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羅剎門

二十三、羅剎門

「海哥!」黑暗中我的喉頭髮出一聲驚呼,但石洞已被完全封閉,我的喊聲只在洞中形成了一陣陣激蕩的回聲。

四周很快又亮起來,溫八他們擰亮了手電筒。借著光線,我看到夏教授靠在石壁上,夏雪正扶著他。但令我意外的是,老人並沒有因痛失愛子而老淚縱橫,甚至都沒有哭。不過他的臉上雖然沒有眼淚,但是卻有一種垂暮將限的落寞與凄涼。就像是被抽完了氣的氣球,枯盡欲折的老椏,乾涸龜裂的河床,反正一句話,就像所有失去了生命力的生命體一樣悲涼虛弱。

我一下聯想起夏教授說過的大兒子「文衛」,難道這個「文衛」也是這樣「死」的?(其實我不願用『死』這個字眼兒來說海哥,可我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認,赤手空拳去和上古怪獸奪寶,九死一生都難!)

我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正想找幾句話來說,就聽鄭楚生大喊道:「不好,這是條死路!」

我們聞聲看去,只見鄭楚生手拿電筒正照向石洞盡頭,光柱直射到石道盡頭的一面石壁上,再無前路了。

這怎麼可能?!電腦上明明是標明地道伸出墓外啊。我連忙打開手提電腦,沒錯,那曲線忽隱忽現地蜿延曲折到了地宮之外。

那麼這石壁封道是怎麼回事?難道又是機關陷井?可形勢容不得細想,我頭上喀喇喇又是一聲裂響,接著整個石洞又一陣劇烈抖動,那種天地欲崩於前的恐怖感覺,直讓你頭皮發麻,沒經歷過的人是絕對體會不出的。

「怎麼辦?」鄭楚生大吼道,「這他媽是個筒子!」他可能壓力過大,承受不住了,狂暴地大叫著,「格老子的,李君羨,我×你八輩祖宗!」

「哎哎,我說你吵什麼!」鄒春煩道:「又不是你一個人給包裡頭了,大伙兒不都在這兒嗎?」

鄭楚生一向就不待見他,現在就更窩不住火了。一把上去揪住了鄒春的領子,破口大罵道:「你他媽×,你再給老子胡唚,老子把你的狗嘴給撕了信不信!」

鄒春一把扯開鄭楚生的手,一邊揉著脖子一邊說:「你沖我發什麼瘋!有邪勁兒你沖那堵牆發去!」說著他指著大巴道:「那有錘,你去啊,沒人他媽攔你!」

鄭楚生這時已經急紅了眼了,竟然真的一把抄起大巴的夯錘,嘴裡咒罵著就沖石洞盡頭的石壁大步踏去。

我一邊喊著你別衝動一邊去拉鄭楚生,可他一膀子甩開我,根本攔不住。石洞並不長,也就二十來米,畜生幾個大步就到了跟前。

只見畜生眼看就要到石壁前,邊走邊掄起夯錘。我正準備堵上耳朵,可眼前突然一花,鄭楚生連人帶錘竟一下子消失了!

我還沒來得及判斷是不是我看錯了,旁邊幾個人幾乎同時發出了驚呼。這證明我沒看錯,畜生就是沒了!

這怎麼可能?!我正震愕萬分,卻只聽見石洞盡頭傳來咣噹噹的響聲。

難道……?!我急忙跑過去,快到盡頭離石壁還有七八米左右時我停下腳步,用手電筒照著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挨過去。果然,等走到距離盡頭石壁二三米處,我發現石壁下赫然有一個大洞!或者說,是一個向下延伸的地道口。

這石道內四下都是黑漆漆的,如果不小心看,只照前面不看腳下,還真不易發現這個地洞。剛才鄭楚生一定是只顧悶頭猛衝,沒注意腳下,況且又沒拿手電筒,所以沒發現這向下的石道,一頭栽了下去。

