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們所說的話,都被一個人聽去了,那就是秦寶寶。
寶寶其實剛才根本就沒有睡,因為他又有了新的打算。
當他聽說衛紫衣又要請唐門的人來時,不禁吃了一驚。
寶寶雖然年紀不大,但見識可不少,他知道,如果雙方這一開戰,將是驚天動地的一戰,血雨腥風,不知有多少高手將。要喪命,金龍社不知有多少弟兄要喪魂異鄉。
這一切都是為寶寶。
這值嗎?
大哥衛紫衣創立金龍社何等艱辛,難道要為了我一人毀於一旦?
不,不,決不能,大哥為寶寶做的太多了,寶寶不能毀了大哥和金龍社的弟兄!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挺身而出,將全部的罪過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話,大哥和金龍社的弟兄就不會流血。
為了大哥,寶寶願隨時獻出自己的生命。
為此,他留下一張便條,飄然遠去。
他要到盤龍鎮,去主動承擔罪過。當然,寶寶也有自己的打算,並不是去為了送死。
因為盤龍鎮不但有林南奎的長白派,還有點蒼派、崆峒派等高手,寶寶決心說服他們,把矛頭指向「殭屍」,而不是金龍社。
寶寶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他在便條中向衛紫衣詳細說明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讓衛紫衣為大局作想,不要輕啟戰端。
※※※※※※
第二天一早,衛紫衣找不到寶寶,卻看見了那張便條,急得直跺腳。
席如秀和展領主看了急忙安慰。
衛紫衣嘆道:「寶寶啊寶寶,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林南奎只是因為『殭屍』一案才找到我們頭上的嗎?其實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沒有『殭屍』一案,他們也會和我們決一雌雄的!我本來要和你談一談的,哪知你這麼快就走了!」
席如秀道:「大當家的,我覺得寶寶此去看似風險大,實則並不危險!」
「此話怎講?」
「寶寶說得對,盤龍鎮不止林南奎一人,還有別的幫派,以寶寶的機智,料想暫時還不會有什麼性命危險。倒是我們這邊要抓緊準備,因為三日的約會馬上就要到了。」
衛紫衣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
不說金龍社如何安排,再說寶寶不走大道,專走小路,向盤龍鎮掠去。走了一天,天已微黑,才靠近盤龍鎮。
寶寶心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吧,明天再到盤龍鎮,行了一段,正好路邊有一個破廟,寶寶便倚在那裡睡著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將寶寶驚醒。
好像有許多人正朝破廟走來。
寶寶吃了一驚,趕緊在一堵斷垣下躲藏,不敢稍動。
傾刻之間,腳步聲已響到廟門前,只聽一人道:「各位,此地距盤龍鎮不遠,咱們莫如在這個破廟中歇歇,等天亮再走?」
「好,就在這兒歇歇!」
於是,腳步聲傳入廟殿,跟著響起一片踢動破瓦的聲音,不看就可知各人均在清理地面,找位子坐下,然後話聲又起。
「這兒距盤龍鎮尚有幾里?」
「大約有三十多里吧!」
「不知這次『討僵會』人到齊了沒有?」
「聽說點蒼派、華山派、泰山派的人都到了,咱們只能算是晚的!」
寶寶心道:「什麼『討僵會』?莫不是討伐殭屍會?目標自然是我和殭屍,看來我面子不小!」
