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是無心卻有心
海風與海浪吹打著岸邊的礁石,一片茫茫之外,是幾個人望洋興嘆。海水把自己的同類舉上高空,又狠狠地把它們摔下。這種遊戲很象一個大人把小兒放在鞦韆上猛地盪起來,小兒的哭聲他不管了。
他們象幾尊塑像呆站了許久,有些活氣了。
薛龍嘆了一聲說:「白跟海搗了一陣了,差點兒被它敗壞了,什麼也沒找到。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神秘的憂患島就這麼給毀了,一場好夢也做不成了。」
白玉環「咯咯」地笑道:「我做的夢還可以再做下去了。他們完了,我們沒完。還有那麼多好事要我們去做呢。」
薛龍說:「我們的好事在哪裡?」
「傻瓜。」白玉環指了他一下,「好事就在我們身上嗎。」
薛龍點頭微笑,不過他的思想又閃回到常嫻身上,他離開中律門有好幾天了,不知她會有什麼感想。
「你怎麼老是走神,又想女人了?」白玉環問。
薛龍笑道:「有你們幾個在,我怎麼想別的女人呢?」他伸手摸了一下邊上「大靈女」
布敏,「你的手太軟,象女人的。」布敏笑道。
薛龍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說:「這是玩劍的手,怎麼會軟呢?」
「二靈女」丁蘭說:「你領會錯了。她說你象個女人,因為只有女人才會對女人不感興趣。」
薛龍快樂地笑起來,「你真是個聰明的人,比誰都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我一人獨戰五嬌,還不象個男人嗎?難道世上只有色魔才是男子漢嗎?」
「三靈女」卜芝亦欲顯示自己的聰明才智,甜吟吟地說「你不缺乏陽剛,也滿有力的,就是缺乏愛心;而女人是需要愛的,哪怕是騙,只要動聽,女人也是喜歡的;而你缺乏熱情。一個缺乏熱情的男人,在女人眼裡就象人喝了太陽曬溫的水一樣不舒服……」
薛龍被逗笑了:「你真了不起,什麼都比別人特殊,連感覺都古怪得出奇。」
「四靈女」習白冷:「我看她的話毫不出奇。你既無什麼陽剛,也不懂什麼愛撫,活脫脫地一條公狗,兩條腿的公狗。」
幾個女人哈哈大笑起來,樂極了,與海的喧響匯成一體,恣肆放浪,彷彿要掀起什麼。
薛龍尷尬萬分,又氣又惱,惡狠狠地沖她們罵道:「你們是一群母狗!兩條腿的母狗!」
白玉環樂得眉飛色舞,發飛身搖,哈笑起來:「憂患島灰飛煙滅,僅剩下一群狗爾。」
布敏說:「把我們與他混在一起,太虧了。」
薛龍「哼」一聲:「你們除了肉嫩一些,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
「比你忠貞,百折不撓。」習白笑道。
薛龍嘴一撇:「我看不出你們有這麼豐富,倒是你們的毛病絕你們的見識短並絕。」
丁蘭「咯咯」地笑起來:「我的薛大哥呀,你真會說,你的口才也與你的見風使舵一樣出色。」
薛龍彷彿被人打了一個嘴巴,臉色發紅。他容不得別人看出人格弱點。他是隨機應變的人,沒好處的事不想干;但此刻他又沒辦法對付丁蘭,他不是她們的對手。
他清冷地一笑,吐出一口長氣:「總是自作聰明。在男人中間,象我已不得了。那些道德敗壞的,比比皆是你們沒有見過嗎?」
白玉環樂哈說:「你是個人,不然又怎會答應跟我們去回疆呢?我們知道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從不失信的。」
薛龍沒話說了,呆在了那裡…若真的跟她們去了,那就不知何時能回還了,而自己是不願這麼走的,尤其不願與妻子長時間分離。他心裡颳起一股陰風,自己無所可躲,空且惑的眼睛掃了白玉環一下,說:「是的,我從來不失信的,不過我不想這麼走。憂患島被毀,這其中一定有轟轟烈烈的原因。我想弄個明白,你們也有好處。」
白玉環笑道:「我們已經明白了,沒必要再等下去了。」
「你明白了什麼?」薛龍不快地問。
白玉頰飛起兩片光采,說:「憂患島是吳暢毀的,這還有什麼好懷疑呢?」
「可他並沒有在島上,你不能證明這一點。」
「我能證明憂患島完了,這已經夠了。是的,那無關緊要。」她神色十分擴張,不容人辯。
薛龍自然不會就此罷休,他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對自己有用的機會:「女王閣下,誰毀的憂患島對你也許真的並無多大影響。對我卻不然,你知道他的下個目標是什麼嗎?」
「我們的見識短,怎能知道別人的心思。」
「那我訴你,他的下個目標也許就是中律門。他有好戰『斗奇』,嗜好,下一個目標也許就是你們。這不可掉以輕心的。」
白玉環笑嘻嘻說:「我們不怕他的。假如他找上我們,那很好,我們就逮住他。」
薛龍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真是善於聯想,『十方閻羅』也很想逮住他呢,結果結何?」
白玉環幽幽地說「他們雖然厲害,卻有兩個弱點。他已經老了,比不得年輕人,他們也不是漂亮的女人,自然更不比我們。」
薛龍說:「你的話也理,但我的話也絕對不錯,我們還是回一趟中律門好。」
白玉環白了他一眼,沒有表態。
習白頭一歪,說:「你若再反悔,就是大狗熊。」
薛龍連道:「永遠是大狗熊。」
白玉環沉吟了一會兒,說:「那好吧,在中律門至多呆一天,不可再生事變。」
薛龍一把摟住她吻了一下:「我的妙人……」
丁蘭這時笑了起來:「他又腐蝕人了。」
幾個女人全笑了……
他們離開海邊,飄然迴轉。薛龍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到常嫻身邊去。可白玉環又不忙了,她似乎了薛龍的心思,故意慢悠悠的,弄得薛龍心裡煙熏火燎的,不是滋味。這時,丁蘭偏又給了他開胃:「薛哥哥,你幹嗎這愁眉苦臉的,難道怕別人給你悄悄送頂『綠帽兒』?這確也是可慮的。」
薛龍哭笑不得說:「我給別人送了五頂『綠帽』了呢。別人給我一頂,不吃虧?」
習白浪笑起來:「薛大門主給你送的,那就成了扒灰。豈能說不吃虧?」
薛龍氣得三尺神暴跳,舉掌欲打,被白玉環抓住了他的手:「你也別惱,你爹一代裊雄,這樣的事也許能幹得出來。大人物嗎,總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的。可他們永遠不許別人這麼做。有大人物,就永遠有不平等的……」
薛龍一甩手,氣乎乎地說「你倒明白人,假如你爹這麼做……」
白玉環一揮手:「行了,你不要起路了?」
薛龍沉下臉去,不吱聲了。
他們一行走走停停,這天來到伏虎山莊。
吳暢正為彈琴人一去不回憂煩,欲走未走。忽見薛龍,驚而且喜,連忙迎上去。
「師兄,我們可好久不見了。你可真厲害,身後跟著一群女人。」他笑得很歡。
薛龍心裡亂騰騰的,苦著臉說:「師弟,你別拿我開心了。走運的不是我,而是她們,我是被她們逮住的。」
他身後的幾個女人歡喜地笑起來。
吳暢也樂了:「師兄神通廣大,『烈焰掌』剛猛非凡,怎會比幾個女人逮住呢?」
丁蘭笑道:「我們是以柔克剛,他猛有什麼用?不服氣,也可以試一下。讓你們師兄弟獨得『滿堂紅』。」
吳暢說:「厲害,我弄不過你們。」
白玉環柔腰輕搖笑盈盈地,甜甜地說:「你就是名滿江湖的吳暢少俠嗎?」
吳暢笑道:「你再說一遍我才能聽懂。」
「說十遍也不妨。你不是冒牌貨吧?」
「冒誰的牌?你的還是我的?」
白玉環點頭說:「憂患島是你弄滅的?」
吳暢搖了搖頭:「你讀過《六國論》嗎?『滅秦者秦也,非六國也』;滅憂患島者,『十方閻羅』也,非我俠也。」
白玉環樂得直笑:「你真活寶。不但武功高絕,也給帶來了歡樂。我好喜歡你呀。」
吳暢說:「你已經逮住了一個了吧,還喜歡我幹什麼?難道你還要多多益善嗎?」
白玉環搖頭說:「哪呢。找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可不容易。我跑遍了天涯海角,才遇上你,我的心直到今天才算開花。」
吳暢樂了,「你真是個好女人,不管同樣的話你多少遍了,承蒙你看得起,我還是你的。女人能象你這麼活還有點生氣。」
白玉環拊掌道:「很!你怎麼謝我呢?」
吳暢笑道:「這要等我找不上才能想起來,現在我忙得很。」
薛龍哈哈地大笑起來:「有趣啊有趣!」
白玉環臉頰一紅,面上的肌肉有些遲頓,惱恨地說,「你看不上我?以為我沒人要了?」
吳暢連忙否認:「你的身高,我有些怕你。要知道。男人是不想怕老婆的。」
白玉環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的武功深?」
吳暢一笑:「我會聞味。厲害的女人味,都嗆人;溫柔的女人味,都甜香。不一樣的。」
「你諷刺我不溫柔?」
