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夜色已深。

聚英客棧西跨院內,天字一號房中,魚二與一干手下正圍桌而坐,邊喝酒邊商量大事,倏聽店小二敲著房門,道:「魚大爺,有貴客來訪哪!」

魚二滿臉疑惑,這種時刻,有誰會來訪7小蝦米問道:「來人有沒有拜帖?」

小二在門外道:「轎子已停在院中啦,他說不用拜帖。」

哩!坐著大轎來的,真有氣派,魚二推桌而起,道:「我們就下去瞧瞧,看是何方的貴客?」

七個人同時站起,小蝦米首先推開房門,讓魚二領先走出,下樓一字排開。

當他們看到一座紅頂大轎,靜靜停在院中,四名轎夫大紅衣鮮明耀眼,轎杠旁站著一名小丫頭,覺得這種氣派,在象坊村,的確不多見,也因此頓生敬重之意,不敢怠慢。

魚二抱拳當胸,道:「何方朋友光臨,魚二在下恭候大駕,瞻仰尊容。」

「哈哈哈哈,客氣客氣。」轎里響起一聲大笑,不過笑聲有點沙啞,像是憋住氣發出來的。

「徒兒,打簾!」

喇叭花立刻掀起轎簾,天色黑昏昏,魚二這一伙人也看不清楚。

喇叭花大聲道:「家師少寶和尚來得匆忙,末備拜帖,請魚當家包涵。」

少寶和尚?

魚二與一干手下面面相覷,一頭霧水,覺得江湖道上從未聽到過這號人物。

可是再看看對方坐在轎中,對自己這邊視若無睹,這份氣勢,又不像沒有來頭的人物。

他娘的,見我魚二不起身的,方圓三百里,應該沒人有這份膽量子,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來了這麼一位神聖。

他心裡雖不舒服,卻不敢輕易冒火,遂打個哈哈道:「恕魚二眼拙得很,只聞此地面上,有位多寶和尚,還沒聽過少寶和尚,請朋友切勿見笑!」

寶寶又在轎中憋出一怪怪的笑聲,道:「怪不得魚當家,在下剛從關外見到多寶師兄,奉師兄之命,前來拜會,魯莽之處,當面告罪。」

魚二一聽,神色頓時一變,又拱手道:「原來是多寶當家的師弟,失敬失敬,敢請上去略備水酒,以表敬意。」

嘿!這多寶和尚可不好惹,水陸不同道,還是客客氣氣為妙。

寶寶道:「夜已深,不想多打攪,師兄聽說魚當家的在象坊村有大買賣,叫我來見見魚當家的,看著有什麼效勞之處,就請吩咐一聲,水裡去,火里去,兄弟不會皺一皺眉頭。」

魚二心裡一驚,暗道:「他娘的,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什麼效勞,明明是想分杯羹嘛!」

他心中嘀咕,口中卻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芝麻綠豆小事,怎敢勞動多寶當家。

不過道上同源,魚某也不敢失禮,請少寶師兄一示尊容,賜告地址,魚某明日親自回拜,以謝多寶當家關懷之情。」

寶寶道:「那好,我就住在龍門客棧。」

寶寶一邊說,一邊已探首出轎,站了起來,道:「明日恭候大駕,不過順便有件事,還請魚當家的高抬貴手!」

魚二一見這位「少寶和尚」,頭戴羊皮帽,身披英雄氅,雖然感到不倫不類,但體魄魁梧,看來功力似乎不在多寶和尚之下,更是不敢得罪,忙道:「請說,請說,有效勞之處,不敢推卻!」

寶寶道:「我還有位小徒兒,沒見過世面,聽說冒犯了魚當家,少寶和尚在此先陪個罪過,請放了他。」

魚二一呆,心想好傢夥,早已有心來試探了,怪不得那小子怎麼也不肯吐實話,敢情有硬扎的後台。

虧得還沒下毒手,他口中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尊客高足,誤會誤會,小蝦米,快去把那位小皮球放了!」

小蝦米立刻應聲上樓。

寶寶心裡想笑,表面上卻綳著臉,虛虛拱手道:「不罪之情,來日再報!」

說過立刻縮回轎中。他不敢多站,因為從來沒踩過高蹺,不太習慣,怕露出馬腳,主要還是怕小皮球腦袋瓜子轉不過彎來,見面叫出漏子來。

小皮球跟著小蝦米下樓,一看喇叭花就高興地撲過來矗,道:「我知道你會來救我,寶寶哥呢?是不是在轎子里?

