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詭異的謀殺案
1凌晨四點。
S市在沉睡,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在沉睡。
只有那一次比一次愈加猛烈的暴風雨還在肆虐狂嘯著,張牙舞爪。
也許,暴風雨也是有生命或靈犀的吧。
你聽,它們敲打得如此急促、如此瘋狂,把路邊的小樹苗吹得東倒西歪,那一陣陣不可抑止的咆哮,彷彿爭先恐後試圖道出某一個驚天秘密,抑或是預感到某種可怕的信號而不知怎樣阻止。
這場暴風雨有些不尋常。
沒有人察覺到異樣,大家都在沉睡著、沉睡著。
雨夜中,一隻黑貓悄然無息地跳落在某個窗台上,渾身濕漉漉,悠閑地舔著爪子。
忽然間,它像是嗅到某種氣味,猛然弓起身子,幽藍的眼睛閃電般轉向另一個窗檯,飛也似的跳離現在的窗檯,不見蹤影。
就在這時,一道赤紅的閃電破空而下。
S市為之一震,夢中人也為之一震。
不一會兒,一聲驚悚至極的慘叫驟然響起……
暴風雨似乎愈加猛烈了。
2命案發生在S市光明小區C棟701室。死者蘇雪,女性,三十一歲,飛翔廣告公司職員,六月十五日凌晨被發現死於家中卧室,報案的是她的丈夫段正揚。
死者頸項被割斷,切口整齊,初步判斷利器所為。
死亡時間凌晨一點至三點,案發現場沒有可疑的指紋和腳印,沒有掙扎或搏鬥過的痕迹,沒有移屍跡象,也沒有兇器。從死者的面部表情來看,她應該是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被殺害的。
當警察趕到案發現場時,死者的丈夫段正揚蜷縮在牆角,渾身是血。
經法醫證實,他身上的血正是死者的血。
段正揚痴痴獃呆地盯著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面如死灰。
直到警方把他列為最大嫌疑犯抓進公安局,他才如夢初醒般地開始辯解,說他根本不知道蘇雪究竟怎麼死的,他當晚喝多了,回到家便倒頭大睡,夜裡被一聲炸雷驚醒後轉頭髮現蘇雪身首異處,而蘇雪那顆人頭鬼使神差地在他懷裡摟抱著。
警方自然無法相信這種口供。誰會相信夫妻倆同睡一張床,妻子慘遭不測,而丈夫在摟著妻子頭顱的情況下一無所知,怎麼可能?簡直天方夜譚!
稍後兩天,警方搜集到諸多證詞,證實段正揚當晚的確跟朋友到錢櫃喝酒,雖然喝多了,但遠不到爛醉如泥的地步,還能清醒地買單,還能自己開車。十一點鐘左右他與朋友們分手,這一點跟光明小區的保安證詞基本吻合,因為他們每天晚上十一點半換班,這個時候看見段正揚駕車回來,之後沒看見他出去。
沒錯,段正揚就是兇手!
這是我聽完這個案子后的第一直覺。
只是有一點我琢磨不透,警察趕到案發現場時,並沒有看見蘇雪的人頭正在段正揚的懷裡抱著,他為什麼交代這個?純粹為了增強案子的離奇氣氛?還是另有其因?
本來這個案子跟我不存在任何關係,我也完全可以不用理會,可是當我聽到死者的名字時,竟然湧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在見到死者的照片后,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
蘇雪跟我肯定有著某種關係,而且不僅僅一面之緣這麼簡單。
跟一個被謀殺的人扯上關係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這幾天我一直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拚命地回想蘇雪帶給我的記憶,卻始終一片空白。
人總是這樣,你越試圖想起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越是想不起來,絞盡腦汁也徒勞無功。
我只好長嘆一聲,用手捏了捏眉心,我跟蘇雪到底有什麼關係?