我忙上前用手電筒往下照,只見地洞內是一條坡度很陡的石階,鄭楚生已滾到了階底,正躺在地上捂著腦袋哼哼,夯錘落出去很遠。

我怕他摔傷或被夯錘砸著,忙問:「嗨,你怎麼樣,能動嗎?」

鄭楚生沒回答,鄒春跑上來看了看,說道:「這麼高這麼陡,這大頭肯定玩完了!」

「你、你他媽放狗屁!」鄭楚生躺在地上突然開口道,「咳咳、咳咳!就算你玩完了……老子都完不了……。」

鄒春笑道:「行啊,那咱們走著瞧好了。」

我說:「都別耍貧了,干點兒正事吧。」說完我又衝下面道:「畜生,你還能動彈嗎?看看下面什麼情況?」

鄭楚生費勁地坐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仰頭喊道:「太黑了,看不清,好像還有條道兒!」

我打開電腦再看圖像,那條曲線虛虛實實,似乎還有很多毛刺兒。為什麼是虛虛實實的?我心裡在想,再一看向下的石階,陡然明白過來,這是因為這條秘密通路是時上時下曲曲折折的,所以在畫面中高的部分是實線,低的部分是虛線。照這麼看,下面的地道過一段距離還要再上升。

我合上電腦對下面喊道:「畜生,你先待一會兒,我們馬上來。」說完我回到夏教授身邊,他的臉色仍蒼白的可怕。我對夏雪說:「小雪,咱們走吧。現在只剩下這條路了。」

夏雪扭頭看了看被碎石封死的石洞入口,流下眼淚,但她怕夏教授發現,使勁咬住嘴唇沒有哭出聲來。

我知道她是擔心海哥,想寬慰幾句,卻根本找不到什麼話能說,只好講:「小雪,堅強點。」

夏雪點點頭,偷偷擦掉眼淚,攙著夏教授道:「爸,咱們走吧。」夏教授像是失去了意識一樣,任由夏雪攙起來,低垂著頭向石壁盡頭慢慢走去。

我看著老頭蒼老虛弱的背景,心裡也一陣發酸,白髮人兩送黑髮人,天下慘事,孰能如此?

我們順著石階下去,石階很陡,近乎於十八盤,而且竟還有些濕滑,更加難於行走。我們只好都側著身子,極為小心地一階一階往下挨。尤其是大巴,山熊一樣的個子,彆扭地難受不已。

等我們都下到底,我才發現底下也只有四五個平方左右。我見鄭楚生捂著頭坐在地上,便問道:「哎,你怎麼樣了?」誰知鄭楚生卻把手指豎在唇上,使勁地沖我做禁聲的手勢。

我的神經一下子又崩緊了,輕聲問:「怎麼了?」鄭楚生用手往前一指,只見前面幾米遠的地方有一條筆直的通道,裡面很黑,且似乎很深,看不到頭。

我沒看到通道中有什麼,可鄭楚生的樣子卻又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我拿起手電筒往通道照過去,就在光線射入黑暗的一剎那,通道深處驟然射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急忙偏過頭去。

「裡面有人!」大巴叫道,說著從地上抄起他的大號夯錘,擺好了迎敵的架勢。

我退後兩步,擋在夏教授和夏雪身前,嘴裡還說:「別怕,有我呢!」

我嘴上雖然這麼講,可是說實話,自入這鬼墓以來,是因為一直有海哥,我才勉強撐到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兇險,要是沒有海哥的話,我恐怕早崩潰了。可現在海哥不在了,我該怎麼撐下去?

我們各自戒備著與通道中的「敵人」對峙了片刻,但沒有任何異動,那刺眼的白光也沒有再次出現。

沉默中,萬山海開口道:「不對頭。小林,照一眼看看!」小林掏出兩個螢光棒,在手心掂掂說:「只剩這倆了。」於是只擰亮一下,使勁丟入通道中。

螢光棒在空中劃出一道淡綠色的光弧,優美地落入通道深處。就在螢光棒落地前大概離地兩米來高時,通道深處突然浮現出了一個人!

