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氣玄功斗群魔
一早,房門被拍得像有人用錘撞擊。
張天齊拉開房門時,衣衫已經穿好了,僅披上烏去豹外襖。冷風刺骨,一大早被人拍門吵醒,真不是滋味,所以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幹什麼?」他向怒形於色迎門而立的大煞直皺眉頭,「單身女人猛撲單身男人的房門,是不是有意要我打見不得人的官司呀嚴「老娘一大把年紀,你說這些混帳話反而顯得太嫩了。」大煞余瓊反唇相譏,」你制了我二妹的穴道,我不找你找誰?」
「哼!」
「該你狠。」大煞咬牙切齒說,「找到靠山,狠是應該有的必然現象。」
·少廢話了,我張天齊不會有什麼靠山。反之,你找到了靠山,不然昨晚有你好受的了。」
「昨晚沒有那小混蛋插手,你早就死在我的七煞陰風掌下了。」」真的呀?好,咱們在院子里再拼……」
「這筆帳以後再算。我二妹……」
「再過半個時辰。」張天齊看看夫色,她就會百脈融通。」
「你……」
「我在她身上弄了一手鬼符障眼法.並沒制了她的台穴,你窮緊張幹嗎呀?你走吧?」
一聽張天齊並沒制了二煞沈瑤的穴道,大煞惱羞成怒,這可是栽到家啦!「你這該死的……」大煞跳起來大罵。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有人突然飛射而至,好快,無聲無息顯現在身後。
「好哇!有人犯了我的禁忌。」是假公子章達發話,「決不輕饒。」
「我……我是來找他……」大煞大吃一驚,「找他替我二妹解穴的。」
「張兄,是嗎?」假公子向張天齊問。
「是的。」張天齊含笑答道。
「我看到她怒叫。」
「她情急。」
「你制了二煞的穴道?」
「沒有,只是用一種小手法唬人而已。」
「你還不走?」假公子瞪著大煞叱喝。
大煞狠狠地瞪了假公子一眼.邁出三丈外,突又轉身哼了一聲,想回話卻又被假公子拎森的目光所嚇住,終於一言不發地走了。
「章兄,你得提防她報復,陰陽雙煞是有名的睚眥必報的魔道難纏人物。」張天齊好意地說,「好像昨晚你教訓了她,她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不怕她。」假公子信心十足她說,「怎麼,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要我站在外面喝西北風?這是待客之道嗎?」
「你敢進來?」張天齊怪笑。
「我為何不敢?」假公子反問,神色絲毫不變,「你不會也在我身上弄什麼小手法吧?」
「我怎敢?二煞沈瑤是個什麼都不怕的女人,也什麼都不在乎,在她身上毛手毛腳,她認為毫不足怪平常的很,至於你……」
「我怎麼啦?」
「你的髮根前額都沒剃。」
「這……」
「有婆家了嗎?」
「啐!」假公子突然腦紅耳赤.暴露了女性嬌嗔的本能,男子氣概一掃而空。
「還敢不敢進來坐?」張天齊大笑,「哈哈!你要是有勇氣踏入一個浪人的房中,天下大可去得。」
「天下沒有我不敢去的地方。」假公子一挺胸膛,大踏步走進房裡,硬向他的身前闖。
張天齊反而輸了氣,趕忙閃在一旁讓假公子入室。
外間寒氣襲人,沒有火盆。
桌上有半壺冷茶、店伙還沒來收拾。
「我去叫店伙徹壺茶來。」他反而有點拘束!昨晚上打打鬧鬧,店伙都知道了,不敢前來打擾。」
「不必了,一早喝什麼茶?」假公子自己拖凳坐下,臉上紅潮未退,「料想魔女不肯罷休,所以一早趕來看看,果然被我料中了。到揚州有事?「「路過而已,打算休息三五天。」他在對面坐下,穿妥外襖,「準備前往蘇州。」
「到蘇州?有事?」
「聽說江蘇巡撫宋仲牧是個好官,幕客中有不少人才,我有心去投奔他謀一份差事,文才武功方面我都有良好的根基,也許他能用我。」
「老天爺!你像個混口食的游幕窮酸?」
「游幕之人並非個個都是窮酸,畢竟這是讀書人相當不錯的出路。」
「讀書人?」假公子的嘲弄口吻。
「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秀才身份。」他正色說,「讀書不成,舉人無望,進士成空。然後是學劍不成,只會與匹夫氓棍爭強鬥勝。想想日後,覺得游幕倒也適合我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材料,所以……」
「失敬失敬。」假公子含笑搖頭,「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是當真的。」他鄭重地說。
「真的?」假公子不笑了。
「你我一見如故,索昧平生,沒有利害衝突,我用不著騙你。」他誠懇地說,「只是,我游幕的時日不會太長,合則留,不合則去。老實說,說游幕只是自我陶醉自抬身份的說法,真正說來,該說是乞食。
天下間真正稱得上清官廉吏的人不多,而我又不屑於乞食,像我這種人,能用的人太少了,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公子不等他說出所以然來。「良禽擇本而棲。張兄,我相信你文武才華過人,獲舉人、摘進士將如探囊取物,入瓊林易如反掌。只是,你不屑摘取而已。」
「少抬舉我了。」他笑笑,「坦白說,以我這種個性,決非廟堂材料,所以我寧可選擇游幕,合則留不合則去,何等自在?」
「不為五斗米折腰?」
「是呀!」
「你去找宋巡撫,恐怕不會如意。」
「咦,你知道這個人?」他頗感意外。
「略有所知,』假公子泰然地說,「我遊歷天下多年,對各地官情民俗……」
「哈哈,你露出馬腳子。」他大笑,「遊歷天下多年?章兄,你多大年紀了?不會是練成駐春術,成了仙的老太婆吧?」「不要笑。我是當真,十二歲我就帶了隨從遊覽天下名山眭境,到今天已經有七個年頭。」
「唷,成了老江湖了!」
「至少可以濫芋充數。宋巡撫不算是個真正的好官,自負而膽識不夠,仰江寧將軍額山的鼻息,你和他處不來的。
「他的幕客甚多,把每一個幕客師爺都看成奴才。如果你真要為清廉的官吏作幕.不如去投奔按察使張伯衡。
他大感驚訝,怎麼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對官場的事懂得那麼多?「張佰衡,他又是誰?」他問,無暇多想。
「江南按察使張伯衡,大公無私的天下第一清官。宋巡撫很討厭他,常製造事端,讓他到各府州奔忙查案。所以你在蘇州按察使衙門,很難見到張按察使,目前不知在哪一府州窮忙。「假公子似笑非笑知趣說,「投奔他,你將窮一輩子,你這件烏去豹裘,早晚會進當鋪的,能有老羊皮襖穿,已經夠帥氣了。」
「真要窮得上當鋪,豈不斯文掃地?哈哈!這件事目下決定未免言之過早:到蘇州后,我還得好好看看,並不急。」
「妙啊!我們結伴而行,可好?」假公子欣然說,「我要到杭州,蘇州我熟悉,我會是一個好遊伴。」
「不行。「他一口拒絕,「沿途我還有些俗事料理,需留多久,連我都無法估計,不能因此而耽誤你的行程。如果有緣,日後我們相見有期。」
「你……你是不是討厭我?」假公子的臉沉下來了,「我承認我自負,脾氣也不好,但我會……」
「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鄭重地說,「我比你痴長几歲,我也曾像你一樣年輕過。那時候,我比你更自負。脾氣更暴躁。
像陰陽雙煞這種魔道煞星,早年如果如此冒犯我,她們死定了,你還輕易地放過她們呢。喂!別多心好不好?」
「我不管。」假公子姑娘的小性子使出來了,「我沿途慢慢走,在每一座城市小留,等你前來相聚,只要你抽空來見面,我決不干預你的事,除非有像陰陽雙煞一類嫵孽找我的晦氣。」
「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想見面嘛,你就來找我,我的落腳處你一定可以打聽得出來。」
「也好……」
「我們說定了哦?」假公子終於流露出女性的嫵媚和歡愉,笑得好甜好甜,男人的裝扮出現女性的嫵媚,真令人大驚小怪。
「你很頑皮,」他搖頭苦笑,「吱吱喳喳搶著說話,抓人話柄斷章取義,咦咦!我猜,你老爹對你一定很溺愛,一定感到頭大。哦!章兄仙鄉何處?」
「天津衛,」假公子泰然說,「祖父從前是前朝的牢戶,散戶后在楊柳青擁百十頃地。家叔經營海舶,遠至朝鮮貿易。」
「你真該做個千金小姐。」他笑笑,「挾萬金遊歷,天天做野丫頭、小心日後找不到婆家。我也有幾個錢,午間請你到醉仙居買醉,你敢不敢去?」
「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什麼不敢。」
「好,近午時分我去邀你,如何?」