只聽他們又道:「不過我聽說金龍社極不好惹,當年怪俠『蝶飄香』、『財神會』都栽在他們手裡了!」
「哼,這次咱們來了這麼多高手,聽說武當派也要派弟子來,金龍社就算再厲害,只怕也難逃此劫!」
「他奶奶的,這秦寶寶是個什麼寶貝,竟然惹得這麼多人為他出頭!」
「唉,聽說是個孩子,金龍社大當家的弟弟,據說後面還有少林派和四川唐門為他撐腰!」
「哦!少林和四川唐門!」
眾人一陣驚呼,不少人就想打退堂鼓。
只聽一破鑼嗓子道:「大家不用怕,這次殭屍害人,人神共憤,少林寺決不敢為虎作倀,至於四川唐門,萬里之遙,就是想來救援也趕不及了。而且長白掌門說過,這次去助戰的弟兄不但包吃包住,而且還有獎賞。」
「大嘴巴,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寶寶心想:「這個叫大嘴巴的著實可惡!」
這些人聽了大嘴巴之言,情緒又高漲起來,大談如何討伐金龍社。
這時,忽有一人走到殿後廢墟之前,解褲帶撒尿。
這人是個面貌削瘦的漢子,他撤完尿,系好褲帶,竟對眼前的廢墟發生了興趣,舉步邁入廢墟觀看。
漢子轉入斷垣一眼瞥見秦寶寶,著實嚇了一跳,失聲道:「啊,你是誰?」
秦寶寶行藏敗露,只得尷尬地站起,拱手道:「對不起,在下是過路的,只因錯過宿頭,故在此廟歇腳!」
瘦削漢子見他是個清秀的孩子模樣,一瞪眼道:「那為何躲在這裡?」
秦寶寶笑道:「在下原在殿下歇息,后見諸位蜂擁而至,以為是……所以跑到這後面來躲一躲!」
「你以為我們是匪徒嗎?」
寶寶一笑道:「不敢,我孤身一人,難免心虛。」
瘦漢乾笑一聲道:「我們不是匪徒,就算是,你一個小娃子有什麼可搶?」
「是!是!」
瘦削漢子揮手道:「來,到殿上去吧!」
秦寶寶道:「不,天已破曉,在下要趕路了,有緣再相見。」
瘦漢卻不讓他走,上前拉他入廟,道:「別忙,還是到殿上坐坐吧!」
寶寶怕被人認出,想溜,但被對方拉著,又不便抗拒,只好硬著頭皮隨他進去。
廟殿上,滿滿坐了二十幾個人。
他們中間有中年,有老年,生相剽悍,明顯是武林人物。
當他們看見瘦漢拉著秦寶寶進來時俱是一怔,當中一人問道:「牛老二,這娃娃是何人?」
被稱為「牛老二」的瘦削漢子笑道:「這娃娃自稱是過路的,因錯過宿頭在此廟過夜,剛才看見咱們到來,以為咱們是匪徒,嚇得躲入廟后廢墟,是在下發現他,把他請進來的!」。解釋過了,牛老二回身對寶寶道:「你貴姓啊?」
寶寶道:「敝姓楊,叫楊小邪……」一面說,一面向眾人拱手為禮。
一個獨眼大漢忽地跳了起來,一臉狐疑地問道:「你姓什麼?」
秦寶寶道:「我姓楊,張李楊王陳,天下一半人的楊!」
獨眼大漢走近他面前,瞪著僅有的獨眸仔細打量,而後漸漸浮出冷笑,道:「你姓秦吧?」
寶寶心道:「倒霉,兩隻眼睛的認不得我,一隻眼睛的反倒認出來了?」
但他仍搖搖頭,道:「不,在下姓楊,不姓秦!」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小孩子,別騙人了,我認得你,你姓秦,叫秦寶寶!」
眾人一聽,登時驚得跳起來了。
秦寶寶一看瞞不過,也不再否認,反而作豪爽狀地笑道:「小可原不欲嚇壞諸位,卻不料被這個老兄認出來了!」
說罷,目光忽轉冷峻,道:「剛才有個破鑼嗓子在此造遙惑眾,扇風點火,那就是你罷!」
獨眼大漢怒道:「怎麼?」
寶寶神色一冷,道:「你叫什麼?」
獨眼大漢道:「傅堡。」
秦寶寶哈哈大笑,道:「我聽說過你,以拍馬屁聞名的『福薄』或叫『大嘴巴』!」大嘴巴臉色通紅,怒叱一聲道:「你找死?」
秦寶寶譏諷地一笑道:「哎呀,肝火不要太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已屬不易,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這一點你是做到了!」