身旁的羅天看了我一眼,問道:「怎麼了,小煙?」
羅天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刑警隊長,蘇雪的案子就是他告訴我的。
下午四點半,我們並肩走在南海東路,往前左拐再走兩百米就是菜市場,這是羅天第四次準備過去我家,前面三次總是因為他臨時有任務而沒有去成,為了這事情老媽反反覆復地數落我,數落得我的耳朵即將起繭了。對於這件事,羅天實在過意不去,於是乎,今天下午向局裡告假,跑了幾家商場給我的爸媽買禮物,還特地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說無論如何這次再也不能失約了。
商場門口,我盯著鞋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什麼怎麼了?」腦子裡仍然想著蘇雪的事。
「不是,就覺得很奇怪,如果以前你聽到這樣離奇的案子,你一定特別好奇……」
「是啊。」我介面道,「我天生好奇心重,可我不是對所有的事情盲目好奇,就拿這個案子來說,它離奇嗎?我只能用『No』回答你。」
「哦?我倒想聽聽你這個局外人的看法。」羅天笑了笑,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逛了一個下午,他的臉被曬得通紅,泛著油光,但他似乎不覺得累,反倒神采奕奕,尤其那雙眼睛,明亮得直指人心。
「我是局外人,能有什麼看法?事情不是明擺著嗎,不是段正揚還有誰?」我看看羅天,問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他什麼都不知道吧?」
「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從表面上看,段正揚嫌疑最大,可是他根本沒有殺蘇雪的動機,他們結婚七年,感情一直很好,未曾吵過架,而且段正揚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怎麼也不像殺人犯,如果蘇雪確實他殺的,他完全可以毀屍滅跡,豈敢報警?還有,他為什麼不把現場布置成他殺的模樣,兇器呢……」羅天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那些話更像在自言自語。
「哈!開什麼玩笑,有身份地位的人就不像殺人犯嗎?想不到你也有這種偏見。」我不滿地鄙視他一眼,在他微微皺眉之際,我很快地接著說道,「這更能說明段正揚是一個很聰明、很狡猾的人,你想想,如果他毀屍滅跡的話,蘇雪無緣無故失蹤了,別人不會起疑么?所以,他越是報警,警察越不會懷疑他。至於為什麼沒有布置成他殺的現場,那就更簡單了,如果是別人闖進來殺了蘇雪,何以他會毫髮無損?要我說,他應該把自己也弄傷才像是真的。還有,你說他們感情一直很好,這是他人的證詞,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準兒關上門天天吵架、打架呢?段正揚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嗎,這些家庭隱私怎麼可能外傳?我才不相信結婚七年從來不吵架,不是還有『七年之癢』的說法嗎?說不定問題就在『癢』字上面。」
連珠炮似的發表一通后,我頗為得意地看了羅天一眼。他卻不置可否地笑起來,「布置成他殺的現場不一定要把自己弄傷,他完全可以裝作剛從外面回來時發現蘇雪已經遇害了。」
「怎麼裝?他十一點多就已經回家了。」
「問題就在這裡,一個罪犯怎麼可能不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如果連你都能猜得到真相,這個案子就不能稱為『離奇』了。」
我忿忿地撇了撇嘴,我很笨嗎?那你幹嗎跟我討論?我狠狠地瞪他一眼,率先走進菜市場,揚聲道:「案子留著你上班時間慢慢琢磨吧。你現在還是想想呆會兒見了我老爸老媽該怎麼表現吧,你這麼木訥,很難讓我媽喜歡上你的。」
羅天追上來,攬住我的肩膀,嘻皮笑臉地:「好啊,我最拿手的就是水煮魚,絕對正宗的川菜,一會兒你就看我大展廚藝吧!」
3半小時以後。
當我們離開菜市場,一輛自行車飛快地駛過來,嚇得我趕緊往旁邊閃開。
驚魂未定之際,身旁響起一個罵罵咧咧的男聲:「騎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啊!」
這名男子被自行車撞倒了,身邊還有一塊巨大的冰塊。
「哎呀!」一個賣魚打扮的老頭兒飛快地跑上前,寶貝似的檢查冰塊,「謝天謝地,還好沒摔破。」
「喲!老張,你兒子摔倒了沒見你這麼緊張,一塊破冰而已,難道還有人買?」水果攤的胖婦人笑嘻嘻地說著。
老張白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沒人買?」然後咕咕叨叨地訓斥抬冰塊的男子。
待我們離開菜市場時,我考慮再三,決定把自己對蘇雪的似曾相識感告訴羅天。
「羅天,我總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蘇雪,好像還跟她有啥關係,可是想不起來……呃,我聽人家說似曾相識有時候只是自己的一種潛意識。其實,我根本不認得蘇雪……或者是我偶爾在街上見過她一面,現在她死了……總之一切都是潛意識作怪,是吧?」
哎,簡直前言不搭后語,還有點語無倫次。
因為我真的不想跟蘇雪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如果羅天此時能順著我的話說:「是的,有時候的確只是一種潛意識。」那我肯定可以從蘇雪帶給我的困擾中解脫出來。