「我等你。」假公子臉紅紅地說,居然迴避他的目光,這才像一位大姑娘。
「近午了,我的早餐還沒著落呢。」張天齊婉轉地下逐客令。
假公子戀戀不捨地離座告辭,往昔的飛揚跋扈神情完全消失無蹤。
「我的小名叫春,很俗是不是?」假公子在房門轉身,羞赧地嫣然一笑,轉身急急一溜煙走了。
張天齊站在門外,目送章春的背影發怔。
午間,兩人在名酒樓醉仙居小酌,雙方極為投緣,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覺,心靈的距離逐漸拉近。
當然,每個人心中都有不能示人的秘密,即使親如父子,也不可能萬事無諱。
江湖人有權為銳敏的觀察力和警覺性,這一天中,行腳揚州的江湖朋友,已經感覺出潛在的危機,嗅到危險的氣息,看到不尋常的凶兆。
緊張的氣氛出現在江湖人的神色變化中,敏感的人已知道將有不尋常的故事發生。
有些人不願意捲入了旋渦中,早早離境;有些人好奇心強,要留下來看結果;有些人希望找出蛛絲馬跡以增見識;有些人攘臂而起準備為朋友兩肋插刀;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在旁煽風點火……
張天齊和章春,似乎與任何人任何事無關.似乎沒察覺出任何異象。事實上他倆也不曾與外人接觸,似乎他倆不是江湖人,江湖任何變故皆與他們無關。
陰陽雙煞結帳走了,避免和他倆碰頭。
風雪交加.這場嚴冬大雪來勢洶洶,還沒有放晴的跡象,根本不可能外出遊玩。
二更正。兩人在章春的客院小廳圍爐品茗,促膝清談,夜靜更闌,雅趣十足。張天齊返回住處時已經是三更初正時分,大冷天正好睡個好覺。
三更正,風雪漫天。
鎮淮樓附近,仍然危機四伏。
埋伏的人,今晚增加了一倍。
昨晚平白失蹤了兩個人,當然必須增強一倍實力。
樓東廿步外的城頭上,突然出現一個灰白色的人影,突然得出人意料之外,橡是突然幻現的幽靈。
灰白色的夜行衣,灰白色只露出雙目的頭罩,腰間有一隻灰白色的百寶囊,卻沒帶刀劍。
這人是如何安全通過外圍三道埋伏的?埋伏在樓下四周的人全都大吃一驚。
立即有一組警哨現身.四個穿了白衣褲的人,四面將他圍怔。
灰影真像個鬼,不言不動屹立如山,任由對方現身、合圍,漠視一切,對這些聲勢洶洶的人無動於衷。
「什麼人?」為首的人沉聲問,與灰影相距約八尺前面相對。「我。」灰影似乎不屑多說半個字。
「什麼我?亮名號。」
「不必。」
「是張三嗎?」為首的人沉聲問。
「你知道就好。」
「你來……」
「來采找神偷李祿討消息。」
「他……」
,「他被你們擄走了。」
「原來你已經知道……」
「不錯,我知道,因為昨晚已經來過了。」
「來得好,昨晚你擄走了咱們兩個人?」
「不錯。」「他們……」
「他們死不了,但生死決定在你們手中。」
「你……」
「我不管你們抓神偷有何理由,事實上你們也沒有任何理由。神偷收了我的錢替我辦事,打聽揚州十大富豪的事並不犯法,與你們乾清幫更無絲毫瓜葛與利害衝突.你們擄他再找我,那是你們不對了。」」本幫……」
「我對貴幫暗中做官富鷹犬,明裡包容三教九流的事毫無興趣,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今晚來,是抱息事寧人的態度求見貴幫主事的舵主或執事務爺。閣下,相煩請貴幫主事人前來相見。」
「我就是揚州分幫前三舵太平船首座香主楊一飛。舵主不在,我作得了主,我要帶你……」
「你什麼都不要帶……」灰衣人打斷對方的話,「既然你作得了主,很好,我並不想與貴幫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唯一的要求是,請閣下放了神偷李祿,彼此不相干。」
「什麼?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吧!」劉香主大喝。
「劉香主,我不想傷了和氣。」灰衣人說道。
元代天木群雄並起,聊可算是秘密會社的初期。明朝開國。的君主朱洪武,就是白蓮會香軍的一員。
太平時,擁有一部分徒眾,交相謀利.無所不用其報:戰亂時,蛻就為嘯聚自保。進而馬上取天下,退可擁兵自衛。
幾乎所有的秘密會杜,皆以這兩大目標為宗旨,決無例外。
滿清入主中原,絕大多數秘密會社瓦解,潛勢力最大的白蓮教也散化為無數無焰的星火。
康熙十六年,鄭成功兵臨南京,揚威大江.卻無力向北京,而至師老無功,遠遁梅域,南明已註定天運告終,滿清氣運正隆。康熙廿年,三藩之亂平廿二年,台灣平鄭克爽降,明鄭一群孤臣無力回天。鄭成功的首席謀臣參軍陳永華,在台灣淪隱的前一年逝世(清康熙十九年,明永曆卅四年)。但他所領導的天地會不但沒被消滅,反而渡海潛入廣大的中原地區,繼續打起反清復明的旗號,幹得轟轟烈烈。
從此,各種秘密會社紛紛崛起,蓬勃而興勢若燎原,一發不可收拾,性質各異.但宗旨始終不變。天地會算是目標最嚴正的秘密會社之一,實力也最盛。
那時,晚期的三大主流清幫、洪幫、袍歌,還沒有一點影子呢。
所以,當時天地會的確成為秘密會社的泰山北斗,旗號鮮明,前仆後繼,可歌可泣,成為滿清皇朝的心腹大患。
不知何時開始,以運河為中心,出現了許多股人馬,紛紛打起秘密會社的旗號,各劃地盤,擴展實際乾清幫,便是其實力也是很了不起的。
理所當然,不敢招惹這些人多勢眾的幫會。
灰衣人已明白表示,與乾清幫保持和睦,不傷和氣,但口氣相當強硬,要求卻也合理。
這世間,真正肯講理的人並不多,尤其是那些擁有強大實力的人,對講理毫無興趣。
這位楊香主暢一飛,不是為講理而來的。
灰衣人的合理要求,不合乎乾清幫的利益。
理,並沒有利益重要!乾清幫只接受利益,不接受理。
理,很難講,那是一個抽象的名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永遠理不清。雖然世間幾乎每個人都說自己講理,但幾乎沒有幾個人願意講理。
口中說有理走遍天下,心裡卻認定於我有利的才有理,即使喪盡天良,也認為自己的喪盡天良有理,天下與我無關。
楊香主楊一飛的理,就是神偷李祿應該任由乾清幫宰割的。
這位灰衣人,按理也應該任由乾清幫宰割的。
好傢夥這位灰衣人竟然狂妄地提出絕對無理的要求,大概是吃多了撐著,活膩了,當真豈有此理,活該死一萬次。
「去你娘的不傷和氣!」楊香主憤怒得快要爆炸了,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吃了老虎膽豹子心,竟然擄走了本幫的弟兄,膽敢提出這種混帳要求,你是什麼東西?還不給我跪下來認錯求饒?混帳東西!」
「我心平氣和再說一遍。」灰衣人毫不激動;語氣平和,「貴幫管了不該管,於理不合,有虧江湖道義的事。在下不為已甚,希望和平解決這件事,不傷和氣交換人,今後橋歸橋路歸路,好來好去……」
「你打算向咱們乾清幫挑戰?狗王八……』「我已經把話說完,你的答覆是……」
「我的答覆是要活剝了你。」楊香主厲叫。
「好,你的答覆已經失去了理性,一切後果你必須負責,我……」
一聲怒吼,楊香主拔刀出鞘,瘋虎似的連人帶刀狂野地衝進。
刀如天外來鴻,力道如山,恨不得一刀將灰衣人斜劈成兩片,忘了要將灰衣人活剝的話;活剝應該將人活擒的。
刀剛劈下,灰衣人已先一剎那從刀鋒下切入,快得令人幾乎難以察覺人影的移動,近身了。
右臂被扣住腋窩處向上方抬,刀使無法砍落了。卟一聲響,楊香主挨了一耳光,被打得眼前發黑,不知人間還是地獄,仰面便倒。
鋒利的挾鋒單刀易主,灰衣人退回原位,輕拂著奪來的單刀,似乎剛才未發生任何事。
「去叫你們能作主的人來評理。」灰衣人聲如沉雷,向城頭兩端紛紛現身的人叫,「在下不希望這裡變成血海屠場。」
共有十二名白衣人現身,加上楊香主的三名手下,十五個人圍住了他。
「閣下,亮名號。」對面為首的人揚力沉喝。
「無此必要。」灰衣人沉聲說,「現在。請把神偷李祿交給在下帶走。」
「快斃了他!」在雪中掙扎難起的楊香主,發瘋似地厲叫。
人多人強,人多一名就有理說不清,十五個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同聲吶喊,挺刀揮劍一擁而上,刀劍交加勢若山崩,無人能加以阻止。
灰衣人冷哼一聲,身影乍動,刀突然發出懾人心魄的虎嘯龍吟,閃動時映著雪光耀目生華,刀氣進發中向前進擊,再左右席捲!冷電交織中,金鐵交擊聲震耳欲聾,剛匯聚的人叢陡然四散進射,失去了主的刀劍向四面八方飛拋而出。
發生得快,結束似乎更快。
同時奔躍來的十個人,有八個丟掉了兵刃,其中三個人正躍出兩丈外,重圍瓦解。
「刀下留情,在下情義已盡。」屹立在原地的灰衣人語氣陰森,橫刀而立像個巨人。「下一次,用的將不是刀背,必定有人鋒刃飲血,決不留情。現在,有人願意平心靜氣解決交換的事嗎?」
