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古墓血衣
柳君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想起自己還帶回來一包東西,是曉依扔給他的。
原來何曉依丟到柳君臨身上的是一包檔案,上面寫著『絕密』的字樣,十分老舊,看來是她費了不少功夫從檔案室弄來的。想到這裡,柳君臨心裡隱隱有一絲愧疚,昨晚應該追上去再哄哄她的。
柳君臨打開后發現有一本是蘇鵲姥姥講的「嬰兒溝」系列事件,大致內容他已經聽過了;但另一本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第一頁寫著幾個大字:「古墓血衣」。
這個事件也是當年學校7號樓未建的那會兒發生的,因為建校以前這裡也是一片荒涼的墳場,為了騰出一些空地,學校決定把所有的墳包都推平,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工程隊晝夜施工很快就完成了大半,但後來工程拓展到西南角的時候,卻出了大事。
有一天夜裡,工地上依舊燈火輝煌,卻忽然沒了動靜,第二天大家才發現有幾十個住在工地的工人沒有出工,大家找到那裡的時候,發現那幾個工棚里竟然擺了幾十個巨大的盤子!而那些失蹤的工人就赤條條地盤腿坐在盤子里,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全部都已經死去。
法醫驗屍的時候發現這些人的死因各不相同,有的是被開膛,有的是被割喉,還有的頭頂釘進一塊尖尖的石頭,但奇怪的是,這些人的死亡時間完全一致。
可以推斷的是,這群人是在沒有任何反抗的情況下被同時處死的。
最後消息雖然被學校封鎖了,但之後無論出多高的價錢,還是沒人敢接這個工程,最後那一角還是沒有建成任何建築,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舊貌,只是被學校嚴格封鎖了。後來有人稱在那片地方看到過深夜有幾十個穿著血紅色衣服的人圍坐一圈,一個接著一個朝前面的人脖子里吹著什麼。但此傳言在檔案里被斥為無稽之談,一筆帶過,無從考證。
柳君臨合上檔案,閉目沉思。雖然閉著眼睛,但仍然能夠感覺在這樣炎熱的季節里,脖根處有絲絲涼意升起。他不知道接下去他還會遇到什麼,但是他覺得他已經捲入了這一系列神秘的事件里,也許不僅是好奇在促使他一步步走下去,也許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他決定去檔案里說的那片墓地,也就是當年出事的工地看看。
天朗氣清,白日高懸。
柳君臨小心翼翼地轉過一個土坡,又鑽進一片深可沒膝的草叢,憑著記憶向檔案里記載的那片墓地走去。
其實多數學生都知道有這樣一片荒地,只是因為距生活區太遠,又長年無人打理,還有些散落的未推平的墳包在此,久而久之,這裡已經成了一個蛇蟲橫行的禁地。
連柳君臨自己都想不通幹嗎鬼使神差的一個人來這。很多時候,一條路一旦走下去,就不能回頭。
這裡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踏進來過了,越往裡走,雜草就越高,最後簡直要達到柳君臨的肩膀了。
忽然,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剛才還晴好的天氣,此刻卻連周圍的長草也似乎幽幽的泛著藍光,四周什麼都看不到,寂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柳君臨一下子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奇景,然而無形的壓力使他全身的肌肉緊緊繃住了。
他小心的朝前一步,卻一腳踩在什麼東西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柳君臨慌忙低頭一瞧,竟是一座小得不起眼的墳包!
他又抬頭一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赫然聳立起幾十座高大的墳頭!看上去竟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根本分不出東西南北。這麼高大的墳包,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四周?剛才明明還沒有的啊?
他手心裡的冷汗漸漸濡濕,想要順著來路往回退,卻發現四周完全是一樣,來路是哪裡?根本找不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原以為白天來這裡查探不會有什麼問題,卻不料好奇心害死貓,在自己理解範圍外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柳君臨不敢泄氣,嘗試著尋找出路,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摔在地上。
他屁股剛一著地就碰到一件軟綿綿的東西,柳君臨心裡一緊,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東西從屁股底下抽出來,湊到眼前一看,不禁「啊」地一聲把那件東西甩了出去。那竟是一件紅色的長袍,晦暗中帶著隱隱的血色,彷彿中世紀教會常用的裹屍布!