豈知話音剛落,羅天停下腳步,神色凝重地看著我,問道:「你認識蘇雪?」
「我不知道啊,就覺得她非常眼熟,怎麼了?」
「上個月,也就是5月31日那天,你接到一個神秘電話,還記得嗎?」
只消片刻,我便想起來了,受傷住院的我當天突然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對方是一個女子,說她知道關於我奶奶的諸多秘密,說完就掛斷電話。我順著手機號碼屢次回撥,但對方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出院以後因為奶奶突然去世,我跟爸爸媽媽趕回老家辦理奶奶的身後事,一股腦兒把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困惑地看著羅天,這跟我認不認識蘇雪有什麼關係?難道……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聲問道:「打電話的人是蘇雪?」
羅天說:「是的,我們查了蘇雪的手機通話記錄,發現5月31日上午10點27分有個已撥電話,正是你的手機號碼,而且這是蘇雪最後一次通話記錄。本來一開始應該找你做筆錄,但因為奶奶去世你返回老家,昨晚才回來,所以……」
我恍然大悟地說道:「難怪你把蘇雪的案子透露給我,原來這件事情牽連到我,那你現在算是對我做筆錄嗎?」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防備,一切這麼自然。
腦海中靈光一閃,我明白蘇雪為什麼給我如此強烈的熟悉感,因為我全想起來了。
蘇雪是我的老鄉!她比我年長十一歲,小時候還抱過我,就在我八歲的時候,她隨著家人離開老家,從此杳無音信,據說投奔台灣親戚了。
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的記憶瞬間湧現腦海中,親切而溫暖。
我的大腦頓時一團亂麻,一連串的問題奔涌而出。
她怎麼在S市?打電話的時候為什麼不說明她的身份?為什麼給我打完電話就不再使用手機?為什麼半個月後慘遭不測?她到底知道奶奶什麼秘密?這個秘密跟她遭遇不測有關係嗎?
啊!太多太多的疑問了……
我揉揉太陽穴,問羅天知道蘇雪的父母在哪兒嗎?
羅天說他們幾年前已經去世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片刻之後,一個可怕的決定油然生起。
我必須見一見段正揚。
不管他為什麼殺死蘇雪,我只想知道蘇雪為什麼突然給我打電話,如果這件事真的和奶奶有關係,段正揚也應該知道吧。
4「你想見段正揚?」聽完我的決定,羅天立馬變了臉色,搖頭道,「不行!開什麼玩笑!」
「為什麼不行?」我不甘示弱。
「因為段正揚是一個殺人嫌疑犯,而且這件案子跟你沒關係……」
「誰說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的話,你幹嗎把案子告訴我?蘇雪最後一次通話記錄不就證明跟我有關係嗎?我已經想起來她是誰了,她是我的老鄉,十二年前她跟家人一起離開農村,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聯繫過。十二年啊,為什麼事隔這麼久她會突然給我打電話?而且打完電話的半個月後就出事了,你怎麼能說跟我沒關係呢?難道你不想破案、不想知道蘇雪的死跟那個電話有沒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我自然有辦法查清楚,但不會讓你見段正揚的。」說完,羅天不再理我,大步往前走去。
「喂!」我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你就帶我見見他吧,說不定蘇雪的死真的跟奶奶有關係呢?可惜奶奶已經不在了,不然我也不想見段正揚。你們不是正好找我錄口供嗎?我現在積極地配合你,主動跟你一起回公安局協助調查……」
「你以為段正揚那麼容易見,想見就能見嗎?我也沒辦法。」
「你是刑警隊長,怎麼沒辦法?哼,你就是不願意!」
羅天不再吭聲,不悅地斜視我一眼。
「好不好嘛,羅天?」
他這次乾脆看也不看我了。
我繼續央求,他仍然不理不睬。我立刻寒了眼神,生氣道:「你不肯是吧?好!那我自己去公安局,我就說認識蘇雪,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我就不信見不到段正揚!」
羅天聳聳肩,說了句:「請便!」
我只好停下腳步,蹩足了勁開始醞釀眼淚,軟的不行,硬的不行,那麼哭總該管用吧?如此一想,許許多多傷心的往事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不消片刻,便淚如泉湧。
「怎麼了,好好地哭什麼呀?」
我扭過頭去,自顧地哭著,傷心極了。
「其實你見了段正揚也沒用,趕緊走吧,一會兒你爸媽該等著急了。」
見我仍然不理他,他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扶著我的肩膀,輕聲說:「小煙,我不是不帶你去,我只是擔心你,不想再看到你出事,更不想你介入到任何案子中,你明白嗎?」
我不禁為之動容,我知道羅天指的是上個月的事情,江川大學發生十年一度的「七宗罪」連環命案,好奇心強烈的我藉機混進江川大學,結果險些丟了性命。
但轉瞬間,我把心一橫,哭得更傷心了,事情已經勾起我的好奇心,怎麼甘心就此放棄呢?