果然有人!大家本能地都後退了一步。

雖然那人形的影像只閃現了一瞬,但我卻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手舞足蹈、搖首弄姿的舞者。

我的心都到嗓子眼了,這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鬼」?

反正不會是人!我回頭對萬山海道:「萬爺,你瞧見了嗎?」萬山海聳著眉說:「看到了,古怪,真是古怪……。」

我問:「您看這是……。」萬山海緊盯著那黑暗深處,一言未發。足足一分鐘過後,萬山海道:「小林子,再照一眼!」

小林便把最後一個螢光棒擰亮,先向後退了一些,然後像擲標槍似的向前助跑了幾步,用力將螢光棒擲出。

這次螢光棒飛出更遠,啪地摔在了通道更深處。隨著淡綠色螢光的落地,那妖異的舞者又再次出現——這次螢光棒就落在了「他」(她?它?)的腳邊。

這回我們看清了「他」的模樣。發抓棗籫,項戴頸圈,頦下留著卷鬚(看來是個男的),赤著雙腳,瘦長身材,衣衫半裸,肩背之上似乎還纏著條大蛇。他的四肢像練瑜珈一樣誇張地揮舞扭曲,正做著一個正常人無法完成的怪異動作。

而且,最駭人的是,他竟然是足不沾地,飄在離地半尺多高處,而且正緩緩扭動身體,似乎要完成一個極難的舞姿。

「這個……!」鄒春驚得兩眼圓睜,「有、有……是鬼!」說著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卻一下退到了萬山海身上。

「慌什麼!」萬山海一把推開他,揚揚自己的「鬼手」道:「是鬼才不用怕,有我在呢!」

「啊,是是,不怕……。」鄒春稍稍鎮定一些,用手抹著冷汗道。

我見他嚇成這樣,心想還以為你見過大場面呢,原來也只是徒有其表,還不如我這新紮師兄呢。

這時小林對萬山海說:「二爺,按說有您在,不管他什麼鬼怪妖邪自然都是不怕的。可我看……,這還不是個普通的鬼,這是個……。」說著他看了萬山海一眼說:「羅剎。」

萬山海聞言神情一變,回頭對小林道:「你說這是羅剎關?」小林沖他慢慢點了點頭,然後竟學著道中人的樣子擺了一個怪異的造型,口中還道:「這叫羅娑舞。」

萬山海此時背沖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又轉回頭,盯著通道內的「鬼舞者」,凝神看了半天。

我見萬山海神情凝重,不由緊張起來。這「羅剎關」是什麼厲害的所在,竟連萬山海也這樣警慎。剛才萬山海不是說這應該是修墓工匠逃生的秘道嗎?怎麼會有這個邪物,難道……這又是一個陷阱?

想到這我不由一身冷汗,忙問鄭楚生:「羅剎關是什麼?」鄭楚生搖搖頭說不知道。

「羅剎關又叫羅剎門,即索命之門。」溫八說,「羅剎是惡鬼的始祖,他所傍倚之門,就是噬人身魂、啖人血肉之門!」

我聽他說的恐怖,不禁直起雞皮疙瘩,便對溫八道:「八哥,你別嚇唬人了,我可沒你我膽大……。」我話沒說完,溫八卻直著眼指著那「羅剎」驚呼道:「變、變了!」

我轉頭看去,剛才那通道中卷鬚滿腮的「羅剎」男,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個妖艷魄惑的美女!

「真是羅剎!」鄒春大叫道,「羅剎有二,一男一女!這真是羅剎、真的是羅剎門!」

這他媽太邪了,怪不得鄒春剛才嚇得失態。想到這兒我也暗罵自己背運,我原來也聽人都說古墓里的事兒邪,但也沒這麼邪的呀?敢情什麼都讓我碰上了,我這趟初入寶閣,可真是「不虛此行」!