陸續有人趕到,人愈來愈多,總數超過四十,人更多氣更盛,誰能冷靜得足以控制激動的人群?他的話白說了。
一名虯須大漢像是主事人,肋下挾著的霸主鞭,重量恐已不下於廿斤,仰面而立威猛如天神。
「好小子,你像是吃定我們了。」虯須大漢厲聲說,「能擺平本座十幾位弟兄,你就敢狂妄大言?閣下,亮名號。」
「張三。」
「我,揚州分幫前三舵太平船第一舵圭,混江龍。」
「張某正要找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免浪費口舌。神愉李祿是被貴幫擄走的。」
「不錯。」
「他沖犯了你們?擄他的理由何在?」」揚州縣本幫的碼頭,任何人在本幫碼頭活動,都要受本分幫的控制,擅自活動,等於是直接向分幫的權威挑戰。神偷是老江湖。他應該知道禁忌,居然敢偷偷摸摸在揚州作案「且慢!你說他在揚州作案?」
「不錯。」
「苦主是誰?」
「這……」
「沒有苦主,柯謂作案?他只是暗中調查一些人的底細,沒動揚州一草一木,沒錯吧?」
「這……哼!路某就是苦主……」
·峨!他侵犯了閣下的權威?」
「不錯。」混扛龍答得理直氣壯。
「閣下.你知道你也侵犯了在下的權威嗎?」灰衣人語氣轉厲。
「你…」
「我張三在任何地方辦事,決不許可有人出面阻撓干預,違者殺無赦。」
「胡說八道!你……」
「你們不但出面阻撓干預,而且擄走在下的人,復倚眾行兇圈攻在下,犯了在下的禁忌,你怎說?」
「豈有此理!強龍不壓地頭蛇,你……」
「不是強龍不過江,如果怕你,今晚我就不會來,或者以後找機會報復。我今晚來,吉凶禍福由你們決定。把神偷交給我帶走……」
「你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少做你的白日夢。你看清處境了嗎?」
「看清了,你的人很多。」
「一人給你一刀……」
「你們不可能同時出刀揮劍,—群廢物。閣下,不要威脅我,那不會有好處的。」
霸王鞭向前一伸,混江龍憤怒地踏進兩步。
氣氛緊張,所有的人皆咒罵著躍然若動。
「你們已經犯了一次最嚴重的錯誤,不能有犯第二次了。」
灰衣人的刀也徐徐上舉,「看來,你們已經無可理喻了,世間有你們這種人,將是無窮災禍之源,少一個就少了一分禍患。
閣下,當你們的刀劍揮出的瞬間,也就是在下大開殺戒為世除害的時候了,這裡將成為血海屠場,不想丟命的人退!」
最後一個「退」字聲如沉雷,震得飛檐上的積雪紛紛下墮,震耳欲聾。
沉雷震不醒這些橫行霸道已久的強人。
霸王鞭突然以雷霆萬鈞之威兜頭砸落,混江龍憤怒地發起搶攻,這一鞭力道萬鈞志在必得。
刀劍齊出,吶喊聲雷動。
刀光斜逸。從鞭下一掠而過,灰影突然騰空而起.身影急速翻騰,刀光也因此飛旋狂舞,從左前方飛砍人叢,傳出刀氣破風與割裂人體的異響。
血腥迎風而飄,兩聲壓抑性的叫號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刀光在另一方出現,每—次閃動皆有血肉橫飛。
四十餘名高手,絲毫不曾獲得三人以上合擊的機會。
灰衣人的身形太快,看清人影刀己裂體而過,每一刀皆狂猛急驟,攻擊的部位把握得不差分厘、險之又險而且神乎其神。片刻間,能站立的人不超過四分之一。
混扛龍是最幸運的一個,灰衣人的刀,始終沒找上他的霸王鞭,他只能絕望地追奔掠如電光的刀光,眼看著刀光撕裂同伴的軀體而無法救援。
致命的片刻,為時甚暫,只看到人體接二連三摔倒,卻完全無法分辨灰衣人是如何運刀的,虎入羊群,慘極了。
終於,刀光化虹而至。
「我跟你拼……了……「混江龍凄厲的狂叫,雙手槍鞭全力向射來的刀光砸去。
「錚!」鞭搭住了刀。
混江龍驚得血液幾乎要凝住子,這一鞭力道千鈞,大石頭也將一砸而碎。只有更重的兵刃和膂力才能擋得住這全力一擊。
可是,輕靈的挾鋒單刀,竟然搭住了鞭向偏門玉出尺余,刀尖卻到了右頸旁。
他僵了,鞭似乎比往昔沉重—百倍,雙手的虎口,不知被何種可怕的勁道,從梢鞭柄處所震裂,鮮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
四周還有九名幫眾,個個渾身發抖像是見了鬼,被這一場惡鬥的慘象嚇走了三魂,滿地屍骨與刺鼻的血腥令人魄散魂飛。
有兩個幫眾竟然站立不牢,哀叫著向下跪伏。
「我不殺光你們,留你們幾個人,做這場大屠殺的見證,向江湖同道證明你們所犯的嚴重錯誤。」灰衣入以字字鏗鏘震耳的啜音說,「明日正午以前,神偷李祿如果不能平安地在城南三叉河揚子橋頭出現,我要殺盡你們揚州分幫的每一個混蛋,毀掉你們每一艘船。姓路的,你記住沒有?」
「仆」的一聲響,霸王鞭失手墮地。
「我……你你……」天啊!」棍江龍如喪考妣地仰天哀號,「為……了一個人,你,你屠殺了我三十幾個弟兄你……」
「我要你記住我的話,顯然你不肯記。好吧!我找另一個傳話……」
「不……不,我記……記住了……」混江龍狂叫,原來也是一個怕死鬼。
「你將話傳給誰?」
「敞分……分幫主……」
「鬧江鯊吳國良?」
「是的……」
「他今晚為何不來?」
「總……總幫來……來了兩位護法,帶……帶了分幫主前……去拜會幾……位遠道來的貴……貴賓,所……所以……
「什麼貴賓?」
「除了兩……兩位總幫護法,無人知……知悉。」
「晚上去拜會?」
「是……是的。」
「在何處?」』「在……」在城裡,不……不知究竟在何處。」
「好,你們可以善後了。」灰衣人張三把刀丟下,「記住,明日午前,神偷必須出現在揚子橋頭,如果不,便是大屠殺慘烈報復的開始。再見。」
灰影破空飛射,遠出三丈飛躍雉蝶,向城外疾落,一閃不見,像一頭鷹,不像是人。
混江龍發出一聲哀號,軟倒在地。
早膳后不久.張天齊出現在章姑娘的房外走廊,劈面碰上負責照料的店中僕婦。僕婦告訴他,章公子一早就出店訪友,留下話說要傍晚時分才能趕回。
他並不介意章姑娘是否在店中等他,信步沿走道向前邊院走,向店伙交代,說要到城外乎山堂踏雪尋梅,何時返店無法事先估計。
出店滑街西行,街上行人稀少,有些商店乾脆關上店門,顧客只能從側門出入。積雪及膝,出門的確是件苦差事。
出城踏雪尋梅真是自討苦吃。平山堂在蜀岡,蜀岡距城有五六里,在雪深及膝的路上看風景,近乎發瘋。
沿大道遠出五里左右,風雷漫天,雪花擋住了視線,視覺模糊,道上行人絕跡,他留下的深深腳印,片刻間便被大雪掩沒了?他突然擠入賂右的一條小徑,急行半里地,進入一座雪封的凍林。
凍林深處有一座小木屋,大雪已掩住子半截柴門,木屋甚小,四周的積雪樹木比屋高,所以如不走近,很難發覺這裡會有房屋的存在,他站在半被雪掩的柴門外,緩緩的除去皮風帽。
露出的臉全變了,不再是游幕文士張天齊,而是猙獰唬人的人,傳兌中的銀雷神是一具精巧的特製面具,緊貼上臉上不易看出破綻,像是真的,四神祠中的雷神顯聖,做了虧心事的人,白天見了他也會心膽懼寒。
雙手一抖,大手伸出袖口,左手有一柄一尺三寸長的兵刃天雷鑽,右手有—柄尺二長的尖頭雷錘。
「錚」一聲異鳴,雷錘擊在天雷鑽的尾部.大冷夭居然濺發一顆耀眼酌火星。
異鳴的聲浪並不大,但怪異得匪夷所思,入耳便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腦門發炸如受重擊。
是兩種兵刃相擊才能進發的異響,錘和鑽不知是何種怪金屬所制的,反正不俾是鋼鐵。
連續幾聲異鳴,小木屋毫無動靜。
大雪天門宙緊閉,密不透風,聽不見外面的聲息理所當然。
「我知道你在裡面。「他用懾人心魄的怪嚎向叫。「你不打算出來放手一拼嗎?」
樹上的積雪,以及屋頂的積雪,檐下的凍柱,被聲浪震得紛紛崩落折斷。
沒有動靜,只聽到罡風的呼號。
「小室內相搏,你毫無機會。」他真叫,「飛龍天魔陳伯剛,你會出來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只是有早與遲。」
「你欠了人家三十年的帳,時辰已到,該你還帳了。是禍躲不過,你也曾是一代雄魔,為何要躲?」
小木屋仍然毫無動靜,裡面可能沒有人。他哼了一聲,將雷錘插入腰帶,取出三顆鴿卵大的暗紅色怪丸。
身後一株大樹后,突然閃出一個白影,腳踏在浮雪上居然不向下沉落,像個無重量的幽靈,遠在三丈外,身形向前滑出。
他倏然轉身,冷冷一笑。
「你不是飛龍天魔。」他畫了紅眼圈面具露出的雙目冷電堪湛。「但你的踏雪無痕輕功,確是已臻化境,獨步武林,可惜仍然瞞不了在下的靈敏聽覺。你躲在結凍的樹下太久了,衣與樹凍在一起,脫離時便被在下發現了。失去了在背後偷襲的機會,很後悔是不是?」
白影吃了一驚;在丈外止步,似乎仍然無法接受被他發現的事實,眼中有無法置信的神情流露。
是一個白風帽白長袍的人,掩耳放蓋住了口鼻,僅露出一雙精光四射,但眼中已出現紅絲的一雙不年輕的怪眼。
