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真假假亦如幻
江湖風流,亦最憂愁,一波未平,一波又出頭。寒山寺牙亂悠悠。
宏法大師死而復生,在寒山寺外擺下「君子台」,要把「青玉內經(景)石鏡」傳給武功最高的人。
這下又在江湖中引起軒然大波。江湖中稍有名氣的人都不甘落後,結幫搭夥奔向寒山寺。
寶石誰都想得,可寶石就一塊,來爭寶石的人都不想這個,滿心裡儘是好夢,僥倖。
宏法和尚滿心歡喜,臉上笑容不散。
朝陽燦爛,他的心也開始燦爛。
寒山寺外一片熱鬧光景。人來人往,都等著台上爭雄。檯子很大,拔地而起有兩丈多高。檯面是正方形的,鋪著寸厚的木板。「君子台」的四周有石有樹,來爭賽的人有站有坐,也有閉目養神的。想得寶石的人這時才覺得欲得「石」不易,心清也難免有些緊張。
太陽升上高天,陽光熱辣辣時,檯子下面聚集了二三百人,他們仰目而視,希望早點開場。
這時,宏法大師走上了「君子台」,下面的人頓時鴉雀無聲了。
宏法大師紅光滿面,看了兩眼台下的眾人,笑道:「眾位英雄前來爭雄,老衲深感榮幸。寶石天下至寶,唯有功德者居之,但寶石只有一塊,得不到寶石的英雄請不要怨恨,世事本亦難周全。」他雙袖一抖,手中托出一塊長約一尺,厚約半寸,寬半尺的綠色瑩瑩的寶石,那翠色的光芒頓時讓台下的眾人心馳神往。
宏法和尚見眾人個個躍躍欲試,收起寶石笑道:「眾位英雄,寶石你們見到了,勝者得之,請上台動手吧!」他退到一旁去。
兩個年輕人霎時衝上檯子。
他們拳來腳去鬥了沒有幾招,忽地又衝上去一人,竟是「雲南火龍」貝珠。他一聲召呼也不打,上去就是兩掌,把兩個年輕人打到一邊去。
兩個人見他威風凜凜,不敢與他爭,只好乖乖下台。
忽地,一聲怪笑,梅長飛上台去,他對寶石早已思之入迷。
貝珠不知他的厲害,冷笑道:「你也欲得石,就你這熊樣,不是來找死嗎?」
梅長「嘿嘿」陰笑道:「老夫若不來爭寶,你又怎會碰上剋星呢?」
貝珠「哼」了一聲,「火龍功」急告出手,他想一下子把梅長打爛。
梅長閃身急,對著他的耳朵一陣怪異的尖笑,聲音刺耳而幽恍,讓人受不了。
貝珠身子一顫,彷彿受了雷擊一般,眼翻白了。梅長立掌如刀,猛地劈過去,「啪」地一聲,貝珠的腦袋稀爛,死屍被甩下台去。
台下眾人霎時一陣罵聲。
宏法和尚則不住地「阿彌陀佛,罪過,善哉!」
一道人影衝上檯子,梅長立時轉過身來。
兩人竟然認識。
梅長笑道:「丁老兒,你是知道我的……」
丁夫白冷「哼」了一聲:「老夫知道你,所以才要收拾你。」
梅長哈哈地大笑起來:「丁老兒,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那兩下子也配與我斗?」
丁夫白猛地側身前欺,一指點向梅長的「期門穴」,說:「看我配不配與你斗?」
梅長見對方身法快極,吃了一驚,急閃稍遲,被丁夫白的指氣時中后脊皮,鮮血頓時滲了出來。梅長大怒,好你個老兒!我非剝你的皮不可,他對著丁夫白就是一陣刺耳的怪笑。
丁夫白雙手捂耳,連忙縱到一邊去。
梅長搶身一躍,舉掌就打。他是一邊笑一邊打,不給丁夫白一點喘息的機會。
丁夫白雙手捂耳,只有在檯子上四處跑。他知道長笑頗費內力,只要梅長怪笑一止,他就立即反撲。
梅長豈有不知長笑危險的道理,但他別無良策。忽然,他靈機一動,有了對敵妙計,笑聲突止。
丁夫白不知是計,心中一喜,扭身撲上,揮指就點,氣勁雄奇。
梅長哈哈就笑,身形一晃,矮身擊向他的腹部,聲勢駭人。
丁夫白大諒,立忙捂耳急退,但為時已晚,被擊中,疼得他悶「哼」了一聲,人也被逼到檯子的一邊去。
梅長大樂,縱身飛起,一式「三陽開泰」,劈向了夫白的頭頂,掌勁深沉威猛,非同尋常。
丁夫白見對方來者不善,顧不上面子了,急身一個兔滾,從梅長的腳下滾過,梅長飛腳沒有踢中。
丁夫白躲過一劫,彈身飛起,連連發氣點向梅長的後腦勺。梅長低頭扭臉,催氣又笑。
兩人鬥了幾十個回合,梅長感到內力有些不充了,腹中丹田處有些空蕩,雙手也不如剛才有力,這讓他又恨又怕。
丁夫自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刻的,於是更加小心應付,能拖垮他更好。
梅長心裡急了,老是「嘿嘿哈哈」地笑著不是辦法呀!他側身一個急撤,隨之換了一口氣。
丁夫白沒有逼他,對方總有笑夠笑乏的時候。
那時就該他笑了,樂了。
梅長兩眼盯著丁夫白看了一會兒,突地不笑了。也沒法笑了。
丁夫白飛身就撲,彈出幾道指氣,直射梅長的要穴。梅長提氣縱身,陡感內氣不足,身子閃遲了一點兒,被丁夫白的內氣射中肩頭,頓時顯出一個血洞。梅長大叫一聲飛返丈外。
丁夫白並不饒他,隨身欺上。
梅長惱怒之極,陡地又是一聲怪叫。丁夫白這次沒有捂耳朵,他感到梅長的笑已失威脅,用不著怕了。
梅長似乎並沒有料到自己的內氣耗損這麼多,等他見丁夫白毫無顧忌時,後退有些晚了。兩道指氣射來,穿透他的胸腹。
丁夫白一聲大笑,揮拳擊向梅長的面門。
梅長驚駭萬狀,無奈之下,只好翻身滾下「君子台」,狼狽逃竄。
丁夫白沒有追他,臉上綻出勝利的歡笑。
他剛領略了一會兒勝利的歡欣,一個老和尚沖了上去,丁夫白看清來人,大吃一驚,少林方丈和尚也來奪寶石了。
他知道悟法和尚有兩下子,笑道:「你不是已四大皆空了嗎?」悟法禪師說:「有時也不空。」
「那你什麼時候才空?」
「無思無念時。」
「那你就那時來吧!」
「我現在已經來了,老衲不想空回。」
丁夫白皺了一下眉頭,有些為難了,斗與走,他拿不定主意。
忽然有人說:「丁夫白,你不是對手,快下去吧!免得弄個頭破血流。」
