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詭譎風雲
曉嵐乃是個大英雄,自然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連手都不還,一味溫言解釋,但曉嵐態度愈溫和,叫化們則愈鬧愈凶,拳頭足尖,好似暴雨般朝身上襲擊,在這情況下,儘管他心中未存傷害之念,然而練武的人,反應異常敏感,尤以無相氣功,自能生出護人效力,眾化子打到他身上,好似打到棉花包一樣,反震甚強!
不多時,眾化子全被潛力震得發腫,同聲呼痛起來。
同時旁觀行人,業已看清這群叫化,乃是強討惡化,憤憤不平,發出喝罵喊打之聲。
眾化子見兆頭不對,顧不了手足痛楚,抱頭而逃。
曉嵐合十稽首,稱謝而去。
經過這場教訓后,他深深感覺,對方陷阱密布,稍有不慎,立刻墜其殼中,乃小心翼翼絲毫不敢疏忽。
入夜之後,方才偷偷從建康鏢局後門潛入,來到密室,談起經過,並詢金大成,是否已將謝月琴送走?
金大成聞言,答稱:月琴姑娘當時已經送走,轉問那貧婦形貌甚詳,曉嵐也詳細解釋一遍。
金大成連稱可惜!
曉嵐迷惘地問道:「為甚麼?」
金大成道:「大俠如不出手太快,恐怕已將此賊擒獲了!」
曉嵐恍然大悟,恨聲說道:「原來那貧婦就是此賊改裝的,照此說來,向我糾纏的叫化亦是她嗾使無疑了!」
金大成笑道:「那是當然的,還用說嗎?請看這個!」
說著,遞過一封信。
曉嵐接過一看,發信地是杭州天龍鏢局,抽出信箋看了一遍,上寫道:「大成兄鑒,昨夜二更,小女婉霞被玉蓮賊姦汙,霞兒羞憤自縊而死,遺書請弟復仇,弟因一人之力,難與彼獠相抗,特專函奉達,請吾兄看在多年友誼,聯名遍撒武林帖,結合武林同道,共滅此獠,為千萬受害者伸冤,為億萬生靈除害。敬頌,道安,弟南廷玉謹上。」
曉嵐看完,憤怒已極,厲聲道:「不誅此賊,誓不為人!」
金大成本想將另一張紙條給他看,但見到他氣得這樣,不敢再刺激他,祇得隱起不提,從勸解中,暗示其留意。
談論一陣,賬房前來稟報道:「有貴客來訪,請鏢頭出迎!」
金大成請曉嵐暫候,自己前往接見。
不多時,金大成帶著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及蕭清長子寶馬龍駒蕭絕塵,微山湖漁隱張逸叟五人到來。
曉嵐見狀,既驚且喜,上前行禮。
大家坐定之後,張逸叟劈頭埋怨道:「你這孩子為何那樣大意?險些就把謝月琴姑娘送入虎口中!」
金大成、李曉嵐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曉嵐固不敢貿然發問,金大成忙問道:「張老前輩,謝姑娘莫非出了岔錯么?」
張逸叟道:「豈止出了岔錯,我們如果去遲一步,謝姑娘已被惡賊擄走了,不過使人遺憾的是貴鏢局夥計,全被賊人殺害!」
曉嵐忙插嘴道:「她如今到那兒去了?」
張逸叟道:「在三俠庄中,交麻姑侄女,代傳武功。」
曉嵐大喜道:「師妹已回三俠庄,想必北方事情解決了!」
張逸叟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你不親自去,就能解決嗎?蔡姑娘因聽說你遭到困難,又恐三俠庄被賊人暗襲,因此特命麻姑侄女前來幫助,我們因有麻姑侄女坐鎮,不慮失閃,這才結伴南下幫助你。」
金大成道:「依晚輩之見,有幾位老前輩到來,給江南俠義道帶來莫大鼓勵,不如由四位老前輩領頭,遍撒武林帖,號召同道,一致對付此賊,玉蓮大俠則仍然喬裝改扮,與彼周旋,如此雙管齊下,相信定能找出此賊下落,不知四位老前輩尊意如何?」
張逸叟聞言,首先贊好,蕭氏三俠自無話說,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當下由賬房送來文房四寶,曉嵐執筆,寫就百數十份武林帖,遍邀大江南北俠義之士,齊集金陵,建康鏢局則成了聚會之地。
翌日,金大成吩咐賬房,暫時停止接生意,專心預備接待事宜,同時派出大批的人,分頭往各地投帖,請他們於元旦日前來金陵集議。
奇怪,自從張逸叟等抵達金陵以後,再未發生玉蓮大俠事件了,好似完全消聲斂跡般。
經數人全體出動搜索四五日,確未發現絲毫疑跡,這才放心,曉嵐說出,欲赴杭州探查之事!