鄒春邊退邊對萬山海道:「二爺,這、這回可真碰上鬼祖宗了,咱、咱們扯風(逃跑)吧!」

這時候萬山海卻不知為何又不在乎了,神情語氣也突然放鬆下來,滿不在意地隨聲道:「往哪扯,幹嘛要扯?」

鄒春一愣,指著變了性的羅剎道:「二爺,您沒瞧見,他、他……她變了!」

萬山海冷笑道:「就是變了,咱們才不用扯!」

鄒春給整蒙了,張口結舌地道:「這、這……。」

萬山海見他一副慫人樣,厭煩地哼了一聲,接著一甩手,竟邁開大步向通道里「變性」羅剎走去!

「啊,萬爺!」我們幾個幾乎同時驚聲阻止。尤其是我在心裡暗想,海哥沒了,現在這兒就剩下倆老專家了:一個是夏教授,一個是這位「鬼手太歲」萬二爺。別管你叫他邪派高手也好、黑道大佬也好,現在只有他有降妖除魔的本領。在這危機四伏、陰森可怖的天羅地宮裡,接下來我們要想走出去,夏教授是指望不上地,就只有靠萬山海以及他的「鬼手」了。

此時萬山海已大步流星地走入通道之中,幾步就來到「羅剎」對面。只見他低著頭與那女鬼凝神對視,好似入定了一般。

我不禁擔心,這老頭別是被這女羅剎給迷住了吧。萬一他也玩完了,那我們這些人可就慘了。別說這對雌雄雙剎了,就是那群山魈再回來也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萬山海這時突然發出一陣大笑來,弄得我們幾人瞠目互視,不知所措。

「二爺、二爺!」小林叫道。見萬山海沒答聲,小林招呼著大巴,一同挨了過去。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入通道,分左右兩邊向萬山海包去,等離萬山海只有三四米遠近了,小林沖大巴使個眼色一齊停下腳步。

小林輕聲喚道:「二爺!」

萬山海沒有回頭,應聲道:「幹什麼?」小林一聽他的聲音沒有異樣,奇怪不已,一邊湊上近前一邊問道:「二爺,你這是……啊!這是什麼玩意兒!」

我在外面聽到了小林的驚呼,暗叫不好,這老頭非逞匹夫之勇,果真著了道!

正在我氣惱時,小林回身招呼我們道:「沒事了,都過來吧!」

沒事?信你才怪!我和鄭楚生對視了一眼,都不太願意過去。溫八見了,拍拍胸脯道:「我去瞅瞅。」說完拎著氙氣手電筒就過去了。

他這麼一去,我又覺得有點兒不大爺們兒,便對夏雪說:「你在這等一會兒。」然後也跟了過去。

但我又不敢跟太緊,看看溫八走到了萬山海身後,我問道:「八哥,怎麼樣,是啥?」

溫八從萬山海身側探頭一瞅,登時呆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這……竟然會是這東西!」

我一聽心裡急了,到底是什麼嘛!於是也不管了,乾脆上前一齊看。走到跟前我又有點心虛,便站在溫八身後探頭窺視。

只見從萬山海身旁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弧形晶體,大概是一個圓形球體的一部分,其餘部分被萬山海擋住了。

我擠到溫八身前,球體整個展現出來,原來是一個通體透明的球形晶體,球下有一個石雕的大手托著,而那個羅剎就站在球內!尤其此時,竟又變了性,回復成了男身像!

這羅剎長得實在太過駭人,可以說丑怖到了極點。他通體赤黑,紅髮衝天而生,好似一團燒天怒火,雙眼如夜行餓狼,閃著瑩瑩的綠光。頦下一捧亂卷的紅胡,口中呲出兩隻向上的獠牙,好似山中老狼,林間惡虎一般。再看他的手腳,分別做著扭動角度極大,從生理角度來看不可能完成的怪異動作。

除此之外,羅剎「站」在球中,竟是腳不沾在,懸空浮著的!

