃到另一頭,僅剩的三秒終於被死神剝奪乾淨,火靈鳥掙扎著從空中跌落在地上,光芒散盡。隨著一聲驚叫,黑暗無情地吞沒了四個年輕的身體。
「別慌!咱們能過去!」
這是黑暗降臨后的第一個聲音。徐沫影趕在女孩們發出慌亂的叫聲之前給大家打了一針鎮定劑。
「朱朱,你在哪?」
這是柳微雲輕柔的呼喚聲。
「它在我懷裡,沒事。」徐沫影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聽著,你們三個拉著手,循著聲音走到我這邊來,慢一點,不要慌。」
說完這句話之後不久,徐沫影的右手便觸到了一個冰涼的指尖,憑觸感判斷,他知道這是柳微雲。他伸手一把把她的手握住,那隻手也反過來握緊了他的手。他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是一個多麼堅強的女孩子,卻也落在這絕望而恐怖的黑暗中。越是在這種時候,他越是需要冷靜。
「冷靜!這三個女孩的命就全靠我了!」他默默地在心裡對自己說著,一遍又一遍,感覺到周圍女孩們沉重卻帶有馨香的呼吸之後,他大聲地說道:「一個牽著一個的手,都牽好!我在前面走一個格子,後面的人就跟上來,一個格子裡面可以站兩個人。我走第二個格子的時候,第二個人先不要動,等第三個人踏進你的格子,再往前邁步。依此類推,每個人都把道路指給自己後面的人。就這樣,我們一個一個地邁過去。」
女孩們都很聰明,並不用徐沫影再解釋第二遍,紛紛點頭答應。
徐沫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憑藉最後那一眼的記憶,縱身跳下坑道,踏入了第一個格子。站穩之後,他拉了拉柳微雲的手,柳微雲便跟著從上面跳下來。由於周圍什麼都看不見,柳微雲只是根據他牽引的方向往下跳,一下子便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撲到了徐沫影的身上。柳微雲身子雖輕,但還是差點把徐沫影壓倒在地。他知道,如果自己一倒這坑道就不是兩米而是三米四米深了,四個人恐怕再也爬不上去。但是無奈的是,周圍並沒有借力的地方,他身子晃了兩晃,便不由自主地往後倒下去。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柳微雲攔腰抱住。他藉助這股力量緩了一緩,這才勉力站穩。女孩發覺他站穩之後,那雙柔嫩的手臂便迅速從他腰間撤離,但兩個人站在同一個格子里,身體幾乎緊貼著身體,他感覺女孩纖細的發梢劃過自己的臉頰,痒痒的。
當然,這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腦子冷靜地像冬天的湖水,若非如此,他也記不住那些橫七豎八的格子。他轉過身,估計了一下方向,邁出了第二步。站穩之後他回頭說道:「好了,下一個跳下來吧,注意別跳到別人身上。」
「嗯!」黑暗中傳來一聲輕輕地應答,聽聲音是藍靈。隨後他聽到「嘣」的一聲,知道藍靈已經安全跳了下來。緊接著,柳微雲身上那股獨特的幽香再一次飄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就這樣,徐沫影在前面帶路,四個人手拉著手一點點前進,好在他記性不差,危機時刻把自己看到的都印在了腦子裡。但是沒多久,徐沫影就快走到了通道的最後。而這最後的一格,恰好是他未曾觀察到的唯一的一格。
算,在這古墓里是算不出的;跳,如果是平地還可以,這兩米深的坑道肯定跳不上去;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方案:賭!