吳暢擺手道:「你又弄錯了。世上象你這麼的女人是不多的,也會疼男人;我天生怕女人。這個毛病不知在找到媳婦之前能不能改。」
白玉環「哼」了一聲:「你滿口胡說,戲弄人。」
布敏突道:「他油嘴滑舌,准不是什麼好人。我們不妨動手給他洗一洗,看他還敢放肆。」
習白第一個贊成:「把他的舌頭拽長一尺,看他還能任意伸蜷不!」
薛龍笑了起來:「師弟,她們可了不得,說到能做到,你要小心;否則,見了心愛的姑娘也只能吱吱晤晤了。」
「不怕。我有退路的,是不是?」他沖白玉環笑問。白玉環輕笑說:「你若被割了舌頭,跪在地上向我磕頭也不動人了。我沒說過啞巴也是好人物,即使武功高,也不是。女人最喜歡舌頭好的男人。」
吳暢嘆道:「你真了不起,什麼都知道,我看白痴最適合做你的丈夫,那樣你就有話可說了。」
白玉環惱了:「姓吳的,你也太損了,我就那麼糟嗎!你傷了我的心,我饒不了你!」
吳暢忙道:「是你先傷了我的心,我向來不主動攻擊女人的,你莫怨。」
白玉環瞥了他一眼。「你想和解也成,快向我討饒。」
吳暢說:「不是已經和解了嗎?」
白玉環冷笑道:「你真想麻煩?」
吳暢無奈地說:「我以為你的腦袋有毛病,不過我不怕麻煩。」
白玉環「哼」了,「四靈女」立即站在一起,欲與吳暢分高低。
吳暢忙說:「你們幹什麼,有話好說,幾個女人與一個男人打架多不光彩。」
白玉環一擺手:「不也成,你就陪我們去一次回疆吧。」
「那是個好地方,風景優美。」吳楊笑著說,「不過我現在不能去,我還有許多事沒了呢。」
薛龍忽地插話了:「師弟有事放心不下。」
吳暢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就太多了,簡直捋不出頭緒。師妹沒法安置,中律門尚未除去,文師兄不知何在……一切一切,難以言盡。」
薛龍陡然心驚,自己的估計應驗了,這可不是好兆頭。他心裡一陣狂亂。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胡仙,強笑道:「這就是師妹?」
吳暢點了點頭,沒有吱聲。他有些奇怪薛龍何以神色大變。
「你找文師弟幹什麼,擔心他流年不利?」
吳暢說:「他對我有援手之恩,我總想見一見他,也許我能替他做點什麼。」
薛龍聽了,心裡不痛快。你小子也大勢利了,文明為你殺了一個錦衣衛,你就想著他;我沒動手,你就把忘了個乾淨,這也太沒人味了!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沒想過他嗎?他嘆了一口氣,說:「你打算把師妹送到哪裡去?」
胡仙忽道:「我不稀罕的。是他害了我,強迫我跟著他的,他還要害我爹呢。」
薛龍大吃一驚:「師弟,怎麼回事?你見過師傅了?」
吳暢「咳」了一聲:「她的腦袋出了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一個十足的瘋子,神經病!」
薛龍忽地擺出師兄的架勢說:「師弟,你這麼對師妹,可有點過分了,害師傅更為大理所不容。師徒之情豈可視之如水!」
吳暢說:「你先別火,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師傅把她許給個老頭子……」
「你胡說!他是個英俊少年!」她打斷了他的話。
吳暢笑道:「世上有一百多歲的少年嗎?要不,你就是個十八九歲的老太婆。兩頭總得佔一頭,不能是一樣吧。」
「師弟,你說清楚些。」薛龍催促說。
吳暢苦笑一聲:「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一些,她嫁的是於靈,他不是少年吧?我把她救了出來,她說我害她。你說這豈有此理不?」
薛龍搖了搖頭:「師弟,這你不能怪她的。對女人來說,餓死是小,失節是大。她說你害了她,並沒有錯。你也知道師傅的脾氣,她若被師傅領回去,那是很危險的。師傅的『理』容不得『非理』,你說是嗎?」
「是個屁!」吳暢嘲諷說,「你既然信奉他的『理學』。後面還帶一串女人幹什麼?」
「我是被她們逮住的,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以事論事,你怪我幹什麼?——那害師傅的事呢?」
吳暢冷笑道:「師傅欠人家的債,人家找他討債,我有什麼辦法呢?」
薛龍微蹙了一下眉頭,嘿嘿道:「你不能幫一下師傅嗎?你不該幫師傅嗎?師傅對你並不錯,十幾年教誨之恩難道不值得你幫一下嗎?」
吳暢沉默了一會,說:「論私情,幫他;論公憤,我就幫他不得了。他的那一套不怎麼樣,簡直可惡之極!」
薛龍冷「哼」一聲:「他的那一套不怎麼樣,不也造就出你這等高手嗎?」
吳暢哈哈大笑:「若是『理學』門徒能功成天下,那就用不著和尚道士了。理學是的,信不信由你。」
薛龍有些火了。他還是不想否定師傅的,加之吳暢將成為中律門的敵人,他覺得旗幟鮮明地與師傅站在一方,這樣自己會更加理直氣壯,天倫大理是在自己這一邊的他眼裡射出兩道銳亮的光來,冷笑道:「我也是『理學門』徒,武功也不見得比和尚道士差。」
吳暢樂了:「那你怎麼會被幾個女人逮住呢?」
薛龍一笑:「這並不是『理學』的過錯。」
「難道是她們的過錯?」
白玉環忽道:「你們也別爭了,最好是跟我們走,那的空氣可比這裡強多了。」
吳暢笑道:「你們評論一下,我們兩哪個更有理呢?」
丁蘭脫口而出:「自然是薛大哥有理,你是欺師滅祖之徙。」
「住口!」怒氣頓時飛上白玉環的眉頭,「你懂得什麼欺師滅祖,老東西是個十足的渾蛋,他的話犯了白玉環的忌諱。
胡仙卻不怕她,厲聲說:「咒罵自己師長渾的人,她也絕不會清。據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
白玉環冷冷地笑了:「小妮子,我訓斥她們關你什麼事?你若覺得老的好,弄得舒服,你盡可以去找,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胡仙被罵瘋了,臉的皮彷彿被撕下去一層,心中一股惡性衝上喉嚨,頭一暈,不再顧利害,一頭撲向白玉環。她要以少女特有的撕打方式,發泄自己的滿腔憤恨。這時,白玉環在她眼裡不再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大高手,而是一個口出惡性言的潑婦。她要撕爛她嘴。
而結局卻幾乎恰恰相反,她剛靠近白玉環身邊。白玉環輕抬玉掌,十分優美地打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呼」地、聲,她的身體飛出去。這一掌似乎重了一點,不但徹底打碎了胡仙的自尊心,短時間內也打掉了她的思想。由於恨羞怨苦,她失去了知覺。
薛龍瞪起眼睛:「你怎麼可以下這麼重的手?她是個不會武功的姑娘!」
「她可是個會罵人,會發瘋的小蹄子!」
吳暢嘆了一聲:「女人發起瘋來可真不得了,連男人也萬不及一的。」
薛龍十分不快地說:「她也是你的師妹呢,你少說風涼話吧!我的師弟。」
吳暢道:「她已昏過去了,我的話自然不是給她聽的,我的師兄。」
白玉環冷然一笑:「這麼我是給聽的了?」
「不可以嗎?」吳暢笑問。
「對,不可以。」白玉環說,「別人怕你,我不怕你,我懂收拾別人,一樣也能收拾你。」
吳暢淡淡一笑:「這話要由我說,那你一定十分不愉快可我也許會讓它成為行動的。」
白玉環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胡仙,說:「那我們就較量一番,看誰不愉快。」
吳暢說:「你別存什麼僥倖,只要你動手擊我,你就輸定了。我不但可以毀去你的武功,還可以毀去你的『回回靈』讓你身上的一切奇異灰飛煙滅。你承受的『六代祖師』的武學救不了你,魔就是魔。你差一點就入了。」
白玉環霎時呆住了,不管吳暢的話有幾分信,但她被吳暢的氣勢鎮住了,這是不容懷疑的,她感到自己火熱的心四周結了一層薄冰,冰在刺著她,多麼可怕!他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他看出來的嗎?她打了一個冷戰,說:「聽你的口氣,你還能毀掉許多什麼;可我們是從來不受威脅的,沒有理由非讓女人膽小不可。」
吳暢輕輕一笑,沒有說什麼。他想去把胡仙扶起來。在薛龍眼裡,師傅的女兒也不可扶的,因為他離她挺近的,並沒有伸出手,無疑這禮解釋不通的。扶女人——特別是美麗的女人,不但不會累,反而很愉快。扶起她來,也「非禮」,她躺在那裡莫非「有禮」?那是不雅觀的。他輕步走過去。
薛龍忽道:「師弟,還是讓她自己醒來吧。」
吳暢停下了,薛龍果然有別緻的理由。_
白玉環這時有些犯愁了。與吳暢斗,她下不了決心;退,她下不了決心,被人嚇了那可是大恥辱。她忽兒覺得被毒蛇咬了一下,有些切膚的痛了,對吳暢一下子恨人了骨髓。這小子不怎麼樣,大話怎麼就能嚇人呢?