傅堡臉漲得通紅,卻不敢動手。因為少林派和四川唐門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秦寶寶一笑道:「好像五年前,我聽說你販馬發了一筆大財,是嗎?」
「是便怎樣?」
秦寶寶道:「那筆生意,聽說你老兄做得可真是絕透了,據說你不名一文,結交了三個朋友,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要那三個朋友出入與你合夥販馬,講好賺了錢平分。誰知你第一筆生意做成賺了錢后,竟片面毀約,把三個朋友一腳踢開,自己也丟了一隻眼睛,這種生意可謂精明透頂,真不愧是『大嘴巴』!」
傅堡被揭了瘡疤,只氣得暴跳如雷,吼叫道:「好小子,滿嘴胡言,老子劈了你!」
毛茸茸的手掌一抬,便要劈下。
「住手!」
牛老二左手推開寶寶,右手架住傅堡,道:「傅兄,你別胡來!」
大嘴巴道:「怎地,牛老二,你要袒護他不成?」
「不錯!」
「為什麼?」
「『討僵會』林掌門已懸賞一萬兩銀子捉拿他!」
大嘴巴忽有所悟,道:「我明白了,牛老二想得賞銀?」
牛老二道:「不錯!」
「你想獨吞?」
牛老二道:「我牛老二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一萬兩賞銀咱們二十一人平分!」
大嘴巴臉色一喜,道:「這還差不多,雖然每人僅能分得四百多兩,但也算一筆小財!」
寶寶一聽不樂意了,心道:「這林南奎太小氣,本少爺豈只值一萬兩白銀?」
牛老二對秦寶寶道:「小兄弟,我們決定擒你去盤龍鎮,你意下如何?」
秦寶寶正是求之不得。
但他卻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道:「要是老兄肯接納小可的意見的話,那麼小可的意見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圖,諸位何不網開一面?」
牛老二大笑道:「哈哈,你說的真比唱的還好聽!」
寶寶笑道:「小可唱歌也很好聽,諸位要不要聽?」諸人覺得有趣,鼓掌叫道:「你唱,你唱!」
寶寶引吭高歌道:「樂樂樂!世間真快樂,敢上天攬月,敢下海踏波,仗劍走天下,大地斬蟒蛇,交遊遍四方,何人敢攔我?」
歌,的確悅耳動聽,可是眾人聽了,卻面有凜色,渾身不自在。
大嘴巴冷笑一聲,道:「好個快樂小子,你現在還樂嗎?你的劍呢?」
寶寶道:「我現在當然快樂了,至於劍,嘿嘿,在我的嘴裡!」
眾人一愣,齊問道:「在嘴裡?」
寶寶道:「不錯,要打倒傅堡這種厚顏無恥之徒,我只要動動嘴就可以了!」
牛老二笑道:「這怎麼說?」
寶寶道:「你們當中要是有任何一人肯聽我的話,我可使他五招內打垮傅堡!」
大嘴巴哈哈大笑,道:「臭娃子,死到臨頭還敢出狂言l」
寶寶道:「要不要試試?」
「怎麼試?」
寶寶道:「你從你們二十一人中,挑出一個身手最差的,由我來指揮他與你動手,五招之內若不能打垮你,我不姓秦!」
原來,秦寶寶痛恨他挑撥離間,決定懲治他一下。
若要寶寶自己動手,這種小角色當然容易對付,不過,寶寶要讓他自己人打倒他,使他威信掃地,以後他說的話就再也沒人信了。
大嘴巴獰笑一聲道:「當真?」
「不假!」
大嘴巴道:「好,要是我敗了,就把那應得的四百多兩銀子讓給他!」
說罷,他環視眾人一眼,最後視線停在一其貌不揚的青年身上,道:「小王,你來吧!」
那叫「小王」的青年嚇了一跳,忙搖頭道:「不成,不成,傅老大,你別開小弟玩笑!」
大嘴巴不悅地道:「你放心,萬一我敗在你手裡,我絕不怪你!」
「小王」賠笑道:「傅老大,你高抬貴手,另找高明吧,小弟說什麼也不是你的對手,要是挨了一掌,可沒命去盤龍鎮了!」
大嘴巴一指秦寶寶道:「有他口授指揮,你怕什麼?快過來!」
