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長發女客
此言出口,三花娘子俱各一怔,心想這話應該由我們問你,怎地反由你問起我們來了,難道你已急昏了頭?
絕色娘子道:「我不知金大俠跟你有這麼深厚的交誼,恕我說一句不中聽的閑話,若然他不幸死了,最好還是請鄭姑娘節哀順變,人死了不能復活,悲傷也是沒有用處的。」
鄭姑娘搖頭道:「不,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你們都希望他死嗎?」
絕情娘子怔道:「鄭姑娘為何要這樣說?難道我們都是無心無肝的人?金大俠剷除鳩面老怪,等於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怎會希望他不幸呢?」
鄭姑娘緩緩地低下螓首,幽幽嘆道:「是的,我說錯了……」
她已平靜下來,心知急慮也是沒有用的,金遺龍註定要死,誰也救不活他,一切皆是上天安排,留待蒼天決定他的命運好了。
驀地,遠地有人高聲喝道:「鳩面老人,請出來答話,鳩面老人,請出來答話!」
嘹亮的喝聲直衝雲霄,歷久不散,顯示發聲之人中氣充沛,非同小可。
絕情娘子道:「此人敵友不明,姑娘出去看看再說。」
絕緣娘子道:「我們姊妹一同去,好有個照顧。」
三人足尖輕點,掠出嶺外,早見對面山峭下並排立著四個長發老人,其中兩個和尚一個道士。絕情娘子見了來人,芳心突然一震,心想怪了,這四人同是當今九派中的掌門之人,不知聯袂來此作什麼?
四人緩步而來,由那少林掌門法虛大師發話道:「請問姑娘,鳩面老人可在此嶺?」
絕情娘子道:「大師找他有何貴事?」
武當掌門玄機道人沉聲道:「吾等受託而來,姑娘若知地方須請帶路。」話雖如此去說,臉上卻現有一絲忐忑不安的慮色。
絕情娘子搖頭道:「請先說明了來意,讓姑娘好去通報。」
太極掌門陳太和冷笑道:「原來姑娘等是鳩面老人門徒,如此甚好,煩向鳩面老人通告一聲,說吾少林、武當、太極、峨嵋四位掌門人,受天下武林之託,特不遠千里找他理論,請他速速出面,否則……」
絕情娘子轉眸一笑道:「原來四位掌門貴人是來找算帳的。」她已知道四人的來意,便介面笑道:「不巧得很,鳩面老人已做古了,各位請回吧。」
「什麼?」四位當今德高望重的大派掌門人聞言,齊齊被了一驚,異口同聲問道:「請問娘子,鳩面老人究竟是他殺的,或是病逝的?」
絕情娘子道:「鳩面老魔內功深不可測,自不會短命,當然是他殺的呀!」
此言一出,四位掌門人急慮之色更加顯著,同聲急問道:「那人是誰?」
絕情娘子正想說出金遺龍的名字,語到唇邊忽然想起一樁武林恩怨,疾然改口笑道:「這為害世間的妖魔既然已經死了,誰殺的都是一樣,何必一定要追究那位俠客的名諱,各位掌門前輩,姑娘的話可對?」
四人不安之情漸逝,彷彿鳩面老人一死,各人已得輕鬆的機會,不由齊齊仰天長吁一聲。
原來四人並非仗義除害,全系受人逼迫而來,因為當今九大門派負有維持武林安危的責任。自從鳩面老人出世以來,荼毒生靈,惹得江湖人心沸騰,怨聲載道,紛紛於緊張不安的情緒下懇求各大門派主持之人出面除害。於是四人便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勉為答應,硬起頭皮找上死亡嶺一試運氣,哪料四人憂慮不安而來,卻聽鳩面老人身亡之訊,難怪大口喘出了緊張之氣了。
但是,除了喜悅外,各人心中仍有一絲不肯放棄的疑念。鳩面老人武功蓋世,眾所皆知,連四人來時都感恐懼,惟恐合四人之力尚抵不住老魔絕頂陰功,放眼江湖,誰人有此本事消滅這一代妖魔?