右手有一柄尖利的棱刺,鋒刃長僅一尺六,比傳統的三棱刺短了三寸。一寸短一寸險,一看便知是擅於近身搏擊的利器。
「老夫潛蚊地魔黃騰蚊……」白袍人說。
「看了前輩的三棱刺,在下心裡有數。」他收了暗紅色的彈丸,「只是,天魔地魔在這四十餘年的漫長歲月里,從設聽說你們雙魔之間有何牽連,從不走在一起,天南地北各有活動勢力範圍,今天居然同住在一起.委實令在下不敢相信。」
「你是來找我陳老哥的?」潛蚊地魔不作解釋,只顧自己提出問題。
「不錯。」
「討卅年前的一筆債?」
「不錯。」
「你多大年紀了?卅年前,你好像還沒出生呢?」
「卅年前我出生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欠了卅年的帳依然要償還。敢情黃前輩是前來替他擋災的?他為何不出來交代?」
「早些日子,有幾個神秘的人,在揚州出沒無常。接著,城中出現了數十張地狀,寫了四句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半世血債,一朝償還。陳老哥綽號飛龍天魔,埋名隱世十載於茲,早年難免造了不少殺孽,結了不少仇家,心中不無顧忌,因此敦請一些老朋友前來,作萬一的打算。沒想到陳老哥不事而料中,果然有人前來找他。」
「造孽太多的人,一輩子都會有這種心態,風吹草動也會心驚膽跳,夜間經常作惡夢。陳老魔早年造孽太多,找你們前來作萬一的打算是正常的反應,不足為奇。」「你就是散發地狀討債的人?」
「不錯。你所說那幾個神秘萬分出沒無常的人,其實只有我一個,用多種身份出沒,化裝易容術雕蟲小技算不子什麼。」
「陳老哥欠了你什麼債』」
「他沒欠我的債,我是替別人討債。叫他出來吧!當面一提不就明白了?」
「原來是替人討債的下流貨色。」潛蛟地魔不屑地說,「我聽過你這號人物。」
「真的呀?」
「江湖盛傳當代十大神秘人物之一,雷神。出現江湖十年,據說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姓名出身根底如謎。你真是雷神?」
「如假包換。」
「老夫橫行天下卅余年,垂垂老矣!但殺人如麻的奪命三棱刺不老,仍然寒光貫斗,小輩,你來得好。」
潛蚊地魔扯掉風帽納入腰帶,露出嚇人的老丑面孔,又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
「老夫那一代的風雲人物,大多數不得善終或者年老凋謝。
你雷神十年來聲威顯赫,以報應神靈,算是這一代的武林奇葩。老夫不服老,壓命三棱刺要會一會閣下的雷錘看今天誰死誰活,看老少到底誰是英雄。小輩,你上吧!」
「黃前輩,你是要陳老魔賴債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動拳解厄,在下不為已甚,但如果替他賴債……」
「賴債又如何?」
「那將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你這豈不是廢話嗎?不管任何理由,老夫都要殺死你。」
「好,那就看誰死誰活了。」
「對,上!」
「得罪了。」
天雷鑽不是主攻的兵刃,因為握的方法是反握,手一動便隱藏在手臂內側,根本就不是用來格鬥的手法,雷錘才是主攻的兵器。
不論是雷錘或天雷鑽,都比匕首短,所以是以貼身搏擊為主的致命兵刃。
奪命之棱刺卻是中距離的利器,比刀劍稍短八寸,卻比雷錘長一倍。一寸長一寸強,而且具有近攻的威力,在兵刃上便佔了先天下的優勢。
潛蚊地魔是一代的魔頭,功臻化境,修為深厚,經驗十分豐富,當然知道自己兵刃的長處,決不會放棄自己的優勢。
雷錘剛隨馬步拉開揚起。潛蚊地魔便不顧前輩的身份,搶先發起猛烈的攻擊,一聲怒嘯,奪命三梭刺撐空而至,身形貼浮雪前滑搶入。
張天齊一怔,這老魔怎麼像村夫一樣,毫無風度地猝然攻擊呢?不容他遲疑.本能地一錘向排空而重的三棱刺急封。
上當了,奪命三棱刺是虛招。
潛蚊地魔的左手,就在這剎那間吐去,久蓄的神功內勁發如雷莛,雄渾的風勁無可克擋,飄落的花在掌勁前化為輕霧狂涌。
砰然一聲怪響,驟不及防的張天齊在拿前三尺身形倒飛而起。摔落丈外再向前急滑,被掌勁在三尺外擊實,吃足了苦頭。以掌勁的渾雄力道估計,老魔的神功內勁已可傷人於體外近丈左右,內功火候不夠精純的人,在一丈左右便會被擊飼,根本不可能有近身格鬥的機會。
一出手便用絕學下此毒手,顯然老魔早就計算好於,一照面便要將強敵擊斃,志在必得。
「哈哈哈哈……」老魔得意地狂笑,不跟上追擊。「小輩,你還可以多活片刻.九幽大真力已震毀了你全身的經脈,你連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你死吧!哈哈哈……咦!」
狂笑聲倏然中止,者魔笑不出來了。
張天齊沉著地挺身站起,站得筆直,作深長的吐吶,露出的大眼神光乍敢。
「九幽大真力如此而已。」他沉聲說,「你老了,火候雖精純而真力本復當年。全力一擊只能損耗在下三成護體玄功,我將回報你這致命的一掌。」
「老夫不相信你能支撐得住。」潛蛟地魔拒絕承認眼前的事實.自信這一掌必可將張天齊置於死地。就算站起來,也站不子片刻。
張天齊不但站起來了,而且邁步向前逼進,一腳踏下去,浮雪掩及膝蓋,明顯地失去了提氣輕身的能耐,也明顯地表現受傷不輕。
潛蚊地魔大感驚駭,奪命三棱刺本能地徐徐上升。
張天齊的雷錘,也隨著距離的拉近而緩緩升起。
「老夫估錯了你。」潛暗針魔不得不承認事實,「恆在劫者難逃,老夫加一掌送你這雷神歸天。」
雙方正要撲上發動攻擊,積雪的柴門突然拉開了,灰影疾射而出。
是一個相貌猙獰的老人,大冷天僅穿了灰藍色的夾襖,挾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鞘長劍。精力充沛,一雙老眼冷電四射,在外表和行動上,似乎都比潛蚊地魔年輕。其實年紀要大七八歲。
「黃兄,且讓他多活片刻。」老人一閃即至,及時制止潛蛟地魔發動攻擊,「讓他死得明明臼白,挖出他的根底,斬草除根,必須刨出他的老報永除後患。「「陳老哥,先擒下他再問。」潛蚊地魔說,「這樣問不出什麼來。」
「他還有元氣,何必和他作困獸之鬥?等他內傷發作就省事多了。」老人向潛蚊地魔附耳說,「他的眼睛虛弱,正是元氣將盡的凶兆,你已經重創他了。」
潛蚊地魔信以為然,真不願與一頭臨死的猛獸相搏,點頭表示同意。
假使他們知道張天齊也在爭取時間,必定後悔不迭。
張天齊確是受到創傷,但情勢不許他運玄功恢復元氣,必須拼全力一擊把潛蚊老魔擊倒才有生路。
目下多了一個更高明釣飛龍天魔,一擊之後,他就無力自保了,正好抓住機會暗中恢復元氣。
張天齊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塊高四寸寬三寸的銀鑄符牌,中間鑄了兩個字:忠義。左面是日形圖案,右面是月形圖案。」你先看看,就知道在下的來意了。」他將銀符牌拋在老人腳前,「飛龍天魔陳伯剛,不要說你不認只這塊忠義符髀。」
飛龍天魔臉色大變,似乎渾身抖了一下。
「三十年前,扛南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文一武。文,是崑山顧家大明遺老的叛奴變節案:武,是金陵江南忠義案。
「這是忠義軍的虎符,共禱了十二塊。你盜取了一塊,因此,導致江甫忠義案死亡三百八十人。
「你也因此而獲得百萬喪心病狂之財,然後在江湖橫行霸道,以掩飾你的罪行,表示你與這件大案無關。
「廿年後你改名遁隱揚州,做你的地方富豪。陳伯剛,我說對了嗎?你還有什麼補充?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會賴債吧?」
「你是……是誰?」飛龍天魔沉聲問。
「忠義軍在江於暗圖大舉,十二位志同道合的將士中,有一位報應神崔方遠,事敗后戰死牛首山,他是家師叔的族侄。
你,那時是義軍的南路總先鋒.也負責監管由各地誌士捐輸而來的百萬軍餉與軍械。預定舉事的前三天,你盜取了崔方遠的虎符為證,夜入兩江總督衙門,向總督舒穆祿圖海告變,派手下心腹死黨七個人,替官兵帶路搜殺十二路敢死隊,忠義軍因此全軍覆沒,戰死與俘殺的共有三百八十人。
爾後兩年之內,被株連搜殺的男女老幼,與及被嫁禍破家被殺的無辜.總算已有一千出頭。
你吞沒了百萬軍餉,你哪七位心腹事後也被你殺掉滅口。
可是,天網恢恢,琉而不漏,崔方遠毀家紓難,捐出全部家產,早年窖藏的官銀,五十兩的元寶皆另刻了暗記。你並沒把那些有暗記元寶改鑄,八年前有人在杭州發現了三隻有暗記的銀錠。
在下去年受家師叔的囑託,著手調查這件事,足足花了一年,從杭州循線索追查至京師,這才獲得確證,知道元寶的主人仍在江南。