丁夫內向左邊一看,見武當派掌門人青一道長正沖他微笑,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這兩個東西是一塊來的,斗敗一個還有一個,看來自己取勝不易,不如……
他還沒有考慮周全,悟法突地出手了。
他一抖寬大的袖子,立掌一揖,一式「僧推月下門」,擊了出去。他內力雄厚,不可小瞧。
丁夫白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就點,勁氣飛揚,亦頗不弱。
悟法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輕蔑地「哼」了一聲,一揮手就把他的指氣擊散,同時展身施出「無相神功」向丁夫白按去。
丁夫白不敢怠慢,搖身一跳,躲過悟法的大掌。誰知悟法另有一手,他跟步追擊身法特快,猛地欺到了丁夫自的左側,手拍到他的太陽穴上。「啪」的一聲,丁夫白腦漿迸濺,死屍被甩到台下去。
台下人頓時又亂了起來,六嘴八舌,你罵我說,嗡嗡一片。
「沒料到和尚也這麼貪、這麼狠。」
旁邊不乏少林弟子,他們只好低頭不言。
「這老和尚比『地仙指』還厲害,真想不到。」
「他下手好歹毒,我看不象出家人。」
「和尚還要什麼石頭!」
「他太猖狂,不能放過他!」
台下議論紛紛,悟法卻充耳不聞,他感興趣的是寶石,不是別人的叫喊。
「我來收拾他。」一人飄然而上。
有認識他的在台下私語:「這人厲害,『雲水宮主,常天遠。」
悟法和尚似乎也認為常天遠厲害,兩眼不住地打量著對手。
常天遠笑道:「害怕了?那就下去。」
悟法和尚哈哈大笑:「和尚還會害怕嗎?」
他一臉狠勁兒,台不的少林弟子頗覺陌生,他們的方丈變了。在中律門呆了許多天,能不變么?
常天遠在旁邊踱了兩步:「你真是和尚?」
「看不見我的頭嗎?」
常天遠一笑:「以前的悟法和尚我是見過的,他可不象你一臉橫逆。」
悟法和尚臉色一冷:「以前的事何必現在說,我象哪個並不重要,『君子台』上只見高低。」
常天遠說:「和尚狠勇好鬥,是犯佛規的。就憑這,你就勝不了。」
悟法輕「哼」了一聲:「你又有多少把握呢?」
「至少比你多得多。」
悟法和尚沒有吱聲,巧辯不如實斗。
常天遠知他心意,身子飄然一晃,一掌直拍悟法的額頭。悟法十分沉著,待掌到了他的面旁,才雙掌一翻,猛推過去。常天遠掌向下按,兩人擊在了一起。「啪」地一聲,悟法和尚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常天遠含笑未動,勝了一籌。
悟法有些惱火,縱身搶上,雙掌交叉一擰,翻轉直擊常天遠的太陽穴。這一招又毒又狠,完全不象得道高僧所為。
台下的人也覺少林方丈實在太毒,不象個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少林和尚怎麼這個樣子呢?
少林門下更有些羞愧,幾乎抬不起頭來,方丈大師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常天遠倒不怕什麼,對方凶與狠大驚小怪難道指望人家對你笑臉相迎嗎?
他扭身矮勢一繞,鬼也似地衝到悟法的背後,伸手一抓,把悟法扔到了台下去。
台下轟然一聲。
常天遠剛欲轉身,青一道長騰身而上,光閃起,劍刺常天遠。
常天遠見對方劍術神奇,不敢怠慢,空身向後急翻,同時揮掌拍擊青一道長的面門。
青一道長劍術一變,搖劍幻出數點寒星,射向常天遠。這一招太過詭譎,常天遠見所未見,飛身急撤為時已晚,左肩被刺中一劍,鮮血流灑。青一道長大樂……
常天遠大怒,旋身欺上,使出「玄天水精」神功,猛劈過去,青一道長反劍直刺。
這一次青一道長有些失策,常天遠用了全力,掌勁非凡無比,他長劍被勁氣一推,刺偏了。常大遠的另一掌趁勢襲上他的肩頭。「啪」地一聲響,青一道長被擊飛,人也摔下台去。
常天遠隨之也飄然而去,他受了傷,不敢繼續爭雄了。
宏法大師這時雙掌合什站了起來,口喧了一聲佛號,說:「天下奇士無數,難道就分不出紅花綠葉?」
「老和尚,我來了!」人影一閃,田乙君上了檯子。
台下人霎時議論不止:「這老怪也來了,寶石的魅力真是不小!」
「看來寶石非他莫屬了。」
「那也不一定,天下怪物多得是。」
「別瞎嚷了,又上去人了!」
眾人抬頭,嚷聲頓止。
風波老人上了檯子。他向台下眾人揚了揚手,高聲說:「諸眾,老夫上台不是為了爭名奪利,僅想勸一聲諸位,這是生死台,不是功名地,請不要上當……。」
宏法和尚有些不悅了,厲聲問:「這是何意!寶刀贈俠士,香粉送美人,古來如此,我不吝寶物,豈非善舉?」
風波老人一笑:「老朋友,你難道沒看見有死人嗎?」
宏法大師臉一沉:「生死皆因緣,有什麼好怨的?」
風波老人冷笑道:「可因緣在你手上,這並不是天意。」
宏法大師眼裡閃出憤怒的目光:「施主,我意在於為寶石擇一佳主,並無別的。」
風波老人說:「難道非此選不出合適人來?」
宏法大師「咳」了一聲:「也許這並非良策……」
田乙君卻說:「大和尚,你沒有錯,寶石應歸勝者,這誰也說不出什麼。」
風波老人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寶石非為你所得不可?」
田乙君笑道:「不錯。」
風波老人大笑起來:「我看你是愚透了,寶石在他手裡不是很好嗎,他為何要讓與別人?」
田乙君一怔,沒有吱聲,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合適。不假,他為什麼要讓給別人?