這種地方怎麼會出現長袍?而且看起來是完好的!難道傳說中的「古墓血衣」就是這個?
他的心彷彿已經提到了喉口。
就在這時,一隻手無聲地從他背後伸出來,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啊——」柳君臨頓時心臟停跳了半拍,他發瘋似的摔開那隻手,一拳就要揮過去。
「一個人行動?真不講義氣!」聲音里的怒意在一片寂靜中竟聽得分外清晰和熟悉。
「蘇鵲?」柳君臨大吃一驚,慌忙把手收住,「怎麼是你?」
「當然是我!如果不是我一大早就去找你,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去哪裡,要不是我跟上來,哼。」蘇鵲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我……嘿嘿……」柳君臨也覺得有些心虛,只得乾笑幾聲,「我錯了。」
「錯哪兒了?」蘇鵲撇著嘴道。
「錯在沒向上級請示,一個人行動,事先沒有考慮到行動的危險性,也沒有預計到危險發生后給親愛的蘇美女帶來的傷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會對你說三個字——別嚇我!」柳君臨一本正經地說了一長串話。
「貧死了你!」蘇鵲打了他一拳。
因為蘇鵲的出現,四周環境突變帶來的恐懼感也消失了不少,柳君臨便趁機簡單的把發現古墓血衣的來由和她說了一遍。
畢竟是恐怖故事,任蘇鵲再無法無天,此刻聽完也禁不住臉色發白,不由自主的往柳君臨身邊靠。
她緊張的朝四周瞄著,手指不自覺的抓住了柳君臨的袖子:「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
「要是回得去不早就回了?」看到她害怕的樣子,柳君臨竟心情大好的調侃起來:「我還以為蘇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仙女呢?」
「去死。」蘇鵲不甘示弱的朝他胸口一拳打來。
與此同時,蘇鵲脖子上的那串項鏈活物一樣劇烈地抖動起來!
她的動作陡然停在了空中,柳君臨也愣住了。
「不好,」她低聲說,「這裡有怨靈凝集。」
柳君臨詫異地轉過頭來看著她:「你……那項鏈……那是什麼?」
只見那串純銀的項鏈漸漸變成紅色,又慢慢轉成黑色,繼而竟然像有了生命一樣,慢慢地轉動著朝半空中升起來,越轉越快……忽然,「啪」的一聲,蘇鵲的項鏈炸裂了。
「啊!」兩人幾乎同時驚叫一聲想往後退,腳下卻已經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那些東西彷彿水蛇一樣,沒有聲息的突然出現,千條萬條,密密麻麻,從腳底一圈一圈裹了上來。
「是頭髮!」柳君臨絕望的大喊。
果然是好多的頭髮,好長的頭髮,似乎從身邊的墳堆里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將兩人緊緊地繞在裡面,好像在包一個黑色的繭一般,眼看就要繞到胸前了。
千鈞一髮之際,蘇鵲雙手食、中二指伸出,右手握於左手手心,結成金剛薩埵不動明王印,厲聲念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竟然是不動明王九字真言!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活潑漂亮的女生竟然是如假包換的佛門俗家弟子。
剛一念完立刻有離火從她纖細的指間噴涌而出,她旋動手指繞身一周,那些頭髮幸好極為怕火,立刻忙不迭地往後縮去,四周傳來一陣燒焦的味道。
蘇鵲不等對方緩過勁來,立刻念動般若波羅蜜多咒:「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布下結界,暫時把凶氣擋在外面。
「好險!」柳君臨長舒一口氣。
「還沒完呢。」蘇鵲屏氣凝神,拚命集中意念,一動不動地維持著結界。剛才她的降魔項鏈已經頂不住凶氣炸裂了,這是她從小佩戴的聖物,多年以來從未碰到過怨氣如此之大的惡鬼。
陰風撲面而來,哪裡還能看得出現在正是正午烈日中天的時候呢?