張逸叟深以為然,點頭應允。
兩日後,曉嵐已抵杭州,找到天龍鏢局鏢頭南廷玉,探聽有關玉蓮大俠鬧事情形。
南廷玉嘆口氣道:「杭州城自小女事發生后,數日之中,僅有一家富紳被其洗劫,百數十口全被殺害,而江西境內,則大不同了,奸淫擄掠殺人放火,日有所聞,江西人提起玉蓮大俠之名,駭得魂不附體,人人自危。」
曉嵐聞言,空自怒極也無可奈何!忽然想起王奇新就在天竺,他師父乃旁門中人,手目甚雜,對於此事,多少有過耳聞,不如前往拜會,也許能找出一點線索。
他想到這裡,深覺有理,乃將此意說出。
南廷玉道:「大俠原來和王少俠是朋友么?」
曉嵐將認識經過說出,並打聽王奇新師徒的為人。
南廷玉豎起大拇指道:「樊老前輩性情孤僻,從不與任何人往來,所居天竺山莊也不準人涉足,不過王少俠卻和他師父性情大相逕庭,他對人謙和,喜歡結交朋友,濟人之急,杭州城提起王少俠,沒有不同聲稱讚的,真可說是一位少年英俠,他昨天還在這裡盤桓呢?大俠如要找他,最好不要到天竺山莊,就在敝鏢局等候,說不定今明兩日,就可會面了!」
南廷玉剛說至此,忽見夥計進來稟報道:「啟稟鏢頭,王少俠在外面等候!」
南廷玉拍手笑道:「妙極了!說曹操曹操到,趕快請!」
不多時,夥計引著王奇新到客廳。
南廷玉和李曉嵐起身相迎,急忙讓坐!
王奇新滿面含歡,神采飛揚,與曉嵐親熱異常。
南廷玉笑對王奇新道:「我正和李大俠談起王少俠,誰知王少俠就來了!」
李曉嵐道:「小弟此番南來的用意,王兄諒已知道了,此賊淫凶狡詐,手段卑鄙,如不將其除去,一己名譽尚小,大江南北善良人民之安危甚大,尚祈王兄指我一條明路。」
王奇新面有為難之色,答道:「此事剛一發生,小弟不相信是李兄所為,因此四齣尋覓探查,誰知白費心血,毫無效果,一心祇望李兄早日到來,憑兄卓越武功,擒獲此賊,以資洗清名譽,皇天不負苦心人,今日終將李兄盼來了!」
曉嵐見王奇新恁般愛友關切,心中感動,拱手相謝道:「王兄高義,小弟心領,吾兄久居江南,令師又是武林前輩,交遍江湖,可知有甚麼可疑之人,值得注意嗎?」
王奇新沉吟半晌,始說道:「江南武林中,唯有一人較為可疑,婉霞姑娘自縊第二日,小弟曾與南老前輩提過,無奈此人成名多年,勢力又大,如無真憑實據,休想動他分毫。」
曉嵐忙問道:「不知此人是誰?」
南廷玉道:「就是三十年前,名滿江南的神乞莫異呀!」
王奇新介面道:「莫異老化子隱居的南屏山,與天竺山莊匪遠,故他的行動,小弟頗為知曉,當事件發生以前,陡然深居斂出,之後直到現在,始終未見過面,小弟曾經託人前往探訪,全被下人摒擋門外,據稱是出外訪友未回,經仔細打聽才知他不願見人,小弟曾託南老前輩往訪,情形依舊。」