喇叭花急忙打了小皮球一個響頭,喳呼道:「寶寶哥來有屁用,是師父親自出馬來向魚當家求情的。」

說到這裡,低壓聲音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少給我放屁!」

師父?哪來的師父?

小皮球有點摸不著頭腦,探頭看看轎里,黑黝黝的只見一個大人坐著,也看不清是誰?

寶寶已在轎中道:「多謝魚當家,在下告辭了!」

「哈哈,不敢不敢,明日見。」

魚二見小二隨著轎子走出院落,心中滿腹心事,只聽見小蝦米道:「舵把子,我看這少寶和尚怪怪的,哪像和尚。」

魚二一哼,道:「怪在哪裡?」

小蝦米歪歪頭,想了一想,道:「我也說不上來。」

魚二淡淡一笑,道:「多寶和尚本就是怪和尚,色心一起,男男女女都要上床,他這個師弟也好不到哪裡去。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倒是他存下什麼心,我們要好好琢磨琢磨。」

※※※※※※

楊逍扛著鬼先生走進衙門,兩個公差欲攔,待看清是楊逍,忙道:「楊公子,我們總捕頭正等著你呢!」

楊逍道:「他現在哪裡?」

「也許還在驗屍房?」

「莫非有人來認屍?」

「是有一個!」

「什麼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

楊逍一皺眉道:「叫什麼名字?」

「聽說是姓錢,名字倒不清楚!」

楊逍雙眉皺得更深,道:「姓錢,她人呢?」

「已經離開了,是朝那個方向去的!」公差道。

楊逍目光一轉,道:「我還是先見見你們的總捕頭!」

※※※※※※

暴雨落下的時候,明珠已快到家。

雖然離家不遠,還是暫避一下好,她心急電轉,急步走到一戶人家的檐下。

不過片刻光景,長街的青石板已盡濕。

雨勢滂沱,這雨非但來得突然,而且大得出奇。

不要一下就是幾個時辰,時珠不由嘆了一口氣。

驀地,她感到面頰一涼,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伸手往面頰上摸去,抹了一抹水珠。

她抬頭一望,屋檐處有兩處已洞穿,漏水的地方更有七八處之多,水珠正在不停下滴。

原來不過是水珠。

怎麼破爛成這樣也不修補一下?沉吟著,她的視線逐漸下移。

非但屋檐洞穿,牆壁亦是戚爛,白灰大都已脫落,還穿了老大的一個洞。

從這個牆洞內望,是一個院子,野草叢生,風雨之下沙沙亂響,純如無數爬蟲正在野草叢中亂竄。

莊院大門上的朱漆不少亦剝落,下半截已經腐爛,半關著,看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毫無疑問,這幢莊院已荒廢多年。