首先,武當掌門玄機道人沉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吾等探查此人名諱,無非想將他俠名傳紅江湖,好讓善良的人拍手稱慶,獎贊於他……」
絕情娘子道:「不用了,那人脾氣很怪,一生仗義行俠,絕少透露風聲。」
少林掌門法虛大師道:「姑娘也恁地執拗,就算讓吾四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至發生什麼事故,何必一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太極掌門沉思有頃,搖頭說道:「吾不信世上有這等高人,姑娘敢情是在欺瞞吾等?」
絕情娘子道:「我三花娘子在江湖上亦算個字型大小人物,怎會做此丟人之事,閣下未免太過武斷了。」
太極掌門冷冷一笑道:「哦,姑娘原來是三花娘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始有緣得見廬山真面目,真是三生有幸。」至此微微一頓,臉上浮起輕蔑的神色接道:「姑娘自報名諱,原為取信吾人,但吾卻更不願相信了。」
絕情娘子眉毛微揚,沉聲道:「這話怎說?」
太極掌門道:「三花娘子聲名狼藉,同是惡人,自當同流合污,算計於人,姑娘的話叫吾如何敢於置信?」
絕情娘子聞言,臉色大變,氣道:「姑娘也久聞太極掌門大名,以為必是個了不起的角色,哪知見面之下,卻甚叫人失望。」她微哼一聲續道:「早知如此,姑娘也不把這消息告訴閣下了,看得好心沒有好報,多遭人冷言冷語諷刺。」
太極掌門大大跨前兩步,冷笑道:「三花娘子,你等賣身投靠鳩面老怪的事,江湖早巳人人皆知,你還敢在陳某面前耍弄花樣,簡直不知羞恥。」
這時,四人以為三花娘子先前一番話全是詐語,臉上不禁現出緊張不安之色,絕緣娘子氣量較窄,見狀之下不禁冷笑說道:「好的,各位貴人就把我姊姊的話當作假的,現在請速逃跑吧!」
少林掌門法虛大師壽眉一軒,沉聲問道:「姑娘這話是何意思?」
絕緣娘子道:「鳩面老人武功蓋世,豈是你四人能敵?姑娘叫你們速速逃跑,無非為了各位貴人的安全,這大概不算惡意吧。」
太極掌門陳太和聞言勃然大怒,喝一聲:「賤人膽敢侮辱吾等,不給點苦吃,敢情不知吾等的厲害!」倏地搶進一步,舉掌一拂,絕緣娘子橫臂一擋,頓被一股大力迫退數步之遠。
她怒極反抗,嗆然撤出長劍,勁劈而去,卻又被太極掌門以極快的手法封住,立刻站不住腳,往後便栽。
休看陳太和手中一幅布畫雖虛飄無力,拚鬥起來卻兇猛無比,且是內家金鐘罩、鐵布衫一類橫練硬功的剋星。
太極一門講究以靜制動,以柔制剛,但自從陳太和接任掌門之後,以其絕質聰慧,苦研數年,終於自創一套別開生面的獨門兵器,仗著一幅布畫與五式絕學橫行大江南北未逢對手,因此威名大震,遍布彌宇,太極一門自此發揚光大,躋身於九大門派中屹然不倒。
他生平過招最重起式,起則敗敵,功候便具,故而絕緣娘子在他手下走不到三招便懂得,實由於太極五圖的強大威力壓迫所致。
絕情娘子一見二妹落敗,芳心戰意已定,嬌叱聲中,飛起三丈多高,伏劍勁刺而下,出手就是三式,式式疾速凌厲,如同排山倒海。
少林法虛大師頷下長須無風自動,一霎那間,慈目奮張,兩道電光畢直射在絕情娘子臉上,手臂緩緩一提,嘯聲陡然生風,一縷勁力直奔姑娘芳肩,絕情娘子歉然落地,俏眼中已有委屈的淚光!
「你們竟倚多為勝……」
她揚起劍來,但臂膀酸麻虛柔無力,別說再舉劍攻敵,就連握劍之力都不復存在,心知少林法虛大師已下毒手,悲愴之餘不禁流出眼淚。她一向堅強如鐵,生平殺人不過斜斜目,絲毫不放在心上,但近日來心情憂悶,經常長吁短嘆,埋怨上天無情,故而稍受委屈便露出女人特有的弱質……
武當掌門玄機道人不知何時出現絕情娘子身側不遠之地,開口喝道:「鳩面老人何在?快說!」
絕情娘子半邊麻痹,行動不靈,被他迫近也無法閃避,只好站立不動,咬牙說道:「不知道,你們自己去找好了。」
武當玄機道人抬起手掌,臉上已有猙獰的笑容道:「你是鳩面老人門徒,怎會不知他的行蹤?嘿,難道要待吾將你武功廢去后才肯直說么?」
絕情娘子自知抵擋不了,也不說話,緩慢輕嘆一聲低下頭去,此刻她極度埋怨過去的浪蕩生活,是以有今日人家對她的不敬……
絕色娘子道:「你們找我好了,我……」
話沒說完,太極掌門業已暴喝道:「你也少說廢話!」飛起一圖,斜斜罩來,姑娘長劍尚未提起,已被橫來一足踢飛,不知何時峨嵋掌門南靈和尚已滿面冷笑地站在她身側三尺之地。
絕色娘子芳心不服,正待揚掌劈去,但太極玉圖已極快地奔至眼前,再來不及攻敵,倉猝仰身—閃,差點被圖擊中。
峨嵋掌門南靈和尚一掌扣下,又疾又准,防不勝防,姑娘足未立穩,敵掌又至,百難再閃,不禁驚呼出聲……
突然一柄紫藍色劍光,夾著絲絲刺耳風聲閃電般向南靈和尚刺來,南靈和尚收掌一瞧,四外無人,顯然來者以駁劍之術取敵,他峨嵋一派素以駁劍出名,此刻一見那劍來勢,不由嚇得連連縱開數丈之遠。
他以為鳩面老怪來到,疾忙抬目打量,卻見一個衣衫不整,紫黑面孔的黃衣大漢闊步而來,心中暗地疾忖:「此人是誰?憑他駁劍之術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怎地一張臉孔生平未曾見過?」
絕色娘子一見是狄青,芳心大悅,忍不住張口呼道:「狄大俠快來,這些人想殺我姊妹。」
狄青聞言,洪鐘般自山岩上大喝道:「呔,你們這些老傢伙膽敢欺負人家弱小女人,敢情活得不耐煩了。」說話之時,鼻孔重哼一聲,早有一縷白光噴濺而出,緩緩自上空消散,那一柄紫藍色長劍也像突經人摧動,絲絲大響中疾朝武當掌門玄機道人飛去。
玄機道人久迫不出實話,內心懊惱,方想展開實際行動,卻被突來的飛劍阻擾,趕忙舉劍去撈……
飛劍絲絲自動地升高三尺,玄機道人寶劍落空,不禁心頭大震,趕忙縱退一丈,暫避其威,狄青手臂一抬,藍色飛劍半途折返,輕輕巧巧地落在他手裡,眾人疾然注視,那一柄劍竟有五尺多長,各自內心又是一震。
要知,普通駁劍之術只限於短劍、匕首之類輕巧武器,駁劍之技最耗內力,就算常以此技自負的峨嵋南靈和尚,也只不過獨超常人,能馳御三尺長短的飛劍而已,多一點也辦不到。不想來者竟能一氣駕馳五尺多長的長劍,這份功力委實非同小可,眾人皆是明眼之人,如何不暗暗驚心呢!