徐沫影深吸了一口氣,他憎恨黑暗。
徐沫影閉上眼睛,絞盡腦汁回憶起當初走過這條坑道的情景。其實,閉上眼睛也是黑暗,不閉眼睛也是黑暗。只是他習慣於這種冥思苦想的方式罷了。
由於是第一個跨過的通道,因此他對這陷阱還算有點印象,回憶了一會兒之後,便恍惚記起了一個大致的方向,至於精確的定位,那隻能留給老天去裁決。他緩緩地抬起右腳,猶豫了一下。柳微雲就在自己身邊站著,身子幾乎緊緊地跟自己貼在一起,他卻彷彿毫無知覺。黑暗中,藍靈的聲音在身後傳過來:「沫影,怎麼不走了?是不是不記得了?」
「記得,放心吧!」徐沫影口是心非地拍了拍胸脯。他現在是女孩們的主心骨,不想給她們帶來絲毫的慌亂。但拍過胸脯之後,心裡反而更加惴惴不安,倘若自己一腳踏錯,三米高的石壁或許他們還能爬上去,但萬一女孩們驚慌失措再一腳邁錯,石壁再加深一米就能把他們活活困死。
他正舉棋不定,卻聽柳微雲在耳邊用極輕微的聲音說道:「兩點鐘方向。」徐沫影一怔,隨即按照她指示的方向重新估摸了一下落腳點,狠了狠心,一腳踩了上去。他知道柳微雲細緻認真,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會輕易說出口。
果然,落腳平穩,沒有任何別的響動。徐沫影心中暗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說道:「大家各自再往前邁一步!」
暗香撲面,柳微雲邁步到他腳邊,之後便非常自覺地鬆開了那隻冰冷的手。徐沫影雙手解脫,伸臂向上扒住石壁的上沿,兩腳用力一蹬,兩手用力一拽,便跳出坑道,踏上了第一間墓室的地面。他馬上回過頭,俯身向下伸出手臂,對下面的女孩們說道:「好了,現在我一個一個拉你們上來,抓住我的手!」
先是柳微雲,再是藍靈,最後是卓遠煙,三個女孩一個一個拽著徐沫影的胳膊從下面爬上來,大家總算安全地抵達了第一間墓室。從爬上千年銀杏樹,到現在又回到這間墓室,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四個人都是又累又餓,疲倦地倚靠在石壁上。喘息稍定之後,更大的難題便接踵而至。
卓遠煙突然問道:「我們現在倒是回到第一間墓室了,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辦?」
眾人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便聽到藍靈十分輕鬆地笑道:「我有個主意,在樹洞下面種個蘑菇,我們四個就坐在蘑菇頂上,等哪一年蘑菇長高了,那我們就被它頂上去了。」
藍靈擺明了是在說笑話。在深陷絕境的情況下還能談笑風生,卓遠煙不由得對藍靈產生了幾分敬佩。只有徐沫影心裡最清楚,藍靈一定是想到自己陪在她身邊,生死都會在一起,因此也就沒了懼意。
他這樣想著,藍靈那隻溫暖滑膩的小手就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緊跟著,她嬌軟的身子就像只溫順的小貓鑽進了他的懷抱。
「嗯,這個主意不錯,」卓遠煙見藍靈如此坦然,也不甘示弱地顯示一下自己的樂觀精神,說道,「可是,等哪年蘑菇能伸出樹洞去了,恐怕頂上去的就不是四個人而是四具白骨了!」
剛剛說完,她便聽到了身旁細微的響動,似乎是衣服的摩擦聲,她恍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緊跟著十分不屑地說道:「不過,某兩個人倒是無所謂啦,縱然是屍骨爛了,也能千萬年的糾纏在一起!」
「遠煙你別這麼說,大家都能出去的,誰也不會死在這!」徐沫影聽出了卓遠煙的情緒,不免有些尷尬,有心推開藍靈,卻怕傷害了她,畢竟身陷絕境,她的勇氣全都來源於自己。
千萬年的糾纏在一起。這句話對藍靈來說十分受用,她恍惚覺得,這就是自己愛情的最好歸宿。她把頭緊緊貼在徐沫影的胸前,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背,不發一語。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爭的了。