明珠驀地想起,這家莊院主人姓肖,被惡寨十一刀所劫,合家上下,無一倖免。莊園因此空置,之後不時鬧鬼,所以始終無人過問。

但這個時候總不會有鬼出現吧。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移目再往外移。

雨下得更大了。

也就在這時,在她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聲響。

她慌忙回頭望去。莊院的一扇大門赫然正緩緩從裡面開啟,那「依呀」聲響正是從這大門發出來的。

明珠不由睜大眼睛,卻看不見門後有人。心底不由發寒起來。

突然,她眼前一花,忽然就看見一個人。似乎從門後轉出,又好像從天而降,更好像傳說中的鬼魅一樣突然出現。

明珠雖然目不轉睛,以她目光的銳利,竟然不能說那個人到底是如何出現的。

那個人一身黑袍垂地,雙腳完全被遮蓋,雙手低垂,亦被衣袖掩去,頭上戴著竹笠,低壓眉際,整張臉都藏在竹笠之下。

他雖然站在那裡,又好像並不存在,隨時都會消散。

在他周圍,幽然飄浮著一團似煙非煙,似霧非霧,彷彿存在,又彷彿並不存在的白氣,就因為這白氣,使他看起來朦朦朧朧,飄飄忽忽,似幻似真。

明珠脫口而出道:「是誰?」

那人一動不動,哭呼道:「明珠?」

明珠失驚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黑影道:「我無所不知!」

明珠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道:「這要我怎樣回答你?」

明珠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人道:「我根本沒有名字!」

明珠不通道:「怎會,阿豬阿狗都有一個名字!」

那人道:「可惜我都不是,我乃地獄之主,為地獄使者,傳達雙王的指令!」

明珠顫聲道:「那你怎麼說人話?」

「那是為了讓你聽得懂!」

明珠道:「可是我看你還是像一個人!」

「是么?」那人怪笑一聲,頭上的竹笠突然飛了起來,竹笠下是一團圓圓的東西,有如一個人的頭顱那麼大,卻裹在一塊黑布之中。

明珠問道:「你怎麼用黑布將面龐蒙起來?」

「因為我暫時不想嚇著你!」

「暫時?」

「既然你有心要看,亦無妨讓你一見我的真面目!」

說完,他漸漸將面巾掀開,露出一個骷髏頭。

明珠覺驚叫一聲,道:「鬼?」

那人笑道:「這稱呼並不合適,但世俗都這麼叫!」

明珠無比恐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認識楊公子?」

明珠道:「當然認識了,我們本來就是表親!」

「我知道!」

明珠道:「那麼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也很喜歡楊逍羅?」

明珠嬌龐一紅,卻沒有回答,等於默認了。

骷髏隨即語聲一沉,道:「本王已決定下嫁楊公子,有命令下來,人間女子若有對楊公子要生愛念,一律勾其魂,奪其魄!」

明珠一怔,道:「真有此事?」

「你姐姐便是一個證據。」

明珠大叫道:「是你殺死我姐姐?」語聲未己,她的眼淚已經流下。

骷髏嘆口氣,道:「她是喜歡楊公子,而且比你喜歡得深。」

明珠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道:「喜歡一個人也有死罪,豈有天理?」

骷髏默不作聲。

明珠接道:「以我所知,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楊大哥,她們個個都非死不可?」

骷髏道:「本王的本意,其實是殺一做百,相信死得十個八一個,就沒有其他女孩子敢再對楊公子妄生愛念了。」

「若是還有又如何?」

「只好殺下去。」

「何時為止?」

「楊公子魂歸幽冥,與本王成為夫妻為止。」

「那麼何不索性現在勾奪楊大哥的魂魄,了卻心愿?」話說到這裡,明珠好像才省起自己在說什麼,慌忙舉手掩住了嘴巴。

骷髏代她說下去,道:「『也省得麻煩』是不是?可惜有些人的生死本王也無力控制。」

「楊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嗯,不過他的陽壽也快盡了。」

明珠道:「胡說!」

骷髏解釋道:「本王已決定網開一面,讓你們姊妹在地獄侍候楊公子左右。」

明珠驚喜地道:「真的?」

骷髏道:「你好像毫不害怕?」

明珠道:「以我一個凡人,又焉是操縱生死的地獄閻羅的對手?既然非死不可,害怕又有什麼用?」

骷髏道:「嗯!」

明珠道:「你還沒有答覆我!」

骷髏道:「那麼你現在出現……」

「只是告訴你死期將至,好去預備後事。」

「是何時?」

「快了。」

「不可以說清楚嗎?」

「不可以!」骷髏冷冷地道,「時辰一到,鬼差自會降臨,奪你魂魄,送入地獄。」

說罷,骷髏手一揮,一股白煙向明珠撲來,接著一切影像似乎都模糊了。

翻滾的白煙撞向她的面門,似有形又似無形,她開始有窒息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開始便消失,她已破煙而出,眼睛又看見了東西。

女閻羅竟然會看上楊公子,甚至竟然要下嫁楊公子,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明珠不由苦笑。

自己的死期又是何時?明珠苦笑在心中,嘆息在心中。

為楊逍而死,她並不難過,因為她的確深愛楊逍,也願意為楊逍做出任何犧牲。

她難過的是姊妹兩人先後喪命,而年老的母親勢必傷心欲絕,以後的日子,又將是如何孤苦凄涼?