狄青一面走來,一面喃喃自語道:「可惜呀,這道士閃避太快,否則我這『隔林射鳳』之術不把他刺個透明的窟窿那才怪哩!」
絕色娘子滿面溫柔的笑容,一反日常冷漠臉色,正想問問他的近況,狄青已開口叫道:「咦,怎剩下你們三人?金遺龍大俠呢,他去哪裡了?噢,還有那老怪物呢,他是否死了?」
絕情娘子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只好硬起頭皮,說道:「放心,金遺龍大俠身體無恙,現在正在休息中,那鳩面老怪已被他親手剷除了。」
此言一出,四位掌門高人頓時臉色大變,心中懼然被道:「原來殺鳩面老魔之人是他,不好,多日不見,他武功顯然比以前更晉進了。」
狄青大叫可惜,道:「金大俠真不夠朋友,要殺老怪也不等俺來……」
其實,金遺龍擊斃鳩面老人之法何等艱難,不但如此,此刻他尚於生死未知之中,狄青不明究里,只苦了絕情娘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四位掌門又道:「金遺龍不久之前連斃洛南黃葦上人,崆峒悲愴叟,華山青瞑老人,天山天山老人,可見他朝夕不忘舊恨,今番自家與他碰面,勢必遭他趁機報仇,想不到這次踏上死亡嶺,一關過去又是一關,這將如何是好呢?」
太極掌門忽然低聲道:「據吾所知,金遺龍即使一日千里,也無法輕而易舉地消滅鳩面老人,此刻他隱不出面,必有相當的原因,決非絕情娘子所稱的休息……」
武當玄機道人動容道:「陳兄所言極是,要知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金遺龍消滅了鳩面老人,自身決不會太平安……」
少林法虛大師沉聲道:「玄機道友以為他決不安恙么?」
玄機道人道:「是的,吾認為他身負重傷,是以隱而不出!」
法虛大師短短道:「玄機道友的意思是……」
玄機道人當下立下斷語:
「把他搜查出來,然後……」
峨嵋南靈和尚嘆道:「事已至此,吾等只有昧一次良心了。」
四位掌門眼角示意,幾乎同時縱起五丈來高,越過眾人,疾速地向後撲去,四人足方落地,便分散四路,急急搜查不休。
絕情娘子身子不能動彈,急向狄青道:「快把他們攔阻住!」
狄青一怔,奇道:「他們一走你就安全了,難道你……」
絕情娘子急道:「不是,我……我……」
她芳心一急,反而說不出話來。
確實,金遺龍這樁恩怨非一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的,除了她以外,絕色、絕緣兩位妹妹皆茫然不知。
狄青問道:「你怎樣啦?」
絕情娘子急忙叫道:「別問,快去攔阻他們就是。」說到後來,她的語氣幾乎是喝叱命令了。狄青怔仲了一下;情知內中必有原因,便點頭應好,嗆然擲出長劍……
絲——絲之聲大響,一條紫藍色匹練閃了幾閃,就在四人上空盤旋著,武當掌門玄機道人怒喝一聲,拔出背上寶劍,覷准來勢,脫手勁擲而去。
匹練滴溜溜向左一滑,玄機道人的寶劍便嗆地沒入山石壁上,只剩半截劍身露在外面,嗡嗡急顫不絕。
峨嵋南靈和尚苦笑一聲道:「玄機道友,此人能馳五尺長劍,吾也自愧弗如,還是別去理會為上算。」
突然,太極掌門驚叫一聲:「金遺龍在這裡!」
三人疾目掃去,只見太極掌門腳下一處洞穴忽地躍起一個滿面血紅的年輕俊者,這年輕俊者臉孔清秀,長相若俊,雖沾染了一片血積,卻仍令眾人分辨得出他正是一別多日的金遺龍少俠。
眾人矍然互視一眼,見他生氣勃勃兩眸如電,不禁呆住了。
絕情娘子喜道:「好了,好了,他終於得救了,狄大俠快收劍吧。」
狄青依言收回飛劍,卻疑然道:「金大俠難道發瘋了?」
絕情娘子道:「一言難盡,你瞧著就是,待會三妹自會向您說的。」
絕色娘子羞怯地垂下頭,顏上兩個酒窩微微浮現,任何人見了都得心動。狄青聽不出絕情娘子話中之話,見她如此羞態,不禁呆了半晌。
她道:「你願聽嗎?」明亮的眸子秋水為神,兩股柔情綿綿的柔暖光芒投遞而來。一霎那間,這個生平未曾與女人打過交道的莽漢突然湧上了一片紅潮,低頭道:「當然願意,只怕您沒有這份閑心。」
他突然企盼師父就在面前,他要反駁他一句話:「那是青兒,瞧你一副傻相,高不成,低不就,誰家女兒會跟你來往?」
他想:「師父您錯了,我終於有人理會了。」