吳暢沖胡仙彈去一縷清氣,胡仙頓時有了知覺。吳暢的手法是隱秘的,薛龍沒有看到他給她注入了內家真氣。否則,薛龍不知怎樣的聯想,這是他不願正視的。
胡仙艱難的坐了起來,忽地明白了怎麼回事,頓時受不了了。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讓她猛地站了起來,再一次撲向白玉環。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死對他來說並不是痛苦的。
這次讓吳暢著毛了,若讓她再挨一掌,不但受不了,自己也難接受。這實在從心裡說不過去呀。無奈何,吳暢急光電射,射向白玉環。這突然襲擊,沒法言其快了。白玉環彷彿大難臨頭,連還手都來不及,本能地一側身,胡仙正好撞到她身上去,把她撞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胡仙多少出了一口氣。但她並不想就此罷手,正欲再沖,忽地一股柔勁把她托到去,她幾乎腳不沾地,如樹葉似的。
白玉環受了空前驚嚇,十分惱恨:「我以為有什麼了不得呢,原來不過偷襲而已,丟人!」
「丟人的不是我。」吳暢笑著說,「我若想給你點顏色看,你丟的人更大,想一想吧。」
白玉環冷笑一聲:「有什麼好想的,我若不把你當成個大俠,放鬆了警惕,你能欺到我身邊嗎!投機取巧,我都不屑為。」
吳暢哈哈大笑起來:「我也許不如你,只有偷偷摸摸,這是沒法子的事,你打算怎麼回敬?」
白玉環「哼」了一聲,擺出一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把身子轉到一邊去。她在謀算怎麼給吳暢驚雷一擊。最好廢了他,那就一勞永逸了。可不知怎麼搞的,腦袋裡彷彿有了鬼似的,她什麼也拿不出來,更別提萬全之策了。
兩人交手,按說用不著這麼煞費苦心的。這隻能說明苦思苦交的一方陷入了困境。
她終於轉過身來,把目光投向吳暢,神色里不服多過震驚。她的目光象里的絨毛兒,給人一種酥癢的感覺。但她的神色不管如何變化,她的,心裡絕對不會如披春風。
吳暢沒什麼深刻的感覺,僅淡然一笑,算是對她作出了反應。他似乎覺得女人都有一身堅硬的盔甲,一般不易攻入裡面去。這種感覺連他也瞧不起,但他卻不能否認這是自己的感覺。
別人的自己怎麼也偷不來,正如別人的老婆絕不是自己的一樣。
幾個人不言不語對峙了一陣,白玉環說:「吳暢,我要你回答一個問題,你若是老實,也許我不你為難的。」
吳暢樂道:「那就問我知道的吧。」
白玉環說:「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有『回回靈』的?又怎知它攜有『六代』的功力的?」
吳暢笑道:「這些全能從你的眼裡看出來。你還沒有與『回回靈』,合成一體。它時常遊離,會在你的眸子顯出影像來。至於它攜帶的功力的多少,要看它遊離出來時你眼睛里會顯出幾個瞳孔。一個瞳孔代表一個人的功力,六個自然代表個人的功力了。」
白玉環似乎不信他的話。這種無法驗證的奇談到底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只有天知道;但她也不能一點不信,不然他怎知道的呢?
她遲疑了一會兒,說:「你還算老實。我不打算找你的麻煩了,不過以後你別目空一切。」
吳暢笑道:「我總覺得目空一切活勁,爬得高,摔得響,有聲有色,風流悲壯。」
「可那未免大無知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龍冷冰冰地說。
吳暢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天外有天,目的是不可知,立不起也按不下;人外有人、就有說頭了。假如總共有十個人,難道十人之外還有高明?不可能無窮無盡的。」
薛龍「哼」了一聲,忽問:「你怎麼到了這裡?」
「路過嗎。」他「咳」聲,「差一點被人宰了,若不是我小心,現在已上了黃泉路了。」
薛龍冷笑道:「怕是現在仍有人去吧。」
「當然。不過那不是我了,已有人代勞。」
薛龍近乎仇視地盯了他一眼:「師弟,你得罪師傅是不對的,應該去負荊請罪。」
「師傅得罪的人也不少,他還沒這麼想呢。」
薛龍冷言厲色道:「師弟,不管師傅做錯了什麼,我們都不該反對的。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尊,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們該極力維護他才是,反抗師傅,是大逆不道的。」
吳暢說:「前幾天我遇到師傅的時候,問他有什麼吩咐,他說,你師兄貪色好淫,見了告訴他一聲,讓他自閹,否則殺之。我沒敢吱聲。」
「胡說!」薛龍氣得臉煞白,「師傅豈會讓你傳話!他老人家再糊塗也不會這麼說的!」
吳暢長嘆一聲:「你看,對你沒利你也不聽吧,還大談什麼師命不可違呢?」
薛龍咬牙切齒,熱血直往臉上沖。吳暢戲弄他,讓他幾乎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吳暢,你這麼跟我說話,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兄?」
吳暢嘻道:「師兄還是師兄,不過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薛龍冷笑說:「你心裡有沒有師兄無關緊要,但師傅讓我做的事太令我為難,所以我只有溜之大吉,不敢見他了。」
「他讓你做什麼事?」薛龍疑惑地問。
吳暢嘆道:「師傅在讓我告訴你自闊之後,話鋒一轉,說,你也自閹了吧,只有這樣才可徹底滅掉失望,天理方能長存。」
我當是一聽,就急了,撒腿就跑。我怕師傅求我答應他,那樣我就為難了……」
薛龍半信半疑,這下他弄清真假了。若是剛才他是胡謅的,現在他把這檔子人事絞到自己身上,這隻能有一種比較會令人信服的解釋:一切是真的。承認了這一點,問題的嚴重性就遠遠超出了它本身。在感情上,無形之中他會與師傅形成對立,他不可能接受一他自閹的人的殷切之意。
他呆看了吳暢幾眼,似乎自語道:「怎會這樣呢?這是不可能的……」很明顯,他幾乎接受了吳暢的妙談,他對胡元能否於出這樣的事心裡是沒底的。一個能殺死女兒的偏激的老頭子,做什麼事似乎是沒有禁區的。有,那也只限於理學範圍之內。他永遠是不反「理」
的。
吳暢沖薛龍溫和地一笑:「我估計師傅的腦袋有了毛病,以後他還會做出偏激的事來。
你若遇上他時,要離他遠點,以防萬一……」
薛龍身子一顫,不由有些發冷。他似乎看見師傅那閃著幽光的眸子在陰森森地盯著他。
胡仙受不了吳暢對她父親繪聲繪色的惡言攻擊,氣恨地說:「你的腦袋我看是壞掉了,忘恩負義,悻理悻倫,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
吳暢笑了:「我說我了解的,我只有說些不知道的才行嗎?你爹的腦袋有沒有毛病,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分曉,全看他對她的態度了。」
胡仙想到自己的處境,更怒了:「我全是被你害的,要不我豈會這麼到處,連個家也沒有!你若有還有一點兒人味,還念一點兒我爹對你的好處,你就讓我走!我討厭你這種人,一副無賴相。」
吳暢的臉色頓時灰了下去,心裡十分。這妮子已走火入魔,幫她還有什麼用呢?他似笑非笑地說「你真想走?」
「當然。我一刻也不想留在你身邊。」
吳暢嘆了口氣:「那好吧。不過有個條件,你離去之後若碰上什麼惡魔,讓你失了名節,敗壞了你爹的名聲,你可不能怨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胡仙猛地打了個寒戰,父親那冰冷似電的目光似乎射向了她,彷彿要告訴她這洋一個事實:你若失了貞節,我把你抽筋扒皮!