黑暗中,卓遠煙沒有答話,不知道是在想逃生的方法,還是想些別的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不用安慰我啦,我知道,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其實能跟你們來長松山玩這一趟,我已經知足了。你們幾個,是我認識的最有本事的朋友,能和你們死在一塊也蠻不錯!」
停了一下,她又說道,「藍靈,我真的挺佩服你,甚至有點羨慕你。還記得在機場我跟你說的話嗎?我說要跟你爭沫影,其實那是假的,我們之間只是普通朋友,沒有別的感情。我就是一時氣不過你,才故意那樣說的。」
「我知道。」藍靈的聲音很輕,卻顯得十分平和,「別忘了,我會讀心術。」
「哈,那你讀沒讀到過,沫影喜歡誰?」
卓遠煙無心的一句話,卻觸及了藍靈的傷處。她不答話,只是摟住徐沫影的手臂更加用力。或許這種方式會讓她贏得少許的安心。
見藍靈不說話,卓遠煙便知道徐沫影十有八九喜歡的不是她,至少不是最喜歡她。卓遠煙不知道柯少雪和徐沫影認識,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柳微雲,突然便口無遮攔地說道:「不會是真的喜歡微雲吧?」
徐沫影正在拚命思考逃生的辦法,本來不想理睬兩個人的對話,但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趕緊伸出雙手把藍靈抱緊,斥責卓遠煙說道:「遠煙不要亂說。」
「哼,都到這個時候了,喜歡誰就說出來唄,幹嘛要悶在心裡?」卓遠煙倔強的脾氣上來,反而非說不可,「我很想知道,微雲和藍靈之間,你到底喜歡哪個?男人嘛,為什麼不能坦誠一點,臨死之前也對自己的感情負一點責任。」
這句話在徐沫影聽來,便是責怪他對感情不負責任。其實卓遠煙的本意只是想讓他大膽地說出來到底喜歡哪個而已。愛了,說了,這才算負責任。偏偏徐沫影在心底一直認為自己對感情很不負責任,這話一下子便命中了他的心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該怎麼回答?喜歡哪個?藍靈,還是柳微雲?都喜歡,還是都不喜歡?藍靈喜歡自己,這白痴都能瞧得出來,隱隱約約地,他感覺柳微雲也喜歡自己。那他喜不喜歡柳微雲呢?他說不上來,沒想過,或說不敢想。
閉上眼睛,淺月笑語嫣然地出現在眼前,柯少雪嬌嬌怯怯的身影也從面前閃過。喜歡誰,這的確是個難題,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徐沫影正猶豫,卻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別問了,沒什麼意義,我不喜歡他。」
是柳微雲的聲音。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徐沫影。
話說的很清楚,柳微雲不喜歡他。這樣徐沫影便不用在那個難題上面耗費腦筋了,他長舒了一口氣,卻隱約有幾分失落。藍靈則是說不出的高興。
「哦!」卓遠煙顯然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喜歡沫影呢!你們兩個都那麼聰明,性格也接近,我原以為挺般配的。」
藍靈禁不住沒好氣地問道:「那你是覺得我們倆不般配嗎?」
「都別說了!」徐沫影知道,這樣下去只會引起更多無意義的爭論,於是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向卓遠煙問道:「遠煙,你的劍呢?拿給我看看!」
「好!」卓遠煙清脆地應了一聲,伸手把寶劍從背後拔出來,剛要循著聲音摸過去遞給徐沫影,卻聽到墓室的另一側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跟著,一聲「唧唧」的叫聲傳入耳朵,接著是另一個陌生的叫聲,「呱呱」,「呱呱」!