宏法和尚哈哈大笑走來:「人生在世,一切全在緣分,我與寶石的緣分盡了,自然要與它另擇佳主,難道這還有假?」他抖起袖子,亮出那動人心弦的寶石來。
田乙君連忙靠上去,說:「大和尚,可否借咱一觀?」
宏法大師搖頭道:「不可。寶石不須防,人心不可測。」
田乙君有些惱火:「大和尚,你信不過我?」
宏法和尚一舉手中寶石,說:「眾位若一觀,不妨上來細看。」
風波老人道:「不可,小心他耍花招。」
可寶石的召喚遠比他的提醒更動人,台下眾人忽地都擁上檯子,擠在一起,爭先恐後向當中鑽,眾人只顧擠了,竟把宏法和尚給忘了。
風波老人陡然發現他不知去向,頓感不妙,大叫道:「快散開,要出事!」
眾人一驚。並沒有閃躲,他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呢。
忽地,火花一閃,驚天動地一聲大響,檯子被炸上了天,霎時血雨迸灑,殘肢亂飛……
風波老人這等高手也沒有倖免,儘管他還是個清醒老者。田乙君亦沒逃出去,死得很慘。
幾乎所有的人都被一聲巨響送上了西天。
遲到的幾個人這時倒慶幸了起來,不然的話,殘屍堆里說不定也有他們。
朗造晚到了幾步,見此情形,憂慮地說「這又是一個陰謀,他不與我們見面,這不是好兆頭。」
根西點頭道:「他在做大事,也許現在還來不及與我們相見,多殺些漢人高手總是對的。」
朗造有些不以為然:「他總是神出鬼沒,其中說不定有詐。」
根西淡然一笑:「什麼詐?」
朗造道:「也許他是個假的,真的早已死去。」
根西搖了搖頭:「那他幹什麼樂於殺人呢?」
朗造說:「也許他是個殺人狂,樂於干這個。」
根西淡然一笑:「我們到寺里去看一下,也許會發現什麼的。」
他們幾個人進了寒山寺,破敗的景象讓人感到凄涼。堂前門口處歪做著一個和尚,嘴裡流著血,人已死了。
他們四下找尋了一番,沒有再見他人。
朗造長嘆了一聲:「他做事真絕,不留一點兒破綻給人。」
根西搖頭道:「破綻還是有的,只要你細心就會發現。」
「破綻在哪?」
根西一指歪著的和尚:「就在他身上。」
朗造踢了和尚一腳,說:「我看不出來。」
根西微微一笑:「兇手是個年輕人。」
朗造一驚:「你辨出他的內力來了?」
根西點頭說:「是的,他的內勁的年輪很明顯,一看就知。」
朗造笑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呀,至多說明殺害和尚的殺手是個年輕人,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根西說:「也許會有用的,只要……」
朗造一擺手,說:「我們在這裡弄不出什麼來了,不如去追蹤一下,也許……」根西一點頭,幾個人出了寒山寺。
他門順著一條小路急行了一陣,迎面碰上兩個農夫,朗造問:「你們可見有個和尚過去?」
「有個,向西去了。」
幾個人彈身就追。
兩個農夫見他們走遠了「嘿嘿」笑起來。
「你真行,一路騙了幾個人了。」
「不騙不行,我們若說不知道,他們說不定會殺我們的。這是混世法,你以後可要精著點兒。」
兩個人嘻嘻哈哈向前走去。
根西等人向西追了一陣子,不見和尚的影子,有些失望。
朗造說:「那兩個小子把我們騙了,再追下去也沒有用。」
根西笑道,「凡事要有耐心,任何人也騙不了一個有耐心的人。」
朗造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沒言語。
哥雲忽道:「那邊有人來,象個和尚。」
幾個人精神為之上振。
等那人靠近了,朗造猛地堵住他的去路。
「老和尚,你要到哪裡去?」
那人笑了一聲:「我是和尚嗎?」
朗造說:「你不是和尚是什麼?」
「是禿頭都是和尚?」
「不是和尚幹麼把頭弄得這麼光?」
那人火了:「老夫行走江湖百餘載,還沒有人敢問老夫這個呢!」
朗造不怕他,笑道:「你不是和尚,又把頭弄個精光,看來你喜歡和尚,那你一定也認識不少和尚了?」
「和尚有什麼好,我幹麼非要認識和尚?」
「因為我們需要一個和尚,正找他呢。」
「是哪一個?」
「宏法大師。」
「你們找他幹什麼?」
「想問他一件事。」
「宏法和尚不是死了嗎?」
「他不會輕易死的。」
「我也不知他在哪裡,和尚出了名,是很容易成為滑頭的。」
「那你呢?」
「我是個瘋子,是個成了『王』的瘋子。」
根西笑道:「你是冷前輩。」
冷戰哈哈一笑:「不錯,你還有眼力,老夫已有多少年不走江湖了。」
根西微笑道:「那你何以知道宏法大師已死的消息?」
冷戰說:「這是我近期聽說的。宏法人挺精的,似乎不會輕易死去。」
根西笑問:「您可有他的消息?」
冷戰道:「前兩天我的一個朋友在龍虎山看見過他,這兩天沒聽到他去了哪裡。」
根西說:「你沒有聽說他在寒山寺設台擇人托寶嗎?」冷戰搖頭說:「沒有,他似乎不會這麼干。」
根西道:「這是真的,他確實這麼幹了,而且還殺害了許多江湖客。」
冷戰兩眼閃動了幾下,放出一種銳利的光芒,激動地說「那不會是他,宏法和尚是不會無端殺人的,除非他和我一樣也成了瘋子。」
朗造說:「不管他是否殺了人,他都成了武林公敵,他的手段太不高明了。」
冷戰嘆了一聲,說:「這是有人陷害他,你們不要相信,一切總會明了的。」
根西說:「除非他能證明當時不在現場,否則,他很難洗清自己。」
冷戰忽兒一笑:「你們是他的朋友?」
「是的。」根西強調說,「許久以前是朋友。」
冷戰點了點頭:「你們很想見他?」
「前輩知道他在哪裡?」根西忙問。
冷戰淡然一笑:「也許是吧。」
根西大樂:「那請前輩告訴我們他在何處?」
冷戰說:「那地方不好找,你們跟我來吧!」
幾個人欣欣然跟冷戰而去。
他們翻過兩座山,走了一段茂密的花枝盤結的羊腸小道,來到一棵大樹下。這裡山勢也高,放眼望去,許多景象盡收眼底。
冷戰停住笑道:「馬上就到了,他現在也入定呢。」
根西縱上一塊大石,向北一看,果見宏法大師正坐在一塊石板上禪定,心裡頓喜。他擰身一個飛躍,飄落到離宏法大師三丈遠處。