她的後背如受了炮烙一顫,身子頓時軟了,再不敢言走。吳暢雖壞,畢竟不會「非禮」。若落入別人之手,那就不堪設想了,她恨恨地把頭轉向一邊去。
吳暢輕而易舉的折服了胡仙,心裡十分熨帖,快活地笑了:「師妹,你放心好了,跟著我,你絕吃不了虧,我保證給你找個好的歸宿。」
胡仙猛地抬頭:「我早已有了歸宿,用不著你找。」
吳暢搖了搖頭:「那個不算數的。」
胡仙惱了,眼裡彷彿要飛出血一樣的恨來:「算數!你憑什麼說不算數?!」
吳暢的心忽一動,師妹怒時也挺美的,把她嫁給文師兄那真是妙不可言,天生一對。他樂哈笑了,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絕對對得起文明,她也不會不滿意的。
「師妹,算不算數這要看你是否愛於靈。你若真愛他,那我就錯了,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給你找回來;不過依我之見,你是被迫的,並不愛他。」
胡仙臉色通紅,心中亂如麻,當別人的面,「愛」字她是萬難出口的,唯有大嚷:「我不是被迫的,不是!」
吳暢笑道:「那你是自願的?」
胡仙一窘,說不出話來。說她是自願的,那也不是實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現在也說不清楚了。她心中充滿了怕與亂,恨與怨,至於怕什麼,恨誰,何以怨,怎麼亂,她仍然說不清楚。她心中矛盾極了。
薛龍見吳暢採取誘惑之法使胡仙誤入歧途,大是不快:「師弟,你這麼做有些過分。她即使愛於靈,在眾人面前也開不了口呀。不好開口卻與不愛相去甚遠。」
吳暢哈哈大笑起來:「師兄倒是個明白人,但我不認為師妹比你傻,她苦認為自己墜入了套子里,會有辦法自解的;可她並沒有這麼做,合理解釋只能有一個:她確實不愛他。」
胡仙不願在「愛」字上大作文章,連忙說:「你們不要爭了,我想清靜一下!」
吳暢淡然一笑,眼神里飄起玉一樣的溫柔,當然不是對別人的,而是自賞得意的表現。
薛龍低下了頭,感到事態發展下去將會有不可收拾的一天。他固然和師傅、父親站在一起,但倫理的力量似乎對吳暢構不成威脅的長堤;以武力相較,那就難以預料將來的結局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有頭有些發涼,一股冷意爬上了他的心頭,他有些迷茫。
白玉環這時有些不耐煩了。自己一向大手大腳,風風火火。從來沒有這麼畏首畏腳過,難道自己就怕了姓吳的不成?她不服氣,可要馬上再與吳暢翻臉,她又做不到。她有些左右為難了。薛龍這時打破了沉默:「師弟,中律門與你有何怨仇,你幹嗎要與他們作對?」
吳暢笑道:「中律門裡住著一群瘋子。他們好事不幹,專門行兇作惡,到處張揚武力。
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薛龍冷蔑地一笑:「你以為能討到好處?」
吳暢說:「我並不拒絕好事上門,但這不是我的追求,我喜歡平等。公正,若別人慾強行剝奪他人這種權力,我就要打抱不平。」
薛龍笑道:「據我所知,中律門是名門大派,行俠義於天下,為人伸冤雪恨,功德無量,豈是你說的橫行霸道呢?」
吳暢一笑:「師兄,那是你不了解中律門,上了他們的當,他們狡猾著呢!」
白玉環哈哈地笑起來:「有趣,他若不了解中律門,那世沒人知道中律門是何物了。」
吳暢扭頭問道:「你是知情人?」
「算你猜對了。」白玉環瞥了薛龍一眼,「他是中律門的少門主,難道不了解自己是什麼的?」
吳暢點了點頭:「那除非他成了瘋子。師兄,你什麼時候弄了個這麼有用的爹,搖身一變成了少門主,怪不得有女人圍著。」
薛龍惱恨地說「吳暢,你大理不通,跟你什麼也說不清楚。十幾年前師傅說你腦後有反骨,我當時不信。現在看是無疑的了。」
吳暢笑道:「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你怎麼也不告訴我呢?師傅既知我腦後有反骨,何以還續收留我呢。」
薛龍說:「他想改造你呢。」
「不對。」吳暢搖頭說,「他也許以為我成不了氣候,不足為慮,所以……誰又能料到我成了今天的大器呢。」他開心地笑了。
薛龍說:「我知道你喜歡自吹自擂,鹿死誰手,那就難說了。」
吳暢笑起來:「我要『鹿』幹什麼,自然死在你們手裡。我只想搗毀中律門。挑了憂患島的老窩,我忽才搗毀別人的巢穴感了興趣。我要不停地搗下去,直至一個不剩。」
薛龍冷笑道:「你不怕別人會剁去你的手嗎?」
吳暢說:「只要他們的刀快,請別客氣。」
薛龍冷著臉說,「這麼說,你要與我作對了?」
吳暢擺手道:「不會的。我只對巢穴感興趣,我挑他們的窩兒時,你跑開就是了。」
「我若是不跑開呢?」
「那也好辦,我就溜一邊去。」
「你鐵了心要與中律門作對了?」
「沒有。我做事一向留有餘地的,只要他們自動解散,或者跑到廟裡當了和尚,我是不追究的。」
薛龍咬了一下牙關,沒有出聲,與吳暢沒有再談下去了。
這時,忽忽啦啦從外面來一群和尚道士,幾個人頓時閉口不言了。
和尚道士走到吳暢的近前,停了下來。
吳暢掃了他們一眼,知道是來找自己的麻煩的。少林與武當這次傾其精英,想出一口惡氣。悟法禪師的三大弟子:了因、了明、了無;青一道長的得意門徒:木乙、木壬、木己,全在其中。一聲洪亮的佛號傳來。悟法禪師與青一道長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傲然昂首的常天遠,這些人不知是怎麼聚在一起的。
薛龍見了常天遠,急忙過去見禮。
兩人閑談了幾句,走了過來。
吳暢笑道:「各位到此有量?」
悟法大師說:「來商量一下你何時還我公道。」
吳暢嘆了一聲:「你們來晚了,要還你們的公道不翼而飛了。」
青一道長說:「吳暢,不管你多麼刁猾,這次我們也要炸出你的油來。」
常天遠道:「這小子十惡不赦。這回不能再讓了,少姑娘的名節都毀在他手。」
不明真相的和尚與道士更加義憤膺了。
吳暢毫不在乎地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是污不黑我的清白的。不過,多虧沒有女人愛我,否則也許她會跟你拚命的。」
薛龍信了岳父的話,忽地冷;「吳暢,想不到你不齒的事也幹得出來,我都替你羞人!」
吳暢知道這是沒法辯清的事,只好笑道:「皇帝老兒不知毀了多少姑娘的名節,你們怎麼不找他的麻煩去?反而還跪下去山呼萬歲,這不是渾蛋一群嗎?」
悟法大師說:「冤有頭,債有主,福禍自有因緣,我們幹嗎要管些不相干的事。」