此時大多數人都舒舒服服地窩在寢室里呼呼午睡,有誰知道他們兩個此時正在這裡垂死掙扎呢?
短短的一瞬間,怨氣突然大漲,彷彿千萬座大山一樣緩緩地壓制著蘇鵲的結界。
眼見著結界越縮越小,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她竭盡全力再次請出不動明王印,念動「南天離火真訣」,火焰卻只冒出一點就被陰氣蓋住了。
蘇鵲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血噴在地上。
「蘇鵲!蘇鵲!」柳君臨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
「快跑啊!」蘇鵲狠命地推開他,「快跑!」
「蘇鵲!」柳君臨大聲喊她,卻只見她重新被圍過來的頭髮死死纏住了,從腳下開始,一圈又一圈,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密密匝匝地繞上去……
柳君臨的腦袋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差點一個踉蹌栽到地上。他站穩了腳跟,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拚命撕扯著蘇鵲身上的頭髮。更多的頭髮源源不斷地從地底湧出來,鋪天蓋地地從他腳底爬上去。
「快跑啊,快跑……」蘇鵲想推開他,雙手卻已經動彈不了了。身下的土地忽然變得像沼澤一樣柔軟,他們兩個就在頭髮的拉扯下慢慢地沉下去……
蘇鵲的眼圈微微一紅,喃喃道:「你……笨蛋!」
「呵呵!劍魂!你真是個笨蛋啊!」在意識越來越模糊的一刻,冥冥之中他竟然聽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有什麼神秘的東西在體內的晦暗中睜開了雙眼,周圍天旋地轉,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大團大團的頭髮爬過他的胸膛,從他的口中、鼻子中、耳朵中鑽了進去……
好累啊!柳君臨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時間,他彷彿想起很多事情,卻又彷彿什麼都忘記了。真的就這樣……死了嗎?束手待斃地走向那個陰冷晦暗的所在?再也看不到初升的太陽和含苞的花朵,終日去聽那些痛苦的詛咒與凄慘的嚎叫,在遍地的血腥猙獰中不停地沉淪,沉淪。
大團的頭髮已經將他們二人完全的吞沒……
墳地里又安靜了,只有柔柔的風來回穿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啊——」片刻之後,一道巨大的白光彷彿亘古的大爆炸般衝天而起,瞬間將方圓幾丈之內的頭髮盡數焚滅!
已經被頭髮吞沒的二人竟然又奇迹般的出現在地面上。
而蘇鵲似乎昏迷不醒,柳君臨卻猛地站立了起來,猙獰的面色如同太古的巨神!
這一刻,沒有人看到,這個少年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血氣充盈,聲威如龍,嘯出的可怕劍氣竟然化作一把有形無質的巨型長劍,強大的聲浪裹著石屑,把惡風也壓得倒轉回去。
柳君臨的眼睛里漸漸泛出赤紅的光芒,他重重地把巨劍插進沼澤地里,拄劍前望,彷彿九萬年前那個威震六界的大魔王。
漫天頭髮彷彿被他的威勢震懾,瞬時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黑氣漸漸消散了,強烈的太陽光線從雲層中射下來。這個地方,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真正的陽光射入了。
柳君臨環視四周,他的眼神竟又漸漸渙散開來,仰面倒在了地上……
「那是……劍魂?」目光所看不到的遠處,站在山頂的鐵面人喃喃自語,「大光明劍的劍魂!」
「恐怕不止吧。」斗篷後面一個陰冷的聲音「桀桀」地笑著,「我彷彿還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呢……」
「另外一個人?」鐵面人喃喃地介面道。
「呵呵,連你也知道害怕了?」那個聲音嘲笑道。
「住口!」鐵面人微微一愣,冷冷地喝止了它,「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
斗篷里的東西「嘿嘿」笑了幾聲,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