不行,我必須見段正揚,不到黃河心不死。
羅天沒轍了,捏捏我的鼻子,幫我擦去眼淚,隨即愁眉苦臉地盯著地上那堆東西,苦笑道:「難道帶這麼多東西到看守所?還有這麼多菜……」
半個小時后,我在看守所里見到了段正揚。
段正揚是S市最年輕有為的高級工程師,今年三十二歲。報刊上曾經刊登他的照片和訪談,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臉上滿是自信的笑容。可是這會兒看見他,卻讓我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的頭髮亂糟糟的,鬍子拉碴,臉色在燈光下蒼白得有些發青,彷彿能看見皮膚下錯綜複雜的血管。他的眼睛獃滯地盯著牆上的掛鐘,眼皮浮腫,下眼瞼有著清楚的黑眼圈,看起來極其駭人,昔日的英俊與自信蕩然無存。
我緊張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斟酌一下詞句,有些生澀地說:「您好,段先生,我是蘇雪的好朋友,我叫古小煙。」
用「我是蘇雪的好朋友」作為開場白,本想以此跟他套套近乎,讓他減少防備,可是話音剛落,我立馬發現這樣做是多餘的,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皮微微一動都沒有。
莫名的恐懼陡然升起,我的腦海中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段正揚殺害蘇雪的情景,手起刀落,頭顱滾到床腳處……這情景使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於是決定速戰速決。
深呼吸一口氣,我把手放在桌面上,努力使自己放鬆,然而緊握的十指卻將我的緊張暴露無疑。我顧不了那麼多了,開門見山地說道:「段先生,有一件事情我想請問您,蘇雪……」
話音未落,段正揚出其不意地開口了:「雷雷呢?」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乾澀、生硬,彷彿很久很久未曾開口說話一般。接著,他猛地俯身過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他用盡全身力氣,我甚至感覺到他的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響,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瞪著我,瞪得那麼大,瞪得那麼圓,像爆裂前的樣子。
低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雷雷呢?快放我出去,我沒有殺小雪!放我出去!」
這一剎那,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倒了。
他靠得如此近,嘴裡的熱氣往我的臉上直噴,而我一動也動不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任由他狠命地扣住我的手腕。
在我呆楞之際,兩名警察很快地制住段正揚,我也被羅天拖到門邊。
段正揚的情緒非常激動,不停地掙扎,不停地大喊大叫,就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已經瀕臨崩潰。可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我,目光充斥著憤怒與絕望,而在憤怒與絕望中,更多的是恐懼。
如此複雜的眼神讓我渾身發冷,也讓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一個令人震驚的念頭:他是兇手嗎?
他真的是兇手嗎?
5離開看守所,我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沒有見到段正揚之前,我打心裡斷定他就是兇手,可是現在,這種斷定在段正揚緊緊盯著我以後開始動搖了,我甚至從他眼裡讀到「無辜」二字,這讓我變得茫然。
「你沒事吧,手痛不痛?」
羅天的話把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我這才感覺到兩隻手腕火辣辣的痛,用手來回搓了搓,「沒事。」
「那個,蘇雪有沒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段正揚會不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比如,夢遊呢?」我沒理會羅天的挖苦,心事重重地問,「如果他在夢遊的情況下殺了蘇雪……」
「專家鑒定,段正揚沒有夢遊的慣例,而且精神正常。」
「哦。」顯然這個問題羅天早已調查過,則排除段正揚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但我仍然不甘心地問:「催眠呢?他會不會被人催眠了?」
「這不是寫小說,也不是拍電影,你不要一碰到難題就往不現實的地方想好不好?」
「哦。」我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難道現實生活中沒有催眠嗎?我忍不住皺著眉問:「你的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我說段正揚是兇手,你反駁,我現在說他不是兇手,你又反駁。」
「我只是就事論事,真相沒有解開之前,我不做任何結論。」
「好吧。」我撇了撇嘴,「假如段正揚是兇手,那只有一種可能,當晚他會不會酒醉時失手殺了蘇雪而自己不知道呢?」
「這種假設不成立。」羅天看了我一眼,「蘇雪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就是被利器一擊砍下頭顱,也沒有移屍跡象,這不是『失手』可以解釋的。」
羅天的話似乎有道理。我困惑地撓了撓腦袋,如果段正揚不是兇手的話,蘇雪到底怎麼死的?蘇雪就躺在他身邊,腦袋被砍下來了,最可怕的是,他還摟著那顆人頭,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就算睡得再沉也不應該毫無知覺啊,真是太邪門了!