薛龍道:「吳暢,你到底害了幾個姑娘?」
「你看我害多少合適?」
薛龍嘿嘿一笑:「看來你已不可救藥了。你要記往,火者必自焚。」
吳暢不以為然地說「那也要看火從哪來。你們這樣,鬼火我也怕嗎?」
群情霎時憤昂。悟法大師怒道:「你想與天下人為敵,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吳暢神色一正,說:「你們真不知天高地厚。憂患島都我掃平了,你們幾個破玩藝來發什麼瘋!想找死就動手吧,你們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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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裡不過一條狗爾。」
這下猶如火上澆油,終於把他們了一團,形成了一個拳頭。
悟法大師一擺手,和尚道士擺成一條長蛇陣。哈哈地笑起來:「你們這不是自找沒趣嗎?就憑這破陣也想贏人?我若狠狠心,轉眼間你們就成堆肉泥,快滾吧!」他一抖手,一股內勁狂蹌襲向和尚道士的長蛇陣。』
出乎他的意料,和尚道士如落地生根,沒有動,這讓他大驚了。沒等他思付,以悟法、青一為首的和尚道士們發動了攻勢。霎時,勁力如海上狂潮,拼了命地沖向吳暢,其勢之強竟不弱於「十方閻羅」的合擊。吳暢忽地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們看來有過合作,練成了「搜精刮尺毛」奇術。這種絕技奇特之處在於能瞬間搜刮天地之精氣對付敵人。吳暢面對的正是這種情況。倉促之間,他唯有使出「搖影歸虛」奇術,如浪沫浮在海面上,海浪雖猛,卻奈何它不得。
悟法等人見奇旋之勢不能滅掉吳暢,下了狠心,眾人向後一退,猛地合圍,使出「香碎玉破」絕神術,欲陷吳暢於滅頂之災。吳暢大叫一聲,飛天衝起,如一縷煙柱直上睛空。
和尚道士兩擊不成,急如一股旋風,卷向吳暢的落地處。他們要用「千繞百纏」之法絞死吳暢,用順而絕的。而吳暢這時已窺出他們的破綻,身形虛擺,龍吐,斜身閃出他們的包圍圈。就在這時,常天遠與白玉環不約而同地欺過去。他們同時看到了吳暢的薄弱處,要給他點教訓。當然,在他們心不僅僅限於給點教訓的,能除去吳暢更妙。英雄所見略同。
吳暢正欲對眾敵反擊,忽見兩股陰風襲來,頓知不妙、奈何他只有抽身後撤,同時擊出兩掌。「啪啪」兩聲脆嚇他與偷襲的兩人一掌。非常奇怪,三個人都沒有異常。應一閃就過去了。白玉環與常天遠也許不明白何以會這樣吳暢心中卻雪亮。白玉環功力深厚,常天遠比她差得遠,吳暢身居其中,於借常天遠抗擊白玉環,他再使出些力就輕而易舉地擋往了白玉環的強勁。
三人合而即分,白玉環的臉色十分難看,偷襲並沒有成,她帶來明顯處,倒讓她羞愧難安。常天遠似笑非笑,不知他有什麼奇想。
青一道長這時忽道:「吳暢,你就打算這麼斗下去嗎?」
吳暢說:「那是你們的想法,和解對我們來說也有某種了能。我已想出了主意。」
「什麼主意?」青一問。
吳暢:「我偷看你們的經書,並不算什麼過失。只要你們想得開些,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們說呢?」
青一哈哈大笑:「妙,妙啊!這是要做的,那你做些什麼呢?」
吳暢說:「沒有你們兩家的奇經異文,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幫你們搗毀中律門如何?」
悟法和尚忽道:「你太遠了。你搗毀中律門與我有何相干?」
吳暢冷:「中律門不是你們的敵人?」
青一道長眼睛一亮,說:「也妙。不知你……」
悟法和尚急忙青一面前,小聲地說「這不合適,我們可是向中律門保證過的?」
青一道長神秘地一笑:「屈服於中律門,也是不合適的。」
悟法大和尚「嗯」了一聲,沒有什麼。
薛龍這時急了。他們若達成協議,那對中律門將十分不利。但他又無法,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趁別人不留意,彈身而去。白玉環追時,他已遠去了。
她遲疑了一下,才隨後追去。
常天遠見事不妙,長嘆一聲,也走了。
吳暢笑道:「這樣好,一跑就了。兩位掌門人,我們的事也到此為止吧?」
悟法說:「你有把握能搗毀中律門?」
「我是不喜歡讓你們再追我的。放心吧。」
青一道長嘆道:「這樣也好。我們都算為江湖出了力。中律門實在太可惡了。
他與悟法本不想屈服的,但中律門的手法大毒,他們受不了,終於答應投靠中律門。現在有人要替他們出氣,他們只好放棄舊怨了。
吳暢沖他們一笑:「你們能找到,夠難為你們了。我還要等人,你們請自便吧。」
悟法說:「找你並不難,有人看到了你。以後要找你也許仍然不難。」
吳暢笑道:「我知道尤機會報信的,不過你們以後再找我不易了……」
悟法與青一注視了吳暢幾眼,帶人離去。
伏虎三庄只剩下吳暢與胡仙二人。
夜撲下來,給伏虎山莊帶來一種陰森。偌大的山莊就兩個不一心的人,也太空蕩了。
這時,山莊外一聲尖嘯,極其刺耳,接著是陰陽怪氣的獰笑,夾雜著狼嗥,恐怖異常。
胡仙霎時緊張無比,連呼吸都不暢了,想象力使她恐懼之極。又一聲怒叫響起,胡仙終於全線崩潰,一下子跑到吳暢身邊去。
吳暢淡然道:「你若不想害怕,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法門,但你要相信我才行。」
「什麼法門嗎?」
吳暢笑道:「修行法門,你一朝能握劍,就能把鬼驅。那時就不害怕了。」
「我不想修行,不願與人動武……」
「那你只能聽命於人,哪怕那人十分討厭,就象聽命於我一樣,多麼可悲啊呀!」
「我真不明白,你幹嗎一心想傳我武功呢,難道不怕知了你的底,學了你的功夫就一定自立嗎?」
吳暢笑道:「我要傳你武功並非為你聰明美麗,而是想還功於你,我跟你爹學了十幾年,得了不少東西,我想把得的到東西傳給你,這樣我就不欠你爹什麼了,而你也可以自由地飛翔了,我向你保證,我傳你的奇技,除了我能破以外,沒有哪一個人能破了。」
胡仙冷笑一聲:「你懷有這樣的心思,那我才不學呢,你欠誰的找誰還去吧。」
吳暢嘆道:「你如此執迷不悟,那是你命薄了。該你下地獄時,誰也救不了你。薄命鬼是不值得人救的。」
「你才是薄命鬼呢呢!」胡仙惱了。
吳暢笑道:「你太可憐了,沒有別人的可憐你一天也活不下去。這與廢物有什麼不同?
