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秦寶寶拿出」正一明威秘錄」上下冊,道:

「大哥!你知道這裡面寫什麼?」

搖搖頭,衛紫衣道:

「你說說自昨個兒你不見之後的遭遇,讓大哥知道,如果你不累的話。」

秦寶寶揉揉眼睛,道:

「我要說完才睡得著,很重要的。」

衛紫衣鼓勵的笑著,寶寶遂把騎瘋馬跑到龍門山遇上熊予六女,又跟著回到劉家村的鄰村,碰到肥、瘦二僧,自己如何用」琳兒」的身份挑撥他們師兄弟不和,又順手牽書,以至給海鯤和尚捉住,怎樣把瘦僧藏有一冊書的事透露給海鯤知道,氣得海鯤暴跳如雷,又怎樣給逼上山的事說了一遍。

衛紫衣摟緊她,道:

「所以妳受了很多委屈,要快點回來告訴大哥知道,好讓大哥替你出氣,教訓他們一頓,是不是?」

「嗯」一聲,秦寶寶道:

「他們很可惡,大哥!你要幫我。」

衛紫衣拍拍她臉蛋,道:

「昨天我跟蹤黃河九鬼,得知我們救的一死一傷確是他們同夥,死者是風老九,重傷的是殷小七,據推斷是傷於海鯤之手,他見他二人和梁阿森鬼鬼祟崇的打探消息,只知道他們也有意奪書,所以下重手警告,也向少林寺示威。」

秦寶寶插進來道:

「大和尚叔叔說那臟和尚是西域少林寺的,一些少林絕技也會,但都流於旁門左道,大和尚叔叔要十八羅漢把他捉起來,準備送回西域少林,要他們斷了再奪秘笈的念頭,我跟他說肥、瘦二僧會找來,不過他們彼此已有成見,不足成大患,叔叔就決定等他們尋上門再一起捉了送回,又把『正一明威秘錄』上冊也交給我保管,說什麼沒人會想到書在我身上,很安全的,我就收下了。」

衛紫衣但笑不語,心知悟心大師明著叫寶寶保管書冊,其實是要他保護寶寶周全,也不去點破它。

秦寶寶又道:

「大哥!你還沒說完。」

衛紫衣道:

「對了,其實黃河九鬼的目標是洛陽郡太守的十萬兩生辰綱,你提起的孫甘梅六女,目的大概也是一樣。」

秦寶寶不解道:

「什麼叫生辰綱?」

衛紫衣一笑,道:

「官場中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朝中無人莫做官。

在外為官的大爺,在朝廷大都有靠山,才能得知皇帝的喜惡,免得做錯事,得罪其它大員而丟了烏紗帽;這靠山有的是自己岳父、叔伯等親人,有的是大比之年舉薦的恩師,也有的是走門路巴結上的;在朝廷愈有權勢,巴結的人也就愈多,在他生日之前多月,外地為官的太府官員,就趕著要備一份重禮送上,依交情而輕重不同,就名之之為生辰綱,洛陽郡太守就是準備了十萬兩的禮物要送上。」

秦寶寶道:

「是朝廷那個大官生日啊?」

衛紫衣搖頭道:

「不清楚,通常這事都不敢太張揚,以免遇上綠林中人,這次洛陽郡太守分派生辰綱太招遙,太引人注意。」

秦寶寶問道:

「什麼叫分派生辰綱?」

衛紫衣喝乾杯底的酒,道:

「太守要巴結朝廷大官,自然不會掏自己腰包,於是十萬兩就分作萬份,一份十兩,看洛陽有多少戶人家,窮的就認一份,富的或許強迫認一百份,甚至一仟份,弄得民怨民怒不敢言,這就是分派生辰綱。」

沈寂半向,秦寶寶道:

「黃河九鬼和熊予六女打探到送生辰綱的路線,打算在他們渡黃河之前劫下,好發一筆橫財,想得真美。」

衛紫衣輕笑道:

「你想幹嘛?」

秦寶寶肯定的道:

「他們都不是好人,得了十萬兩財產,更會為非作歹,不能讓他們如願。」

衛紫衣好笑道:

「他們是不是好人,你又那知道了?據江湖傳言,黃河九鬼和那六名女子沒有傳出什麼惡跡,你就放他們一馬,也許人家得了錢就打算隱退江湖。」

秦寶寶反駁道:

「江湖傳言大都道聽途說,不可盡信,依我經驗,他們根本無濟弱扶傾的觀念,算不得好人,而且,一個個臉上都寫著貪念,得了銀子只會更不知足想求得更多。」

說著扯扯衛紫衣袖子,道:

「大哥,你幫不幫我?」

衛紫衣無奈道:

「你想怎麼做?」

沈思一會,秦寶寶道:

「先把真琳兒送走,免得肥、瘦二僧回來對她不利,而且不用擔心那六個凶婆娘拆穿把戲,再調查他們的落腳處,以後再看情形行事。」

抬頭見衛紫衣盯著她看,又道:

「怎麼了?」

衛紫衣輕咳一聲,道: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捉弄人的鬼主意?」

扮個鬼臉,秦寶寶道:

「總之,壞人不能有好下場,就對了。」

說完隨手拿起一冊」正一明威秘錄」給衛紫衣,道:

「一人一本,看看裡面寫些什麼?」

衛紫衣道:

「悟心方丈沒說不可以看么?」

秦寶寶哼道:

「書本子就是寫給人看的,要不,前人何必將之述之文字,書在誰手上,誰就看得,誰規定這是張家所有物,下冊是我所有,我不給,他又能如何?」

衛紫衣知她任性,也不駁辯,要不然,她大有可能將下冊毀掉,讓張家的人拿不全」正一明威秘錄」。

「很晚了,你該去休息了。」

「看完再休息。」

「寶寶!」

把書放回懷裡,秦寶寶起身回房,把屋裡的燈挑亮,又把書拿出來翻,突然一隻手掌蓋在書上,衛紫衣道:

「我先替你保管,你休息一天,後天再看。」

秦寶寶嗔道:

「明天看,後天太久了。」

不由分說的將二冊書收起,衛紫衣微微一笑,道:

「後天清早給你。」

幫寶寶將燈火挑小,盡自回房,氣得寶寶跺腳道:

「大哥真是專制的人!」

劉家村裡,總共只二間飯館,一間兼營客棧生意,就是琳兒家,另一家是沉大媽開的,小小的一家店,一個寡婦人家用來攢銀養兒子是盡夠了。

沉大媽的店裡只擺了四張桌子,幾條長凳子,中午吃飯時間一過,人就稀了,只剩靠左邊一個年輕人在灌酒。

這人天不亮就來敲門,沉大媽開了門,只一勁兒聽他叫酒,從早喝到現在,已喝了二十來壺,早醉醺醺的,卻還喝個不停,看得沉大媽直皺眉,跟十歲兒子道:

「你可別學他,會變壞變野。」

兒子點了頭,沉大媽才滿意著,卻又煩惱這醉鬼付得不付得出酒錢,這時店頭有個壯小子探頭進來看了看,大喝:

「二哥,我找得你好苦。」

卻是唐虎大步踏進,抓住那醉鬼肩膀,那醉鬼揮手將他甩開,打個酒嗝,道:

「別吵我,再拿酒來!」

唐虎怪叫道:

「二哥!你是怎麼了?你一向不愛喝酒的。」

卻是唐卓喝得頭也抬不起來,道:

「誰說我不愛?酒是最好的東西,不管你是誰,都坐下,坐下,陪我喝幾杯,我……我請客……」

唐虎見他著實醉得不象話了,丟下一錠銀子,強硬把唐卓架在肩上,踉蹡的走著,回到劉員外家,自有家丁幫他扶著到唐卓房裡,唐卓立刻嘔了一地,然後真的爛醉如泥,再也爬不起來了。

第二天──

醉酒後醒來一定頭疼如裂,唐卓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有人扶起他把東西灌進他嘴裡,液體順喉而下,難受的感覺減輕不少,睜開眼睛,卻是衛紫衣關懷而帶笑的臉龐。

雙目在屋裡巡視,唐卓道:

「小虎呢?」

衛紫衣道:

「老展帶他去打獵,他想要一張白虎皮。」

唐卓急著想下床,道:

「那太危險了,我要趕去幫他。」

一下地卻是酸軟無力的欲倒,衛紫衣將他放回床,語重心長的道:

「你永遠都這樣?任何事都想追求完美,害怕出一點差錯,小虎只比你小一年,又有老展陪著,不會出事的,問題是你自己該好好調養,縱酒的後果挺難收拾的。」

唐卓向來自製,聽了也不反駁什麼?

衛紫衣看他這樣,真是好氣又好笑,道:

「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不說出來,誰也不會明白你心裡想的。」

唐卓看著他,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明天就和小虎回四川。」

衛紫衣冷道:

「就這樣?然後一輩子活在懊惱和回憶里?」

唐卓狽狽瞪著他,吼道:

「我能怎樣?她已經答應要嫁給你,我還能把她搶過來么?」

說著雙手抱著頭,呻吟道:

「我不能,我做不到,爹如果知道我有這個念頭,會打死我的。」

良久,衛紫衣都無言以對,心道:

「前夜裡,在門外的人果然是他,真是糟糕。」

唐卓在父親嚴格的教導下,任是做啥事也中規中矩,還替他訂了一門親事,名門世家講究門當戶對,而且決定了就不能再更改,在這種情形下,喜歡上別的人,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衛紫衣平和的道:

「你喜歡寶寶,我看得出,這隻不過是迷戀……」

唐卓反駁道:

「不是一時迷戀,在四川第一次見到她女兒裝,我就知道我喜歡她,只是我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

笑笑,衛紫衣道:

「唐卓,我不願你悵然返回四川,只有解開你心中的結;我明白你不服氣,但你不妨冷靜的想想,你喜歡寶寶那一點?你又了解她多少?還有她的怪脾氣、淘氣個性,你自問能包容她的缺點么?」

頓了頓,又道:

「你想她時,只想到她天真可愛的一面,等你真正和她相處,卻受不了她不是你心目中的淑女,忍不住開口要糾正,寶寶就說你八股;唐卓,你喜歡寶寶,就似蕭傲雲,都是沒有見過這樣淘氣的女孩而心生悸動。」

唐卓陷入沉思,整理腦中混亂和意念。

衛紫衣要人送來吃食,輕聲道:

「你餓了就起來吃,唐虎近晚就會回來。」

開了門要出去,唐卓突然叫住他,道:

「你……你到底喜歡她那一點?」

衛紫衣轉身笑道:

「她的一切,包括優點和缺點,最主要的是她的真性情,使我原本打定不結婚的念頭搖搖欲墜,連你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唐卓終於扯出一絲笑容,衛紫衣真摯的道:

「小兄弟!偶爾放鬆一下自己,不要做得太辛苦,你只消學得唐容一成的瀟洒,你將會是唐門新一代最受人讚賞的英雄。」

唐卓正待說什麼,這時突然插進寶寶的聲音:

「大哥,你在做什麼?」

衛紫衣問唐卓:

「要她進來么?」

唐卓搖搖頭,衛紫衣也搖搖頭,開了門出去,秦寶寶迎上前道:

「唐卓小小子還沒醒來啊?」

「醒了!需要休息。」

「他看來不像一個會喝酒的人。」

「你想去騎馬么?」

「是呀!大哥!我們說好要試白馬的腳程,對了,我決定把它取名為『一點紅』,因為它有一個紅鼻子。」

「哦!我知道你還沒忘記哈大那匹『一點紅』,所以把這馬也取相同名字來紀念。」

「希望這匹『一點紅』不輸給它。」

「只有試了才知道,大哥騎黑仔和它比比。」

「要是它輸了,我打它屁股。」

「哈哈!別淘氣!它還沒兩歲,還小的很。」

「好吧!我先進去看唐卓小小子一眼,看需不需要吃解酒藥。」

「回來再看,不要吵了他。」

「你進去那麼久就不吵,天曉得你們說什麼悄悄話。」

聲音愈去愈遠,唐卓知道他倆已走遠,又在床上坐了一會,突然起身收拾行李,大步走了出去。XXX

詩云:

鐵甲將軍夜渡關,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算來名利不如閑。

人生在世,爬得愈高,禁忌愈多,害怕愈多,雖明知日後入土為安什麼也帶不走,但已經不可能回頭,因為他習慣了錦衣玉食,習慣了受人阿諛,害怕有朝一日,一切都沒有了,受人冷落嘲笑,有詩為證:

貧居鬧市有鋼鉤,

鉤不住至親骨肉,

富住深山有木棒,

打不斷無義親朋。

世情冷暖,如人飲水各自知,夫復何言?