但除了等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明珠踉踉蹌蹌地離開這間宅子,所有的氣力都用在奔跑上。

她有一種感覺,死亡將至的感覺。

※※※※※※

風雨凄迷。

秋莫離剛出來,就看見楊逍扛著一個人走進來。

他突然看見楊逍肩上的人眼睛一睜,從楊逍的肩上站了起來。

「小心!」

話才出口,鬼先生已即時抓下。

楊逍挫步偏身,翻右手,連接三掌,同時曲膝擰腰,身子一甩,一個「關公大脫袍」,將鬼先生的身軀甩了出去。

鬼先生一聲「不好!」身子在空中像蝦米一樣曲起,雞爪似的雙手抓向楊逍的咽喉。

楊逍冷笑一聲,雙手閃電般地抓住他的足踝,用力一抖。

鬼先生就像一條白蛇被抖脫了關節一般,怪叫一聲,暈了過去。

這回是真的暈過去。

秋莫離道:「這是什麼人?」

「鬼先生!」

秋莫離看了看他,笑道:「他的樣子倒確實不像是人!」

「你是如何發現他的?」

楊逍就將在鬼庄發生的一切敘述了一遍。秋莫離和幾個捕快一齊聽怔了。

秋莫離苦笑道:「怎麼又出了鬼了,上次有個殭屍,叫我師弟秦寶寶抓住了,這次又是一個女閻羅!」

楊逍道:「那倒是人假扮的,鬼先生一定是中了很強的迷藥,才會如此,否則她剛才不會如此輕易將他制服!」

「這鬼先生到底是不是兇手?連他自己也承認瓷像是屍體做的!」

楊逍搖搖頭,道:「那些瓷像我出來時,有的已經粉碎,並沒有屍體,多半是鬼先生信口胡謅,最後等他醒來你們再問一問他,我的感覺,真正的兇手只是要嫁禍於他。」

秋莫離忽地想起,道:「剛才明珠來過!」

揚逍道:「嗯,我已知道,她是怎麼說的?」

秋莫離道:「她說她認出那屍首就是她姐姐!」

楊逍嘆息一聲,道:「珍珠、明珠本都是極好的姑娘!」

秋莫離道:「莫非真有女閻羅看上你,要嫁給你?」

楊逍咬牙切齒地道:「我總要將這裝神弄鬼的傢伙抓出來。」

他的目光變得很堅定。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道:「秋捕頭,我要去錢家莊一趟,鬼先生就交給你了。」

秋莫離點點頭,道:「我和明珠說過你會去看她,一個女孩子,受到這種驚嚇,實是讓人同情,你儘管去,這裡交給我好了!」

楊逍拱手一禮,轉身出去了。

秋莫離嘆息一聲,心道:「怪不得這麼多女孩子喜歡他,剛,才他的神態中,又哪有一點公子哥的神情?」

剛柔並濟,正是大丈夫的情懷。

※※※※※※

秋莫離將他送至門口,忽地,一騎快馬飛奔而至。

馬黑色,神駿至極。馬上三人卻是一身紅衣。

這是一個女孩子,腰掛二尺長刀,頭戴一頂竹笠,這頂竹笠卻沒有遮去她漂亮的面龐。

這個女孩實在漂亮,卻不是明珠那種漂亮。

明珠的漂亮來得溫柔,而她的漂亮來得潑辣。

她冒雨策馬狂奔,那一身紅衣雖然已濕透,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但突然之間,她的潑辣勁一掃而光,嬌臉上便露出笑容。