「這個……這個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不由驚呼道。萬山海回頭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這是什麼?不朋友,這可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寶貝!」說著他伸手在「玻璃球」上摸了摸。但他的手並沒有碰到球體表面,只是在距球面約五六公分處象徵性地來回「摸」了兩下。

寶貝,就這個?我看著羅剎那張臉,差點就吐了。但萬山海的身份資歷擺在這兒哪,既然他說了,看來絕對不是凡品。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東西到底是死是活,是人是鬼?這個大玻璃球子又是什麼玩意?這個「羅剎」又怎麼能浮在球中心,又是怎麼倏而變男倏而變女?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球中的羅剎竟又自己動了!只見他飄飄晃晃地向一旁轉過身去,我正驚詫間,就看見隨著眼前的男羅剎慢慢轉過身去,從他身後漸漸現出了剛才的妖艷美女來。確切地說,他和這個美女是一體的,簡單點說,就是一身兩面,正面是男像,反而是女像。

原來是他(她)自己在轉,怪不得我們從遠處看是忽男忽女哩!可是他(她)怎麼會自轉呢?

我瞅見羅剎的腳底似乎有光影流動,便用手電筒去照。

「別照!」萬山海喝道。可為時已晚,我的手電筒已舉了起來。就在光線照上球體的同時,球體暴射出萬道白光,一下子把我的眼刺處一片空白,竟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被白光刺得頭暈目眩,像是瞎了一樣地雙手亂抓亂摸,慌亂中一下子碰到了一個溫軟清涼的光滑物體。那皮膚接觸時一瞬間的感覺無比之好,可也僅僅就只是一瞬間而已(據我事後回憶,那種無與倫比的美好感覺大概也就是千分之一秒吧),一股無與儔匹的巨大力量將我猛得擊出。我感覺就像是出膛的炮彈一樣被打了出去,只覺耳邊呼呼風響,嘭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等我恢復意識,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全身的骨頭肯定都散了,不,是碎了。我試著動了一下小手指,頓時疼地渾身痙攣,就像是千百把刀同時砍在各身各處一樣。

我睜開眼,天空在亂晃,腦袋裡就像有個司諾黑8在亂撞,疼得就差點喀喇一下裂開了。

我不知發生了什麼,正想忍痛開口來問,鄭楚生的大頭一下子搶入我的眼中,頓時佔據了我的全部視界。

「超生,醒醒!」鄭楚生焦急地喊著我。

「咦?你、你的頭又變大了……。」恍忽中我早忘了還身陷險境。

鄭楚生一時氣結,竟一把將我扯起來,一彎腰就把我扛到了肩頭上。我疼地差點背過氣去,正想罵他,不料這畜生竟撒丫子就跑。我在他肩上給顛的幾欲痛昏,嘴疼的直咧,心裡想一會兒停下來,就是疼死也得罵你個踐大頭鬼。

畜生扛著我先是向前直著跑,倉促間我瞥見了玻璃球里的兩面羅剎已落在了後面。我一下子回憶起剛才的事情,我這才想起夏雪和夏教授來。我也顧不得疼了,急地喊:「畜生,停、停下!小雪……小雪哪……?」

我一問,鄭楚生竟真的停了下來,不過停地太猛,就好像是開到二百邁時急剎車一樣。這下可苦了我,哇地就吐了一大口黃水。還沒等我緩過來,該千殺的大頭竟把我一把摞到了地上,那動作跟丟沙袋似的。