怪不得你爹對你們冷厲,他清楚你們是毫無價值的。」
胡仙憤怒了,吳暢的話如毒箭射中了她的心,她恨極怨極,一下子撞向吳暢,這是她的全部絕招。吳暢一揮手,一股柔勁襲出,她立時軟了,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
吳暢諷刺道:「就你這副無能相,你爹看了會氣死的。還自命清高,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如此無知,低能……」
胡仙的心碎了,流出傷心的眼淚。她恨不得生吞了吳暢,但又不得不承認吳暢的話有理。無知、低能怪誰呢?忽兒,她聽到喊喊的笑聲,極其低微,霎時毛骨悚然,彷彿暗中的小鬼在商量分割她,一片死氣。
她嘴唇抖動了幾下,說:「我就是願意修行,也殺不了你呀!」
吳暢一怔,說:「那也不一定。如果你福至心靈,更有一番創造,殺誰都是不難的。」
「在你知道了我的意圖之後,你還不改變主意嗎?」
吳暢笑了:「我是說話算數的。」
「那好,你就告訴我那個法門吧。」
吳暢點頭道:「你先要空心,后要空身,再至空空。我來助你一臂之力,打通你的奇經八脈。等你功到自然,我再傳你一式劍招。」
「就一式,那管什麼用?」
「一式就是萬式。在中國,一切都來源於『一』,『一』生『萬』物。小看『一』,什麼都會迷糊的。」
「算你有理,那一式劍法也該有個名吧?」
「當然,劍有出處,自然有名。劍出無心,方是上乘,故名:無心劍。」
胡仙冷然笑了:「既然『無心』,還何必練劍?」
「無心即是有心,一切出於自然。上乘劍法都是隨意而使,本能催動。等有心要用時,一切都晚了。」
「那好吧,我就見識一下你的『無心劍』。」
吳暢微微一笑,沒有吱聲。陡地十指連彈,內氣飛射,敲擊胡仙周身要穴。
一股熱氣遍布了她全身,她閉上了眼睛,進入一派茫茫雲海之中,那飛灑自如的趣意讓她留戀忘返。等她周身通泰,大小周天全通了。別人幾十年未必達到的境界,她在片刻之間就達到了。吳暢滿意地一笑,說:「我來傳你劍術,要看清了。」他一抖手中顧大朋留下的長劍,擺攪搖起幾個由大到小的劍圈,彷彿龍捲風一般,其勢駭人,其景眩迷,似幻似真。
胡仙驚得呆了,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劍術。她當然不知道,幾個時辰前這劍術還沒誕生呢,是吳暢剛才創出來的。
她幾乎懷著好奇的心理接過劍,依法演練起來。吳暢也許是個能吹大牛的,但他也絕對是十分高明的師傅,自創的劍術沒有個講不透的;跟明師學藝,自然也沒有學不成的。
胡仙在吳暢的細心指導下,很快就明白了「無心劍」的神髓。所謂「無心」,不過隨機而發罷了,出劍刺哪用不著思考,似乎劍尖替她思考完了。胡仙心中一樂,一劍刺向吳暢心窩,劍光如水,快極無比。吳暢冷然一笑,伸指壓住了刺過去的長劍。他彷彿沒用大動,但他破了「無心劍」,足見他的動作快到了什麼程度。
可他到底是如何快的,卻成了胡仙解不開的謎。一切不可思議,她唯有這樣想合適。
她收起了劍,雙目還在注視著吳暢。她從沒有這麼看過他,即使在夜裡,吳暢的神色她也了如指掌。她為什麼看他呢?這隻有她才明白。如果吳暢知道她看他時的感覺,他也會明白。在她眼裡,她看到的不是吳暢整個人,而是分佈在吳暢身上閃著光氣的穴道。女人的視角真怪,尤其是要報仇的女人。
「我可以走了嗎?」她的膽氣果然壯了,連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假如她想證明吳暢是不是有些害怕的,按說這時該能做到了。
「你不能走,時候還不到呢。」吳暢是認真的。
「可你剛才說過,我學會劍術就可以自由飛翔了,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呢?」
「我也說過要等到適當的時候。」
胡仙冷笑道:「你擋不住我的。」
「那你不妨就試一下,看我會給你一個怎樣的教訓。我現在還了情。再動手就不客氣了。我有理由要讓你明白這個世界的冷酷,讓你在離去之前學會冷靜,依靠別人的同情是混不下去的。一個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不息地向前沖。」
胡仙不喜歡他的說教,但也沒有動,好看的睫毛忽閃了幾下,身子向後退了幾步。她似乎需要冷靜,並不要接受什麼教訓。
一股涼風襲來,雨點子啪啪地打在了地上。
一束驚電在空中突起,整個伏虎山莊霎時被照得如同白晝。在震耳的大雷響起同時,胡仙陡然看見一個怪物,離她有七八丈遠,站在風雨中。怪物一身透白,有八尺多高,臉長而瘦,活象一具殭屍。她若站在怪物身邊,頂多到腰部。突然的發現,差點兒嚇飛她的魂兒。
她再也顧不得矜持,一頭撲向吳暢。
吳暢這時也發現了怪物,拉著她便衝進了亭子里去。雨緊了起來,閃電不斷劃破夜空,怪物卻在風雨中不動,雨水從他的身上往下淌。
胡仙抓住吳暢的手,想從他的身上得一點兒膽量。
吳暢笑道:「別怕,鬼怪是見不得人的。」
「那不一定。」怪物嘿嘿地尖笑起來,十分難聽,彷彿毛茸茸的手摸上了人的脖子,「我死得太冤,從地獄里逃出來索命的。」
「你是准?」胡仙驚問道。
「顧大朋,你們該知道這名字的。」
胡仙一哆嚏,體似篩糠,怕得出奇。難道死去的顧大朋真的又還陽了?
吳暢哈哈大笑:「你是顧大朋,前兩天死去的那個難道會是顧二朋?」
「不錯,他正是顧二朋。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瘦鬼,才是貨真價實的顧大朋。」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十分得意。
吳暢笑道:「那你出來要誰的命呢?」
「自然是你們兩個的。我的山莊豈能毀在你們手裡!不過鬼也有好心的,我會讓你們成為一對風流鬼,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死去。」他的話太難聽,胡仙猛地所開吳暢的手,後退了幾步。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幹嗎要抓住他的手?真上昏了頭,白讓他佔了一會兒便宜。
吳暢似乎沒顧及她的行為,全部的精神都投注到怪物身上去了,他淡淡地笑了兩聲:
「顧大朋,你想成全別人,你是個什麼鬼呢?」