宏法大師雙目輕垂,不見動靜,似乎他並不關心身邊的一切。
冷戰等人靠了過來,宏法大師才收功開目。
「大和尚,有人找你哩。」冷戰笑道。
宏法和尚平淡地問:「誰找我?」
根西忙說:「大師,您不認得我了?」
宏法和尚搖頭說:「我沒見過施主……」
根西道:「這可奇了,難道過去的一切您都忘記了嗎?」
宏法大師空漠地說:「往日似流水,逝不可追憶,還提它幹什麼。」
根西說:「過去的一切對你也許似流水,對我卻格外重要,我是不會忘記的。」
宏法大師淡淡地問:「你要怎麼樣呢?」
根西說:「把那些東西交給我。」
「什麼東西?」
「寶石和財寶,那些數不清的財寶。」
宏法大師長嘆了一聲:「你來晚了,寶石已被人搶走,那些財寶也已為沈萬山所得。」
「沈萬山?」
「是的,不然他怎麼會成為巨富呢?」
根西冷笑道:「這些話恐怕連你都不信吧!」
宏法大師搖了搖頭:「這是真的,我沒有理由騙你。」
根西忽地怒道:「你就是這麼守護財物的嗎!你對得起你的故主嗎?」
宏法大師低沉地說:「我也是沒法,那些東西原是要交給你們的,不料被別人鑽了空子,我是悔恨莫及……」
「寶石為何人所得?」根西逼問。
「我不知道,他是乘我入定之時偷的。」
根西「嘿嘿」地冷笑起來:「和尚說起鬼活來也連篇不絕,這倒也是奇事,剛才你不還在寒山寺外的檯子上耍過花招嗎?」
宏法和尚忙說:「什麼寒山寺,我一點兒也不清楚,我耍了什麼花招?」
「你殺了不少人。」
「這真是齊天大冤!」宏法和尚說,「我根本不知寒山寺外有什麼檯子,怎會去那裡殺人?」
根西冷笑道:「你殺沒殺人不關我的事,我要你交出那些東西,這你是推不掉的。」
宏法大師低頭沉思了一下,說:「你能給我兩天時間嗎?」
「幹什麼?」
宏法大師說:「去追回那些財物。」
根西冷笑了兩聲,問:「兩天不是太短了嗎?」
宏法大師笑道:「我自有辦法。」
根西半信半疑:「兩天後我們哪裡找你?」
「還在這裡,行嗎?」
根西思忖了一下,點頭說:「可以,你不會到時不露面吧?」
宏法大師哈哈一笑:「我若有意騙你們,又何必在此與你們相見呢?」
根西看了一眼朗造,說:「那就一言為定,你要信守諾言。」
宏法大師說:「你放心吧,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能胡說八道。」
根西點了點頭:「告辭。」與朗造等人一同離去。他們是帶著笑走的。
宏法大師微笑點頭,得意之極。
冷戰笑道:「你也夠缺德的,怎麼說沈萬山劫了你的財物呢?」
宏法和尚哈哈一笑:「沈萬山富得流油,他怎麼該這麼運氣的?我看他也該倒點霉了。」
冷戰說:「有你這麼一句,我看他離倒霉恐怕不遠了。」
宏法大師樂哈哈地說「這還不是最妙的,別人倒霉我們發財才是上上之策。」
冷戰「嗯」了一聲:「兩天後你真的在此等他們?」
宏法和尚說:「傻瓜才會這麼干呢,我手裡沒有財寶,等他們挨揍?」
冷戰笑道:「那他們以後碰上你可饒不了你。」
「我不怕他們的,要逃要打都比他們強。」
冷戰長嘆了一聲:「你總有主動,我不如你。上次在白馬鎮碰上個小子,我就吃了虧,這個仇不知什麼時候能報。」
宏法大師說:「別灰心,你也會佔主動的,等我們把所有不順眼的小子收拾了,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冷戰說:「許多人都這麼想,不知誰能收拾掉誰。」
宏法大師微微一樂:「走著瞧吧,笑在最後的終將是我們。」
冷戰沒有吱聲,他看見遠在飄來一朵白雲,他感到自己沒有白雲那麼自在。
宏法大師也不再說話,靜默有時是有趣的,他需要清靜,他的心亂了一陣子了。
根西與朗造走了一段路,朗造說:「我們就這麼放了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根西說:「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他若不想見我們,剛才我們也見不到他呀!強行逼迫又能得到什麼,殺了他也沒有用的。」
朗造說:「我怕他耍我們。」
「這也只是一種可能。」」根西說,「耍我們他並得不到什麼好處,而只能適得其反。」
朗造扭頭看了一眼遠山,不說話了,多少年都等了,就再等兩天吧。
他們找到一座寺廟住下,安心等待時光飛逝。兩天是好過的,雖然他們覺得分外長,猶似一月。
他們老早就到了與宏法大師相會的地方,心裡激動而又不安,各種念頭飄然而至,心緒萬端。等啊等,兩個時辰在焦急中過去,仍不見宏法大師的影子。
朗造潑口罵道:「老禿驢!肯定把我們耍了。」
根西陰沉著臉說:「再等一會兒,也許他有別的事耽誤了。」
朗造「哼」了一聲:「那是不可能的,我看他是存心戲弄我們。」
根西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太陽升上了中天,在無聲中又斜向了西方。一片殘陽如血時,根西也失望了。他彷彿被人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恨怒交加。
「老禿……我們絕不能饒他,想玩拖而騙的把戲,沒那麼容易!」
鍾都開口說:「我們不如飛鴿傳書讓教主來收拾他,他的把戲再精,也騙不過教主的法眼的。」
根西低頭想了一下,說:「這樣也好。」
幾個人又商量了一番,才下山而去。
一夜又過去了。天剛拂曉,他們又奔山頭,希望能碰上宏法大師。翻山越嶺走了不少險路,他們進了一個雜草叢生的山谷。
幾個人又向里走了一段,陡見一處噴泉向上吐著明水。他們頓感陰涼,猛地沖了過去。
朗造忽道:「這裡好象有人出沒,我們本妨躲在暗處看個究竟。」
根西點頭答應,幾個人便躲進草叢裡去。
過了好一會兒,朗造都有些忍不住了,正欲出去,忽見一個老和尚走了過來。
根西看清了對方,歡喜無比,這不正是宏法和尚嗎!看你還往哪裡逃!