我喘了一口氣,罵道:「你干、幹什麼,抗洪啊?當我是沙包,拿來壘大堤怎麼著?」罵完我劇烈地咳嗽一陣,竟咳出一口血來。

這時夏雪過來了,拉起我的手說:「潮生,你怎麼樣?」我見她沒事,略略放心,回答道:「我沒事。咳咳,夏老師呢?」

夏雪指指旁邊,「我爸也沒事。」我順著一看,夏教授坐在高几階台階的地方,毫髮無傷,但表情仍然失神落魄。

「噓噓!別說話!」鄭楚生沖我揮著手道。我這才看到前面沒路了,鄒春正耳朵貼著趴在石壁上,跟撬保險柜聽密碼對齒似的。

我再回頭看,我們正在一條向上的石道內,下面是剛才發現羅剎的水平通道。而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剛才究竟碰到了什麼東西,又是什麼力量把我撞飛,我都不知道。我想問,又怕影響鄒春,只好強自忍住。

夏雪貼著我的耳朵說:「剛才小鄭摔下的地洞口,有機關。你一碰那個怪物,可能機關發動了,地洞口自動封閉了。」

我扭頭看看堵住去路的石壁,心裡想,這麼說最後能不能逃得出去還不一定呢。

約摸又過了兩三分鐘,從石道入口處傳來一陣巨大的隆隆的轟鳴聲,就像通過函洞的火車一樣。我往下望去,只見石階左面的牆體竟凸出一米多厚的一塊,軋軋向右移出。只半分鐘的功夫,就像關推拉門一樣把通道完全「關」死了。

我現在知道鄒春趴著的石壁是哪兒來的。我想催促鄒春快點,又怕干擾他,只好坐在那裡干著急。好在只分把光景,鄒春突然開口道:「找著了!」只見他邊敲邊聽邊向右下方平移,直到石根處,指著右邊石壁的底部一個很不起眼的石棱說:「就是他!」

大巴上前雙手一扳,擋住通道的巨石咣地震了一下,然後轟隆向左移動,慢慢縮回了石壁內。

此時我第一次感到鄒春這傢伙是這麼可愛,說道:「好,加油!」

鄒春卻沒有喜色,很兇地吼了我一句:「加個屁油!要不是瞎了似的直往那『觀音卵』上撞,我們也不至於被整到這步田地!」

觀音卵?!這又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那個裝著羅剎的大球?

我正詫異間,鄭楚生已站到我面前,我正心說不好,他已一把揪住我的衣領,跟扛沙袋似的又一次把我扛起來。我剛相說我自己能走,可他竟先說道:「來不及了!」說罷拔腿就跑。

我哎喲著被鄭楚生扛起飛跑,我看到大巴背著夏教授,其餘人都跟著一齊跑過巨石。

然後台階又向上延伸了約七八十級,通道又重新變成水平。可僅僅約五六十步的距離,又變成疾速向上。我在鄭楚生肩上被顛得七葷八素,渾身無一處不疼,那滋味比坐電椅還難受。

就在我快撐不住的時候,一陣轟轟的巨響自前方傳來,我明白,我們又被堵住了。

果然,鄭楚生又把我放下,不過這次竟溫柔了許多,沒把我摔的很重。

我算算這一趟下來,也就兩三分鐘,結合剛才停下來也只幾分鐘退路就被巨石封死來看,不趕快跑還真不行。我現在這狀況,要不是畜生扛著我,我能不能過來就難說了。

我再一看鄭楚生,畜生累得滿頭大汗,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我心中一陣歉疚和感動,便又對他說:「嗨,畜生,謝了!」

鄭楚生一邊抹汗一邊白了我一眼:「下次再和你一同下墓,我他媽跟你姓!」

我知道他是說反話,就順著道:「行,咳咳!家譜里、咳咳……家譜里我給你續上,咳咳!」

鄭楚生也笑了,「你個滾刀肉,我這就給你飩了!」說完我倆哈哈笑了起來。

鄒春正叭在地攔路石上聽音兒,被我們一陣笑聲弄得又惱火又莫明其妙,沒好氣地說:「幹什麼幹什麼,迴光返照是怎麼的了!」

鄭楚生正要還嘴,被我一下給攔住——這時候可不敢得罪這偵聽專家,咱們出去可全靠他了。

果然只分把鍾,鄒春又搞定了這道封路石門。我們剛過去,剛才打開的那道石門就關上了。

這次竟這麼快!不由暗暗心驚,正想催促眾人快走,卻發現巨石這邊是個半圓形的石室,竟有三四十個平方大小。而石室四面密封,竟再無出路了。

這怎麼辦?還沒等我問出口來,夏雪尖叫起來,原來石室的角落裡竟有一具男屍!

