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子存義
唐四老人說:「第二件事情,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情。」
我說:「什麼事情?」
唐四老人說:「唐四不是唐四!」
我愣住了,心說這唐四老人是不是糊塗了,怎麼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啊!
唐四老人說:「覺得不可思議吧。讓我來告訴你。我並不是真正的唐四!」
「什麼!」我又是一愣。
唐四老人不慌不忙地說道:「唐四先生是唐門乃至整個湘西地域傳說中的一個神話人物,他因為同門之爭離開唐門,遊歷天下,靠著無以倫比地醫術和詭異地身手救死扶傷成奸除惡。而我只是唐四先生的一個朋友,我叫劉中正。想想這麼多年來,劉中正這個名字竟然能和唐四先生相提並論實在榮幸之至。」
我看著唐四老人,不!是劉中正心裡出現了無數問號。
「大叔,那您為什麼要用唐四這個名字行走湘西呢?」
劉中正說:「說來話長,當年我全家被仇人追殺,幸虧唐四先生出手搭救。後來得蒙上天眷顧,唐四先生和我結拜為異性兄弟,還把一身的本領傳授給我。相處兩年後唐四先生返回唐門說是要處理一些個人恩怨,結果他一身是血回來了,原來唐門那幫畜生竟然暗害他。那段時間唐四先生一直躲在我家養傷,可沒想到唐門的人發現了他的行跡追了過來,他們抓了我的妻兒要我交出唐四先生。你想想我全家要不是當年得蒙他相救早就死光了,我夫婦咬緊牙關抵死不說。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他竟然是個軟骨頭……」
說著說著,劉中正兩眼濕潤了。
我說:「大叔,這也不能怪您兒子,畢竟人總是怕死的。」
劉中正搖搖頭說:「怕死不丟臉,丟臉的是就算他說了,那些人也照樣不會放過我們。於是…於是我心下一狠,一把掐住了修兒的脖子……」
「修兒!」我猛然想起劉中正曾幾次下意識地叫我修兒。
劉中正望著自己的右手說:「我就用這隻手掐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時他和現在的你一般大,長得也極其相似。」
殺子存義!
說實話,我挺敬佩劉中正老人的。為了保住恩人的性命,能夠親手掐死自己的兒子實在是一件平常人做不出來的事。當然其中的痛苦也是可想而知的,不然老人就不會對像他兒子的我幾次老淚縱橫了。
劉中正繼續說道:「後來我老婆自行了斷,而我也了無牽挂。只等他們給我一刀,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唐四先生突然出現把我救走。後來唐四先生帶著我進入八千六百里大荒原,他因為出手救我,傷勢加劇,於是再次避難養傷,從此下落不明。我唯一知道的線索就是唐四先生至今仍舊在這荒原中,至於在那裡沒有人知道。」
劉中正指了指門外說道:「那個老頭是我和唐四先生在進入荒原后從狼嘴裡救下的。他是黑水村人,自幼父母雙亡,因為身材矮小,所以經常受人歧視。唐四先生可憐他,便給了他一些錢讓他在荒原中建起了那座死屍客店。唐四先生避難養傷后,我便用唐四先生的名號開始在荒原中行走,偶爾接些趕屍回鄉的活計。但最主要的還是觀察荒原內的活動,保證唐四先生的安全。這一守就是四十年,歲月催人老,容貌早已變化,以至於連那個凡六都沒有識破我這個假師兄來。」
我說:「可當時在河灘上,我明明聽到您喊凡六師弟,還叫出他的名字。」
劉中正說:「那是因為唐四先生曾向我描述過他幾個師兄弟的體貌特徵,加上當年的血債,讓我對唐門中人一直記憶猶新!」
我望著老人目光中的恨意,心中一陣酸楚,他為了一個義字不惜家破人亡,不惜用一生的孤獨來守護那個神秘的唐四。真的不敢想像,已經是古稀之年的劉中正到底是靠著怎樣的毅力在茫茫荒原上行走的。
「好啦,該說第三件事情了。」劉中正頓了頓說道「這件事兒還是和你有關。」
我說:「什麼事情?」
劉中正指了指包紮斷臂的狐皮說道:「你可知道這狐皮的來歷?」
我說:「你當時在死屍客店跟我說過這是天香谷特有的一種雪狐狸的皮毛。」
劉中正點點頭說:「不錯。現在我就要跟你講一下這天香谷的事情。天香谷不光只生活著雪狐狸,還有人。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但據我推測你身上的雪狐衣很可能是那裡的人幫你縫製的。也就是說你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很可能是在天香谷中度過的,如果你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可以去天香谷。那是你夢開始的地方……」
我說:「可是您對我說過,荒原荒蕪人煙啊!怎麼突然又說天香谷內有人煙呢。」
劉中正說:「特例,一切都有特例存在。湘西大荒原內總共有三股勢力,一股是荒原出口的異族山寨,這些人大多是抗日戰爭時期流民的後人;另一股是大阿山山腳的神秘組織,據那個小老頭提供的線索,這股勢力是近幾年剛剛崛起的;還有一股便是天香谷的恨天氏族人組成的勢力,這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但你身穿雪狐衣的出現告訴我這個傳說是真的。」
恨天氏!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奇怪氏族呢?
古往今來,無論那個氏族都是以皇天后土之間的一切生物或者事物為膜拜對象,怎麼會有人專門以恨天立族呢?和老天爺作對,這不是逆天而行嗎!這世界上難道真有這麼膽大妄為的氏族,看來這件雪狐衣上面存在的故事真不少。
「三件事都講完了,好累啊…真想休息……」劉中正望著石室頂部說道:「這座枯井下的石室其實是當年唐四先生設計的。看著平平無奇,其中卻另有玄機,外人如果不知道根本無法進入。只要石門一打開,頂部的八盞海碗煤油燈就會自動點亮。以前這石室還有十二道懸門按照天支地干設計而成,每一道門都是一個秘密通道,不知通向何處。只不過當時唐四先生傷勢太重就把尚未完成的通道給封上了,這樣獨一無二的設計恐怕日後不會再有了,想想實在可惜……」
我環視石室,忽然想起了什麼。
在北京的時候,困住我和劉龍槍的石室不就是這樣的構造嗎!難道說那間石室也和唐四有關係?之前向劉中正講述北京經歷的時候,我只是說自己和劉龍槍被關進了公寓下的石室,並沒有仔細說明裡面的構造,所以此刻老人才會望著石室感嘆它的獨一無二。
我趕忙低頭,想告訴劉中正老人,卻發現老人已經閉上了眼睛,神態安逸。
我低聲呼喚了數聲,老人只回應了一句「修兒,爹好冷」,那隻蒼老的手便無力地垂下了。
淚水再次湧出眼眶,我用力地抱緊老人,把他的手放進我的懷裡,用幾乎耳語的聲音說道:「老爹,不冷啦,我給你唔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