他們幾個人猛地衝過去,一下子把宏法大師圍上。宏法大師神色有些憔悴,有些發獃地看著他們不語。
根西笑道:「大和尚,還認識我們嗎?」
宏法大師搖了搖頭。
朗造說:「我就知道你會不認識我們,可我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宏法大師更疑惑了:「你們說得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
根西盯了他一會兒:「你兩天前沒讓我門在南面的山上等你嗎?」
宏法大師說:「我一人在此住了許久了,從沒有離開過這個山谷,也更沒有讓你們等我。」
根西「哼」了一聲:「你倒挺會裝的。」
宏法大師嘆了一聲,說:「我沒騙你們,你倒是很象我的一個故人的兒子。」
根西愣了一下,問:「你的故人是誰?」
宏法大師「咳」了一聲,說:「他是大元的最後一個皇帝,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根西笑道:「他很好,我正是他的兒子。我們找你許久了。」
宏法大師說:「我知道你們會找我的,可惜啊!你們來遲了一步。」
根西一聽就火,這不又和上次的調子一個樣嗎!他冷笑一聲:「我們怎麼又來遲了?」
宏法大師冷漠地說「是的,來遲了。前些時候我收了一個弟子,他千般玲瓏,聰明異常,誰知在我傾囊傳授了他武學之後,他起了禍心,趁我打坐時點了我的「命門穴」,若不是我見機早立時假死,早被他害了。」
「那寶石與財寶呢?」朗造急問。
宏法大師淡淡地說「寶石被那逆徒搶走了,藏寶圖還在我這裡。」
根西頓時,心花怒放,雖然寶石被別人搶了去,但財寶還在,這已是天大的喜事了,有了財寶就什麼都有了!
「大師,快拿寶圖我看,」根西笑說。
宏法大師慢聲道:「寶圖你們是看不懂的,還是我帶你們前去吧。」
根西無奈,只好點頭說:「那也好,我們這就走吧!」
宏法大師向四周掃了一眼,慢慢向山谷外走去,從後背著,他已相當蒼老了。
朗造說:「不會又是耍把戲的吧?」
根西笑道:「是也沒關係,看他能往哪裡跑?」
宏法大師對他們的談話充耳不聞。只顧向前走。
他們四人緊跟在後頭,一步也不放鬆。
幾個人走了一陣,來到山下十字路口。
忽見一輛馬車飛奔而來。他們靜站了一會兒,馬車竟停在了他們面前。宏法大師向馬車掃了一眼,陡見雲凌上人與胡風天走下車來,不由呆住了,他心裡亂騰騰的,也空蕩蕩的。
雲凌上人對他苦笑了一下:「道友何往?」
宏法大師毫無表情地問:「你呢?」
「我正要找你。」
「找我什麼事?」
「聽說你親手藏了不少財寶,這位胡兄欲見識一下。」
「已有人趕在你門的前頭了,想見識就請問他們吧!」他把球踢給了根西,多麼自然!