南廷玉道:「玉蓮大俠事件發生后,他隱居之地,江湖人往來頻繁,我曾潛伏守候,發現他所居之處,夜行人出入通夜不斷,庄中明樁暗卡滿布,戒備森嚴,呼哨聲音,迭有所聞,小女自縊之第二日晚,老朽得王少俠之助,曾潛至院牆角窺探,聽其暗樁私語道:此事鬧得太凶,遲早總會將真的玉蓮大俠引來,我們應該格外當心……下面的話因語聲甚低,更加有巡查人到來,恐被發現,所以同王少俠離開。」
曉嵐聞言,氣得面色鐵青,陡地手按桌面,那張堅硬的木桌立被毀去巴掌大一塊。
王奇新忙勸慰道:「李兄不要生氣,今晚小弟陪兄前往,以便窺探此賊動靜,伺機將其除去便了!」
曉嵐見王奇新如此情重,心中感動,連連拱手稱謝。
是夜三更,曉嵐裝束妥當,與王奇新離開天龍鏢局,展開玄門凌虛而行功夫,往南屏山加緊急馳。
王奇新見李曉嵐相隔才僅一年,武功造詣竟有如此高深,不禁暗暗驚奇,乃傾全力追趕,誰知抵達西湖濱,王奇新已落後百丈以外,忙喊道:「李兄稍待!李兄稍待!」
曉嵐回頭見王奇新落後這麼遠,好生過意不去,忙停步相待,俟王奇新趕上前來,方才並肩前往。
約莫半個時辰,已抵南屏山腰莫異庄前,兩人鴛行騖伏,輕悄悄掩至後院牆角凝神諦聽一陣,縱上牆頭,曉嵐正全神打量院中之際,驀聽「嗤」的一聲冷笑自身後傳來,不由駭了一跳,急忙同著王奇新,縱落牆下,睜目注視,不見人影!
又聽院牆內,哨聲迭起,相互應和,同時更有輕微的縱躍音響,隱隱傳出。
王奇新忙對曉嵐道:「賊黨已有警覺,我們趕快走吧!」
曉嵐略一轉念,立刻隨著王奇新離開南屏山,回到天龍鏢局。
南廷玉見兩人迴轉,急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搖頭嘆氣道:「賊黨防備嚴密,剛抵院牆就被發覺,依我性情,本想硬往裡闖,無奈未將老賊假面具揭開前,不便與之動武,以免落個恃技凌人的罵名,唯有偕同王兄迴轉了。」
王奇新好似無限關切,問道:「賊黨防備這嚴,暗中窺探不易,怎麼辦呢?」
南廷玉也感到束手無策,唉聲嘆氣,不發二言。
曉嵐想了一陣,恨聲說道:「明日我親自前往拜庄,試探賊黨有何反應?」
王奇新忙攔住道:「李兄和賊黨照面,不妥當,還不如換裝前往為宜。」
曉嵐深以為然,但他這次前來,並未帶有喬裝之物,乃道:「王兄主意雖佳,無奈沒有改裝之物,怎麼辦呢?」
南廷玉急忙道:「不難!不難!鏢局中現成!」
說著,吩咐夥計備辦,少時,夥計已將各物送來。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曉嵐喬裝一個中年文士,偷偷溜出天龍鏢局,踱著方步,緩緩往南屏山進發。
來到山麓,已是辰巳之交了,曉嵐在附近廟內,吃了頓齋飯,閑逛一遍,裝著選勝登臨,朝莫異莊院而去!