金遺龍沉默不言,身邊又有一個千嬌百媚的綠裳少女過來,沖著他低鬢一笑道:「好險呀,我真替你慶幸。」
原來他被鳩面老人利甲上塗沾的毒物浸入血液,眼見命在旦夕,卻被鐵爐中龍角溶液救活。
爐中之物,全系天地精靈之氣所聚,不但如此,金遺龍被這一段不長不短的時候泡浸,本身功力已顯著地又增加了不少。
此刻他雖滿面污血,但內心的舒暢喜悅卻遠遠超過了一切,是以當一眼發現四大門派掌門之時,就存下一試實力的心意。
「法虛大師,你以氣功見長,先接我一掌試試!」他喝聲方出,木然直立的法虛大師就被一種無形的巨大潛力立刻迫退三步。
玄機道人目放精光,一撲而上,但半途又匆忙輟止,嘆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金遺龍,你堅持要報仇嗎?」
金遺龍道:「不錯,昔日血恨,吾夢寢不忘懷。」
玄機道人道:「為你一己之恨,喪失了黃葦上人,悲愴叟,青瞑老人,天山老人四人性命,難道還嫌不夠?」
聞言,金遺龍怔道:「胡說,金某隻將黃葦上人斃於掌下,其餘的人僅負傷而已……」
玄機道人道:「明明諸位道友墓碑已立,貧道還會騙你不成?」
金遺龍道:「你血口噴人,金某習藝多年,自信下手皆有分寸,決不至失手傷人。」
玄機道人見他說得認真,心下也是一愕,疑道:「那麼除了黃葦道友為你所殺之外,其餘道友的死因都成無頭公案了?」他道:「照你所說,悲愴叟、青瞑老人、天山老人渚道友內功深厚,再大的外皮傷害,也不至於喪命,他們理應當活著,為何門下弟子已收骨埋葬?」
金遺龍道:「這個金某沒有親眼見到,也不曾調查,怎會知道?」
南靈和尚慘然道:「事已至此,殺了直說又何妨,何必再加以掩飾?」
金遺龍握拳一拂,南靈和尚頓時連退三步,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但他立足之後,仍繼續說道:「吾等既尋你而來,業已不打算活著回去,你直說也不打緊,反正你的殘酷,外人無從得知……」
金遺龍道:「金某聲明在前,休得血口噴人,再說下去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太極掌門道:「就算你姓金的沒做這事,請問我等仇恨,你義待如何處理?」
金遺龍道:「金某一向恩怨分明,從不冤枉好人,也不原諒仇敵。」他頓了一頓之後,接道:「武當派掌門人玄機道長先受我一掌擊傷,恩怨了斷,此刻請先離開。」
玄機道人回憶江南提督家中一幕,料不到金遺龍已放過他,斗然之間情緒變化,不能自克。
鄭姑娘微微—笑,柔聲道:「侄女往日承伯父高徒愛護,永銘五內,沒齒不忘。」
玄機道人搖頭嘆道:「感情之事不可勉強,吾徒頑劣不肖,自應引咎讓步……」
金遺龍道:「峨嵋南靈和尚此刻中我一拳,雖僅輕傷,但我姑念上天仁慈,只求恩怨了斷,便不再為難於你了。」
南靈和尚垂眉長吁道:「金少俠恩怨分明,老衲甚感欽服!」
金遺龍道:「少林法虛大師昔日以其渾元氣功連擊在下兩掌,除償還一掌外,尚有一掌未清,應再接在下一擊方能離開。」
他瞧了法虛大師一眼,見他合掌不言,便再向太極掌門道:「昔日太極掌門陳某人以太極五圖絕學擊我右膀,使我痛苦三日,今日仍須由我還攻一劍,討回那等三日痛苦的恩怨。」
金遺龍一切交代清楚,便沉聲問道:「各位掌門人,對在下之言有何意見?」
要知,他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寬大,昔日法虛大師連擊他兩掌,使他幾乎因此喪命,此刻除討回一記不大不小的仇怨外,尚有一掌未清,這一掌並不見得就把法虛大師傷害,只要閃躲有方,仍如原先一般。但以往金遺龍卻硬實地中他一掌,雙方一較,究竟顯得金遺龍胸襟之寬大,足有容船之量。
再者,太極掌門以五式絕學使他痛苦三日,僅以還攻一劍為限,這一劍就算把他傷了,也不足與往日深仇一較軒輊,是以,聞言之下,各派掌門高人都覺遺龍大量容人,並非牙眥必報的小人。
因而武當玄機道長開始懷疑悲愴叟、青瞑老人、天山老人諸友的真正死因,如果金遺龍並無故意做作,或有所陰謀的話,悲愴叟等人的死因就成了無頭公案。
金遺龍沉喝一聲,打斷他的思想:
「法虛大師可準備好了沒有?」
法虛大師頌一聲佛號,道:「金小俠請吧!」