如果真有這種可能呢?
我想到段正揚眼裡的恐懼,全身猛然一顫,他似乎有著無盡的迷茫與絕望。
一股涼風撲面而來,我打著哆嗦,往羅天身邊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怎麼了?」
「呃,沒、沒什麼,看你提這麼多東西,我幫你提一點。」撒謊的同時,我殷勤地從他手裡接過一個袋子,裡面裝的應該是蝦,這麼長的時間,還在活蹦亂跳的,真佩服它們的生命力啊!
腦海里依然是蘇雪的案子,我轉開話題:「段正揚剛剛說的雷雷是誰?」
「應該是他的兒子段雷,今年七歲,在實驗小學讀一年級。」
「案發當晚他在哪兒?怎麼沒聽你提過?」
「哦,案發前一天,他跟爸爸媽媽鬧脾氣,跑到同學家了,現在應該還在那兒。」
聽到這番話,我有些迷糊了,案發前一天離家出走,怎麼這麼巧?會不會是段正揚的陰謀?他殺害蘇雪的話,肯定不希望被兒子看到。那麼,段正揚到底是不是兇手?
哎,看似簡單的案子,卻是如此的錯綜複雜。
思索片刻,我問羅天知不知道段雷同學家的住址,羅天馬上明白我的意思,不高興地說:「這孩子毫不知情,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我說你到底有完沒完啊,如果不是因為蘇雪的最後一次通話記錄,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透露任何信息給你,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我立即打斷他的話:「所以說這件事情跟我有關係嘛,再說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老鄉的兒子……幹嗎這樣看我?你不想去是吧?那我自己去,你別以為不告訴我地址我就找不到。」
話畢,我轉身就走,我知道羅天不會放任我不管的。
果然剛剛走出幾步,身後就響起那個萬般無奈的聲音:「方向反了,是這邊。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還要不要去你家了?又要提著一大堆東西到處跑……」
羅天抱怨的同時,我的手機響起了,是老媽打來的,她肯定等得不耐煩了。我不敢接,直接關機,一會兒回去再向她好好解釋吧。
6十分鐘后,我們來到竹圍新村,找到佟秀麗的住處。
佟秀麗跟蘇雪是同事,也是好朋友,兩家相隔不遠,兩人的兒子又是同班同學,案發前一天,段雷跑到佟秀麗家裡。
來到三樓,就聽見佟秀麗屋裡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女人尖利而潑辣的叫罵聲震撼著整棟樓。
這裡的房子隔音效果相當不好。
顯然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正準備問羅天該怎麼辦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從屋裡沖了出來,嘴裡嘟噥著:「真是個瘋子。」他差點撞到我,頭一抬,怒氣沖沖地下了樓。
砰!一隻拖鞋飛了出來,重重地砸在對面的門上。
這時候,一個母夜叉般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想必就是佟秀麗吧,只見她雙手叉腰,怒目圓睜,當我和羅天透明一般,對著樓梯口唾沫橫飛地罵道:「姓劉的!你有種就別回來,老娘沒有你日子更好過,你個窩囊廢!」
說話間,對面的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探頭看了看,皺著眉說:「秀麗啊,別總是這樣吵,影響到別人……」
佟秀麗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影響到別人怎麼了?你們吵架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影響我?我又沒跑到你家裡吵鬧,你管得著嗎?」
中年婦人愣了愣,隨即臉一沉,罵了句:「不知好歹的東西!」
手一甩,大門關上。
沒想到佟秀麗居然來勁了,衝上去用力地捶門,潑婦罵街地喊開了:「你罵誰啊?誰不知好歹?你有種出來把話說清楚,你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罵老娘……」後面的話越來越難聽,不堪入耳。
我獃獃地望著她,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蘇雪跟她關係很好,不是吧?