莫異莊院,寬敞異常,佔地百畝,依山而建,大小房舍,約百十間之多,成梅花形排列,四周頗具林園山水之勝。
曉嵐搖頭晃腦,來到庄前,往內中打量一陣,低聲道:「這兒實是個選勝探幽所在,何不入內游賞一番?」
曉嵐說話時,用目朝門口佇立的庄丁一瞥,祇見這些勁裝庄丁的悍臉上,露出不屑之色,睜目瞟了自己一眼。
曉嵐口說著話,踱著方步,往裡就闖。
那些庄丁,急忙擋駕,由內中一個身裁瘦長,年紀較大的人道:「相公!你走錯了,這兒是私人住宅,並非是游賞的地方呀!」
曉嵐故意望著他們發楞,問道:「南屏山那來的私人住宅?」
那人解釋道:「相公大概少到這兒來吧?」
曉嵐答這:「這是第一次。」
那人「哦」了聲道:「那就難怪了。」
隨著,又把莫異隱居在此之事說出,請他離去。
曉嵐聞言,面現喜色,說道:「學生聽說莫異是個俠義英雄,敬佩甚久,苦無機會晤面,不想他會隱居在此,煩通報一聲,以便拜見。」
那人面有為難之色,搖搖頭道:「相公來得不巧,敝主人已出門訪友去了!」
曉嵐好似失望,面轉惆倀,稍停一會,自言自語道:「真是機緣不湊巧,這麼個大英雄竟無法識荊,少不得要再來一次了。」
曉嵐復問道:「不知莫英雄幾時才能回來?」
那人搖頭道:「沒有一定!」
曉嵐道:「尊駕可知莫英雄到那裡去了?幾時去的?」
那人答道:「聽說是到江西訪友,十天前去的。」
曉嵐聞言,心中喜極!暗說道:「這就是了!以他的足程,此去江西,不過一兩天可達,江西鬧得這凶,不是他還有誰呢?」
曉嵐想到這裡,以為不枉此行,收穫實在不少,又故意偽造名字,告訴他道:「莫英雄迴轉,就說山東孔瀾濤拜訪,過幾天我再來。」
說完,施了一禮,露出依依不捨之色。
那人還禮道:「在下定將相公之意,轉達家主。」
曉嵐回到天龍鏢局,已是掌燈時候了,南廷玉、王奇新二人,恰在賬房閑談,見曉嵐迴轉,忙迎入廳中落坐。
南廷玉迫不及待,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滿面笑容道:「此行不虛!此行不虛!可探出一點眉目了。」
二人見曉嵐如此高興,急欲探知究竟,同聲追問。
曉嵐含笑把壯漢的話,重說一遍……。
王奇新拍手笑道:「老賊果不是好人,如非李兄機智,恐難獲得這些消息,今晚再去一趙,也許能揭穿其秘密。」
曉嵐點頭贊好,匆匆吃了晚飯回房假寐養神。
二更過後,曉嵐偕同王奇新撲奔南屏山而去!
剛抵湖濱,忽聽來路,蹄聲得得,隱隱傳來。
曉嵐聽出蹄聲急促,忙同王奇新縱身路旁樹上,凝神注視。
祇見來路,黃塵高涌,霎時,兩匹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疾馳而來,馬上坐著兩個黑衣壯士,英姿勃勃,氣概軒昂,因黑夜天昏,馬行神速,看不清面貌,兩匹馬來到二人隱身之處,忽聽一個壯士道:「老人家年紀這麼大,還……」
曉嵐二人,祇聽到這幾個字,兩匹馬疾如閃電,一瞥而逝。
王奇新輕聲說道:「聽見了吧?趕快追!」
王奇新方欲縱落,曉嵐伸手拉住道:「且慢!有人來了!」
王奇新凝神諦聽,果然發覺有輕微的破風之聲自來路傳來,不由驚訝曉嵐的耳目如此靈敏!