根西自然不會讓胡風天見識的,他淡然一笑:「寶物財富是我們的,你們似乎沒有要見的理由。」
胡風天哈哈一笑:「這年月也講理嗎?寶物是天下人的寶物,人見各一份,你們擋不住誰的,除非誰也得不到。」
根西冰冷地問:「這麼說,你想來硬的?」
胡風天說:「只要能得到財寶,軟硬我不在乎,死人也不怕!」
根西兩眼裡頓時射出駭人的厲芒:「你想死?那是不難的!」
胡風天哈哈一陣狂笑:「能讓老夫死的人現在還沒生出來呢!」
根西冷笑道:「你少猖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死亡離你並非遙遠。」
胡風天滿不在乎地說「離你同樣也不遙遠,我想收拾你們,我的弟子完全可以代勞。」
他一揮手,黃家兄妹走上前去。
根西看了一眼他們兄妹,笑道:「老東西,你也太怕死了,讓他們替你上陣,你不覺得失你的體面嗎?」
胡風天笑哈哈地說:「你們幾個還不配與老夫交手,我的弟子足可以收拾你們。」
根西仔細看了一下黃家兄妹的姿式,皺眉說:「老東西,你有種別硬逼別人上場。」
他覺得黃家兄妹有些古怪,不敢貿然與他們動手。
胡風天得意地說「我的弟子你們也對付不了,還是乖乖認輸吧!」
朗造冷笑道:「你的弟子有什麼了不起,我就能收拾他們。」
胡風天說:「那你怎麼還不動手。」
朗造退了一步,剛欲展身施功,宏法大師忽道:「他們修習的是陰陽丹功,你不是對手。」
朗造一驚:「你怎麼知道?」
宏法大師說:「『陰陽真人』教出來的成雙弟子自然不會修習別的功夫。陰陽丹功若一人施展,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若兩人同時出手,那就不同了,往往會有石破驚天之效。你又怎會是他們兩人的對手呢?」
胡風天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果然比他們滑頭,越老越精了。」
「胡『陰陽』,你也不差,越發陰損了。」
胡風天「嘿嘿」一笑:「老朋友,我們別鬥嘴了,合在一處豈不更妙,讓他們滾蛋吧!」
根西「哼」了一聲:「該滾蛋的是你,你的弟子即使厲害,也沒有人怕的。」
胡風天扭頭看了一眼雲凌上人,說:「那我們就教訓他們一頓。」
雲凌上人說:「一切隨你。」
胡風天「嗯」了一聲:「徒兒,衝上去!」
黃家兄妹霎時如離弦之箭,直取朗造。
他們兄妹形影不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配合協調,登峰造極。兩人的功力與氣勁幾乎成了一體,分合有致,合中有妙。
朗造料不到他們的身法如此之快,大驚之下運功抵抗,兩臂一展,分擊二人。
黃家兄妹眼中似乎根本沒有外物存在,兩人沉浸在一種外人難以知曉的氣氛中,同時出手攻擊,他們的掌一陰一陽,兩股氣勁從他們手中發出。「叭噗」兩聲輕響,朗造被擊飛丈外,狼狽不堪。
根西大吃一驚,他小看了他們的陰陽丹功,處在這樣的情勢中,他有些左右為難。
繼續打下去,不但討不了好,而且也不智。但若棄這次機會,他也做不到,那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他兩眼盯著宏法大師,希望他能有什麼兩全之策。宏法大師明白他的心情,平靜地說「你們不用鬥了,我告訴你們藏寶地吧!」
眾人都吃了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呢。
宏法大師說:「財寶藏在青山裡,玉皇石上有寸地,前後八尺不偏斜,找不到寶怨自己。」
根西哈哈地大笑起來:「妙,大師不愧是高人領袖,武林班頭,手妙嘴亦秀。」
胡風天不樂了,隨便胡扯幾句與沒說有什麼兩樣,他沖宏法大師叫道:「老友,你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就直說吧!」
宏法大師說:「你還要怎麼直,我不可能說得比這清楚了,除非我成了瘋子!」
胡天風「哼」了一聲:「成了瘋子你更不說。」
宏法大師道:「成了瘋子我就不貪財了,不說難道讓它爛在肚裡?」
胡風天「嘻嘻」一笑:「那我們就把你接瘋?」
宏法大師搖頭道:「不用你們接,到時候我會瘋的。」
胡天風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怎麼對付宏法大師。
雲凌上人說,「我們不妨等幾天,等到他瘋。」
胡風天苦笑道:「等是沒用的,非揍不可。」
宏法大師把臉一轉,不理他們了。世上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使他恐懼了,死也不能。
胡風天手舉到半空又放下了,宏法和尚若寧死不說,揍又有問用?他兩眼盯著宏法大師看了一陣,似笑非笑。
朗造這時又走過來,冷蔑地說:「你的弟子一身邪氣,勝了也不光彩。」他顯然沒有負傷。
胡風天掃了他一眼:「老夫一樣能讓你爬不起來,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他們僵持不下,宏法大師有些煩了,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他似閑雲野鶴,不想受到什麼約束。
胡天風連忙說:「老和尚,你哪裡去?」
「天下大著呢,可去的地方多了。」
胡風天氣道:「我們可是為你而來的……」
「我沒有邀請你們……」
胡風天急了,搖身飛縱飄到宏法大師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老朋友,相見一次不易,你總該說些什麼才是。」
宏法大師冷漠地說「該說的找已說過了,不想說的,你逼也沒用,老袖自信骨頭不是太軟。」
胡風天尷尬地一笑,無言以對,老和尚把這一步,逼真是無用了,他長嘆了一聲,心中充滿別滋味。自己也這般年紀了,為了些金銀財寶還要如此辛苦,到底為了什麼?
宏法大師見他失卻了銳氣,扭頭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遠離他們就是遠離煩惱。
根西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不能讓他走掉,他一揮手,幾個人隨後緊跟。
胡風天這時清醒了過來,忙說:「我們也不能放過他,財寶不能讓他們獨吞。」
雲凌上人搖了搖頭,唯有長嘆。
宏法大師見他們陰魂不散地纏著他,不由加快了腳步,這樣下去算什麼,得甩掉他們。
他若下決心去辦一件事,還很少有不成功的。胡風天、根西等人雖然都是一流身手,但畢竟不佔主動,山野大川倒處都是藏人的地方,他只要向旁邊一閃,他們就未必能發現他,煩惱需要自己去斷。
胡風天等人發現了他的企圖,緊追不捨。他們在山川間飛掠,猶如狗追兔子。
忽然,前面山石下一聲巨響,飛起許多石塊和土渣,煙塵飄向西方。
他們幾乎停住了,不約而同向前邊望去。
前面的石壁前圍著不少官差,有幾個錦衣衛在一旁指手劃腳,他們圍著一個石洞口不知在幹什麼。
宏法大師忽道:「不妙,他們找到了藏寶處。」
這句話他是輕輕說出的,可在胡風天等人的耳朵里不異於驚天響雷,他們什麼也沒說,就向官差們撲過去。
旁邊的錦衣衛發現了他們,連忙喝斥:「你們是什麼人?快滾回去!」
胡風天哪裡理會他們,徑直走過去。
這時,從洞口旁走過兩個人來,截住了胡風天,他們一句話也沒說,神色冰冷。
胡風天認得他們,哈哈地笑起來:「原來是葉、向二位大俠,好久不見了。」
鐵漢一般的向鐵三淡然道:「胡真人來此幹什麼?」
胡風天笑道:「不幹什麼,好奇而已。」
冷若冰霜高大青面漢子葉寶說:「這裡沒有稀奇,僅有財寶而已。」
胡風天雙目一亮,頓時閃出金子一樣的光芒,笑道:「財寶好啊,人見人愛。」
葉寶今笑道:「可這些是朝廷之物,別人無福得見,您胡真人恐怕也看不到那些金的銀的,花的紫的。」
胡風天頓時被吊起了胃口,臉上飛起徽黃光暈,笑道:「我的運氣一向不錯,眼福不淺,想看什麼總能如願以償。」
葉寶說:「那是以前,現在怕不靈了。」
胡風天搖頭說:「不會的,運氣是不會死的,兩位大俠想必不會為難老夫吧?」
向鐵三笑道:「胡真人,只要你不向洞前靠,我們是不會讓你難看的。」
胡風天說:「我若是忍不住失手靠上去呢?」
葉寶冷笑道:「那好辦得很,給你一點警告就是。」
「什麼警告?」
葉寶臉色一肅:「讓你損失一點東西,不多,就一顆頭而已。」
胡風天哈哈大笑起來:「你也太不自量力了,關老爺門前耍大刀,你師傅也不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葉寶冷冷地說:「你若不信,可以試一下,看一看你的頭長得是否真牢。」
胡風天不由大怒,這兩個小子越發狂了。
他曾見過葛青的身手,對與葛青齊名的葉寶和向鐵三僅是聞名而已,他們三人都是朱祖的門下,號稱官府「三大高手」,不知他倆有什麼奇能絕技?但他自忖對付他們兩個還不會有問題。轉念一想,覺得這是冒險,不知彼便知己,有勝有敗,這是不可取的。不如讓他們兄妹倆去打頭陣,自己獨得風光豈不妙哉!