「小王」苦著臉過來,抱拳央求道:「傅老大,小弟真的不行,你饒了我吧!」
大嘴巴盛氣凌人地道:「你不跟我打,我才不饒你呢,諸位,到外面來!」說罷,舉步走出破廟。
眾人都想看看這別開生面的比武,立即一起跟了出來。
一干人走到廟外的古道上。
火嘴巴揮手叫眾人站開讓出地方,然後招手道:「小王,你來!」
王姓青年畏畏縮縮地移步走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秦寶寶道:「老兄,不要怕,我保證你可贏得了一四百一十兩銀子!」
王姓青年瞪他一眼道:「去你的吧!」
寶寶道:「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大俠秦英是我爹,少林掌門悟心是我師父,金龍社大當家是我哥哥,我滿腹絕藝,保你准贏不輸!」
王姓青年滿臉不高興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要我怎麼打?」
「你出身何門派?」
「崆峒派!」
寶寶又問道:「貴派的三十六路形意拳,老兄學到沒有?」
王姓青年道:「學是學到了,但憑良心說,我的火候甚淺!」
「那沒關係,你只要注意聽我口令,保證你能夠打狗!」
大嘴巴聽得不耐煩,擺擺手道:「好了,小王,你快準備!」
王姓青年情知不打不行,當下腳踩旱鴨步,雙臂亮掌下沉,運氣蓄勢。
秦寶寶見他已準備停當,便道:「大嘴巴,我可以讓你三招!」
大嘴巴一聽之下,大為惱火,吼道:「你說什麼?」
寶寶道:「沒什麼了,你武功這麼差勁,就先讓你三招,我不讓他還擊。自然羅,這攻出的兩招也算在五招里!」
這麼一說,王姓青年只有三招攻擊的機會。
大嘴巴聽了,氣得脖子像癩哈蟆一樣一鼓一鼓的。突然間暴喝一聲,騰身向前,一掌便向王姓青年打去。
這一掌,不論招式和速度,以及所含蓄的力道,都可評入高手之列。
說時遲,那時快,秦寶寶見他掌力攻進王姓青年臉前數寸之際,立刻開口叫道:「風搖樹動,左轉!」
王姓青年疾忙一旋身子,向左移開,果然有驚無險,避開了大嘴巴的一掌。
眾人見秦寶寶指揮得宜,一時拋開對他的好惡觀念,拍手喝起彩來。
大嘴巴又大喝一聲,右臂一曲,順勢倒撞向王姓青年的腰際,變招也極為高明。
秦寶寶好像早就料他會有此一變,竟在他變招要形成之際,先開口道:「飛燕落地,左蹲!」
王姓青年如言施為,又巧妙地避開了。
大嘴巴可有些急了,左掌猝起猝落,對著王姓青年頭上猛劈下去。
他似已將王姓青年視為死敵,欲置其於死地。
秦寶寶卻笑著道:「盤龍抱柱!」他叫出形意拳的招式了。
王姓青年蹲卧的身形陡然旋轉而起,宛如盤龍飛旋而升。
「砰」!
眾人幾乎還未看清王姓青年打出什麼招式,就見大嘴巴在一聲巨響之下,身形往旁直飛出去,摔跌於兩丈之外。
他右臉中了王姓青年一掌,是很重很重的一掌。只見他面露傻笑,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眾人也萬料不到秦寶寶口授的第一招攻擊就把大嘴巴打成重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秦寶寶笑道:「恭喜老弟,你可多得四百一十兩銀子!」
他明明歲數不大,卻稱王姓青年「老弟」,王姓青年震驚之餘,倒沒在意,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秦寶寶的臉上,道:「你會敝派的形意拳?」
寶寶道:「當然了,我無所不知!」
「可是,我每次使出這形意拳與人對敵之時,總是敗多勝少,為什麼你……」
寶寶若無其事地道:「此無其他,不論何種武功,最重要的是使用是否恰當!」
王姓青年若有所悟,點頭不已。
秦寶寶見倒在地上的大嘴巴痛苦不堪;便向眾人道:「你們中哪位是他的朋友,請照顧一下他吧!」