黃河九鬼均是江湖亡命之徒,雖然風老九和殷小七因為誤會被打成一死一重傷,其餘七人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照舊打著發財的主意,說不定心中反而高興少二人分潤,畢竟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分攤下來也夠過下半輩子了。

熊予、翟聖鈴、焦海蘋、紫千紅、周遠竺及孫甘梅六女也打著相同的主意,只是不願朝上面,均各顯神通。

只是,劉家村就只琳兒家兼營客棧,不得不住一起,尤其黃河九鬼的馬被寶寶玩花樣,害他們吃了苦頭,各自跑了好遠,待回到劉家村聚合,正巧六女光臨,熊予臉含諷刺笑意,花二妹以女人特有的細心懷疑道:

「會是她們想陷害你我奪不得生辰綱?」

梁阿森就是發現風老九被拖去埋葬而跑來告發,引得黃河六鬼前去,衛紫衣亦跟蹤著,才使寶寶遇上海鯤而發生一連串的事件,此時也道:

「大姐的懷疑不是不可能,說不定七哥、九弟的死也同他們有關。」

汪世禹老練道:

「現在別輕舉妄動,生辰綱要緊。」

白二突然細聲道:

「大哥!明天正午,運送生辰綱的人就要上船過黃河,照說我們兄妹以黃河為名,在渡船時劫奪最是乾淨俐落,不過,不能不防著人家提早下手。」

趙鳳山接著道:

「沒錯,咱們水性好,別人可未必,必然不願在江上和咱們爭奪,要提防別人今晚或明早先奪走。」

汪世禹頷首道:

「五妹、六妹盯牢那六女的舉動,其餘的注意生辰綱的動向,十萬兩不少,說不定有扎手人物護送。」

趙鳳鳴看他一眼,道:

「大哥你呢?似乎有任務。」

汪世禹笑道:

「四弟恁地機靈,沒錯,愚兄要去牽住衛紫衣。」

白二奇道:

「他關我們什麼事了?」

汪世禹沉吟道:

「衛紫衣一向很少出門,這時突然出現和咱們碰面,我怕……」下面就不用說了。

陸虹妙道:

「他生意遍布南北,偶爾出門巡視各地狀況,也是無可厚非,大哥何苦自先煩惱。」

趙鳳鳴幽幽的道:

「衛紫衣財大勢大,本身長得俊,武功又好,這樣的人,我瞧著也是心動,也不怪有人為他說話了。」

陸虹妙剛硬的臉上呈現怒色,怒喝:

「趙鳳鳴,你嘴裡放乾淨點!」

趙鳳鳴哈哈一笑:

「自己人說說笑,何必惱羞成怒,好象真有那麼回事。」

陸虹妙雙目怒火燃燒,死死盯在趙鳳鳴臉上,大伙兒都知她性格剛硬,說不得笑;一推兄弟肩膀,趙鳳山道:

「兄弟!別鬧事!賠個罪吧!」

趙鳳鳴一樣嘻皮笑臉的道:

「老哥,別這麼嚴重,五妹在生自己的氣啊!」

花二妹不悅道:

「你就愛嘴頭上佔人便宜,難怪人家不喜歡你。」

這次換趙鳳鳴變色,道:

「我喜歡誰了?」

花二妹學他方才的口氣;幽幽的道:

「你因為嫉妒才出口傷人,你諷刺誰就是誰了。」

趙鳳鳴豁然起身:

「你胡說些什麼?」

花二妹咯咯一笑,道:

「自己人說說笑,何必惱羞成怒,好象真有那麼回事。」

白二大笑道:

「六妹,你記性真好。」

這無異火上澆油,趙鳳鳴的臉有如燒盤兒的紅了。

汪世禹見鬧得不象話,喝道:

「夠了!什麼事都留到以後再討論。」

梁阿森道:

「大哥!你真要去碰衛紫衣?」

汪世禹道:

「不是正面接觸,只是去觀察他有沒有這個意圖?」

花二妹看了陸虹妙一眼,道:

「我想五姐說的也有道理,衛紫衣只不過適逢其會,而且以他的身份,又怎麼干這種勾當?」

汪世禹哼道:

「沒有人會嫌錢多,小心總是沒錯。」

花二妹和陸虹妙互望一眼,都覺此人未免小心得過份。

七人出了汪世禹房間,來到外面廳堂,就見一個人對他們嘻嘻一笑,卻不是秦寶寶還有誰,身旁除了衛紫衣,還有展熹、禹泰、戰平、唐虎三人,更增強汪世禹的警覺心。

秦寶寶有意無意的高聲道:

「這地方很美么?怎麼有人逗留不去?」

汪世禹朝衛紫衣拱拱手,七人出門而去,秦寶寶道:

「我們也跟著去!」

衛紫衣搖頭道:

「不用,護送生辰綱的人也不是獃子,那會明目張胆的來,他們如果打算在漁碼頭等著,那就錯了,寶寶,你如果真想要那筆生辰綱,在往東十里的楓林鎮必能得手。」

秦寶寶稱道:

「聲東擊西之策呀?」

衛紫衣頷首道:

「十萬兩不是小數目,路途遙遠,洛陽郡太守不得不防範未然,派二名小將和十二名官兵,以商旅腳夫打扮運送,繞個圈子到楓林鎮渡船;另一路以鏢局為幌子,黃河九鬼和那六女只知後者不知前者。」

秦寶寶咋舌道:

「好厲害,探得這麼清楚。」

衛紫衣笑道:

「人多的好處就在這裡,什麼消息也瞞不住。」

展熹問道:

「你得生辰綱,做什麼用?」

秦寶寶想了想,道:

「還給洛陽百姓好了,不過須等事後再還,免得太守得知又徵收回去補送上去,我知道做生日不能挪后做的。」

衛紫衣和展熹等人,對這種事都沒什麼興趣,平常他們不去欺壓老百姓,已是上上大吉,要為這一戶的十兩銀子那一戶的百兩銀子而奔波勞累,真覺得浪費時間,都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

秦寶寶何嘗看不出,道:

「大哥幫我探出生辰綱的下落,我很感激了,其它的我自己做,不麻煩你和大領主。」

唐虎卻頗有興緻的道:

「這種好事人人做得,俺幫上一份。」說著,又煩惱:

「二哥不告而別已經二天,不知要不要緊?」

這時──

一名肥胖和尚大步走進來吼道:

「琳兒!你快出來,我師兄師弟呢?」

秦寶寶扭頭一瞧,認出是被自已耍過而丟到郊外的」肥僧」,向衛紫衣等人低聲說了,眾人抬頭一看,果然肥得圓滾滾的,奇怪的是他身後還跟了失蹤二天的唐卓,唐虎急忙跑過去抱住他,叫道:

「二哥你跑那兒去,害我擔心得要命。」

唐卓看見衛紫衣等人,尷尬不已,道:

「你們都在這裡,真巧!」

唐虎怪叫道:

「說這什麼話,難道你不想見到我們。」

肥僧拍拍唐卓肩膀,笑哈哈道:

「小兄弟,自己人啊?真有意思,我肥僧也是來找自己同門。」

說著又大吼:

「琳兒──你死到那裡去了──」

唐卓毛病又犯,糾正道:

「出家人修為口德,詛咒人的言語不能宣之於口。」

肥僧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真滑稽,道:

「奶奶的,一路上就聽你指正這個不對那個不好,你小小年紀這麼放不開,我肥僧真要吃不消了。」

唐卓默默,唐虎拉著他圍一桌去,問道:

「二哥,你到底怎麼了?」

無措的端碗吃飯,唐卓道:

「出去透氣散步,就像你去打獵一樣。」

唐虎」哦」一聲,道:

「下次要說一聲,害我擔心得要命。」

「嗤」的一笑,秦寶寶道:

「嘴裡擔心罷了,這二天看你吃得下睡得著,也沒瘦一兩肉……」

「寶寶!」衛紫衣叱道。

唐虎早知這位」娃娃叔公」跟家中的八叔唐亮一樣愛捉弄人,也就不以為意。

肥僧從掌柜那裡得知琳兒已多日沒回家,還道是海鯤和尚沒送她同來,卻不知是秦寶寶要他這麼說,只氣得肥僧到衛紫衣這桌坐下,連連吆喝:

「拿酒來,拿酒來,我肥僧要藉酒消氣。」

咕嚕咕嚕灌了大半壺酒,才拿眼在眾人臉上溜過,哈哈笑著,向唐卓道:

「他們都是你的朋友啊!真看不出你這小酸子也交得到這許多朋友。」

唐虎不悅道:

「二哥!你怎麼認識這和尚?」

肥僧搶著道:

「我肥僧落難了啦,不知道那個該死的王八蛋,搜光我身上財產,吃肉喝酒沒錢付帳,正要和人打架,這小酸子就出來替我肥僧付帳,我肥僧好生感激,就邀他一起來。」

秦寶寶接著道:

「你那有存好心,只是想找個人替你付帳。」

肥僧瞅著她道:

「女娃娃,我肥僧沒有得罪於你吧!」

秦寶寶道:

「現在沒有,也許以後就有了。」

覺得豈有此理的搖搖頭,肥僧道:

「我肥僧不會跟女娃兒一般見識。」

秦寶寶瞄著他肥胖如臉盆的臉,道:

「和尚,你這麼肥,還自稱我肥僧、我肥僧的,不怕愈叫愈肥,不如自稱『我瘦僧』,或許叫久了就會瘦。」

肥僧滿口食物,咕噥道:

「瘦僧是我肥僧師弟,叫不得。」

秦寶寶道:

「跟你師弟商量交換吧!」

肥僧搖搖頭道:

「不成,肥、瘦是照排行,肥僧是師兄,瘦僧是師弟,這一交換,我肥僧成了師弟,這不划算。」

秦寶寶向衛紫衣眨眨眼,道:

「大哥!我聽說山上那和尚廟捉了一名闖上山的野和尚,不知是不是真的?」

衛紫衣心知她想誘肥僧上少林受擒,當下道:

「和尚捉和尚,這可古怪得很。」

展熹也知真情,幫著道:

「普天下和尚廟多著很,聽說最大的是山上的少林寺,門規森嚴,野和尚胡亂闖上去,難怪人家不高興。」

秦寶寶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道:

「也許和尚是想去掛單,少林寺也未免太凶了。」

戰平冷直的聲音道:

「掛單掛到深山去,也難怪少林寺懷疑。」

秦寶寶道:

「人家仰慕而前往拜訪也是有的。」

衛紫衣道:

「聽說三更半夜的挾持一名小姑娘上山,想威逼住持交出一本什麼書的,山上的師父們看不過去,把他捉住,說想留住他在山上懺悔罪孽。」

秦寶寶很有興趣的道:

「原來是這樣的,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衛紫衣目中閃著一絲玩笑之意,道:

「三天前的事,眾說紛雲,也不知是真是假。」

展熹道:

「事出必有因,否則也不會傳出這種話來。」

點著頭,秦寶寶道:

「我想也是真的,就不知那野和尚長什麼樣子?」

說著就把眼瞟向肥僧,那肥僧一張臉漲得通紅,也忙問道:

「長什麼樣子?啊!長什麼樣子?」

以眼神問唐虎,唐虎沒好氣道:

「不像你也不像我。」

問唐卓,唐卓搖頭,問馬泰,馬泰直楞楞的道:

「大光頭,穿僧衣草鞋。」

有說等於沒說,肥僧急得直搔耳:

「你們誰知道,快說,長什麼樣子?」

秦寶寶笑嘻嘻道:

「誰也沒見著,不過,想當然的有二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和二隻耳朵。」

總算衛紫衣說出一句正經話:

「只知道他拿著一柄戒刀,大概會武功吧!」

肥僧大叫一聲,急道:

「一定是海鯤師兄和琳兒,怎麼這樣,不是說好了會合才……」

及時住口沒把目的說出來,瞟了同桌眾人一眼,飛快地拿起數個大饅頭挾上鹵牛肉,揣在懷裡急急走了。

唐卓起身想叫他,唐虎將他按下,道:

「肥禿驢要走就走,坐在這裡也惹人嫌,你要做什麼?二哥,你真是愈古怪了。」

唐卓淡淡的道:

「他並不是壞人。」

哼一聲,秦寶寶道:

「想欺負我大和尚叔叔的就是壞人。」

展熹道:

「魁首看他是上少林還是去尋瘦僧支持?」

唐虎插嘴道:

「什麼肥僧、瘦僧的?」

展熹約略把事情說一遍,只是略過」正一明威秘錄」不提,以免多生枝節,只提說他們的目的是少林的一部經書。

唐卓公正道:

「他們只是奉命行事,不能以此認定肥僧就是壞人。」

秦寶寶道:

「說不得他們會假公濟私,順手多拿一本書以飽私囊。」

頓了頓,奇道:

「唐卓小小子,你為何總替豬八戒和尚說話?」

唐卓糾正道:

「他自稱肥僧聽來已是不雅,又何苦再替他安上豬八戒和尚的醜名,再說我也非幫他說話,只是這二天的相處,見他豪爽,不是做壞事的人。」

秦寶寶捉狎道:

「壞人臉上都有刻字么?」

唐卓一板一眼的道:

「沒有。」

秦寶寶小手一拍,道:

「這就是了,那二天你替他付帳,他自然樂得豪爽的大吃大喝,自然算不得壞人,只是,你說他們奉命行事,不能怪他們得罪少林,這倒要請教你唐卓小小子,強行逼索別人的財物,是不是好人?」

唐卓正直的臉上現出鄙夷之色,道:

「自然不是。」

秦寶寶笑道:

「海鯤和尚和肥僧、瘦僧就是要強行逼索少林的經書,他們如果是好人,就應知道這是要不得的行為,力勸他們的師父打消這念頭,可是他們沒有,顯見他們不以為這是骯髒的行徑,這樣還算是好人么?」

唐卓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衛紫衣莞爾笑道:

「唐卓,若要跟寶寶鬥口,是鬥不過的,你太正直,容易被寶寶乘隙而攻?」

秦寶寶不服道:

「大哥,我那裡說不對了?」

「要我說么?」

「請!」

衛紫衣微微笑道:

「第一,你太主觀,這事牽涉到少林寺,你私心想保護悟心方丈,便認定所有上少林的均是惡人,姑不論海鯤的好壞,肥僧到目前還未有惡跡。第二,唐卓是說『肥僧不會是壞人』,這是他對肥僧的第一印象,而你卻說『海鯤和尚和肥僧、瘦僧都不是好人』,那不免有點牽強附會,拿海鯤的壞和在肥僧身上,唐卓單指一人,你則二人加在一起數落,不免流於偏見。」

秦寶寶道:

「他們是同門師兄弟,都是一樣,難道肥僧會懸崖勒馬,不去找大和尚叔叔的麻煩?」

搖搖頭,衛紫衣道:

「唐卓是指他對肥僧的第一印象,覺得他不像壞人,沒有牽涉到少林寺,你偏要硬加上去,其實除開肥僧要上少林寺,他給你的印象很壞么?有欺負過你?我看是沒有,反而都是你在欺負人。」

撅起嘴,秦寶寶道:

「你怎麼替壞人說話不幫我叔叔?總之他不是好人。」

衛紫衣一笑不語,知道再說下去,寶寶也不會認輸,因為海鯤給她的印象太壞,便直覺他的同門也是壞蛋。

男人大都憑理智做事,女人喜歡靠直覺,這是沒辦法的事。

付完帳出門,戰平問道:

「今天要趕往楓林鎮么?」

衛紫衣問寶寶,秦寶寶道:

「明早五更再趕去。」

衛紫衣雖覺奇怪,也不說什麼,其它人則附從。XXX金烏早墜,玉兔東升。

二更天,劉員外家撥出來給衛紫衣一行人居住的院落,這時有條瘦小人影翻牆而出,朝街上奔去。

琳兒家的客棧,熊予等六女聚集在周遠竺房裡做最後的決定,決定四更天就出門埋伏,免得落人耳目,這時──

倏的一聲,窗子自己開了,六人正奇怪著,徒地傳來鬼哭似的陰惻惻恐怖聲,道:

「熊予!還我命來──焦海蘋──還我命來──翟聖鈴──還我命來──周遠竺──還我命來──孫甘梅──還我命來──柴千紅──還我命來──」。

六女面面相覷,心裡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有鬼!」

「會是誰?」

「鬼也怕人,出去把她趕走!」

江湖女終究不比手不摸三寶的閨秀們膽小,有武力彷彿就有了信心,何況人多勢眾,已將害怕之情減為最小,先後躍窗而出,四下巡看,一陣陣宛如來自冥空世界的陰笑聲不時傳來,焦海蘋一指屋頂,叫道:

「在那裡?」

笑聲實在太可怖了,六女靠成一堆抬頭望去,但見………

雙腳離地懸空,

鬢髮蓬鬆亂草,

周身泥血窟窿,

莫道人間怪妖。

屋頂上的瘦小」人」,彷彿被豺狼虎豹所咬,臉上膚無完肉,看不清是誰,只聽」她」

陰惻惻的又開口:

「還我命來──龍門山下棄我於荒野,被狼咬死──無人收屍,陰靈無所歸──飄飄蕩蕩來找你們──替我收屍──否則你們要償命──償命啊──」。

熊予壯起膽子喝道:

「你的死活跟我們無關,去找吃你的狼討命!」

「她」又道:

「熊予──周遠竺提議留我一人在荒野不妥,你怎麼說──你說做事不能有婦人之仁是不是──是不是──」

熊予和周遠竺都嚇了一跳,熊予喝道:

「妳如何知道?定是偷聽了我們的話,這時來裝鬼嚇人。」

當的拔出劍,提身上屋,抖出二朵劍花向」她」刺去,」她」如風般的飛開:

「你害我一次,又想殺我,好狠啊──」

熊予怎麼殺都碰不到」她」,不禁漸生寒意,」她」又道:

「替我收屍──現在就去──否則要你們償命──」

孫甘梅年齒較長,雖害怕還能冷靜,道:

「明天我們才去,而且龍門山下廣闊,如何找得著?」

「她」寒笑道:

「到時我自會指點你們,我知道──你們要得到洛陽郡太守的生辰綱──是不是──哈哈……嘻嘻………你們得不到的,你們和黃河九鬼都會白忙一場──哈哈………。﹂六女面面相覷,同住客棧的黃河九鬼原本都按兵不動躲在窗口偷聽,這時白二忍不住躍出來道:

「你能說所以然來,我們才相信你。」

貪念之心作祟,不知不覺忘了」她」是鬼。

翟聖鈴怒目而視:

「她是來找我們,不是找你。」

白二冷笑道:

「你們不是怕鬼么?怎地這時不怕了?」

恐怕連做鬼的」她」都預料不到」她」會變成搶手貨,慘兮兮的冷笑:

「迎鬼容易送鬼難,你們喜歡,我以後每天來陪你們。」

周遠竺忙道:

「不,不要,只要告訴我們生辰綱的下落,得了錢,我們會為你修一造大墳,每年忌日給你燒紙錢。」

「她」叫道:

「燒多少──」

柴千紅忙道:

「你要多少,我們一定照辦。」

當時的錢很大,十兩銀子的紙錢夠燒一上午了。

「她」落漠的道:

「既然陽壽已盡,只好到地府享用,那裡牛頭馬面,大鬼小鬼個個需要巴結,想過好日子的花費比陽間還大,又不知何時才能投胎轉世,唉!十萬兩的銀紙大概夠用了──啊哈哈──就十萬兩吧」燒不燒─!」