他「嘿嘿」一笑:「你們兩個小子有眼不知泰山,那我就讓你們吃點苦頭,不過你們是晚輩,我不佔你們的便宜,就讓我的弟子代勞吧!」
葉寶冰冷地說:「你是怕了,想找個替死鬼。」
胡風天笑道:「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怎麼想的,不過你們若要動手,完蛋的一定是你們。」
向鐵三說:「胡真人,你一向好吹,這幾乎是無人不知的。你想用你的一對寶貝徒弟對付我們,那就讓他們來吧!我們不怕陰陽丹功。」
胡風天聞言,深吃了一驚,這小子也明白陰陽丹功,看來不可小瞧。
他微然一笑:「你們不怕,難道我們就怕嗎?告訴你們吧,這些財寶是大元朝的,人見有份。」
向鐵三猛地笑起來:「胡真人,你是得道高人,也喜歡錢呀?」
胡風天臉一紅,辯道:「高人也是人,也要吃喝玩樂嗎!」
向鐵三更樂了:「想不到在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還有一副『金銀』下水,可笑啊!」
胡風天勃然大怒,他一生最恨別人說他裝模作樣,掛羊頭賣狗肉。向鐵三刺傷了他,破壞了他的心境,他恨極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猛地撲向向鐵三,他要一掌把向鐵三打個稀巴爛,不然難出心頭這口惡氣。
向鐵三十分沉著,一點也不為對方的名頭所動,打鬥要看真本領,管你什麼真人假人。
他身形微矮,運起「紫氣神功」應敵。
他的武功並非得自朱祖,「紫氣神功」就是「密宗紫府派」的絕技,他與葉寶、葛青只是朱祖名義上的門下。當然,他們也跟朱祖學了不少東西,這些胡風天是不知道的。
胡風天的「陰陽神掌」劈下,向鐵三的「紫氣神功」迎了上去。「嘭」地一聲響,勁氣四濺,兩人各退了半步。
胡風天驚詫不已,他做夢也想不到向鐵三能與他不向上下。他呆了一下,問:「你小子怎麼會『紫氣神功』?朱祖是沒這絕活兒的。」
向鐵三笑道:「我會什麼功夫沒必要告訴你,不過我想提醒你,輕視別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胡風天惱恨地說:「這些我比你懂!小子,你才吃幾碗乾飯,就想教訓我?」
向鐵三哈哈一笑:「別管幾碗乾飯,總之,我打破了你的夢。」
胡風天無法否則這一點,只有怒目而視。
葉寶這時冷然道:「你既不想進洞,還是快點走開吧,免得待會兒更丟臉。」
胡風天氣得直咬牙,大叫一聲:「把他廢了!」
黃家兄妹身如彩鳳雙飛翼,直取葉寶,他們的動作不但快,而且掌式奇幻,讓人防不勝防。葉寶雖然久經大敵,也被影子似的敵手嚇了一跳,對方的來勢太快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扭身讓肩,準備挨一掌。同時他長劍划起一道明亮的劍弧斜刺過去。電光石火之間,「啪」地一聲響,他的身子頓時飛了出去,手中劍破天荒地沒有刺著人。
他的設想是不錯的,自己挨一掌,換取敵手挨一劍,他有把握刺中敵手,多少年來在他的把握下不知毀了多少好手。今天的把握不靈了,他料不到對方的掌勁過於雄厚,更想不出人家的用力方位選得太妙。在對手的一擊之下,他象灰塵似的迸灑了,哪裡還有還手的餘地呢?他滾到一旁,拄劍而起,臉顯痛苦之色。他受傷並不重,似乎不該這樣子,但他的自尊心卻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虧吃得太冤!