一會兒,祇見三條黑影,宛如風馳電掣,疾馳而來,霎眼之間,已越過藏身處百十丈,端的神速已極!
王奇新目睹三人身法,知其輕功造詣,祇在自己之上,不禁內心一震,暗忖道:「照眼前情形來看,老賊是準備大張旗鼓了,此番前往,還得格外當心呢?」
忙對曉嵐道:「照老賊這般調兵遺將來看,恐怕他已發現李兄蹤跡,大肆集結能手來對付你呀!」
曉嵐怒道:「任它龍潭虎穴,好歹也要和他斗一下。」
語聲甫落,驀聽身後,「嗤」的一聲冷笑。
曉嵐顧不了行藏暴露,雙足微點樹枝,朝身後撲去!
足甫著地,又聽身後,有同樣的冷笑聲音傳來。
急忙旋身縱撲,卻不見人影,抬頭朝藏身樹上眺望,王奇新不知何往?深知王奇新武功,不及自己,恐其有失,慌忙往湖濱縱去,直到湖邊,不見王奇新蹤影,正眺望間,祇聽「嗤」「嗤」冷笑頻傳,此起彼落,吵成一片!
曉嵐見四周都有笑聲傳來,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竟把他弄得手足無措,獃獃地站在湖邊發楞!
最後他決定單獨前往南屏山一探,以免連累朋友。
於是,不管四周的冷笑,展開足程,撲奔南屏山而去!
繞道莫異庄后,藉林木掩護瞧探,但見後庄門洞開,燈燭輝煌,人影往來匆促,全是勁裝攜槭,如臨大敵般。
忽聽左側,隱隱有鞭苔和人聲傳來。
曉嵐恐王奇新落入賊黨手內,關心他的安危,急忙循聲趕去,抵達發聲處一看:
此地乃是個山環,離庄宛里許遠,除來路外,別無道路可通,地勢極為隱秘,草地上燃著幾根火炬,將整個山環,照得纖微畢露,有十幾個赳赳武夫,正從山環內走出。
內中一人,乃是白天和自己對答庄丁,此時步履蹣跚被人挾持而行,草地上,另外躺著一具衣衫襤褸的女屍。
祇聽一個少年聲音問道:「我們這就走嗎?」
一個蒼老聲音答道:「不走幹什麼?」
少年手指地上女屍道:「她呢?」
那蒼老聲音的人,好似憤怒已極,厲聲道:「這種叛徒,有甚可憐,就讓她天葬吧!」
曉嵐聞言,暗罵道:「賊黨真箇狠心!」
這些人走後,山環中祇剩下幾枝火炬,伴著那具衣衫襤褸的屍體,倍感凄涼。
曉嵐縱落環中,朝那屍體注視片刻,原來她就是在金陵雨花台自縊的貧婦,亦是嗾使化子向自己糾纏的人,不知為了何事?被他們擄來處決。
書中交代,這貧婦乃是金陵叫化頭辣手丐秦三娘,因背叛門規,被莫異手下偵悉,捕獲來此,按門規處死。
曉嵐見這貧婦內臟震碎,七孔流血,猙目露齒,死狀至慘,他不知內情,認定賊黨手段太狠,為他賣命,反被慘殺,心中不免對莫異等人,深惡痛絕,立誓探出實據將彼輩清除。
一面運起玄門罡氣,揮掌擊成五尺深一個土坑,將貧婦屍體掩埋,這才離開山環,返回後庄門口。
此時庄門緊閉,燈火全無,死氣沉沉地,無一些聲息。
正注視間,忽聞身後悉悉作響,匆忙旋身戒備。
來人連連搖手,低聲說道:「李兄!是我。」