此言方落,只聽一聲銳利的嘯聲划空而起,玄機道長疾然視去,只見法虛大師長須亂飄,目光閃爍,一個踉蹌跌出丈遠。
法虛大師臉色微白,倒地之後,緩緩支撐而起,盤膝坐下,自顧行起內家調息心法來了。
他眉心有一絲安逸之色,顯然受傷不重。
這一門恩怨自此雲消霧散,再見面時,雙方已無須再顧忌什麼了。
金遺龍伸手向鄭姑娘討借長劍,沉聲道:「太極掌門速速準備,在下即將發劍了。」
太極掌門陳太和緊張地頷首說道:「金少俠發招就是,吾已準備好了。」
只聽嗆的一聲虎嘯龍吟,陳太和身外四側,突有一陣急顫凌猛的劍光點刺而進,太極掌門玉圖上橫,舞起一片嘯風,無數急影……
可是,人影乍合倏分,太極掌門倏然一嘆道:「金少俠果然武功蓋世無雙,陳某口服心服矣!」
說罷頹然跌坐地上,眾人疾目打暈,只見他左肩鮮血汩汩流出,點灑濕遍了袖管,只見那殷紅的地方,衣衫撕裂,迎風而飄,果非平常手腕所及……
金遺龍把劍交給鄭姑娘,沉聲道:「現在,恩怨了斷,大傢俱無相欠,見面仍是朋友。」
不久,四位掌門互望一眼,低著頭疾行而去,轉眼間消失死亡嶺之下。鄭姑娘轉眸一笑道:「師兄,您本事可真大!」小妮子目睹他兩招之內連傷當今兩位絕世高手,芳心一高興,頰上梨渦兒一直浮現不收,任何人見了都得心動。金遺龍道:「哪裡,最後一次全靠你寶劍鋒利,否則陳太和的太極五圖神奧絕倫,可不是容易對付的。」話沒說完,鄭姑娘已揚掌擊來,口中嗔道:「你這人真是……怪裡怪氣的……」金遺龍伸手去擋,輕輕握住玉臂,霎那間只覺這一隻皙白的臂膀柔弱無骨,細膩如水,簡直吹彈即破,不禁呆了一眼,忘記鬆手……
馮姑娘乘勢依偎而來,首先香風撲鼻,中人皆醉,金遺龍注視一眼,見她神色柔惋,默默送情,一陣兒女柔情淹沒了雄風豪情……
鄭姑娘低頭一喚:「師兄……」興奮纏綿的淚水,像繁星也似地灑在死亡嶺上。
法虛大師等人退開了,死亡嶺上又恢復了已往的沉寂,多少毒蛇蠍蟲浮遊而出,在那尖凸的岩石上蠕動,猝然間視之,宛如高空下的人物禽獸,端的奇枝怪葉,無不驚奇……
不久,金遺龍又把叔父提出洞穴,解活穴道,冷聲問道:「聽說叔父多次與爹爹作對,這事是真的么?」
叔父怒道:「混帳小子,你如此對待叔父,已是大逆不道,尚敢口出污言,侮蔑叔父,簡直有干天怒,快將我放開,免受欺長之罪。」
金遺龍冷笑道:「叔父大人,既然一切都揭穿了,掀開了人的外皮,裡面什麼東西都可清清楚楚地觀察出來,再瞞隱已是不太高明的舉動了。」
叔父氣道:「好的,你目無尊長,要吾怎地我聽著就是!」
金遺龍沉思一會,很有毅力地道:「叔父不肯承認,顯得我倒太過武斷,難免被人非議,只得待真相揭穿證據在手時方行定罪……」
叔父垂首無語,心中暗自忐忑不安,不知這親侄子到底有什麼高明的舉動來決定這樁恩怨的是非。
金遺龍心中已有主意,先向狄青四人打招呼道:「咱們任務已成,早點離開此地吧。」四人點頭應是,紛紛展開輕功提縱之術向嶺下奔去。
金遺龍一手挾起叔父,邊奔邊道:「叔父,您且委屈一下,如事非盡然,小侄願誠意道歉。」
五人輕功不凡,飛嶺越澗如履平地,除了鄭芳清姑娘稍感吃力外,其餘的人都是當今一流高手,身輕似燕,起落間疾比飛.鳥,是以轉眼間便自來到了一座城市。
大伙兒落住在一家客棧,金遺龍宿偏房,狄青住東廂,三花娘子則自包一間雅室,大仇初報,內心皆有說不出的舒暢。
將至黃昏,金遺龍忽聞隔室有人低聲呻吟,仔細一聽,這悠長的吟聲竟是十分地痛苦,不禁觸動俠心,推門而出。
夕陽的餘輝斜斜射在門檻上,更由丹風樹枝垂葉里透出,一大片土地均呈了暗紅的金色,無數雀鴉歸巢,遠遠地投入了無邊的林原,於是大地被綺麗的黃色塗染了一抹色彩。
這時,隔室呻吟之聲清晰地撲入耳時,金遺龍由此斷定那鄰室是女子,他先在門前輕輕敲了兩聲,問道:「請恕打擾之罪,敝人能否進來?」
室內沉默了一下,彷彿把那客人驚訝住了,片刻之後才道:「可以。」
語聲很脆,雖只此兩字,但可斷定此人天生一副好嗓子,金遺龍心想:「她還是個少女,聽口音分明未超過二十幾歲,怎麼單身一人來投宿客棧……
也不怠慢,輕輕推門而入,那女客背面而坐,長長的頭髮,哲白的粉頸,敢情出身高貴家庭。
金遺龍乾咳一聲說:「想不到您是個姑娘,敝人不請自進更顯得無禮了,尚請姑娘原諒。」
長發少女身軀不動,悠悠道:「你別客氣,敢問有何貴幹?」