京師小西天勇襄府還有一些人沒死,圖海死了十六年。他手下的家將仍有一些人在世。他的兒子圖沁是個敬酒色掏空了的半白痴,雖然襲了爵位卻不配做官,所以在勇襄府像豬一樣活著。我找他並不堆,不到一個月,我就從那些老將口中,查出你賣主求榮的無恥勾當。之後,便是追蹤你,你躲了十年,但能躲得了嗎?」
「你混蛋!這怎能算是賣主求榮?」飛龍天魔頓腳大罵,「我本來就無意參加他們造反,當然沒有主從的名義。在公,我是替朝廷立功……」
「我不管替誰立功,也不問誰造反。」張天齊打斷對方的話,「那不是我願過何的事。我只是一個遊戲風塵的江湖客,可是並不是什麼無私正義的浪人,只是做事得有始有終。所以我花了一年工夫找你,終於如願以償找到你了。
期間我花了不少金銀,雇請了不少三教九流朋友。玩弄了不少手段和計謀,總算心血投有白費。」
「原來揚州還未被發生的懸疑事故,都是你這狗東西玩弄的手段和計謀?」
「不錯,比方說,神秘人物打探揚州豪門的根底;散布地狀傳單;騷擾過往的江湖朋友.恐昨公門差役;調查十大富豪的。底蘊…」
「嘿嘿……真花了不少金銀,不但請了不少不知底細的人蔘予,我自己也以各種令人莫測高深的化身活動,終於逼你採取行動。
你這位瓜洲鎮第一富紳陳老太爺陳天祥,明裡登上了私有的畫船游蘇杭,暗中躲到這座神不知鬼不覺的木屋避禍。陳老魔,你是躲不過的,對嗎?」
「去你娘的!」飛龍天魔怒叫,「我以為是什麼諸天大菩薩來找我,以為是某個實力強大的人物來掏我的底,甚至以為是京師內務府派人來掘我的根,呸!原來是你這麼一個小有名氣的混蛋小王八在搗鬼。
「你雷神的名號,只能嚇唬幾個卞九流痞棍,居然膽大包夭,替罪該誅族的叛逆出頭,找上我飛龍天魔頭上來了,你真該死一萬次,你……你……「老魔愈說愈冒火,如山洪暴發,結果是可以預見的,一個失去理性的唯一的行動,是立即訴諸武力。
劍出鞘幻化為霹靂驚電,看到劍光鋒尖便已近身,怒極出手勢在必得,這一劍已注入老魔的十成功力,劍上幻化的熠熠光華與懾人心魄的龍吟,顯示出無可克擋的威力。
潛蚊地魔旁觀者清,看出了危機。·.「陳老哥小心……」潛蚊地魔及時提醒忿極出招的老魔,同時揮刺急進。
大名鼎鼎大威鎮江湖的老一輩魔中之魔,竟然在一個晚輩面前同時出手槍攻。
張天齊的雷錘,已極准地迎住射來的光華。
光華陡然上揚,不進而反退。
老魔的左掌,在同一剎那從劍下吐出,剛猛無比的掌力破空前涌,響起一聲氣爆的劇烈震鳴。
同一瞬間,奪命三棱刺以神速射到。潛蚊地魔的左掌也在同一瞬間吐出。
聯手合攻,配合得天衣無縫。
天魔韻忿怒搶先出后,與地魔情急的喝叫.原來都是騙人的把戲,其實是聯手合攻的信號。
天地兩魔往昔表面上各在西東,暗地裡並肩聯手,秘密埋葬比他們高明得多的高手名宿,用的就是這種詭譎的技倆,令對方在心無戒念下上當丟命。
這瞬間,霄錘突然疾退,斜掠!張天齊的身影,競變不可能為可能,離開原地突出兩魔聚合攻擊的中心,出現在右側三步左右,正好面對著天魔。
二比一。突然變成一比一,快得令人目眩。
接觸快逾電光火石,沒有任何變招易位的機會。
「錚」一聲狂震,雷錘極准地擊中了劍身,天魔空門大開,張天齊左手隱藏的天雷鑽,神乎其神地反手吐出,貫入天魔的右肋,護體神功消去』三成勁道,鑽尖擊破護體神功人體三寸。
兩魔的渾雄無匹掌功落空,把積雪掀掉了尺余,但見積雪飛舞。蔚成奇觀。
「嗯……」天魔驚叫,飛退丈外。
張天齊也被反震出五尺,恰好躲過比魔所發韻第二招苷命三棱刺。
「啊……」天魔全力長嘯,臉色灰白,有點站立不牢,搖播欲墜。
嘯聲剛起,三條白彭從張天齊的蒔側和後方,以驚人的速度撲人斗場。
氣爆的轟鳴有如睛天霹靂、白影同時發招,乘撲勢雙掌連環遙攻,剛猛的勁道,比兩魔似要更強烈,更渾雄,更可怕,丈外亦有裂石開碑的威力。
張天齊的身軀,突然縮小如嬰兒,蜷縮成團虛懸在浮雪上,任由渾雄無匹的掌力及體,將他擊飛出三丈以上,像掃球般在雪上急滾,再滾出兩丈這才停止。
「不可撲上!」三白影中的一人急叫:「散!」
三白影三面飛躍而起。
地魔也聞聲知警,向側方魚躍出三丈外。
「砰!」爆震似霹靂,火光令人目眩,浮雪飛濺,熱流撲面,硫硝味中人慾吐。
驚天動地的一震、雪花成霧然後飄落,雪地中人影已杳,整座樹林積雪震動,聲勢驚人。
只有張天齊一個人站在雪地中,歡腳發軟,似乎巳無力支撐他沉重的身軀,露出的雙目神光已斂,疲態顯明可見,站在及膝的深雪中,依然搖搖雄欲倒。他吃力地勉強站穩了,收了雪錘天雷鑽,靜靜地注視小木屋片刻。
「可惜!」他喃喃地說.「假使我的剩餘功力多一分,這一鑽老鷹難逃公道,我該想得到他們還有黨羽的,我該用雷錘先下手為強。」
顯然那三個白衣人中,有人知道他情急會用雷錘殺人。
他最後瞥了小木屋一眼,轉身蹣跚地離開。
「我得用些心計擺脫他們,他們必定會跟來用暗器殺我,永除後患的。」他自浯,往積雪的林中一鑽,」我已無力自衛,這幾個狗東西的掌功可怕極了,我的冥天神罡;竟然禁不起他們全力一擊,幾乎毀了我的根基,下次我得小心了。該死老魔這一走,我到何處找他?我……我誤了大事!」
不久,五個人在小木屋中聚會。
「不要管我。」飛龍天魔急躁地推開替他裹傷的潛蛟地魔,「諸位務必再辛苦些.務必把小畜生效出來斬草除根,不然……」
「陳老哥,你省些勁吧!」那位大馬臉白友人不悅地說,「咱們已搜了三里地,到外都有可以藏人的雪坑樹洞,如何搜?分頭搜,誰禁得起雷錘偷偷一擊?那可不是血肉之軀能禁受得起的,你認為雷神的綽號是白叫的嗎?老哥,假使他恢復功力去而復來……」
「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另一外以白巾蒙面的人說,「咱們三人以蓋世奇掌全力一擊,丈內足以化鐵溶金,但小畜生依然能站起來,我可沒有勇氣等他恢復功力之後找來討債,何況,明老兄與那內上婆娘的事還未了呢。」「黃兄,請背我走。」飛龍天魔臉色大變,「趕快離開險地。
小畜生挨了你出其不意的九幽大真力致命一擊,似子並沒受傷,他很可能很快地恢復功力,萬一他找來,咱們…小快走!」
三又河,在城南十五里左右。
這是運河的交會處,從上江來的船,從儀真縣駛入(儀真尚未改名為儀征)兆運河。從蘇杭越鎮江而來的船,渡過大江從瓜洲駛入南運河。
南北運河在三叉河會合,所以是自府城流下的運河分流處,上段運河建了一條揚子橋,是官道至瓜洲必經的要滓。
一早,橋上游的西岸蘆葦叢中,距橋約半里地,一艘小鳥篷船隱藏在內.透過蘆盪,可以看到橋上往來的旅客,橋頭的景象一覽無遺。小船不見有人,近岸的蘆叢中,卻有兩名漁夫打扮的大漢,伏在草中監視橋頭。
旅客絡繹於途,風雪中討生活的人你來我往。近午時分,張天齊以本來面目出現在兩大漢身旁。
他臉色發青,似乎很怕冷。
「怎洋,有何發現?」他向西大漢向,氣色不佳,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旅客來來往往,就是沒見到神偷的影子。」一名大漢搖頭苦笑,「張兄,守了一早上,冷得受不了。哦!你的氣色很不好。」
「我知道。」他呼出一口氣。
「你像是病了。」
「差不多。」
「那你就不要來等了,乾脆我們送你回城。」
「不必了,快晌午啦!再等片刻。」
「這……也好。「終於,正午過去了。
風雪漫天,不易從天色估計時刻,但江湖人在任何時候都能正確估計出時刻,相差不會太遠。
他從百寶囊中。取出四錠十兩的金元寶。
「兩位必須離開楊州,以免災禍臨頭,有多遠你們就走多遠,走了就不要回採。」他將四錠元寶遞給大漢,「謝啦!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我們用船送你……」
「不!你們順河而下,下鎮訌上江寧,愈快愈好。」他搖頭拒絕,「今天的事,請守口如瓶,不然將有不測之禍。」
「咱們理會得。張兄,後會有期。」
兩大漢上船駛出,向北運河急駛上江寧。
他再候片刻,悄然走了。
申牌初、旅客紛紛落店。
推揚老店是有名的老字號,落店的旅客都是頗有身份的人,至少必須付得起昂貴的食宿費,中下人士不敢問津。
三教九流中配稱爺字型大小的人並不敢以裹正的身份投宿,有錢加上偽裝的身份,就可以成為該店的貴賓。
所以,陰陽雙煞能在最佳的客院出現。
所以.張天齊也成為受歡迎的旅客。
揚州的治安相當不錯,捕房人手眾多,地處江南要衝,捕快們不敢馬虎偷懶。天沒黑,管區的巡捕便出動清查各客棧,嚴禁奸黨滋事。
隨同三位巡捕查店的,還有三位穿便裝的精明驃悍大漢,誰也懶得去了解他們的身份。
張天齊的身份,已可被稱為爺子號的人物,三位巡捕照例問了一些話,態度倒還和藹。而三位便裝大漢則像三頭覓食的狼,不住察看房中的隱蔽角落,陰森地留意張天齊的神色變化,甚至翻動行李各物。