四個人都聽到了。藍靈不禁驚喜地大聲問道:「苗苗?」
每個人都摒住了呼吸。黑暗中,一陣「唧唧唧唧」的叫聲又傳過來,彷彿在回答藍靈的問話。
「真的是苗苗?」
「真的是苗苗!」
藍靈喜出望外,鬆開抱住徐沫影的手臂,摸著石壁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但是剛剛邁出一步,她便感覺一陣勁猛的狂風撲面而至。
勁風襲面。眼睛看不見,卻能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迎面撲來。
藍靈不禁一愣,隨之便感覺有人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往後猛地一帶,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半步。黑暗中「嗤啦」一聲衣衫撕裂的聲音,她感覺肩頭一涼,有什麼東西從肩頭上急速掠過。她伸手摸了摸肩,發現自己的襯衫被撕下去一片,手指正觸到裸露的肌膚。旁邊是卓遠煙的驚叫,身後是徐沫影的喊聲:「快回來,危險!」她知道抓住自己的那隻手是徐沫影的,在關鍵時刻他救了自己一命。她心驚膽顫,轉回身,一頭扎進徐沫影的懷裡。
「大家靠牆站著,都別說話!」卓遠煙大叫了一聲,橫劍攔在胸前。以她的劍術,不管對方是人還是怪物都沒什麼好怕,只是現在,眼前漆黑一片,根本瞧不見東西,敵人是什麼在什麼地方完全一無所知,舞劍時又怕誤傷了同伴,因此暫時只能防禦。
四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仔細聆聽著墓室中的動靜。黑暗中又是一陣「唧唧」的叫聲,這叫聲距眾人不過五六步遠,聽聲音的確就是苗苗,只是它叫的急促而且怪異。接著,一陣雜亂的聲響從地面上傳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裡翻滾打鬥。眾人都猜測有可能是苗苗在跟敵人戰鬥,但由於什麼都瞧不見,白白擔心它的安危卻沒人能上前幫忙。
卓遠煙咬了咬牙,橫劍在前,一步一步躡手躡腳向聲音的來源走去。剛剛走了兩步,便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襲體而至,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這是盛夏,地下雖然不比地面上酷熱但溫度也不低,怎麼會有這樣冰冷的氣息?
她心裡正在納悶,兩耳中竟忽然鑽進一陣詭異的叫聲。
這不像動物發出的聲音,倒像是撕裂天空的雷電。它像一萬根鋼針電射一般穿透耳膜刺入腦髓,讓她清晰的大腦因疼痛而變得混亂。那強烈的刺激足以讓她忘記任何動作,足以讓她放棄所有記憶,足以讓她全身上下的神經麻木痙攣。那一刻,她的大腦就像癱瘓了一樣,找不到方向,丟棄了感覺,每一個細胞都像丟盔卸甲的士兵如潮水般敗退。
她雙膝一軟,禁不住跪倒在地上,但殘存的一點保命的本能讓她握緊了那把劍,拚命向身前刺出最後的一擊。她不知道什麼東西撲向了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擊中了什麼,因為在寶劍刺出一半的時候,她就失去了知覺。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在眾人身邊跳來跳去,不斷發出「唧唧」地叫聲,有時哀傷,有時歡快,有時像悲哭,有時像呼喚。
當卓遠煙醒來的時候,感覺一條濕滑的舌頭在舔著自己的臉。她一個激靈爬起來,握住寶劍的手輕輕一動,才覺得那劍似乎插在了什麼東西上面。她一愣神,耳邊響起那熟悉的討好似的「唧唧」聲。
是苗苗。她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她沒死,苗苗也沒死,那麼戰鬥的結果顯而易見,敵人死了。她蹲下身子,順著劍身的方向摸過去,摸到一個毛茸茸黏糊糊的身體,還有些熱氣。她嚇了一跳,起身拔劍,往後退了兩步,轉身輕聲地呼喚道:「沫影,沫影——!藍靈——!微雲——!」
黑暗的墓室里只有一陣「唧唧」地叫聲對她做出了回答。
他們人呢?走了,還是也像自己剛才一樣,昏過去了?卓遠煙心底升上一絲絲的恐懼。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看到大家的臉,聽到大家的聲音,就給自己壯了膽氣,哪怕在這漆黑的墓室面對死亡也不怎麼覺得害怕。可現在,朋友們生死未卜,她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突然便感覺到陣陣發自內心的恐慌。
「唧唧,唧唧!」