眾人面面相覷,據悉生辰綱也不過十萬兩,全部燒給鬼在陰間享用,豈非白忙一場?但見這鬼似乎什麼都知道,只好暫時騙騙」她」,白二道:

「我答應你,你告訴我生辰綱的下落吧!」

六女也不甘落後,紛紛表示願意燒十萬兩銀紙給」她」。

「她」寒笑道:

「生辰綱只有十萬兩的價值,全給了我──你們得到什麼──天底下會有這麼好的人么──。」

「她」每說一句話的最後一字,都拖得長長的,更增加其陰森鬼氣。

熊予把笑容勉勉強強掛在臉上,道:

「害你死於非命,我們很是過意不去,生辰綱的下落只有你知道,自然是屬於你所有,我們幫著你去拿,只盼以此贖去本身罪孽。」

在平時,打死誰也不會相信她熊予會說出這種話,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凶婆娘,吃人不吐骨頭還會剩下肉?

「她」不放心的開口:

「真的──」

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直點頭。

「她」終於道:

「洛陽郡太守──害怕有人奪生辰綱──要鏢局的人──引開你們──另外派二名小將扮成商人──在明天日落時分在楓林鎮的碼頭──黃昏時登船以防人注意──連夜放纜渡過黃河──懂了吧──」

「如果你們騙我──我要你們償命──償命啊──」。

身形飄動,就要隱退,瞥見北廂房的第二個窗口似有光頭伸出窗外一半,腳下一空,直直摔到屋下,還未叫出來,已被人蒙住口,抱著疾隱到暗處,此時汪世禹細心的翻過來查看,四下無人,才相信真的是鬼,才一下子不見人。

卻說那鬼被人摀住口,眼睛卻未喪失功能,看清及時救了她免被拆穿騙局的人,高興的把嘴掙出來,小聲道:

「你怎麼也來了?」

那人撕下」她」丑怪的人皮面具,卻是秦寶寶,也難為她替」琳兒」的人皮面具加工成被野獸咬過的模樣,黑暗中看起來真是可憐,另一人則是衛紫衣。

衛紫衣用手指梳梳她的頭髮,一臉冷漠,不發一言的拉起她往回走,秦寶寶瞧他側臉冷硬的神情,知道他在生氣,正在壓抑自己,識趣的閉嘴。

一路無聲的回到劉員外家,衛紫衣送她到房門口才道:

「五更見!」

轉身走幾步,同首見寶寶楞楞望著自己,一字字又道:

「如果你不困,我們好好談幾句話。」

秦寶寶看他沒有笑容,趕緊搖著頭,躲進房裡,一忽兒又探出頭來喚道:

「大哥──」

衛紫衣盡量以溫和的聲音道:

「你願意說話就出來。」

秦寶寶積數年經驗,只聽聲音也知他很可能發脾氣,尋求保證似的道:

「你不生氣,我就出去。」

衛紫衣冷道:

「我不給你任何承諾。」

「砰」的關緊房門,秦寶寶在裡面道:

「你那麼凶,我不想找罵挨,你要說就在外面說。」

「你真是令我生氣!」

聽了這句就沒了下文,秦寶寶又等了一會,推開窗子,外頭一片冷寂,什麼也沒有,知道衛紫衣已走,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跟」它」道:

「大哥好象真的生氣了。」

又是『好象』又是『真的』,多矛盾的文法。

唉!

你三更半夜的出去,他當然不高興。我是想偷偷去偷偷回來,那想到大哥會查覺,還真的不高興,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真讓我感到奇怪。

你的毛病就是很少替別人想,只管自己高興。

哼!

你自己感到心虛,才不敢同你大哥面對面的談,還」哼」個什麼勁兒。

等他氣消了再說。

他氣消了也就不理你的死活了。

大哥不會這樣。

菩薩也有泥性兒,你大哥不是聖人。

可是,他生氣時好可怕,雙眼直勾勾看著人,我就想奪門而出,可是腳好象被釘住了走不動,他跟本就不用開口罵人。

妳怕他?

也不是,只是不想找罵挨。

決定這樣由它去?

過幾天再說吧!

你就是這樣,遇上你不喜歡的事就逃避,避不開就拖,拖一天算一天,寶寶啊!你真夠差勁的。

那你要我怎麼樣,去觸霉頭啊?

本來玩得好好的,大哥出現就變質了。

他不出現,你會被拆穿騙局,到時……嘿嘿!

大不了活動一下筋骨。

雙拳難敵四手,別自往臉上貼金了。

哼!我真跟他們打起來,大哥反而不會生氣,如果受傷被追擊,他會為我出氣,這樣吧!

我再回去找他們玩玩!

你別把事情愈鬧愈大,明天的生辰綱不要啦?

唉,真傷腦筋。

要不要我教妳。

快說吧!

去向你大哥賠個罪,問他你那裡錯了,然後保證以後不再犯,裝得像認錯的人,他反而會反過來安慰你。

我不去,多難為情。

反正你做錯事也不是第一回,照以前那樣想法子讓你大哥不生氣就可以,有什麼難?

明天再說吧,太晚了。」

想著打個呵欠,換了衣裳睡下,翻來覆去總睡不著,坐起身,自語道:

「大概睡錯邊了。」

提起枕頭丟向另一邊,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又倒下,依然睡不著,總覺得有塊石頭擱在心上不舒服,迷迷糊糊直到天將肚白才睡著。XXX床底輕幌著,秦寶寶睡夢中以為睡在搖籃里,不經意的繼續又睡了好一會,突然一股恐怖的回憶侵入腦海,嚇得驚醒過來,跟前一片漆黑,叫一聲:

「地震!」

趕緊用棉被蓋住頭,連逃也沒想到要逃。

真是最糟糕的人遇上地震,還好有人及時搖著她:

「寶寶,你在做夢?」

緩緩拉下被子,在燈火照明下看見衛紫衣,好比遇上救星,一把抱住他道:

「大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又有地震啦!」

衛紫衣聲音透著笑意:

「地震來了,應該快點往外跑,怎麼還索性用棉被蓋住頭當烏龜?」

秦寶寶張開眼晴四下望,終於瞧清自己處在一輛大車裡,所有的窗口都以厚簾蓋住,那搖幌的原因是車子在走,不是地震了?