我也驚詫萬分,尤其是這具男屍,竟穿著空軍迷彩服,身後還背著一個大空軍背包,顯然死了不久。

「這人……是剛進來的!」我顫聲道。

鄒春走上前,蹲到男屍旁邊一看,回頭對萬山海道:「二爺,是小齊!」

萬山海聞言神色也一變,「你看準了?」鄒春道:「絕對沒錯,就是這小子!」

萬山海沉著臉在石室內看了一遍,自語道:「原來小三兒竟也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我想萬山海說的這個「小三兒」會不會就是那個身上藏有虎符,瘋了的文物販子謝來福?海哥不是說過他叫「飛蝠」謝三嗎?萬山海這麼稱呼他,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不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萬山海的出現就容易解釋了。

不過這會兒我沒工夫考慮這個,我現在只在想怎樣才能出去。既然謝三是從這兒逃出去的,那麼這間石室就一定會有出路的。

想到這我一下想起布里德爾的衛星地圖來,便問夏雪道:「那個手提電腦呢?」

鄭楚生在一旁道:「在我這了。」說著從包里抽出筆記本給我。我接過來打開,卻不知該如何與衛星信號進行接駁。擺弄了半天,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氣餒地合上電腦,夏雪說:「潮生你別急,你回憶回憶,地圖上都有什麼。」

我把腦子裡殘留的有關衛星地圖的所有印象又搜集整理了一遍,只記得是條彎曲的線條,也沒有這間石室的顯示,除此以外就是線條上有些毛刺兒。

當時我不知道毛刺兒代表什麼,現在想想,應該就是那些攔路的封道巨石。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不找到這間石室內隱藏的出路,我們這些人就是死路一條。

鄭楚生對鄒春說:「嗨,現在可就全指望你了。你趕快找找,有啥暗道機關沒有?」

鄒春托著下巴在石室內打量了一遍,走到西牆前,伸手在牆上敲了一下,又扒在牆上邊敲邊聽。他敲一下身體挪動一點,慢慢就移動到了西北牆角處。

我見他這樣,知道一定又是有發現了機關,心裡暗暗慶幸,多虧萬山海帶了這傢伙來!

可這時候鄒春卻突然站起身子,哭喪著臉說:「這回完了,這是個反扣!」

鄭楚生急道:「反扣?啥意思?」

鄒春哭喪著臉說:「啥意思?意思就是說,這道石門,是從外面開的!」

我一聽渾身都涼了,折騰了半天,到底還是給活埋了!興許這個小齊就是這麼被困死的,那個「飛蝠」謝三壓跟兒就不是打這兒出去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幾近崩潰的時候,鄒春忽然一個箭步竄到石牆前,把耳朵緊緊貼在上面,像是在聽什麼。

緊接著,石牆砰地猛然一震,竟開始咔咔咔向一邊緩緩打開!