曉嵐見是王奇新到來,異常高興,忙問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王奇新答道:「小弟聽到笑聲,也和李兄一樣,撲奔湖邊,但聞聲不見人,正驚異間,又聽前途有同樣笑聲傳來,因來不及招呼,立刻循聲追趕,一直追到此地,笑聲方才終止,方欲下山與李兄會合,恰巧李兄適時趕來。」
曉嵐問道:「王兄看見他們在後山殺人嗎?」
王奇新答道:「沒有!」
曉嵐隨將所見,向王奇新敘述一遍。
王奇新驚「咦」一聲道:「有這等事嗎?我們去看看!」
曉嵐道:「我已把貧婦埋了,沒甚麼可看的。」
王奇新好似難過已極,喟然嘆道:「可憐!可憐!」
曉嵐道:「誰說不是,賊黨忒也太毒辣了!」
王奇新道:「如今賊黨庄中,高手雲集,我們是否入內探看?」
曉嵐道:「依弟之見,須入庄探個究竟,那怕與他們正式碰面也在所不惜。」
王奇新聞言,當時並未作答,好似在想心事般。
曉嵐似乎不耐,說道:「王兄請先回去,小弟前往賊巢一探!」
王奇新急忙拉住曉嵐道:「李兄不要性急,小弟已經思之再三,如未將老賊莫異真憑實據抓住前,還是不與他照面的好!以免打草驚蛇。」
曉嵐深感不解,道:「如不與他照面,曠日持久,不知要多少時候?才能把事情解決呀!」
王奇新道:「天下無難事,祇怕有心人,一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何爭這短時間呢?李兄仔細想想。」
曉嵐道:「王兄說得不錯,無奈小弟身邊尚有要事待理,那能耽誤太久,再說,明年元旦日,江南武林同道要齊集金陵,計議共殲此賊之策,如今離集會之期祇二十多天了,小弟欲在會期以前,將此事結束,趕快通知各地,以免他們千里跋涉之苦,同時還得趕到北方,詢問師妹她們進行情況。」
王奇新道:「依李兄之意,怎麼辦?」
曉嵐道:「最多在五日之內,一定要將此事弄明白,如暗中無法進行,小弟決於第五日上午,持帖拜庄,與彼叫明,那怕落個恃技凌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王奇新聽出曉嵐態度堅決,知勸解無用,乃說道:「小弟也很想將此事早點弄明白,使江南人民,過著寧靜的日子,今晚陪著李兄往老賊庄中一行,如無結果,明日決回到天竺,懇求師父下山一行,幫助李兄一臂之力,將老賊除去!」
曉嵐見王奇新恁般熱情,心甚感激,急忙搖手道:「不必勞動令師大駕,並非小弟誇口,對付這批賊人,用不著別人幫助,但憑一雙肉掌已足!小弟最怕的,不是硬拚硬斗,而是有力無處施,心中悶得發慌!」
王奇新聞言,驚訝不已,急忙道:「李兄快別如此,以武功相鬥,伸手就見高低,那能憑血氣之勇可了,老賊莫異,武功已臻化境,享譽武林垂六十年從未敗過,憑心而論,就是家師親自到來,是否能敵得住,尚不敢說,李兄武功雖高,雙拳難敵四手,如他們不顧江湖道義群起而攻,豈不要吃大虧?」
曉嵐鼻中冷哼一聲道:「任他高手如雲,能搪得了我玄門罡氣,我就當時撤手,從此絕跡江湖,不再露面,如果抵擋不住,他們只好認命了!」
王奇新聞言,不禁大吃一驚!