她笑的時候更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得多,為什麼?因為她看見了楊逍。

楊逍亦看見了她,隨即停了下來。

以前他看見這少女,除非來不及,否則一定溜開。

因為這女孩子雖然溫柔的時候溫柔得很,但潑辣起來,十個男人加起來也比不過她。

最少的曾親眼看見她兩次將酒樓幾乎拆掉一半。

只因為那店小二在背後嘰咕了她幾句,卻被她聽入了耳。

那店小二無疑可惡,但只為幾句話,就將人打了之後,還要將酒樓拆掉,這女孩子不可謂不可怕。

她若是叫別人動手,還有商量的餘地,但她卻自己動起手來,才教人措手不及。

幸好拆到一半,楊逍來了,也只有楊逍才能制止她。

這並非楊逍武功高強,而是因為她太喜歡楊逍了。

只可惜她那種表現方式,實在令人吃不消,更可惜的是與楊逍走在一起,闖的禍反而更大。

因此,楊逍看見她,總是開溜。

但今天他卻在這裡等她,因為一來他未必跑得過那匹馬,二來還要對李千戶有個交待。

她就是李千戶的女兒李馨香。

事實上,自發生珍珠這件事後,他已對李馨香產生擔心。

又事實上,楊逍雖然對她有些頭痛,並非沒有一絲喜愛。

「得得」一陣馬蹄聲急如暴風打地,那匹馬竟直闖衙門的台階。

兩個公差大吃一驚,慌忙左右閃避,一個公差不忘叱喝一聲道:「來者何人,斗膽飛馬亂闖衙門?」

話未說完,馬已停在台階上,李馨香一聲嬌喝,兜頭就是一鞭抽下。

楊逍慌忙將馬鞭抄出,道:「你怎麼胡亂打人?」

李馨香也不解釋,一聲「楊大哥」,已火一般從馬上跳下,牽住楊逍的手。

楊逍上下打量她一眼,嘆口氣道:「半年不見你,還是這個脾氣!」

李器香道:「這半年你到哪裡去了?」

楊逍道:「到處走走!」

李馨香道:「我卻是到處找你,有幾次很接近了,誰知道趕了去,你又早離開了!」

楊逍道:「你找我幹什麼?」

李馨香道:「我要跟你在一起。誰知一直追不上,一回來卻遇見你!早知在家等你了!」

楊逍道:「在江湖上走一遭,只怕沒人不知道你了。」

李馨香笑得花枝亂顫,道:「看來我追不上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路上我幹了幾件痛痛快快的事,你若在旁,一定不讓我干!」

楊逍道:「我是在路上見到你父親,才知道你找我!」

「我爹找你?」李馨香問。

「當然!」

「在你家?」

「路上。」楊逍回道,「他知道我回來,在路上等我!」

「有沒有對你動刀子?」馨香不放心地問。

「還好沒有。」

「你放心,就算爹爹動刀子,看在我面上,也不會怎樣難為你!」

「現在看見你,我才真的放心!」

李馨香喜形於色,偎著楊逍道:「你心中原來一直牽挂著我!」

楊逍嘆息道:「我是擔心自己的腦袋搬家,你爹說若你有不測,他就拿刀招呼我!」

李馨香嗔道:「原來你只擔心你的腦袋!」

楊逍道:「連自己的腦袋也不擔心,這個人的腦袋一定有毛病!」

「也有道理!」她目光一轉道,「你好像從衙門裡出來?」

楊逍道:「你以為我是在避雨?」

李馨香打量了楊逍幾眼,道:「一身衣衫濕成這樣,還避什麼雨,乾脆跑回家去算了!」

說罷咯咯嬌笑。

楊逍點頭,以為然也。

李馨香道:「那你幹嘛到官府,莫不是哪家女孩子為你害相思病?官府要傳你問話?」

楊逍道:「胡說什麼?」

「到底是什麼事?」

「我沒時間跟你細說,你去問你爹好了!」說罷掉頭就走。

李馨香一把沒抓住,急嚷道:「楊大哥,你到哪裡去?」

「要知道就跟我來!」楊逍展開身形仍在前面跑。

李馨香催馬急追,但這匹馬長途跋涉,疲累不堪,竟然追不上。

李馨香更加賣命地催鞭。忽地,楊逍站住了腳步,李馨香終於趕了上來,咯咯笑道:

「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楊逍正站在一戶人家門口,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手拿雨傘,大踏步從裡面跨出來。

李馨香的馬正向那人撞去。

那人滿懷心事,也是個粗心大意的人,開門就跨出,冷不防一匹馬衝來,幸好他反應敏捷,急忙大喊一聲:「大膽!」

那匹馬被他硬生生截住了去勢。

李馨香亦一聲「大膽!」一鞭便兜頭抽去。

忽地,她的馬鞭在半空中頓住,因為喊「大膽」的人聲音是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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