眾人站著沒動,大嘴巴居然沒有一個朋友。
王姓青年道:「老實說,我們經常和他在一起,但他……」
秦寶寶道:「我明白了,你們都討厭他?」
青年默然。
秦寶寶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牛老二,你去照顧他!」
牛老二笑道:「我倒想照顧你!」
「你要擒我去領賞?」
「不錯!」
秦寶寶道:「恐怕閣下要大失所望了!」
牛老二不解道:「怎麼?」
泰寶寶沒有回答,而是身形一折,飄了開去。
牛老二大驚,忙道:「臭小子,你要跑?快追啊!」
喊聲驚動了其他人,但寶寶的輕功可是一絕,越跑越快,他們追了一陣,卻越追越遠,最後僅剩一個黑點點。
秦寶寶遠遠地道:「你們還不配得這一萬兩!」
牛老二氣得破口大罵,知道追上無望,也就垂頭喪氣地不追了。
※※※※※※
秦寶寶在晌午時分趕到盤龍鎮,只見盤龍鎮雖然不大,倒挺熱鬧,人來人往,其中不少是雄赳赳的武夫。
鎮街上的小酒店不少,門口插根酒旗,挑個酒幌子,方桌旁坐滿了挾刀掛劍的酒客。
鎮中街口,一家大酒店門口掛著一塊光漆金字招牌:聚英館。
不少武林中人路過此店,只朝裡面瞧瞧便立即離去。
一個掛刀大漢不知輕重地大步走進聚英館,眨眼之間,便聽「砰!」的一聲響,大漢竟從館內飛了出來,仰面跌倒在街心。
滿街的酒客視而不見,猶自喝酒,高聲談笑。
秦寶寶心覺奇怪,便走向聚英館。
他腳剛跨進店門,兩個青衣酒保便出現在面前道:「請問公子萬字、水頭?(哪一派,什麼名字)」
秦寶寶微微一笑,隨口答道:「在下姓楊……」
話剛出口,兩個青衣酒保已是點頭哈腰,道:「公子爺不用報字型大小了,你老人家請!」
秦寶寶正在納悶,忽然發現青衣酒保兩眼正直勾勾地瞧著自己腰掛的玉墜,他心中頓時明白。
這玉墜是一個佛牌,是少林掌門悟心所贈,是為辟邪之寶。
想不到這佛牌竟有如此威力。
他啞然一笑,跨步走入店內。
三間店堂,上首櫃檯,下首花格,一順下去,十二張八仙桌,寬寬敞敞,清靜明亮。九張八仙桌上已坐滿了人,其餘三張桌椅都空著,一個人也沒有。
秦寶寶在空桌旁坐下,眼光掃過四周。
對面桌旁坐著四個漢子,神情甚是剽悍,其餘裝束不一,神色各異的漢子,他沒有一個認識的。
小二送上酒菜,秦寶寶順手賞給他一錠紋銀。
小二卻連連擺手,道:「公子爺,小二不敢,這酒莊主已付過帳了!」
「肖莊主?」秦寶寶心中一動,「難道是肖伯飛,他花那麼多錢,看來是想籠絡人心!」
座上的武林群豪在大聲議論,看來大夥都圍繞一個目標,所以說話毫無顧忌。
秦寶寶低下頭自斟自飲,暗中聆聽。
「這次『討僵會』來得人可真不少!」
「林南奎可也真孝順,為他師傅報仇不辭辛勞!」
「還有他兒子!」
「你們都錯了,報仇還在其次,林掌門的目的還在於當北方武林盟主……」
秦寶寶還想再往下聽,此時店堂里又進來一位中年儒生。
見到此人,秦寶寶不由一晾,不是他的打扮,而是他瞧著自己時那鷹隼般的眼裡閃爍出的鋒芒。
只是一瞬,中年儒生眸子里的鋒芒已告收斂。
他輕步穿過店堂,像是怕打擾群豪談話似的,悄然無聲地在秦寶寶身後的空桌前坐下。
因為他坐在後面,秦寶寶再也看不到他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自然也無法窺察隱藏在眸子深處的秘密。
群豪談話在繼續。
「怪不得林掌門要在古草坪舉行誓師大會,原來意在抬高自己的身價!」
秦寶寶心道:「原來他們要在古草坪開大會!」
這時,店堂門口傳來一聲暴喝:「滾開!」接著「呀!」的兩聲慘叫,兩個青衣酒保已跌進堂中。
群豪臉色倏變,「嘩」地一齊站起身來。一位相貌俊美衣著華麗的少年公子步入堂中。
少年冷視群豪,全無懼色,又喝一聲道:「店家,拿酒來!」
言罷,突然手掌一拍,桌角應聲而折。
群豪被烈酒已經澆得發燒的心不禁打了個寒噤!