終於,六個治安人員出房走了。
張天齊掩妥房門,坐在店伙送來的火盆旁。火盆的無煙炭火相當旺;房中寒氣全消。火旁的水壺冒出陣陣蒸氣,那是徹茶用的水。
他眼中仍有倦意,但舉動盡量保持靈活矯健的神韻,以免引起巡捕們的疑心,總算投露任何破綻。
他在想那三個便衣巡捕的舉動,心中頗感不安。
精明機警的他,已看出那三位仁兄不是治安人員。揚州的治安人員聲譽甚隆,在揚州犯案被列為江湖一忌。
江南四鐵捕之中,揚州就有兩捕,一是府城的鐵臂猿范宏,一是甘泉縣捕房的妙筆生花周魁。
甘泉縣是揚州的府廊,府與縣的兩名捕合作無間,江湖朋友雖把揚州看成最佳的覓場,但對鐵臂猿和妙筆生花甚有頗忌,行動極為小心,如非萬不得已,絕不大意落案鐵臂猿范宏與天下各地絕大多數的治安人員一樣,擁有許多三教九流線民,但他用線民的原則,是絕不用那些犯案累累的痞棍,與作姦犯科的混混。
這三位便衣人員,渾身散發出邪氣惡味。
「可能有麻煩。」他向自己說,鎮定地自己沏茶,暗中準備應變,準備迎接麻煩。
他並設有未卜先知的超人能耐,而是憑經驗從某一種徵兆中,知道未來將合發生某種變故。
這種感覺頗為銳敏,因此面生的警覺性常可趨吉避凶,果然不幸而料中,茶剛沏好,扣門聲急響,不像店伙從容卑謙的扣門聲浪。
拉開門,四十大漢一涌而入,領先搶入的大漢,正是先前隨同巡捕查房的三位便衣之一。
四個人圍住了他,氣氛一緊。
「你們是幹什麼的?」他沉著應變,語氣帶有火藥味「看樣子,你們好像要搶劫。不要亂來,諸位,搶劫是要上法場的。」
「你知道咱們的身份。」先前的便衣大漢沉聲說。
「我知道你不是東西,你有什麼狗屁身份?」他先發制人,破口大罵,「你別以為你跟著那三位巡捕走了一道,就神氣起來了。我張天齊走了一大半江山,做過兩府兩縣的刑名師爺,多大場面沒見過?你如果是私下查案,亮你的腰牌;你如果想要找嫌犯,亮你的拘簽;要抓犯人,快去找地方長來。不論公私,你唬不了我,我是行家,管過好幾百巡捕快馬,你算老幾?嗯」
「你……」
「如果你想以現行犯向在下張牙舞爪,你宣布罪狀、苦主、證人,是你帶來的這三位仁兄嗎?」他向三大漢一措,「他們是什麼牛鬼蛇神?」
假使他不曾打跑孽龍朱武,店中人全都知道他武藝高強,這幾位仁兄可能就動手動腳了。
這時再表明他曾經在四處府縣,當過間掛指揮捕快的刑名師爺,公的方面他一清二楚,想玩法對付他也是白費勁。
文的武的他都足以應付,四大漢神氣不起來了。」我只要送一張帖子進府衙,你們幾位仁兄保證吃不了兜著走。」他進一步施加壓力,「憑我的秀才身份,及就幕四任刑名師父的經歷,我一定可以把你們打入十八層地獄。想想後果吧!諸位。刨你們的根是很容易的,你們要我刨你們的根嗎?」
四大漢被逼急了,一拉馬步立下門戶准備進擊,要來武的「來硬的?」他嘲弄的說,「你們行嗎?你們比孽龍朱武那些悍匪強多少?好,我陪你們玩玩,每個人弄斷一手一腳,再叫地保店家抬你們進衙門,附上一張名帖罪狀,我要和你們公私兩了。」
先聲奪魄,他的態度強硬,有強大的實力做後盾,可把對方鎮住了。
說了就做,一拉馬步付之行動,撲向便衣大漢.矯捷的身手不像一個受了不輕內傷的人。
「且慢!」便衣大漢反而氣懾.急向側閃,「我們是來傳話的,也……也要搜查.徹底檢查你所……所有的物品,看是否有可疑的違禁晶……」
「什麼違禁品?」
「兵刃。」
「兵刃?你看我有刀劍嗎?」
「咱們要找一把尖頭錘,—把鑿鑽。」
他心中一動,但神色絲毫不動。
「尖頭錘、鑿鑽?去你娘的!你認為我是石匠嗎?」他又粗野罵人,「我張秀才讀書不成做不了官,再窮途落魄,最多去掃地,哪能去做石工。石匠是需要有本事的,斯文人絕對無法勝任……」
「咱們沒空和你蠻纏.凡是會武功的可疑人物,咱們都要搜查,而且強制搜身……」
「混蛋!你搜搜看?誰叫你搜這種工具的?說!」他聲色俱歷,逼進兩步。
「咱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大漢向後退,凶焰盡消。
鬼怕惡人蛇怕趕,半點不假。
「是誰?」
「是……是捕房交代下來的。」
「我不信,剛才那三位巡捕提都設有提。」
「那不是他們的責任。」
「姑且相信你的話。還有,傳什麼話?」
「要閣下速離疆界,明夫必須離開揚州。」
「誰交代下來的?也是捕房?」
「這……」
「你不說,你們四十人保證要被抬出去,信不信由你,你最好相信。」他兇狠地說,擺出要吃人的霸王面孔,似乎隨時皆可能撲上出手。
「孽龍朱……朱當家。」大漢屈服了。
「他?唔!你們與這些悍匪有勾結?真該死!」
「沒有任何勾結……「」你替他傳話趕我走……」
「彼此多少有些關連而已,替人傳話是極平常的,走不走由你,你最好是走,揚州不歡迎你這種人。閣下,請記住,在下已經傳到了。」
大漢說完,向同伴舉手一揮,急急向房門返去。
虛掩的房門,突然自啟,人影搶入反手掩手房門,幽香隱隱在室內流動。
「咦!」四大漢同聲驚呼。
是一位秀麗矯捷的少女,人輕裝外狐裘,皮風帽下血里透紅瓜子臉蛋充滿健康的色彩,一隻靈秀而慧黠的風目清亮如乍夜朗星,美麗而充滿野氣。「想走嗎?誰也走不了。」少女悅耳的嗓音十分動聽,卻充滿凶光,「說清楚再走。」
「哪家的大膽丫頭……」大漢憤怒地喝叫。
「我姓葛,葛家的人。」少女搶著說,「我在門外聽了老半夫,原來你們是替悍匪孽龍朱武傳話的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官司你們打定了。」
「你……」
「你們是乾清幫的人,錯不了。」
「是又怎樣?」大漢無形中承認了身份。
張天齊眼神微變,有點恍然大悟的神情流露。
他認得這位姓葛的少女,正是向陰陽雙煞發威,一記奇異陽罡掌力,把二煞震飛丈外的野丫頭葛佩如,黑夜中敢向朋陽雙煞叫陣的武林女英雄。
「本姑娘親耳聽到你們與悍匪勾結,親跟看到你們仗勢脅迫旅客,有權處置你們。」葛姑娘擺出大人像,居然英氣照人。
「江湖人的處置你們該懂吧?」
「大膽!你……」
「不大膽就不會管閑事。你們如果認為比陰陽雙煞高明百倍,不妨動手反抗。」
「你……你就前晚……』「前晚向陰陽雙煞叫陣的人。」
「你……你要……」大漢開始腔色大變。
「九絕人魔明貴。」
「什麼,九絕人魔,」大漢臉色泛灰。「他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狠到家毒到頂的老凶魔,誰見到他都不死也得大病一場,我們……」
「貴幫人手眾多,大江兩岸北抵天津衛,都是你們的勢力範圍,應該知道有關這者凶魔的消息,尤其是你們揚州分幫。
「本姑娘從鳳陽開始追蹤者凶魔,經江寧至鎮江,再轉揚州才失去老凶魔的蹤跡,顯然他在這附近已經躲起來了,不要說你們不知道。」
「本分幫的人,的確毫無所知,如果知道而不說,要遭天打雷劈。」大漢賭起咒來,表示自己不知道。
「胡說!」
「我們真的不知道,要殺要剮,你瞧著辦好了。」大漢撒起潑來,乾脆背起雙手,表示任由宰割。
好漢怕懶漢,葛佩玉也不是真的心狠手棘的角色,傻了眼啦!「他們都是些跑腿的混混,逼不出什麼來的,除非能找到他們的分幫主鬧江鯊吳國良。」張天齊為奴才打破僵局,「葛姑娘,逼死他們也是枉然。」
「哎呀……」葛姑娘又急了,要出房追人。
「追不上子啦!追上了你又能怎樣?行兇?」張天齊及時相阻,「他們會把消息傳出的,你以後留些神,說不定最近有找出老凶魔的希望。」
「也只能這樣了。」葛姑娘無可奈何地說。「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的談話,只想知道他們找你的用意,你一天都不在店裡,我想知道你如何逃出那些悍匪的毒手。」
「謝謝你的關心,前天晚上幸好你們及時出現,我中毒不深便被悍匪帶走了,半途神智復甦,反而捉了他們一個人他將與陰陽二煞打交道的事。概略地說了。
「請坐,有件事請教。」他最後說「姑娘怎知道這些傢伙是乾清幫的人?」
「到達揚州之後,我們曾經下過一番功決調查,暗中採過該幫的堂口。」葛姑娘大方地在火盆邊坐下,摘下皮風帽,「本來打算向他們討消息,苦於師出無名,深怕貽人口實,所以不能強索,我見過他們中的一個,所以知道他們是乾清幫的人。」
不論任何幫會,都有指揮的中心。乾清幫名義上是水上活動的幫會,但也建了碼頭作為指揮中心。
各重要府州要埠,皆設了碼頭,北上的船為主,所以稱舵,意思是一船之主,船以舵為主要船隻航行的中心。
碼頭則稱堂,由堂主司事。
稱舵主幫頭,就表示是船上的主事人員;稱堂主當家,就是碼頭堂口的人。至於香主,則船上堂口都有。
「姑娘與九絕人魔有過節?」
「他途經風陽,殺了白道名宿至尊劍白盛,恰好我們在風陽逗留,見了不能不管,所以……你聽說過這江湖人畏如毒蛇猛獸的魔頭嗎?」」聽說過。這老魔橫行天下四十餘年,迄今仍在出沒無常,血腥滿手。有關這老魔的底細,我僅從傳聞中得采,傳聞是不可靠的。