「我是冤死鬼,所以才拚命要逃出來複仇。」
吳暢冷笑道:「你能保證這次不會再冤死一次呢?」
顧大朋陰笑起來:「我已經是鬼了,誰也不能讓我再死一次。」象一片薄薄的紙人,猛地飛動了起來,撲向吳暢。他的動作並不快,但飄忽不定,彷彿有人用線提著他,到處擺盪。他的手特別長,吳暢的兩隻手臂加起來也比不上怪物的一隻手臂,兩隻長臂從一片「紙人」身上伸手出來,那情景是相當恐怕與怪異的。
胡仙的頭髮都似乎嚇飄了起來。
吳暢的目光無疑是銳利的,但他也沒有看出來顧大朋使的什麼身法,這種四下亂盪的樣子確是怪陰森的。他結神凝了一下,忽地想起《道家雜要.紫氣東來》篇上有一段奇文:陽神出穴有三,一日遠,二日形,三日化。遠者飛越八極,形者孕成諸般化者有無同兌。……
顧大朋的看法是「陽神穴成形」,但這是有條件的,他肯定是「陰陽人」無疑。「陰陽人」若得道。那是十分難纏的。
吳暢靜下心來,沉穩不動,他知道遇上這種情況唯有「渾是泰山向東看,無陽朝暈不動情,任是長風三千里,雨灑去落由你瘋。」
顧大朋在旁邊飄動了一陣,見吳暢沉靜如水,不由地驚疑,怪笑從薄如紙的嘴裡發出來,彷彿變了形,難聽死了。
胡仙心翻頭暈,似要嘔吐,她有些受不住怪聲的侵擾。
吳暢有些火了:「顧大朋,你到底是何面目,以這麼惡劣的面貌示人,你不覺噁心嗎?」
「嘿嘿……小子,這你就不明白了,我與他是『一命兩人』。他活著時,我極少露面,他死了。就該我出來了,我出來不但要報仇,還要找老婆傳宗接代的。你們若不想成為風流鬼,把你身邊的小妞留給我做老婆也可。」
胡仙頓時如吃了雞毛,一下子嘔吐出來。顧大朋的樣子太讓人難過了。若被這樣的人強迫,還不如死了好呢。
吳暢喝道:「顧大朋,你再胡說,我就讓你們『兩人無命』,成一對冤鬼。」
顧大朋哈哈大笑:「小子,我的命早已不在我身上了。你想殺死我,得先找到我的命才行。」
吳暢苦笑一聲,覺得他的話也對。
「顧大朋,你們兩個一條命,他幹什麼我是不管的,而你要對他幹什麼,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吳暢氣笑了:「既然他與你分享一條命,我殺了他,你就獨佔了一條命,該感謝我才對。」
「不錯,我是要謝你的,不過我的感謝方式與一般人的不同,只有殺了你,我才能大謝你的。」
吳暢知他不可理喻,說:「你既然要報仇,怎麼遲遲不動呢?」
顧大朋嘿嘿地笑了:「你絕對不要以為我的心軟了,我所以現在還和你侃春秋,不過因你的陽氣稍盛罷了,但你要記住,天將破曉之際,你的陽氣是要暗淡的。」
吳暢「哼」了一聲:「鬼比人想得周到,這也逢一奇,但也不過如此。」
顧大朋不吱聲了,薄如片紙的身體飛動了起來,而且越轉轉快,令人眼花繚亂。」
吳暢不知他要搞什麼鬼計,從胡仙手中接過長劍,眼裡的「鬼火」立盛,他是不希望自己與一個拿著自己心劍的人爭鬥的。突然,情況有了變化。
顧大朋一分為四,變成四個列薄的「紙人」。」
吳暢心中一驚,知道他還會變的。急忙抽身後撤。顧大朋得意地笑了。
胡仙嚇壞了,顫聲問:「你不是他的對手!」
吳暢說:「退一步等於進兩步,后發制人更妙。等會我挑開他的畫皮,一切都清楚了。」
四個紙人並不言語,慢慢地向他們飄來。
胡仙的心頓時提到了腔子眼,下不去了。
吳暢雙目爍爍,在尋找下手的機會,今夜的遭遇太奇,連他也分辯不出四個紙人哪個是實,哪個虛。分不清虛實是沒法下手的。
紙人越發近了,那異乎尋常的臂欲伸過來了,吳暢終於想起道家陰陽派的一門無上絕技神功:流雲千疊,這是種分心術,達到上乖的境界時可達到化形百千,不過諸類書上都沒講破法。萬般無奈之際,吳暢運氣入頂,開啟「天目」一束幽幽慧光頓時從他的眉心射出來,此進他有了三隻眼,在慧眼裡,四個紙人立時合而為一,吳暢知道了哪個是實相。
他樂哈哈地一笑:「顧大朋,我們別鬥了,你勝不了的,你的行跡已被我突擊破,動起手來你非死不可。」
「放屁!你少吹大氣。我不會信你的。不除去你,我的那一半生命永遠不安。」
「殺了我,你的那半命就舒服多了?」
「那當然,我要取你半條來補虛。」
吳暢驚住了,道家「殘缺門」有「借命」之學,流傳極秘,少為外人知,難道顧大朋會「借命之術」?不然如何理解他的話?在他的思忖不解之際,「四個紙人」觖地飛了起來,彷彿「人形」風箏升上空去,然後飄然下落。
吳暢感嘆不已。這老小子花招還真不少,是個難得的奇人,若能收服他最好。不過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對方是不會放棄仇恨的。——驀然,四個紙人直撲吳暢,速度這快令人咋舌,吳暢一聲頓時喝,飛升而起,「無心劍」霎時出手,一道光華閃現,明如秋水,紙形人搖搖晃晃的向後飛退,並且合而為一。
「小子,你還真狠,差點兒要了我的命,多虧你不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吳暢靈機一動:「顧大鬼,你騙不了我,你的命就在你身上。只要我用「搜元掌」擊你一下,就知道它地何處。不過我不想這麼干,你是個天才,殺了你實地對不起老天老地。它們造就你這麼個怪物時,一定費了不少力氣。」
顧大朋嘿嘿地笑了:「我當然是個天才,不過你小子也有兩下子,你的劍術幾乎與我的鬼手一樣出色,不然的話,你完了我也完了。」
吳暢樂了:「既然你很佩服我,那我們做個朋友如何?怨仇一筆勾銷。」
「那我太吃虧了,你殺了我的一半,又戳了我一劍,就完了不成?」
「吳暢說:「人若言仇心亦老,不如輕身尋風流,你就想開一點吧。」
「不成。」顧大朋道:「你看開一些,讓我打一掌不一樣嗎?」
吳暢說:「這樣的話,我們這個朋做不成了。我們兩個誰完蛋會更好一些呢?」
「那自然是你完蛋更好,合情合理,我也不反對你完蛋,不過這要經你同意才行。」
吳暢無話可說了,便靜立無語。
胡仙向他靠近了一些,說:「你的『無心劍』按說該擊中他的,怎麼刺了個空的呢?」
吳暢知她有幸樂禍的意思,便說:「他其實被擊中了,不過他沒有血罷了,他的血全讓顧二朋給他流光了。」
「這怎麼可能呢,顧二朋豈會流別人的血。」
「我們就這樣與他僵持下去了?」
「不會的。他在尋找機會,我也在用心……」
顧大朋擺了一會兒,突地動了,這次與剛才的身法不大相同,沒有幻出幾個「紙人」而是變得黑糊糊的一片,模糊不清,彷彿一團霧,向吳暢飄來,吳暢知道這是幻術,便開啟「慧目」,射出清澈的光,這次他狠下了心,要毀去顧大朋,不管他是天才還是鬼才,讓他見鬼去吧!