除了對桌的四個凶漢外,其餘的又復坐下。
鬍子矮漢突然手指公子道:「大哥,就是他!」
看來幾個人有過節。
中年漢子冷冷地看著他,默不作聲,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小二早已送來酒菜。
那公子旁若無人地坐下,抓起酒壺自斟自飲。這公子的神態激怒了四凶漢中的瘦高個,只見他身形一閃,已越過桌子站在公子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
原來他乃是外號「關外四冥」中的老二吳平。
吳平揚起兩道掃帚眉,瞪圓一對綠豆眼,盯著那公子道:「聽四弟說小兄弟的身手很不錯,請問小兄弟腳踏哪路香?頭頂哪片天?師門萬字,家多祖籍,在下關外四冥吳平,在此討教。」
吳平的問話咄咄逼人,神態凜然,一副老大自負的模樣。
公子正從碟子里夾起塊肉,頭也不抬,從嘴裡蹦出冷冰冰的三個字,道:「你不配!」
吳平右臂一伸,五指關節發出一陣竹子爆裂般的響聲,手指突長數寸,閃電般抓向那公子手腕。
他在震怒中竟使出了冥功絕招。
在座的群豪皆為少年公子捏了一把汗。
「撒手!」隨著一聲冷喝,同時響起悶哼,在場的人只覺眼前一花,吳平已踉蹌退後幾步,捂著右手掌,面色蒼白,冷汗淋淋。
他右手掌的勞宮穴,被筷頭幾乎完全刺穿!
那公子仍然端坐,緩緩地把夾著的滷肉送入口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手。
關外四冥中的老三宋萊,挺著大肚子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是想吃,宋某送你一點下酒菜。」
說罷,手一揚,數道金光電擊般射向那公子。
他身體肥胖,動作卻十分敏捷,射出的乃是他賴以成名的九顆金彈。
公子手中竹筷一舉,九道金光折落在桌面上。
群豪一看,那公子面前多了由九顆金彈組成的金字塔。
那公子輕輕一拍,「金字塔」倒塌,金彈散落桌面裂成兩半,組成了一個「宮」字圖案。
群豪相顧駭然,宋萊更是大驚失色。那公子在用竹筷夾住金彈的時候,竟用力將金彈震裂成兩半,這小子的功力簡直高深莫測。
中年儒生默默地飲著酒,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反應。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又彷彿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秦寶寶有些莫明其妙,「宮」字代表什麼意思呢?
頭扎八棱藍巾的中年漢子跨前一步,朝那公子雙手一拱道:「在下關外四冥老大仲虛,得罪南宮公子,還望海涵!」
在座的群豪一愣,心道:「難道這公子竟是南宮世家的人?」
仲虛又扭臉對鬍子矮漢喝道:「馬笛,禍由你起,還不向南宮公子賠罪?」
馬笛極不情願,但迫於大哥的威勢,只得雙手一拱道:「南宮公子,馬某在這裡賠罪了!」
秦寶寶心想:「這公子比南宮博長得還漂亮,似乎比南宮博小,就不知和他是什麼關係了!」
南宮公子歪著頭,不吭聲,不理睬,繼續吃菜。
群豪中早就有人不滿,堂堂關外四冥向一個雛兒求饒,而他居然不理不睬,未免也太過分。
但礙於關外四冥的臉面,別人也不好強行出手。
仲虛對群豪的反應全不在意,仍拱手道:「請南宮公子過來同飲一杯,仲某替兄弟賠罪!」
南宮公子碗筷一丟,起身道:「不必。」說著摸出一錠紋銀扔在桌上,轉身就走。
仲虛待他剛一轉身,突出二指,點向南宮公子的背穴。
誰也沒想到仲虛會突然出手。
仲虛忍辱換得出手機會,意在必得。他修鍊的陰殘冥功,二指發毒,殺人於無形之中,這一擊如能成功,三日內,南宮公子必死無疑。
近在咫尺,突然發難,豈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而,就在仲虛出指之際,突然手腕像被電擊中似的一震,手臂頓時垂了下來。
秦寶寶看得清,那中年儒生的手臂似乎揚了揚。
吳平、宋萊、馬笛同時撲向南宮公子。
一團白影忽地一閃,三聲悶響,吳平、宋萊和馬笛同時被點中腰間的關元穴,癱倒在地。
店堂內已不見了南宮公子、秦寶寶和那個儒生。
群豪心中又是一驚,哪裡又來一位絕頂高手?
大家都意識到賽刀會上將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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