「我只知道他的劍術叫什麼九絕劍訣;在武林罕逢敵手。
聽說連少林的達摩劍法也剋制不了他,所以少林的俗家高手名宿都對他深懷戒心。」
「你錯了,張兄。」葛佩如大方地稱他為張兄,說得十分自然,」那者魔的九絕劍法固然相當不錯,但真正可怕的是他的那門掌力,以劍術做幌子,與人交手時,致命一擊卻是他的邪門掌功絕學。
「那老魔的掌功,的確稱得上絕學,全力攻出時,勁道變化多端,表面上看了是剛猛,及體卻變成乘虛而入的陰柔,看似陰柔,卻又突然進成剛烈,令人防不勝防估計錯誤立陷死妄,十分邪門。」
「是不是及體時洪涌而至,突又內聚於一點壓撼心脈?」他正色問。」是呀。咦!你知道?」
「傳說中的九絕誅心掌!』他脫口輕呼。
「張兄,什麼是九絕誅心掌?」葛姑娘也感驚訝。
「那是一種陰毒無比的邪門掌功,但練法卻是以正宗內家氣功打根基.基成而後變,可在剎那間聚力或分力,聚散由心的霸道掌勁,難怪我心脈……」
「咦!你……」
「我聽說過這種掌功。」張天齊支晤以對,「聽姑娘的口吻,像是俠義道門人……」
「我不知道什麼叫俠義,別抬舉我。」葛姑娘毫無心機地嫣然一笑,笑容好美,「隨家母遍游天下尋幽探勝,不多管閑事,還不配稱俠義道,反正沒為非作歹就是了。張兄,你呢?什麼道?」
「走方道。」他自嘲地笑笑,「我也不怎麼多管閑事。天下事凄慘的不平事多如牛毛,那管得了呀?碰上了又不能不管。
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好哇!歡迎。」葛姑娘不勝雀躍,他對張天齊極有好感,大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你不擔心陰陌雙煞,又不怕悍匪,武功一定不錯,碰上了老魔,你只要提防他的突發掌功就不怕了。」
「我會小心的。」
「我回房間向我娘稟明,再來請你相見好不好?」葛姑娘真誠說,「我娘是一位慈祥而好客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和我娘相處得來。」
「希望如此。這件事明天再說好不好?」
「明天?今晚……」
「白天去逛城,本來打算出城走走,到隋宮舊址賞雪,一不小心風寒入體,感到很不舒服,今晚得好好休息養神,好好睡一覺。你瞧,居然叫店伙送火盆來呢。」
「也好,咱們就說定了,明天見。」姑娘離座告辭,天快黑了,姑娘家在客店中,在旅客房中逗留,畢竟有點不便。
「明天見。」
送走了葛姑娘,他立即奔人內間,把火盆放在床邊。坐下來運氣行功。
半個時辰之後眼中的倦容漸消,出了一身虛汗。
知道被何種掌力所飭,便知道如何疏解。
武林奇技形形色色,不管其變化如何,傷人的基本原理大同小異。但其中有些標新立異確也令人莫測高深。著力點各有專精,毀肋、傷肉、損筋、折骨、腐髓、斷脈……或若含毒斃人,有些則誘發生理變化。
總之,那些岢功絕技如果不知根底,醫洽不成反而早促其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懂其中竅門,最好不重加醫治。
他很幸運,無意中知道他所中的是何種掌功,知道是誰向他下的毒手偷襲。
自然而然地,他對葛姑娘有了深刻的印象。
天終於黑了,而章春姑娘一直不曾返店,像他一樣,出店后便蹤跡杳然,說定傍晚時分返店,但二更初仍然毫無消息。
各有各的事,店夥計從不過問旅客的去向。
乾清幫實力空前龐大,是半公開性的秘密幫會,擁有幾十個分幫。每一分幫有十幾艘船(舵),有一兩處碼頭(堂)。
揚州分幫有兩處碼頭:府城、瓜洲。
由於與總幫的所在地江寧近在咫尺,因此與總幫派來的人有密切連繫,發生重要事故,很快便可獲得總幫的支援。
用快船傳訊,一天就可以傳抵總幫。
鎮淮樓擒張三失敗,死傷慘重,張三又撂下了狠話,情勢極為嚴重。
空前重大的事故發生了,總幫的重要執事人員星夜趕來應變,江湖朋友已察覺出危機,有些膽小的人乾脆遠離疆界,有些則留下來看熱鬧,風雨欲來。
江湖朋友心中有數,這個叫張三的人用極普通的假名,與實力最龐大的乾清幫挑戰,必定有恃無恐。
這場熱鬧必定精彩火爆,可觀性極高,不論結果如何,反正這場江湖風暴必定有許多人遭殃。
第三方面的介入,一定會火上加油,所以也是野心家和有心人煽風點火趁火打劫的好機會。
悍匪孽龍朱武,與陰陽雙煞出現,是不是巧合很難說,反正一定是第三方面的人無疑。事情也因而搞得更為複雜。
運河從城北流經城采,繞城南南流。
東北數里有一處河灣,附近有廖落的幾家農舍,地勢偏僻而又距城不遠,只有沿河下行的一條小徑通向府城。
唯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南面不遠的皆春樓和樓東的開明橋,是春季的花市所在地,江南芍藥頗有名氣。
而現在是隆冬季節,風雪漫天。
三更將盡,城外寒風徹骨。
那幾家農舍,正是乾清幫揚州分幫的碼頭堂口所在地。
在東門碼頭,另有一處接待站。
只有幫內有地位的人員,才能直接前往堂口,昔通人員與江湖朋友,皆在招待站安頓。
這幾天,堂口的戒備加強了三倍,雖則三更一過,不是夜行人活動的好時光,但戒備並不因此而鬆懈,辛苦備嘗,可誰也不敢大意。
分幫所有的人,皆對張三深懷恐懼。
對一個片刻間屠殺卅余名幫中高手的強敵,誰敢拍胸膛保證自己不害怕?河灣的大柳樹下,泊了三艘快船,這就是分幫的「舵』」
戒備同樣森嚴,與岸上韻堂相互策應,嚴陣以待,提防張三前來興師問罪。
誰也不知道張三何日來,何時來。
有關張三的底細,誰都不知道,不知道才令人擔心。
距農舍百十步,一名警哨在小在中往複走動。
路旁枯草積雪中,兩名潛伏的警哨,聚精會神監視四周,兵刃暗器隨時皆可發射,至少可以及時發現入侵者,發出督號通知農舍的人準備。
任何人想向走動的警哨襲擊,皆難逃潛伏警哨的無情反擊。
走動的警哨是誘餌,所冒的風險極大。
只有外行人才無知地襲擊走動的警哨,稍具常識的人也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夜間派單哨不合情理,一看就知道是誘餌。
偏偏就有人不在乎誘餌,膽大包天。
警哨剛從路右轉身向路左舉步,對面路左的積雪中白影破空疾射而至。
潛伏的暗峭在路右外側,著到白色的淡淡虛彰,已經來不及搶救了。
走動的謦哨是高手中的高手,白影一動便有所警覺,可惜臼影來得太快,看清是人影時打擊已臨頭,飛撲的身沫快得駭人聽聞。
「呔!」警哨倉卒中沉叱,本能地向迎面撲來的白影一刀疾揮。
「噗」一聲響,刀被一條白巾纏住往外震,白影疾落。
「打!」
躍起搶救的兩暗哨狂吼,發射暗器搶救同伴,隨暗器躍出。
來不及了,白影左手探入,掌心按上了警哨的印堂.身形一起,再起時已將昏厥的警哨扛上肩,沿小徑向城區電射而逃。
吶喊聲四起,有不少人拼全力狂追。
農舍一陣騷動,隨即重新寂靜如死。
譬哨是個內功已有相當成就的中年人,武功更是出人頭地.所以才振作最危險的誘餌,做夢也沒想到襲擊的白影武功如此了得,襲擊之快無與倫比,竟然禁不起一擊,雙方相差太遠了。
一陣臉部的奇冷,把他從昏迷的混沌境界中拉回現實,雪光映罔下,他看到身旁站著一個渾身雪白的人影,只露出一雙黑亮的怪眼,自己卻半陷在積雪裡。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白影用怪怪的嗓音說。
「張三?」他吃力地挺身坐起問。
「不錯。」
「可否明示真名號?」
「無此必要。」
「張兄,有話好說。」
·無此必要。閣下,貴幫並沒在限期釋放神偷李祿。」
「敝分幫主本來要遵囑釋放舶,但總幫恰好有人在堂口,斷然拒絕放人,希望張兄前來商談,可否隨在下前往堂口「無此必要。總幫的人是誰?」
「這……」
「你不說,在下也不需知道。」
白影張三語音剛落,他猛地飛躍而起。
雙爪如鋼鉤。抓胸掛腹凌厲萬分,相距水足三尺,這一記猝然襲擊的拚命狠著,對方即使能反擊,也將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鉤碰上了更堅硬的鋼鉤,立即被白影的雙手接住向下一按,有指骨折斷妁聲響傳出。
接踵而至的打擊令他失魂,一陣拳打掌劈腳擾,打得他渾身骨散肉鬆,不知人間何世。
直至接近昏迷,白影才住手一腳踏住了他的右肘。
「神偷李祿被囚禁在何處?」白影張三厲聲向。「要是你敢胡說八道,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說一不二。我還有兩個俘虜可以問口供。誰說謊誰將生死兩堆,說!」