她的身體適中而苗條,光從背面就可看出,想像中她既然具有女人一切動人的條件,相貌也決非平常可比。金遺龍出了一會神,道:「敝人住在隔室,無意中聽姑娘呻吟出聲,彷彿有所病痛,特此登門造訪,姑娘如不嫌棄,請將姑娘病因告之敝人,也許敝人能幫助一二也說不定。
長發少女道:「原來如此!」她悠悠地低頭嘆了一聲道:「好意心領了,我沒生病。」
金遺龍臉孔一紅,心想她口說此言,無非是惋拒自己的意思,何必多找麻煩。心中微感不快,就待退下,但轉念一想:「人家一個單身女子與自己非親非友,自不願透露病情,自己俠義中人,這點小氣都忍耐不了,如何再去救人……」
他重又止步,靄然說道:「出外人皆不方便,敝人聽出姑娘呻吟聲里有痛苦的隱情,何不據實說出,也好讓敝人能有幫助的機會!」
長發少女道:「你幫不了的。」她忽然回頭一瞧,一霎那間,兩人都怔住了,目光由驚變疑,由疑變奇,由奇而轉變為內疚金遺龍抑制內心衝動:「青青……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受苦受難皆是由我而起,叫我如何不慚愧,如何不內疚呢?」
說話間,虎目之中至情的淚水浮動欲滴,微微顫動的嗓音里透露了他極度的不安,也許知道了當前的少女就是因為他而落難異鄉,而受盡折磨。
青青儘管芳心欲碎,但卻極力抑制,一反往昔的激動,沉沉靜靜地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秦龍……算了吧,就當作是夢,是一場春夢,大家見面既無痛苦也無不安,這不是很好嗎?」
她雖極力說一些平淡的話來沖走自己內心的悲痛,排開以往的相思,可是感情卻不容許她這樣做。一段平淡的話后,早有一些淚珠自眼角滴下,順著玉靨落在胸上襟上,僅是片段的對話里,她的臉色便變了好幾次。
金遺龍只覺胸口有刀在剜,一陣陣辛酸的傷哀湧入心靈,受到那刻骨銘心的痛苦,他抬起失去光影的眸子,抬起灰白的面頰,沉直沙啞地道:「不管你如何恨我,如何來刺激我,我都忍耐,只求你看重身軀,勿為我這無用的人傷心!」
青青翠袖掩面,努力把口氣轉得柔和一點似的,道:「去吧,男兒志在四方,你盡可遠走高飛了……」
金遺龍沉痛地道:「別趕我,讓我想一下,如何才能使你永遠愉快!」
青青愴然笑道:「除了離開你,忘懷你,我的病是不會痊癒的。」她雖然在笑,可是笑容比哭還要難看,雖然她很美,美的人笑容不會難看的,但各人感受得不同,在這種低鬱悶愴的情境里,越美的笑容越是錐心的疼痛。她道:「當然,女人失去愛情不能生活,因為她把它看成生命中重要的一環,男人卻不然,越痛苦的事越以為痛快,你何不高歌歡笑,放懷大……」
金遺龍想說話,但喉嚨卻似有物梗塞,吶吶發不出聲。忽地,門房外狄青大步走進來,開口便說:「好哇,金遺龍大俠……」
金遺龍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半途截止,道:「我給你們引見一下……」說話時青青忽然站起來,問道:「誰是金遺龍?你是金遺龍呀!」
金遺龍情急之下,忙向狄青一指,道:「這位就是金遺龍大俠!」
狄青一愕,眼兒張得老大,望望金遺龍又瞧瞧青青,整個人如墮入五里霧中,不知兩人悶葫蘆里賣什麼膏藥。他直眉愕眼地道:「這……這是怎回事呀?」
青青灰暗的眸子漸漸染上一抹色彩,頃刻間她的溫柔,她的媚力便盡數流了出來,令人看了怦然心動。
她緩緩走向狄青,口中輕輕說道:「您就是金大俠,啊,金大俠就是你呵,我一向佩服的人……」
當狄青的眼睛與她目光相對之時,忽然感覺一股柔水也似的幽情默默投來,也大半輩來沒有享受過這種溫柔,不禁有點手足無措。
像他這樣愣頭直腸的人也感覺青青的怪狀了,別說聰明透頂的金遺龍,早把青青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猝然間內心有說不出的沉痛,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忽然重重地掉在他心湖上一般,渾身都不自在。
他迅速地把狄青與自己一比,想不出眼前新認識不久的大漢究竟哪點比自己強,而令心上人看他一眼后便向他眉眸傳情,不勝依戀……