「這……?!」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無法適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萬山海低聲喝道:「小心是那洋鬼子的後援!」

我們這才警醒,連忙各自往黑暗處躲藏。我見夏教授呆在那裡不動,趕緊上前把他扯到角落裡和夏雪一起蹲下。

黑暗中我看到石牆漸漸打開,從外面傳來陣陣巨大的水流聲,與之同時,一股新鮮空氣的清新味道撲鼻而來。我貪婪地深深嗅了一口,那味道之美,使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嗅覺。

這時候石牆完全開啟,陽光射了進來,因為在黑暗中太久的原因,並不十分強烈的光線顯得格外刺眼。在陽光映襯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石洞口,因為背光,看不出面容。

我不知他是不是布里德爾一夥的,也不敢出聲,生怕他發現我們。可誰知怕什麼來什麼,那傢伙往石室內看了一圈后,竟徑直向我們走來。

我心想我跟你拼了,伸手在地上摸到一塊石頭,待那傢伙走到近前,撲上去照準他的腦袋就砸過去。不料這傢伙早有準備,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暗叫不好,還碰上個練家子!正準備扯回手,卻一下瞥見對方手臂上的衣袖被撕扯的破爛不堪,而這衣服的式樣色彩竟然十分眼熟。他的手臂從裂開的衣袖中露了出來,上面清楚的留著幾道焦黑的爪痕。

「啊!你是、你是……!」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來人甩開我的手吼道:「小生,你想幹什麼!」

這聲音,對,沒錯!就是他!我喊道:「海哥,你、怎麼是你……你怎麼?」

千萬個沒想到,到了最後關頭,把我們拉出鬼門關的竟然是海哥!

「哥?是你?」夏雪哭著撲上來,海哥摟住她說:「好了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得趕緊出去。對了,爸呢?」

我一聽忙去攙夏教授過來,他看看「失而復得」的兒子,迷茫地皺了皺眉,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海哥看出不對來,「小生,我爸怎麼了?」夏雪哭著說:「還不是怨你,你一去搶那顆珠子,爸爸就成這樣了。」

海哥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爸、爸爸……。」

這時鄒春過來說:「行了,全家大團圓了,回頭再哭吧。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說完和小林、大巴先出了洞。

萬山海經過海哥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道:「好樣的!馬老四真會收徒弟!」接著把嘴湊到海哥耳邊,低聲道:「怎麼樣,那顆珠子呢?」

海哥淡淡一笑,正要開口,我們進入石室的那道石門轟然關閉。

「不好!快走、快走!裡面馬上就得塌!」鄒春在外面叫道。我們連忙出洞,我就走在了最後面。

一出來我就被憑空濺了一身水,我這才知道我們現在竟然到了瀑布邊。而這出口所在之地更是要命,我四下一看,頭上是千仞山崖,腳下是萬丈深淵,能容得我下腳的僅僅是條一尺來寬的石階山道。尤其是瀑布水花飛濺,把石台打的十分濕滑,而且鑿造粗糙,凹凸不平,極為難行。加之身懸半空,心驚膽戰,我只覺得一陣眩暈,根本不敢下腳。

看著大家都開始向下走,連夏雪也沒落後。我只好使勁給自己鼓勁,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扶著山崖,半閉著眼向下挨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已是平地,我大睜開眼,我們十人真的已從山崖峭壁上下來了。我回頭再看來路,那出口的山洞高入雲霄,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豆大的黑點兒。我不覺一陣腳軟,撲通坐倒在地,整個人就跟虛脫了似的癱在了草地之上。

就在這時,腰間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我掏出來一看,竟有三十多個未接電話了。而且大部分是現在響的這一個,單位人事處。

我接通放到耳邊,只聽高處長氣急敗壞地在電話里吼道:「好你個盧潮生,你還知道接電話啊!市委組織部三次來考察你你都關機……!」好啊你小子,跟組織上玩失蹤,你眼裡還有誰!」

我根本就沒有力氣和他解釋,況且在這「死裡逃生」之後,什麼市組考察我根本就當個屁了,隨他去吧!

我隨手把手機扔在一邊,高處長仍在繼續嚷嚷,於是整個寂靜的林間便一直在響著他在電話里的大吼:「好啊你小子,跟組織上玩失蹤,你眼裡還有誰!我告訴你,我不管你到底在哪兒,下午下班前你給我……!」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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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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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羅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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