前晚張三要把鎮准樓變成血誨屠城,果然成了血海屠城。
「我……哎……哎……我……」他痛得快要崩潰了,說的話模糊不滑,叫痛的聲音卻清晰得很。
「我等你的回答。」張三冷酷說,「記住:我要的是實供,生死大權操在你自己手中。」
「我……」
「說!決定你的生死「神偷已……已經……已經……」
「滅口了?」
「他……他自……自殺的……」
「自殺?混蛋!他那種人精明機警,只要有一線生機,決不會自殺。你們沒能捉到我,這就是他的生機,他應該明白。
「而且留活口比殺了滅口有利,他不舍自殺,一定是你們用酷刑迫死了他。說,誰迫死他的?」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那表示你已經對我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就……」
「我說,我……說……」不等張三動手,他崩潰似地厲叫。
「我在聽。」
「是……是總幫香堂三……三爺程……程……」
張三突然向下一挫,微風颯然,形影俱捎。
銳利刺耳的破風聲,從他的上空掠過,有可怕的奇門暗器從東面射來,而且在五枚以上,前三后二分兩投群飛而過,遠出五丈外,銳厲的嘯聲方徐徐消失,好強勁霸道的暗器。
可惜,沒擊中張三。
他剛爬起,得救的心情喜在心頭。
可是,他僵住了,像是頂門挨了一記雷霆。
「向敵人招供。你知道結果嗎?」凌厲的語音入耳,令他感到渾身發冷。
一個白袍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有一把晶光熠熠的分水蛾眉劍。「弟……弟子是……是不……得已……」他用狼嗥似的嗓音叫號,直挺挺地跪下了。
不遠處冰雪盈尺的稻田中,兩個白袍人與張三面面相對。
「兩位想必是江寧總幫的執事人員了。」張三的怪嗓音震耳,「哪一位是香堂三爺姓程的?」
「三爺在堂口,老夫特地來接你前往相見。」右面的白袍人語氣相當託大,「閣下能躲過老三五枚連環追魂箭的襲擊。決非泛泛小人物。老夫……」
「一箭勾魂勾俊亮,天下十大晴器名家之一。我對你這人不陌生,幸會幸會。盛名之下無虛士,並不盡然;你閣下以偷襲手法.共發射了五箭,並沒勾了我的魂,可知你是個泡得虛名的混混而已。」
「張兄,咱們平心靜氣談談好不好?」一箭勾魂大概有點心虛,百發百中的追魂鐵箭落空,心虛是正常的反應。「這兩天本幫請江湖同道放出口信,請張兄出面,雙方當面解釋神偷「沒有什麼解釋的必要。」張三厲聲說,「神愉李祿受張某的委託,調查揚州十大富豪的底細,既沒用不當手段損害任何入,更沒沖犯貴幫任何忌諱,橋歸橋路歸路,與貴幫毫無關係。
而貴幫挾持了他,用他作餌設伏誘擒張某,不管你們有任何理由,這種做法違反了江湖規矩,張某需要報復。
你們不但不釋放神偷,更變本加厲逼死了他,我實在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好話。
我曾經要求混江龍傳話,相信他不敢不把話傳到,當神偷李祿午前不會出現在揚子橋頭,就是大屠殺的開始。現在,張某執行大屠殺的諾言,理直氣壯,你們是第一批刀頭舔血的人。」
「閣下,你未免也太狂了……」一箭勾魂怒極大叫,「本幫威鎮江湖,人才濟濟,你……你死吧……」
死字出口,兩手已同時前揚,寒星連珠閃現.破風銳嘯乍起。
另一名白袍人也不約而同,雙手同時發射連珠透風際,以內力發射這種可破內家氣功的暗器,真可以在三丈內貫穿磚牆,血肉之軀決難禁受。
先前制裁招供幫眾者的白袍人,也挺分水蛾眉刺從側方飛撲而至。
張三也穿子一身白,與雪同色,唯一清晰可辨的是一雙露出白風帽外的黑眼睛。
白影向下萎縮,積雪突然被狂風所刮,飛騰而起阻住了視線,白影像是突然隱沒在地底,隱沒在飛舞的雪霧中。
暗器穿雪霧而過,發出懾人心魄的銳嘯,遠出六七丈外去了,顯然不曾擊中物體。
「砰!」暴響乍起,撲來的白袍人先拋掉分水蛾眉刺,然後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下陷尺余;滑出丈外留下一道沾血的雪槽,滑勢停止,人也隱在雪中,手腳強烈地抽搐,再也起不來了。
發射透風鏢的人,剛要拔劍隨鏢撲上,卻被張三激起積雪突然隱沒的情影嚇了一跳,劍拔出一半,張口結舌嚇傻子。
他驚魂未定,感到身側有物急劇移動,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頸脖上便挨了沉重一擊,有骨折聲傳出,腦袋一歪,仰面便倒。
一箭勾魂以為自己的連珠勾魂箭,這次決不會落空,所以不急於衝上,激然徐徐拔劍。
可是,卻發現張三不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
聽到同伴的倒地聲,這位暗器名家心膽懼寒,加快拔劍,同時想退後察看結果,一閃三丈,退勢空前迅疾,用上了平生所學。
兩個同伴倒在積雪中,瀕死的呻吟可怕極了。
眼前幻想張三的身影,相距約三丈左右。
張三屹立在風雪中,形影朦朧絲紋不動。
「我接了你一支追魂鐵嶺箭。」張三懾人心魄的語音字字震耳,「準備完璧歸趙。你是當代十大暗器高手名家之一,應該可以準確地接回自己的暗器。現在,你準備好了嗎?」
發射暗器,誰都會,摟暗器,百分之九十的人沒有這份勇氣,能硬著頭皮躲閃,已經是具有令人讚賞的豪情了,能不能躲開是另外一回事。
風雪交加,視線模糊,天色幽暗,敢接回暗器,真需要超人的勇氣與無比的信心。
「你別唬人。「一箭勾魂用不穩定的聲音說,「老夫的追魂箭偏鋒特別銳利.鐵箭也邊鋒如利刃,沒有人接得住老夫以內力御箭的勁道,更接不住快速羌匹的箭,少砍牛了、除非你已練至不壞金剛之體。」
「這不是你的追魂鐵嶺箭嗎?」張三將一支八寸長的箭向上一拋,接住箭尖舉起晃動了兩下。
相距雖有三丈,視線朦臟,但隱約仍可分辨物體的形狀。
雪光相當明亮,一點不錯,確是一支箭,一箭追魂以目力超人自豪,從隱約的外形便知確是自己威震江湖的追魂鐵嶺箭。
「張兄,天下間設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一箭追魂更心虛害怕,「神偷確是自知熬不過五刑,所以……」
「所以,你們得付出慘烈的代價。你們組幫結眾倚仗人多勢眾,便自以為是主宰天下人生死的神靈魔鬼,為肝欲為,無法無天……」
「你該死!」一箭追魂沉喝。
三支追魂箭先一剎那發出,箭破空才發出叱喝,箭的勁道駭人聽聞,即便是白天,站在對面也看不到形影,就算目力比鷹准.也只能看到三點寒星而已,看到也無法躲閃,箭太快了。
白影連晃三次,幻化為三個虛影。
三支追魂箭準確地透過虛影而飛,奇妙絕倫。
可是虛影只是虛影,沒有實質的人體倒下,一無停滯地遠飛出五六丈外去了。
一箭迫魂大駭,火速再從百寶囊中取備用的箭,手剛探入囊口,突感有肩一震,有物打擊右肩井穴,而且擊破護體氣功。
是張三發出的箭,箭本身就有擊破內家氣功的功能,貫穿了肩井,鋒尖透背兩寸,勁道可怕極了,氣功的火候再深三分也抗拒不了。箭卡在肩上,怎受得了?白影迎面壓倒,噗一聲響胸口挨了重重一踹。
傷上加傷,倒下去就渾身癱瘓了。
張三再次撲上,一腳踏住了一箭追魂的左肘。
「我要口供,換你的命。」張三陰森森地說,「不然,我要用你自己的箭,在你身上刺百十個洞,死在你自己的暗器上。」
『哎……你……你……」一箭追魂痛得快要昏厥,本能地叫喊。
「誰下令要分幫的弟子;搜查尖頭錘與鑿鑽?那是什麼東西?說!」
「我……我不知道……」一箭追魂狂叫,「我也感到奇怪。
我……我是總幫的人,按規矩我……我不能越權干……干預分幫的瑣事。」
「你感到有何奇怪?」
「這是分幫主鬧江鯊親自下的命令,又……又不詳加說明,只……只要求弟子們向……向會武功的人,搜……搜查暗藏的尖頭錘和鑿形短兵器。
「勞……勞師動……動眾,卻又用意不……不明,所以我……我們總幫來的人,都……都感到詫異,卻又不便追究……」」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
「我……」
「你的命保住了,我不殺你。」
「救……我……」
白影一閃即逝,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胸口那一踹已傷了肺臟.胸腔內出血,右肩一箭貫體。天寒地冰,能支持得了多久。
片刻血已凝結成冰。
「救……救……命……叫聲減弱,掙扎難起,片刻便寂然不動,聲患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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