青青道:「金大俠,你以往神奇的軼事在我心中生了根,想不到我竟有這種榮幸見你一面,我太高興了。」
狄青臉孔發熱,渾身難受,心想這小姑娘怎麼搞的,就算金遺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見面就說……
他轉眼瞥了真正的大俠,見他鐵青著臉,更忖不出是怎麼回事,一時之際又給怔忡住了。
他終於想好一番話,道:「你別誇獎,我是個粗人,只知舞刀弄槍,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他……」
他指著金遺龍道:「他本事好,膽子大,你應該崇敬他才對!」
他以為眼前的少女也是慕名之輩,這種人江湖之上不乏其人,但像她這般瘋狂卻是罕見的事。
豈料,青青望也不望金遺龍一眼,她以極端鄙視的口氣說:「哼,他算得了什麼,他只是個無名小卒,比起您大名鼎鼎的金遺龍大俠來,簡直有天壤之別。金大俠,你是天下最受人崇敬的英雄,何必再謙虛呢?」
狄青漸漸感到手足無措,若論武功他根本無須考慮什麼,儘可能地大幹一場,可是這奇怪的事,在此場合既不能算武,也不能較文,不知如何來排除這項麻煩才好。尤其令人大惑不解的是這位大家千金談論間對金遺龍甚熟,甚至在生人面前肆然侮辱他,卻又不知他的什麼身份,再得金遺龍把自己的名姓推到自己頭上,讓自己受此難堪的活罪,其用意實在難以猜透。
他吞吞吐吐猶豫了半天,終於硬著頭皮說道:「姑娘,我想問問您,不知您是否肯回答?」
青青聞言忙道:「肯的,金大俠您儘管問吧!」
狄青道:「您究竟認識他嗎?」
青青道:「可說是,也可說不是!」
狄青奇道:「為什麼呢?」
青青道:「我以前的確認識他,但此刻已把他忘了,不等於不認識一樣?」
狄青哦一聲道:「您很清楚他嗎?」
青青道:「當然,但我不以為光榮,因為他是個強盜。」
狄青一怔,叫道:「什麼?您把他當強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雙眸注視金遺龍臉上,顯然有尋問的意思。金遺龍極力平靜下自己的情緒,裝成一絲笑容,道:「我確是強盜……」
狄青大叫道:「好啦,好啦,你們別把我搞糊塗了,我腦袋早巳被你們弄得昏亂不堪了。」
他道:「姑娘,您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他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呀!」
他心中暗想:「難道金遺龍大俠發瘋了?這一篇話叫誰明白,他自死亡嶺回來,不要因此得了亂瘋症!」
他見金遺龍神色雖很激昂,但卻十分冷靜,不似心中有所想那麼遭,不禁雙手環抱,閉緊嘴唇,不再說話。
青青走近他身側,用柔媚的眸子注視他,道:「金大俠,您還要問什麼?」
狄青忍不住道:「我什麼也不敢問了,您去問問他吧。」
青青道:「金大俠,我爹爹最喜歡英雄豪傑,能否抽一點時間到我家做客……」
狄青為了明白她的底細,便開口問道:「姑娘爹爹是誰?」
青青微斜金遺龍一眼,抽嘴笑道:「平蠻大將軍申無畏。」
狄青聞言,心中怦然一動脫口叫道:「你就是青青嗎?」
青青奇道:「您怎知道?」
狄青道:「我當然知道,令尊大人曾委託我找您回來,想不到……想不到您四小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被我尋著了。」
粗人一高興,不覺搖頭晃腦,大聲豪笑起來,他歇一下又道:「四小姐快收拾一下,隨我回去,好使我交差安心。」
青青並不驚訝,短短道:「我知自己離家之後,爹爹一定會著急,可是我萬沒料到他老人家托您金大俠來尋我,噢,金大俠您為我跋涉千里,敢情相當受累了。」
狄青心直口快道:「不會的,不會的,俺狄青受令尊大人厚恩,惟恐今生沒有機會報答呢,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
青青絕頂聰明,當下聽出言中有疑,便問道:「您叫什麼?」
狄青道:「俺叫狄青,長劍門人。」
青青道:「您不是金遺龍?」
狄青瞧了金遺龍一眼,見他臉上有不悅的神色,心下大感驚異,暗想她是申將軍之女,理該清楚他才對,怎地扯三拉四的,盡說些瘋話?