暗忖道:「玄門罡氣無堅不摧,想不到他一年之隔,就把這麼厲害的功夫練成,看起來,稱他武林第一高手,實不為過。」
以興奮的語氣道:「恭喜李兄,想不到短暫之別,竟學到這般絕世武功,照此看來,當真用不著家師出面了,不過,明日小弟必須回天竺一行,順便晉謁家師,決於第五日上午,在莫異老賊門前見面吧!」
曉嵐道:「王兄盛情,小弟心領,如令師不願蹚這渾水,不可勉強,同時,江南武林集會之事,也請不要再提!」
王奇新道:「李兄之命,不應有違,但要小弟不參與此事,卻難從命,對朋友之事小弟怎能袖手旁觀。」
曉嵐見他如此說,深感他為友熱忱,不便堅持,唯有連聲稱謝。
二人待有個把時辰,這才離開藏身之處,試探著朝莊院走去,剛抵牆腳,忽聞牆內有汪汪犬吠之聲傳出!
霎時,吠聲大作,此應彼和。
王奇新附耳道:「聽見嗎?」
曉嵐低聲道:「聽這聲音,少說也有百數十頭吧?」
王奇新道:「此犬乃西藏獒犬,爪牙蘊藏奇毒,如被爪牙所傷,無葯可治,李兄要特別當心呀!」
曉嵐道:「化子出身,多半養有毒物,老賊那能例外,即此一端,足知他不是善類。」
曉嵐話剛講完,驀聽牆內有兩人講話,忙命王奇新禁聲,仔細諦聽他們說些什麼?
祇聽一個沙啞陝音人道:「韓老大!不是我王慶中埋怨,對付一個雛兒,那用得著這般勞師動眾?莫祖師不僅將各省高手調來,還不惜請出本門家法……紫竹敕令,將花兒、白龍、靈蜍三毒調來,半夜三更,狂吠狂叫,實令人討厭……」
韓老大答道:「王老三,你遠在秦隴,那知玉蓮大俠李曉嵐的厲害?請想,莫祖師這多年怕過誰?如非萬不得已,焉能若此!說老實話,這次事件,不僅關係他老人家個人的榮辱,更是本門生存所寄,誰敢疏忽?」
二人談到這裡,話鋒陡轉,所談內容,無非是些生活細行,不值一提,曉嵐命王奇新在庄外暫候,由自己獨自入庄窺探。
王奇新久聞化子門三毒的厲害,心存畏懼,是以聽曉嵐一說,順水推舟,祇叮嚀兩句,立刻覓地隱藏。
曉嵐見王奇新隱藏后,隨手摺了幾根樹枝備用,然後展開凌虛而行輕功,緩緩上升,雙手附在牆頂,伸頭往內窺探,見院中靜悄悄地,不見人獸蹤跡,獒犬吠聲再不復聞,乃越牆縱落院內。
蹲在牆腳一株柏樹後面,耳目並用,小心窺探,停留盞茶工夫,幾乎將旬丈方圓內一草一木,搜索無遺,未發現疑跡,這才施展輕功,朝庄中走,深入五丈,幸未被暗樁發現,往前注視,離房舍祇五、六丈了。
不禁暗中慶幸,方欲縱身撲上房去,驀覺腦後生風,一面縱身閃避,一面揮掌反擊!
忽聽「蓬」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沉悶的獸吼!
百忙中回頭一瞥,但見小牛般一頭花獒,已被自己內家劈空掌擊斃於地,同時他的身軀,已躍登一棵高大老松樹上。
花獒那聲悶吼及跌倒聲響,已將獒群與巡邏之人驚動,登時吠聲四起,人影晃動,齊朝發聲處包抄過來!
這些人畜,儘管形色匆促,但卻無聲音傳出,連那些狂吠的獒犬也不例外,霎眼工夫,數十隻花獒、五個勁裝持械夜行人,業已來到那隻花獒躺處。
五個夜行人,蹲下身去,仔細打量一遍,不約而同發出輕微的驚嘆之聲,數十隻花獒則不斷用鼻向四周嗅,同時睜開赤紅的凶睛朝四周眺望。
曉嵐隱身古松,距現場不過數丈遠,離地也祇三丈高,深知獒犬嗅覺和耳目,特別銳敏,是以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見那五個夜行人,忽地長身,集中目光,注視老松,齊發出「嘿嘿」冷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朋友你就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