佟秀麗叫罵半天,屋內不見任何動靜,轉身時瞥見我跟羅天,於是怒火再起,「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沒看過人家吵架啊?」彎腰撿起剛才扔出門的拖鞋。
「我是刑警隊的羅天,段雷是不是還在你這兒?」羅天上前說話,亮出證件。
「警察?前些天不是來過嗎?我什麼也不知道。」佟秀麗皺著眉,表情很不友好。當她把視線轉向我的時候,更加不友好了,大概看得出我不是警察吧。
「我叫古小煙,跟蘇雪是老鄉。」我趕緊自我介紹道。
想不到的是,佟秀麗的態度突然來了360度大轉變,連連點頭道:「在在在!,雷雷在我這兒。」她笑得星光燦爛,熱情至極地將我和羅天帶進屋,前後判若兩人,搞得我們有點受寵若驚。
也許,她跟蘇雪的關係的確很好,對我們的突然熱情應該源於我跟蘇雪是老鄉吧?
進屋后,還沒等我們坐下,她又嚇了我一跳,竟然把羅天買給我爸媽的禮物和那一袋肉菜當成買給她的,笑魘如花地說:「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呀!真是太客氣啦!」主動從我們手裡拿過東西進了廚房。
我和羅天面面相覷,誰也不好意思說明。
見她三兩下就把東西全部拿進廚房,羅天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是一套很小的兩室一廳,房子有些年頭了,略顯陳舊,傢具也過時了,沒有空調,沒有微波爐,擺在我們面前的電風扇上面積滿了一層又厚又黑的油煙。客廳顯得擁擠而悶熱,地板上丟滿雜誌報紙。
左邊的卧室正傳來轟轟聲,像是電動小汽車的聲音,很吵,大概是兩個孩子在玩耍吧。
佟秀麗給我們倒了兩杯水,笑盈盈地問我:「你跟蘇雪是老鄉?」
我點了點頭。
她問我跟蘇雪是不是親戚,當我回答「不是」的時候,她「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便蹲下身收拾地上的雜物,一邊尷尬地說:「家裡很亂,有孩子就是這樣。」
不等我接話,她揚聲朝著卧室大叫:「別吵了,小祖宗!就不能消停一下嗎?」語氣里充滿了煩躁,剛開始的好心情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真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女人。
剛剛喊完,卧室的門打開了,一輛電動小汽車飛快地沖了出來,砰地撞在佟秀麗的腳上。
佟秀麗像是受到驚嚇般尖叫一聲,方才抱起來的一摞報紙雜誌再次掉得滿地都是。她氣急敗壞地瞪著從卧室里跑出來的一個小男孩,厲聲喝道:「雷雷,你要是再調皮我就送你回家!」
雷雷?原來這就是段雷啊!
小傢伙長得清瘦,很帥氣,跟他的媽媽蘇雪幾分相似。
段雷瞄了我們一眼,吐了吐舌頭,正想撿起小汽車,沒想到佟秀麗用力一腳,小汽車頓時「啪」的一聲撞在牆上,掉下來時沒動靜了,也不轟轟作響了,看來是摔壞了。
段雷飛奔過去,撿起小汽車翻來覆去地檢查,確定被摔壞了以後,他咬緊嘴唇,一眼不眨地瞪著佟秀麗。
佟秀麗不再理他,繼續收拾雜物,但顯然她已經氣得厲害,嘴裡不停地咕噥著話,如果不是礙於我和羅天在場,恐怕早已發飆了。
這場面太尷尬了,我頓感坐立難安,抬眼看羅天,他正無精打采地靠在沙發上,態度漠然。
就在這時,又一個小男孩從卧室里出來了,應該是佟秀麗的兒子,跟段雷身高差不多,長得虎頭虎腦的。他怯生生地看了看佟秀麗,然後走到段雷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襟。
段雷馬上打開他的手,還是一眼不眨地瞪著佟秀麗。
佟秀麗頭也不抬地說:「還愣在那兒幹嗎?趕緊回屋做作業,要不是你媽出了事,我才懶得管你……」
話還沒說完,段雷突然將小汽車用力砸在佟秀麗的腳邊,大喊道:「我才不稀罕你管!」一頭奔進卧室,佟秀麗的兒子也屁顛屁顛跟了進去,砰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了。
這小子,脾氣可真大!