他不敢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礙於金遺龍聲明在先,只有學啞巴悶聲不響了,光是傻笑地向她點著頭。
青青崇拜英雄的熱忱忽然消失於無形,她板著臉孔冷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金遺龍其實是你!」她伸手指了金遺龍一下,道:「金遺龍雖然聞名天下,但卻小小氣氣地借故迴避,光是這點,便令人萬分失望了。」
金遺龍忍不住道:「你早該失望了。」
說罷,他憤然推門而出,也不通知鄭芳清一聲,獨自一人越牆而過,一氣奔至殷老員外的住宅。
這五十里的路程費去他三個時辰,是以抵達殷老員外住家之時,傍晚的濃幕已低低地拉了下來。
今夜,天無光地無燈,四外一片沉靜死寂,荒清凄涼,偶有輕風拂面而過,卻恁地愴寒凜冽,令人萬念俱灰。
他打量一眼,匆匆翻牆而入。
驀然,一聲凄慘的叫聲傳來,發聲之處就在宏大的住宅里,這一聲慘叫引起他許多的回憶與更多的仇恨……
他的手輕輕在一株熟悉的故物——丹楓樹上一按,整個人便像飛鳥一般縱躍而起,斜斜飛人殷老員外客廳里。
殷老員外從橫道走來,兩人恰碰個正著,一霎那間殷老員外被驚地呼道:「你……你不是金鳴飛嗎?」
「我像他嗎?」金遺龍兇狠狠問一句,邁開步伐,大步向他走去,殷老員外趕忙縱身躍退,與他拉長距離。
他經過短短地打量,業已發現來人不是心中懼怕的金鳴飛大將軍,內心大為放下,口氣也強硬了不少,他怒叱道:「來人止步,請問閣下不請自入,究竟有何貴幹?」
金遺龍沉默不言,冷冷望了他一眼,殷老員外本想出手擊敵,但被他一眼注視之下,頓感一種無形的威力壓迫而令他停止妄動。
金遺龍斷定慘叫之聲就在斜面房間內,於是大步行去,就在殷老員外不明敵情,忐忑不安的境地里砰地一腳踢開房門……
頓時,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映入眼帘,若非他藝高膽大,只怕當場就得嚇暈,他定了定神向殷老員外冷冷沉聲問道:「老頭子,這是你乾的?」
殷老員外被他突其來的舉動,及突其來的問話所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僅獃獃愕在當地。
金遺龍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其實在下多此一問,此人屍體橫躺你家,不是你殺害的還會有誰?」他再打量那血淋淋屍體一眼,只見那人雙手被粗大的繩索反綁在鐵架上,頭髮用鐵釘釘在架心木頭上,全身除穿著一條紫色短褲外,幾乎全是赤裸裸的。那觸目的鮮血一滴滴自額上傷洞內汩汩流出,淋在胸、腰、手、足上,條條血痕平空增加了許多赤色的恐怖,令人不寒而慄他心中怦然一動,再仔細打量他的臉孔,竟有幾分相似他的父親,這一個發現使他一切迷疑的念頭都霍然解開。
他明白了東方獅昔日收留他做乾兒子是為了調查他的身份!
他明白了東方獅收留面孔酷像他爹爹的窮因年輕人,是為了絕滅金鳴飛將軍的後代!
他明白了東方獅委實與爹爹有相當的怨仇……
於是,他虎目放光,射出一股火焰逼得東方獅不敢正視。他朗聲喝道:「東方獅,你一定十分希望消滅仇人的子嗣,以絕後患對么?」
東方獅大聲道:「什麼?你叫我東方獅?我不是他,我是殷員外,你別胡說八道!」
金遺龍倏地仰天大笑,笑聲鏘然,直透雲表,他若洪鐘般喝道:「東方大人,你還敢狡辯,嘿,當你明了我的身份時,相信你不至再糊塗下去了。」
東方獅怒道:「閣下如此說,殷某就想一聽為快了。」
金遺龍道:「東方獅,這也是你的喜訊,找你踏破鐵鞋無處尋,白害了許多無辜之性命,難道遇著金嗚飛的兒子就不知所措了嗎?」
東方獅心頭一震,雖然他暗中自己料到了,但他一直不敢讓這可怕的念頭占聚心頭,如今事實已然,冥冥之中似有因果,命令有此一厄,斗然間臉色大變,冷汗自額角滴下。他索性引腔大笑道:「好,好,你小子自動投入鬼門關,別怪我心黑手辣!」
經此一擾,全室上下之人聞聲趕來,紛紛立在客廳四周,怔怔注視著兩人,沒有一人敢貿然行動。
金遺龍不願再等,對準絕世大仇東方獅,提起八成真力,呼呼揚掌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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