「苗苗?」她單手提著寶劍,向著這唯一的聲音走過去。幾步之後,她發現自己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她愣了一下,撤腳停步,俯身伸手去摸,便摸到一個熱乎乎的身子。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這是徐沫影,因為她摸到了不該摸的地方。驚喜之下,她扔下寶劍,兩手抓住他的身子邊晃邊叫:「沫影,醒醒!沫影,快醒醒!」
叫了好半天,就在卓遠煙急得直掉眼淚的時候,徐沫影悠悠地醒轉了過來。他聽到卓遠煙的呼喚聲,一個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急切地問道:「藍靈和微雲呢,她們傷到沒有?剛才那聲音怎麼回事?」
卓遠煙答道:「我沒找到她們。藍靈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徐沫影伸手在身側一摸,果然摸到了藍靈軟綿綿的身子。他雙手抱住她的頭輕輕搖了幾下,她便從昏迷的夢境中醒過來,張口便關切地問道:「沫影,你傷到沒有?」
「沒事,我什麼事都沒有。」
徐沫影扶著藍靈站起來,轉身向黑暗的深處呼喚道:「微雲!微雲呢?你在哪?」
話音剛落,角落裡便傳來柳微雲的聲音,跟平常一樣淡然:「我沒事,剛剛醒過來。」
見四個人都沒受到什麼傷害,徐沫影這才放下心。他剛想問卓遠煙這是怎麼回事,腳下卻響起「唧唧」的叫聲,有什麼東西在叼弄自己的褲腿。「苗苗?」他心中一喜,俯身把小東西從地上抱起來。小東西一個縱躍脫離他的懷抱竄上了他的肩頭。
「那奇怪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聽到聲音之後就昏過去了。」
「我也是。」
四人詰問一番,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卓遠煙從地上提起那隻毛茸茸的動物屍體,說道:「我醒來的時候,劍尖上挑著一個小動物的屍體。我懷疑就是這個東西發出的聲音。」
「我摸摸,看到底是什麼古怪的東西?」徐沫影走近了卓遠煙,伸手從頭到腳摸了幾個來回,最後也沒摸出那是個什麼動物。腦袋不大,嘴巴尖尖的,耳朵長長的,腿很短,但爪子非常鋒利,簡直就是四柄鋼刀。徐沫影第一次摸過去的時候,差點被它割破了手指。他靈機一動,突然說道:「遠煙,你用劍把這東西的爪子砍下一個來。」
「砍爪子?有什麼用?」
「這爪子能當匕首用。咱們可以一面往上爬一面在樹洞壁上挖坑落腳。」
「哈,好主意!」彷彿見到了曙光。卓遠煙不禁拍手稱好,但她在附近轉了幾個來回之後,十分驚訝地說道:「壞了,我的劍找不到了!我明明記得扔在這附近地上的,有沒有誰拿過?」
三人一致都說沒有動過。徐沫影問道:「你是不是背在背上,自己忘記了?」
卓遠煙聽罷伸手一摸背後,卻沒有劍柄,只有劍鞘。她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難道,這黑暗的墓室里還有別人?倘若真的還有第五個人,他不說話,靜靜地伏在一邊,恐怕眾人也很難發現。
現在四個人手裡都沒有武器,那人搶了寶劍去,只要有把子力氣,在黑暗中隨意揮舞幾下,四個人多半就會身首異處。何況這人行動還鬼鬼祟祟,竟然讓眾人毫無知覺。
剛輕鬆一點的心,想到這裡便都又緊張了起來。
「別自己嚇唬自己。苗苗能在夜裡看見東西,它既然安安靜靜的,那一定不會有別人。估計是你慌亂中記錯了放劍的地方。」徐沫影安慰大家說道。
「嗯,我想也是。」卓遠煙想了想,說道,「沒劍也沒關係,我們照樣能把爪子弄下來。」
她剛剛說完,眾人便聽到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的聲音,顯然是卓遠煙生生把爪子折了下來。
藍靈笑道:「暴力女,你這副樣子還一心想皈依佛門嗎?」
「在我心裡,有三件最重要的事情。第一是老爸老媽身體健康,第二是我開心地活著,第三才能輪到釋迦牟尼。誰讓我塵緣未了呢?哈哈!」說著,卓遠煙摸著石壁一步一步走向墓室的另一側,也就是出口的方向。
徐沫影三個人在後面跟著。苗苗那小東西從徐沫影的肩上跳到了藍靈的肩上,藍靈樂得把它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它光滑的被毛。柳微雲一直一言不發,連腳步都輕盈得無聲無息。
「工具不好用,樹又堅硬,恐怕不好掏洞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去。」卓遠煙走到洞口下面,估計好了位置,把那隻鋒利的爪子叼在嘴裡,兩手各抓住一根樹根,像猴子一樣往上攀援,攀了幾步之後,似乎發現了什麼,禁不住驚訝地叫了一聲:「咦!」
【第四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