佟秀麗的臉氣綠了,全身都在發抖,「你看這……這孩子……我……」
她氣得說不出話,神經質般地在我面前走來走去,讓我更加坐立難安,偏偏羅天擺出一副「是你要來的,我什麼都不管」的態度,我只好試探性地開口問佟秀麗:「那個……他知道蘇雪遇害的事嗎?」
「知道,當然知道,這麼大的事誰不知道?不過他一開始哭了一下,馬上就好了,照樣玩得昏天暗地。」
「呃,也許是他現在太小,還不知道傷心難過……」
「媽媽死了都不知道傷心難過?」佟秀麗冷笑著打斷我的話,「他就是個白眼狼!」
我皺了皺眉,「白眼狼」這個詞用在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身上,聽了心裡不是滋味。
佟秀麗在我對面坐了下來,開始絮絮叨叨地向我訴苦:「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居然那樣跟我說話,沒大沒小,都是蘇雪兩口子慣的,我能怎麼辦?打他?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麼管教都可以,可是我能拿段雷怎麼辦?知道的說他調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他呢……你不知道,那孩子太調皮了,根本沒法兒管,現在倒好,兩口子都出事了,往後他就得跟著我了,你說我怎麼這麼命苦?找個老公沒出息,現在還攤上這麼倒霉的事……」說到最後,她竟然傷心落淚了。
我聽出她的意思,她把段雷當成一個累贅,急於甩掉。
蘇雪在世時,佟秀麗肯定不會這樣,真是人走茶涼啊。我不免有些心寒,淡淡地說:「那你幹嗎不把段雷送走呢?他難道沒有其他親人?」
佟秀麗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如果有其他親人我還用得著發愁么?段正揚是個孤兒,蘇雪的父母早已過世……」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像是意識到什麼,一下子拉長老臉,尖聲尖氣地問道:「你們這次不是想把雷雷帶走嗎?你不是蘇雪的老鄉嗎?」
我不禁愕然,一瞬間明白了佟秀麗剛才的熱情。她以為我們準備接走段雷,我沒好氣地反問道:「你跟蘇雪不是好朋友嗎?」末了我又加了一句,「如果條件允許,我一定把雷雷接走。」
佟秀麗咂咂嘴巴,可能意識到自己有些不近人情,立馬換來一副委屈狀,「我不是不想管他。沒錯,我跟蘇雪的確是好朋友,但好朋友也沒有義務幫忙撫養兒子嘛,你也知道說要條件允許。我的日子不好過啊,連房子都是租的,我還有父母、公公婆婆要養,最重要的是,段正揚現在是殺人犯,讓別人知道我在撫養殺人犯的孩子,我以後怎麼抬頭做人?」
其實佟秀麗的話略有道理,誰也沒有義務撫養別人的孩子,尤其蘇雪兩口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佟秀麗的抱怨也在情理之中。我看了看她,問道:「你也認為蘇雪是段正揚殺的?」
話音剛落,佟秀麗的兒子出來了,他走到佟秀麗身邊,輕聲問:「媽媽,您什麼時候才跟我一起做作業?今天的課還沒有教您呢。」
佟秀麗摸摸兒子的頭,疼愛地說:「強強乖,媽媽現在沒時間,有客人在,晚一點你再教媽媽好嗎?」
強強點頭說好,轉身進了卧室。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裡頓時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佟秀麗對兒子的態度跟她對段雷的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不過他們的對話也引起我的好奇,佟秀麗難道還要兒子教?我好奇地問道:「你經常跟你兒子一起做作業?」
「是啊。」說到兒子,佟秀麗滿臉的幸福,「從他上幼兒園開始我就跟他一起學習,讓他回家當我的老師,把每天學到的知識教我一遍,算起來已經五年了。」
「為什麼呢?」我有些不解。
「我想從小就培養他熱愛學習,因為現在的小孩子,很多不喜歡讀書,如果基礎沒打好,那麼到初中、高中以後,學習就會越來越吃力,我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所以我不希望兒子將來像我一樣,就想出這個辦法。當他把所學的課程教給我,而我又不懂,向他請教的時候,我發現他很有成就感,也因為每天放學回來需要教我,他的心裡惦記著家裡還有一個學生,所以他在學校就會認真地聽老師講課。我從來不強迫兒子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但我每天抽出一點時間跟他聊天,當然不能瞎聊,要學會從聊天中發現他的優點及愛好,教他如何做人等等,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佟秀麗滔滔不絕地講解完畢,我不禁有些震驚,從幼兒園就開始,多麼不容易啊!等我以後有了孩子,也一定要用這樣的方法。
如此一來,我對佟秀麗稍稍有了些好感。
7「你也認為蘇雪是段正揚殺的?」我把剛才的問題重複一遍。
「這個……我也不知道。」佟秀麗顯得有些茫然,「按理說不應該是段正揚,可如果不是他會是誰呢?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說不是他?」