而在黃家兄妹,也沒有什麼喜悅,他們與人決鬥從不以歡樂為目的,他們已喪失了自己的意志,心中一片空漠,想抓住什麼也不能夠。在他們眼裡,爭殺與眼前飄過一片白雲具有相同的性質,他們與世界溝通並不憑藉眼或想,而是依靠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深藏在人骨子裡的感覺。
胡風天與黃家兄妹完全不同,他感到了一種酣暢淋漓的歡樂,打了姓葉的威風,這實在比六月里喝了雪水更值得大笑,他笑得每根骨頭節都鬆脫脫的了。
向鐵三沒有吱聲,面沉似水,黃家兄妹的陰陽丹功比他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他們似乎破不了陰陽丹功。但他與葉寶站在了一起,他們要合斗黃家兄妹。
胡風天柑掌笑道:「沒用的,就是葛青來了,你們三個一齊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識相的就快點離開,橫屍荒山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向鐵三與葉寶沒有理他,靜待兩兄妹攻擊。
忽然,一個從洞里出來的官差說:「什麼也沒找到,裡面空蕩蕩的,不象是藏寶的地方。」
一個錦衣衛說:「再去找,就是裡面空空的,也不要這麼快出來。」
幾個官差又重新進入里。
向鐵三平淡地說「我早知這不是個藏寶的地方,是找不著什麼的。」
胡風天冷笑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洞里沒有什還炸洞幹什麼?又何必要騙人?」
向鐵三笑說:「炸洞是為了聽響,騙人是為了剝開你的畫皮,看你是不是個財迷。」
胡風天啼笑皆非:「你二姨的花肚皮,挺新鮮的,我還沒見過這麼捉弄人的呢。」
「這不是捉弄你,是讓你長點見識。」
胡風天「哼」了一聲,正欲發作,忽見宏法大師與根西等人失了蹤影,連呼上當。
「你怎麼也不看著他們!」他埋怨起雲凌上人。
雲凌上人似笑非笑,一言不發。
胡風天惱怒不已,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急忙叫道:「快追!」
幾個人忙向一座山頭奔去。
向鐵三與葉寶轉身走進洞去。
洞里確實空空的,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向鐵三把一個錦衣衛罵了一頓。
那個錦衣衛十分委屈,辯道:「這是那個囚犯告訴我的,說洞里財寶,是他親手埋的。」
葉寶冷冷地說:「你肯定對他動了大刑,逼得他胡說,也讓我們跟著白受罪」「也沒動什麼大刑,只用熱油澆了一下他的眼睛窩。」
拍的一聲,葉寶給了他一個巴掌:「他媽的,你辦法倒不少,老子差點毀在你手上。他們說不定還會回來,我們到外面等他們去,也許能出一口氣。」
「用『火雷子』喂他……」
葉寶點頭,覺得這主意不錯。
既然龜兒子們何以那麼拚命。即使真的沒有什麼能相信。
他急行如飛雲,俯衝似烏鴉,又回到了洞口。但他卻沒有立即衝進去,守在洞口財寶跑不了了,不必那急。
雲凌上人與黃象兄妹似乎無動於哀,財寶動不了他們的心,他們感覺不到財寶那獨特的攝人的魅力。
「老朋友,」胡風天笑道,「你總是慢騰騰的,難道我們尋找宏法大師是為了開心?」
雲凌上人說:「我越來越無法明白你了,又來洞前做什麼呢?他們已經走了,難道會留下寶物。」
胡風天笑道:「那可說不定,那幫笨蛋知道什麼,縱有寶物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也是發現不了的,我們回來大有必要。」
雲凌上人搖了搖頭,沒有吱聲。
胡風天抖衣捲袖正欲進洞,忽又停住了,說:「那些小子別做了什麼手腳。」
雲凌上人說:「難道他們知道我們會回來?」
胡風天說:「那自然是不會的,不過他們是一群壞種,什麼事都能幹出來。」
「既然有危險,那我們就不要去了。」
胡風天連忙搖頭:「這算什麼危險,我還會怕他們做手腳嗎?」
他屏息凝氣,輕身飄閃而入。
洞很淺,一閃就到了盡頭。他四下掃了幾眼,沒發現什麼異樣,自然也沒看到財寶的蹤影,高聲說:「你們也進來吧!」
雲凌上人掃了一眼旁邊的亂石,說:「你還是自己發財吧!我們替你守著洞口,免得被人堵在裡面出不來。」
「你也太小心了,什麼人敢與我們作對。」雲凌上人遲疑了一下,慢慢走進洞里去。
黃家兄妹亦隨後而入。
遠處,樂壞了向鐵三與葉寶等人,他們手握「火雷子」飛也似地沖向石洞口。
離洞口還有三五丈時,他們猛地把「火雷子」扔了出去,幾點黑影直射洞里。
黃家兄妹離洞口最近,發現黑點射來自然也最早,兩兄妹一見有異,立即貼洞壁向外飄飛,他們的心境近似禪境,一物無著,反應極為靈敏,眨眼間,他們就衝出了洞去。
雲凌上人陡見有變,反應亦不遲,但他無法靠壁,只有貼地向外急射。
胡風天見機最晚,他一心只想在堅硬的石壁里弄出金銀珠寶來,自然要煞費心事,等他看見一團火花,響聲也聽到了,唯有就地打滾。
但為時已晚,幾聲大響連起,震得他頭髮昏,右眼一麻,流,他知道大事不妙。
出洞,右眼什麼也看不見了,他心裡狂怒之極,仇人若在眼前,他能一口吞下。
黃家兄妹安然無恙,雲凌上人額角破了點皮。這更激起了他的忿然之情,他不能接受比別人更倒霉這個事實。但搗鬼的人早已跑了,他叫罵發狠也沒有用處。
向鐵三與葉寶在扔出「火雷子」的剎那間就逃了。他們不敢面對滿臉是血的胡風天,那樣他們說不定會弄巧成拙的。
胡風天縱上高石忍痛放眼,一個人影也沒有發現,只好打掉牙往肚裡咽。他跳下高石,從懷中掏出葯治眼。
雲凌上人在一旁淡然地看著他,想笑又想哭,這就是得來的財寶……瞎了一隻眼,多麼可笑!這麼大年紀了遭人戲弄,蒼涼凄切,又多麼可悲?咳!他唯有長嘆而已。
胡風天包好眼睛,有些惱恨地瞪了雲凌上人一眼:「你逃的時候總愛把別人丟下……」
雲凌上人嘆了一聲:「我逃得也不快,差一點兒與你一個樣。」
胡風天咬牙切齒地說:「下次碰上他們,我非把他們碎屍萬斷不可!我平生最笑話獨眼龍,想不到竟成了嘲笑自己。咳!人啊!……」
雲凌上人蒼涼地說「胡兄,你也別煩,賽翁失馬,安知非福。也許……」
胡風天「嘿嘿」一陣凄哀的笑,說:「三十年前不成霸業,現在什麼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