「還好不是地震,嚇死我。」

衛紫衣輕輕推開她,道:

「快到楓林鎮,再二個時辰,護送生辰綱的會到,你可藉此好好準備。」

秦寶寶此時覺得生辰綱不重要了,幽幽的道:

「我為什麼睡在車裡?」

衛紫衣淡然道:

「五更天搖你不醒,只好找車子讓你睡著來。」

秦寶寶心中好生感激,夜裡雖然使衛紫衣不高興,他沒有因此不理她的計劃,反而怕她睡太晚趕不上,安排好一切等她收拾成果。

「大哥,昨晚上你想跟我說什麼?」

衛紫衣看她一眼,道:

「沒什麼,只是你以後出去要同我說一聲。」

秦寶寶聞言即知衛紫衣的怒火已消得差不多,他又做了一次讓步,高興的抱住他,笑道:

「大哥,我很擔心你會三天不跟我說話。」

衛紫衣將她一軍:

「你也會有擔心的事?」

秦寶寶只好閉口。

衛紫衣道:

「寶寶,你曾經答應大哥出門必說一聲,結果你半夜跑出去,要是發生意外怎麼辦?這是大哥生氣的原因,你不替周圍的人著想,也該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不要總是覺得好玩就去做,你已經長大夠辨別是非了。」

秦寶寶皺皺小鼻子,道:

「大哥,如果我事先告訴一聲,你肯讓我出去么?」

衛紫衣道:

「出門在外我會問清原因,外頭不比家裡,也許我會興起陪你一起玩,但在總壇,你就不能到處裝鬼嚇人,要不,我會重重打你屁股。」

秦寶寶吐吐小舌,道:

「你放心,我不會裝鬼嚇你,只是嚇他們很好玩兒,尤其看見他們居然為了生辰綱而巴結女鬼,我就好笑。」

說著掩嘴偷笑不已。

衛紫衣真拿她沒輒,嘆道:

「看來我衛某人命中注定要娶個頑皮老婆。」

秦寶寶眨眨大眼,道:

「大哥是個狐狸,我那敢對你頑皮,你放心吧!」

拱拱手,衛紫衣似真似假的道:

「蒙你另眼相看,真是多謝了。」

二人相視大笑,經此一變,二人的感情無形中更進一層,秦寶寶也因此更體會到衛紫衣對她的愛和包容,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希望她從此能乖一點。

大家為衛紫衣祈禱吧!

阿門!

「你換了衣裳就出來,大哥叫他們打尖休息讓你吃飯。」

把燈留在車裡,衛紫衣出去前又回頭一本正經道:

「對了,上次你問我做人家的妻子要做什麼?當時我想不起你可以做的,今天想到了。」

秦寶寶看他認真樣兒,好奇道:

「什麼事?」

衛紫衣丟下一句:

「不可以賴床!」

說完就不見了人。

秦寶寶氣嘟嘟的,一會兒自己也失笑,換了衣裳,看車裡還放幾個包裹,都是昨天他買來的東西,拉開帘子,望見車旁幾騎人都朝他笑,徒覺的不好意思出去,又撇見她的白馬」

一點紅」無人騎,再也不管那許多,跳出車外,騰身上馬,看也不看別人一眼,摸著」一點紅」的鬃毛,以若有似無,卻又足以讓人聽得見的聲音道:

「一點紅,你真乖,至少你在笑,我也看不出來,不過沒關係啦,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是也不是?」

展熹等人那有不明白她的意思,忙收斂精神,這位未來的魁首夫人,性情與常人不同,誰也不願自打耳光,只有衛紫衣暗暗好笑。XXX楓林鎮是處大鎮,不比劉家村小地方,碼頭也大得多,不過正午時分,除了靠船卸貨,和正要上船的商旅,大多數人都跑去喝兩杯老酒了。

二個長相粗豪的商人打扮漢子,和十二名挑著擔子的腳夫就停在渡口,等著上船,無聊時就東扯西扯。

那二個商人若脫下袍服,十足像個屠夫。附近有幾個賣吃食的攤子,賺的是方便錢,更有一個擔子是賣酒的,二隻簍子內裝了二隻大酒缸,挑酒的是個壯小子,仔細看卻是唐虎,可又不十分像,他身旁又有二個較秀氣的小夥子,自是秦寶寶和唐卓改裝,穿著粗布衣服,用些污泥蓋住容貌,不相熟的人是認不出來。

只聽秦寶寶道:

「我說小虎子,在這裡賣賣就算了,何苦又辛苦的要挑上船賣,可又多費船資。」

扮酒販的唐虎大剌剌道:

「不懂少開口,挑到船上賣,因為獨家有酒,所以能賣得好價錢,我早跟船主說好以二碗酒抵船貨。」

秦寶寶道:

「小虎子,我跟阿卓同你學作買賣,你不會藏私吧!」

唐虎一揮手道:

「什麼話?阿桂嬸待我如兒子,我阿虎不會不懂感激。」

本來想說」待我如子」,和」我阿虎不會以德報怨」,心念小販那讀過書,遂及時改口不用成語。

秦寶寶笑道:

「那多謝你啦,我娘一定很高興。」

以手肘撞撞唐卓,唐卓也只好不太自然的道:

「我會好好的學,你多費心。」

唐虎大剌剌的接受他的感激,最神氣也只有今天了。

這時,馬泰工人打扮的出現,大聲道:

「賣酒的,來一碗解解酒。」

唐虎搖頭道:

「不賣,到船上才賣。」

馬泰幺喝道:

「老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賣酒的還拿蹺,你不賣,好,老子打碎你的酒缸子。」

掄起拳頭就要打,秦寶寶忙道:

「喂,慢著,你這人好生不講理,不賣不行么?」

馬泰握緊拳頭,兇狠狠道:」行,老子讓你們賠大本。」

唐卓氣道:

「我們就捉你見官!」

哈哈大笑,馬泰道:

「官老爺那有空閑管你們這芝麻綠豆事,再說老子過街虎馬成功在這渡口無人不曉,你們又算那根蔥。」

唐虎氣咻咻道:

「過街虎的惡名我聽過,遇上我阿虎就成了過街鼠。」

「什麼?」

馬泰雙拳緊握,這時二位商人打扮的衛紫衣和展熹似乎看不過去的過來向唐虎道:

「小兄弟,生意人和氣生財,這位仁兄愛喝,就賣他幾碗,也不缺你銀子。」

唐虎這才悻悻的拍開左邊的酒缸,杓了一碗遞給馬泰,馬泰一飲而盡,哈了一口氣,連連道:

「夠勁,夠勁,大概沒加多少水。」

唐虎搶過酒碗,怒道:

「懷疑加了水,你就別喝了,十文錢拿來。」

馬泰怪叫道:

「別人賣八文,你就加二文,太黑心了吧!」

唐虎大聲道:

「八文錢是加水的,我阿虎賣的不加水要十文。」

展熹息事寧人的道:

「這位老兄你付八文吧,另二文算我的,小兄弟,杓一碗我喝喝,看是不是真不加水。」

唐虎收了錢,杓一碗給展熹,衛紫衣也要一碗,不一會,馬泰拉著戰平也來喝,卻趁人不注意,拿起另一隻碗,打開右邊的酒缸蓋杓了一碗,秦寶寶眼尖搶了回來,倒回右邊酒缸,罵道:

「你這人好不君子。」

唐虎蓋好右手酒缸,喝道:

「這醰子我打算一醰子賣,要二兩銀子,你少來攪和。」

那邊扮成腳夫運送生辰綱的官兵,紛紛道:

「大伙兒湊齊錢,買一醰子來喝。」

「是啊,解解渴也好。」

「去跟將軍說一聲吧!」

「將軍自己更愛喝,反正又不礙事。」

於是有人向商人打扮的小將說了,二位將軍商量一下,都覺得要過黃河了不會有事,方才又親眼見那幾人喝;都沒事,遂點頭答應。

十二名腳夫兵湊了二兩銀子來向唐虎買,唐虎指著右手那酒缸子,道:

「這醰乾淨,你要吧,還是要另一醰,我可以倒足數。」

那官兵道:

「就這醰吧,順便借幾個碗。」

唐虎答應了,二名官兵抬著過去,十四人輪流喝著,很快就喝完,把醰子和碗還給唐虎,唐虎道:

「今天賣得好,不用上船了,到街上賣賣。」

和秦寶寶、唐卓挑著擔子走了。

不多時,船家示意可以上船,十四名保護生辰綱的官兵挑著簍子,跟著眾人上船,船家乃見人已齊,就收纜而去,駛離渡口,撐起帆愈去愈遠,這時,」探花郎「戈誦梅和」金臉鬼」雷天化急步奔來,戈誦梅跺腳道:

「糟了,慢了一步,黃河九鬼是不是埋伏在船上?」

「金臉鬼」雷天化道:

「我們親眼盯著黃河九鬼和那批女子,直到清晨,他們都還逃不出我們眼底,不可能這麼快來動手腳。」

「探花郎」戈誦梅道:

「黃河九鬼個個深黯水性,大可由劉家村渡船,在黃河上阻截,那批人又怎斗得過這些江湖亡命之徒。

「金臉鬼」沉吟道:

「令岳的生辰綱關係不小,我們暗中保護,出了差錯脫不了責任,不如渡下一艘船過去看看,有事也能早知道早解決。」

想了想,」探花郎」道:

「不用,出事情他們會回這裡找我,咱們等二天,沒人回來則表示安全過去了。」

雷天化頷首,二人離開渡口,衛紫衣和展熹在暗處見到這二人,雖聽不到他們說的,互相望一眼,都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覺得雷天化和戈誦梅的出現,事情恐怕不簡單,衛紫衣道:

「可能還有下文。」

展熹道:

「魁首也懷疑他二人跟生辰綱有關。」

揉揉太陽穴,衛紫衣道:

「最好沒有,不然我最壞的打算會最先出現。」

展熹也感到頭疼,道:

「要不要叫人查查戈誦梅的來歷?」

「不用。」衛紫衣道:

「真有事,他自然會找上門,不必勞師動眾了。」

二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道:

「都是寶寶闖的禍!」展熹適可而止,衛紫衣則不客氣的接下去道:

「也只有她會想到這種牽連甚大的遊戲,她玩得過癮,我們也忙著收拾善後,該死的是,根本拒絕不了她。」

二人看著看著,哈哈大笑起來,展熹道:

「咱們覺得浪費精力,她感到很興奮,只是想想,平日大伙兒這些老兄弟都正經八百偶然跟她玩玩,也頗有調劑之樂。」

嘿嘿一笑,衛紫衣道:

「因為大伙兒都這麼想,她更肆無忌憚,說不得有一天她會逼得我將她關著不許出門,或許這樣能讓她乖一點。」

展熹一本正經的問道:

「永遠?」

衛紫衣道:

「當然不,她收斂些就放人。」

展熹怪笑道:

「魁首隻怕要失望了,以前你就說過;猛虎出狎,其勢不可當;再則,並非屬下犯上,大當家的,你壓根兒就對她狠不下心。」

衛紫衣也不見怪,笑道:

「也罷,至少目前解決這檔子事再說。」

展熹喃喃道:

「寶寶是製造麻煩的高手,魁首則是解決困難的專家。」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二人一路閑聊,」高安酒樓」的雅房裡的秦寶寶五人已換了衣裳等著,待二人進來,秦寶寶道:

「大哥和大領主怎麼這時才到?」

衛紫衣和展熹決定不說出戈誦梅之事,衛紫衣道:

「看著船行駛出去才放心回來。」

秦寶寶想到自己的傑作就好笑。

原來唐虎賣的二缸酒都是乾淨的,等眾人吃了左手邊的酒,馬泰趁機杓一碗右手邊的酒,寶寶奪回再倒回去,那隻碗早就被抹上藥,這一來右手邊的酒就不幹凈了。

當兵的人愛喝酒、愛賭博,自古皆然,十四個大漢剛好喝一醰子酒,不怕他們買零星的,即使要買左手邊的酒,唐虎就會把抹上藥的碗借給他們,照樣中計。

秦寶寶下的葯無色無臭,半個時辰后酒意衝上來,一個個都會排隊跟周公的千金約會,至時船家曾照顧他們上岸到客棧睡覺,財物則轉回來交給衛紫衣。

唐虎哈哈笑道: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坐上賊船,醒來也哭訴無門。」

秦寶寶笑望衛紫衣:

「大哥安排的好,找弟兄權充船家,生辰綱得手后立刻洗手不幹,那些官爺想找船家出氣也找不到,咯咯………」

唐卓已醒悟自己跟寶寶只能一起玩耍,沒辦法一而再忍受她的惡作劇,想通之後,而對寶寶和衛紫衣也不再尷尬,樂於參加此事行動,這時卻有些不忍:

「你高興,那幾個護送的人便死路一條,不然就軍法嚴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快活。」

他一說等於潑了寶寶一盆冷水,高興之情大減,秦寶寶反問道:

「依你說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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