霧氣剛飄到吳暢身前,剎那間青光一道,穿過霧團,悶「哼」一聲,顧大朋搖搖晃晃地飛出幾丈外,這次他受了傷。
「小子,你真行!好快的劍法。」他怨毒地說。
吳暢冷然道:「我已經留了情,不然現在你連自己的一半也丟了。」
「老夫不會服輸的,不過我希望你覺悟。」
顧大朋「哼」了一聲,閃身飛逝。
雨停了,夜也更靜了,天上出來無數的星星,那麼明亮,那麼動人,又那麼孤獨。
一道黑影飛瀉而至,胡仙驚叫了一聲:「他又回來了!」
吳暢急轉身,忽地聽那人道:「是我。」是彈琴人。吳暢愣住了。
「這兩天你去了那裡?怎麼三更半夜跑到這裡來?」他的聲音是相當沉默的。
「我迷了路,直到剛才找到這裡。」
吳暢「嗯」了一聲:「你還好嗎?」
「好的,沒碰上麻煩。」
吳暢長嘆了一聲:「我們該回屋去睡一覺了。」
沒有人反對,他們走向屋子裡去。
翌日清晨,天氣很好,他們離開了伏虎山莊,向西行。走了有幾十里,來到一個山坡上。幾個光頭放牛娃正趕著一群牛上山的。幾個孩子都不過十來歲,手裡拿著鞭子,趕牛是有些吃力的,弄不好牛向他們示威,他們只有趕緊開,吳暢忽地想起自己的童年,眼淚頓時盈眶,窮人的孩子註定要從小就辛勞。富家的子弟這時正嬌生慣養呢,他想起一首童謠:小人兒,三尺長,六歲拿刀上山崗,日落伐刀千百處,破了手,哭爹忍受,彎腰低頭伏下去,小小肩膀如山樣,柴划扎出無數痕,顧不得,只聞村頭忍受呼朗,破被頭,溫柔,小兒步,飛快下山崗,他感到一種憤懣,一肚悲愴,這世界……
他走到一塊石頭上坐下,看小孩子兒趕牛。牛跑兒追,牛靜下來,幾個光頭朗便頭湊在一起看地上的什麼光景,大概是螞蟻搬家的。
吳暢獃獃地望了一陣,什麼也不願想。
彈琴人忽地嘆道:「這一切真好,可惜……」
吳暢沒有吱聲,仍然發獃。
胡仙道:「呆在這時里做什麼,你也想放牛?」
吳暢「咳」了一聲:「人啊……假如我是放牛郎,會是什麼樣的,生時一聲哭,死時不周詳,千辛萬苦地活下去,幾十載雨雨風風會有多少淚淌,窮人兒,太凄涼!」
不知是出於激動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彈琴人竟破天荒地伸手扶摸了吳暢的頭髮,那麼輕,那麼柔,那麼安詳。也許是她無意的,忘我的;但吳暢的感受卻是天崩地裂的,他的身體一麻,一股奇異的感覺飛上了脖了,霎時連後腦勺都酥了,他希望她能輕扶下去。
胡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她弄不明白在吳暢的傷感之後何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景,兩下似乎並不是連接的,她是一個厭欲的少女,對男女之情似乎有種天生的敵意,但她卻看不出彈琴人的扶摸吳暢的腦袋的有什麼不潔,她覺得奇怪同樣的事彈琴人做就成了美意,令她不解地是,吳暢的腦袋有什麼好摸的呢?彈琴人那麼專註地輕撫著他的腦袋是基於一種什麼理由呢?少女若地男女之事上開動腦袋,那就大開了她的心智,同時也打開了她心中的風雲之門。
突然,「哞」地一聲牛叫,彈琴人猛地住了手,她也許發覺自己的失了態,走到一邊去。
這時若問她是否有意,那一定是殘酷的。
吳暢站起身來,深情地看了幾眼好幾個放牛郎,慢慢下山而去,他很想看彈琴人一眼,卻不知該給她個什麼表情,喜笑似乎占她的便宜,淡然有些冷漠,於心不忍,不喜不淡,那是個什麼表情呢?他想不起來。
他嘆了一聲,就這樣呢,欲為之,不自然。
彈琴人忽道:「你想聽琴嗎?」
吳暢忙說:「太想了,想得快忘了。」他的目光投向了她的手,估計不出那是一雙多麼完美的手,剛才被扶摸的快意又回到他身上。彈琴懷中抱琴,纖指兒輕輕一撥,讓他飄飄欲仙。他覺得琴聲更美了,彷彿一根棒子在敲打著他周向的神經,用不著懷疑,這琴聲足以可以殺人了,這經受讓你一會兒樂死,一會兒悲死。
吳暢完全沉醉了,彷彿拉著一條繩子下井,直向不可知深處附去……
彈琴人邊走邊彈,吳暢手舞足蹈地,不能自己。
胡仙深感詫異這琴聲誘感力實地太強了,雖然她一向很少為聲色所動,也有些心旌搖搖,但她是沉靜的,這全是她爹的功勞。因為她受的教育始終認為女人醉於琴聲是恥辱的,女人的倫理不在於她是個女人,而在於她的清白,這些渾蛋邏輯一旦落下她們的心田,生根發芽,開花結查,她們再聽到這類的言論就說不出的受用,對其它一概排入的。
胡仙在琴聲中走了一路,有幾次地差一點要舞起來,呆見琴聲魅力有多麼厲害。
終於,吳暢跳了起來,不把大地跺得震天響,似乎就對不起琴聲,拚命地狂動。
彈琴人輕輕搖了搖頭,琴聲霎時柔和了,她不明白吳暢何以對琴聲如此敏感,是福是禍?
小溪流水不停地流淌著,輕且飛揚,彷彿一隻玉手在他胸脯上遊走,這樣的琴聲才給吳暢以安扶,每聽一次琴聲,他都似乎要蛻一次皮。
琴聲戛然而止,反映吳暢彷彿扔了半空中。
他看了一眼彈琴人,笑問:「怎麼不彈了?快把我放下來,我還在上邊叫呢……」
彈琴人輕吟一笑,又撥了一下琴,如玉珠落盤,吳暢的神情才安然下來的。
「太美了!我真希望永遠……」他沒說下去。
彈琴人笑問:「永遠幹什麼?」
他忽地覺得胡仙地旁邊有些多餘了,彈琴人的聲音實在美麗極了,如果她想在聲音作些文章,她的聲音完全可以代替她的容貌,並且能使人不想再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蒙上眼,增添些神秘的氣氛,與那美妙的聲音渾然一體,那完美的得簡直是無懈可擊。吳暢現在就有了這種感覺,能聽到這麼好的言語,夫復何求呢?
她的身體有種說不出的魔力,同樣的文字從她的口裡飛出,便有了絕對的特殊的意義與從別人的嘴裡說出完全是兩加緊事,你說奇不奇?
吳暢嘆了一聲,真想抓住她的手握一會兒,可他總是伸不出自己的手,不知一咱什麼力量死死地扼住了他,無意間,他目光上移,他陡地看到了那舉世無雙的粉頰,他相信世上的沒有任何別的女人的脖子能與他現有看到的細膩白嫩玉光晶瑩的脖子媲美,這意外的收穫震撼了他,勿容置疑,以前她是從來沒露過脖子的,吳暢也只見過她的手,那雙平凡的手,胡仙感到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更覺奇了,誰都沒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是不懂得眉目傳情的,或者懂得一些也絕不肯承認的,吳暢是看不到彈琴的眼睛的,只有某種輪廓而憶,但他能看到想象中的她的眼睛,彈琴人卻能看見他的眼睛,知道齒眼裡正流露出什麼。她的蒙面巾是十分地奇特的而珍貴的。
胡仙隱約感到有某種事要發生,便輕淡地說:「快些趕路喲,這不是地方呢。」
不是什麼地方呢?她也清楚,少女對將要出現的一切是估計不透的。
彈琴人輕笑道:「這裡是不可忘記的……」
吳暢點了點頭,他不明白她的態度怎麼變了,似乎懂得了女人應該懂得的東西。
他們走到一條小溪旁。胡仙跑了過去。
「你們等我地一會兒,我去洗洗臉。」
吳暢沒吱聲,彈琴人也沒有什麼表示。
胡仙走到溪邊蹲下去的,看不見了。
吳暢又向彈琴人投去深情的目光。彈琴人則自主地向他靠近了一步,吳暢鼓足勇氣抓住了她的手,這次抓與往日不同,那麼柔軟,那麼動情,男人是極易衝動的,吳暢也不例外的,得寸進尺正是這種情況下男女之情的微妙描述。
吳暢聞到一種少女的體香,一下子把她擁入懷抱,彈琴人「嗯」地一聲,溫柔無限。她身體太柔美了,吳暢猛地吻向她的脖子,她幾乎驚叫了一下,要暈過去了,那歡樂,難以言盡……
胡仙這時控出頭來,陡見吳暢摟抱著彈琴人,嘴在她脖子上遊走,頓時又縮回頭去,她有些心慌意亂了,我不能忍受!他們這是幹什麼,他的嘴貼著她的脖子是怎麼回事,要吃她嗎?
吳暢也不知為什麼要親她的脖子,幾乎是不由自主的。
「我都快迷了,瘋了,無限地愛你,我們不分開,行嗎?」他似在囈語。
彈琴人說:「我也一樣,我們永遠在一起。不過你永遠不許揭我的面巾。否則你將永遠失去我,不可原諒……」
吳暢連忙答應:「我向你發誓,永遠不看你的仙姿,我得到的已夠多了,不想再企其它,人是不該貪得無厭的……」
他的嘴開始游向她的酥胸,她那片神奇的土地將把兩人的送上極度歡樂的境界。
忽然,彈琴人用手捧住了吳暢的頭,說:「以後吧,我會整個兒屬於你的。」
吳暢輕輕鬆開了她,眼睛里的情慾更濃。
胡仙見他們分開了,連忙站起來,要不然。他們再摟在一起,自己還得蹲下去的。
她走了過去,沖他們神秘地一笑。她忽兒覺得自己有種可怕的變化,發現自己並不十分地討厭男女肌膚之親。咳!都是吳暢害的,自己也變壞了。
吳暢卻沒有什麼罪感,反而更充實了。
突然,胡仙看見了什麼,縱身便走,似乎一下子飛到天邊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