「對啊,他們的感情很好的,從來沒有吵過架,段正揚每天都會開車接蘇雪下班,我們公司的同事都知道,說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不過蘇雪那個人有時候挺奇怪的,連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拿前段時間來說吧,她總是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真搞不懂,老公那麼有錢,她還上什麼班啊,不像我們家老劉,在機關單位幹了六、七年,連個部門主管都沒有,就那點破工資,干到死也買不起房子,天知道我怎麼嫁了這麼個窩囊廢,連段正揚一個腳指頭都不如……」說著,她變得煩躁起來了。
「蘇雪從什麼時候開始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的?你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問了她沒說。噯,這事情上次警察不是已經問過嗎,怎麼還問?」
「呵,隨便問問。」我尷尬地笑了笑,問別的,「蘇雪有跟你提過我嗎?我叫古小煙。」
「沒有,沒聽她說過有老鄉。」佟秀麗回答的時候,絲毫沒有對我是不是蘇雪的老鄉表示懷疑。不過想想也是,誰會冒充一個死人的老鄉呢?她沒必要懷疑。
「聽說蘇雪出事的頭一天,雷雷跟他們鬧了脾氣,所以才跑來你這裡?」
「是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說到這個,佟秀麗開始煩躁了,「每次跟他爸媽生氣就跑來我這裡,那孩子就是讓他們倆慣的,簡直無法無天,剛才你也看到了,好歹我也是他的阿姨,可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虧我還供他吃、供他住,真是一頭喂不熟的狼……」
說話間,強強出來了,這次拿了一張畫著太陽、小河、花草樹木的彩色畫,「媽媽,您看看,這是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我畫得好嗎?等一下您也要畫的。」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羅天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這是你們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
強強點了點頭,羅天繼續問:「段雷畫了嗎?可不可以把他的畫拿給叔叔看一下?」
我困惑地看著羅天,不明白他為什麼之前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現在突然對小孩子的圖畫感興趣,不過我不會吱聲,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問無關緊要的問題,也不會做無關緊要的事。
佟秀麗冷哼一聲:「他才不會畫畫呢,他從小就看不清顏色。」
看不清顏色?我有些吃驚,段雷是色盲?
身旁的羅天猛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也在一瞬間變得犀利無比。
片刻后,他從沙發上彈跳起來,飛快地奪門而出。
我知道他肯定想到,或者發現到什麼線索,所以匆匆地跟佟秀麗說了聲「對不起」,便追了出去,身後很快地響起佟秀麗尖聲尖氣的聲音:「喂,老鄉,雷雷怎麼辦?」
我一邊下樓一邊回應道:「我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過兩天來接他。」
8羅天走得飛快,我費了半天勁才追上他,氣喘吁吁地問他發現什麼線索。
他繼續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地說:「案發現場有一張看似小孩子作的圖畫,畫的是《楊令公撞碑》,我當時以為是段雷畫的,還納悶他那麼小怎麼懂這個歷史典故,現在看來,全部錯了。」
「《楊令公撞碑》?彩色的畫?」
「對,彩色的。」
「那你當時怎麼沒找段雷問清楚?」
羅天沒答話,皺了皺眉頭,彷彿在責怪自己的疏忽。
我換了個話題:「既然不是段雷畫的,那你懷疑是誰?」
剛剛問完,羅天的手機響了,我叫道:「你不是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嗎?」
他沒搭理我,接完電話后,他說光華路舊住宅區拆遷時發現一具砌在牆裡的腐屍,他得趕緊去現場。
見他要走,我忙叫住他:「你不去我家了?每次都這樣,我媽會生氣的。」
「這次可不賴我……」沒等他說完,手機又響了,說段正揚從看守所逃跑了。
這下子,他不再管我了,連道歉的話都不說一聲,徑自奔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地,有那麼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段正揚逃跑了?如果他不是兇手,為什麼要逃跑?怎麼逃跑的?難道沒有警察看著他?
很快地,我就否定這種猜測,段正揚是殺人嫌疑犯,不可能沒有警察看著。
忽然間,我的胸口有些窒息,似乎胸膛被塞滿了棉絮一般,隨即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自周邊慢慢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