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大奇門
一陣夜風吹過,兩人已同時消失無蹤。
蕭浪待得兩人走後,鬆了一口長氣,頹然坐倒。
夜涼如冰,凍得激戰之後功力大退的蕭浪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就在此時,心中警兆忽生。
向邪真特有溫吞柔和的嗓音在背後響起道:「蕭兄傷得嚴重否?」
蕭浪連驚訝的力氣都失去了,苦笑道:「向兄去而復返,是否專為殺蕭某而來?」
向邪真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了一會對蕭浪像是一輩子那麼久的時刻后,忽然一聲不響,十指猛彈向蕭浪背後。
蕭浪毫無閃避之力,應聲中招,身子劇震,噴出一口鮮血。
向邪真收掌淡淡道:「蕭兄覺得如何?」
蕭浪訝然道:「好多了,多謝向兄相助。」
向邪真道:「蕭兄一定不解我為何要助你療傷了?」
蕭浪從地上站起,轉身面對向邪真道:「蕭某確是大惑不解,還請向兄釋疑。」
向邪真曬然一笑道:「蕭兄可知雷去夏並末像對冰兒般完全解開我下在你身上,魔氣縱橫的禁制,如果任由魔氣潛伏下去,蕭兄的功力不但永遠不能寸進,還有變成殘廢痴獃的可能。」
蕭浪暗凜六欲天魔功的厲害,一方面又對雷去夏的歹毒用心生起怒意,但隨即想到向邪真告知自己此事,多半也沒安好心,口中淡淡道:「向兄也是此事的始作蛹者,難道就不伯蕭某傷愈之後,亦把這筆帳算在天魔門頭上嗎?」
向邪真淡淡笑道:「因為冰姬的關係,蕭兄遲早會與應帝王正面為敵。天魔門對任何武神宮的敵人,都是無茬歡迎的。」
蕭浪一愕,隨即搖頭苦笑道:「還是那句老話,向兄太看得起我了,蕭某連『虎衛』雷去夏都打不過了,又怎麼會被『武神』應帝王看在眼裡呢?」
向邪真道:「蕭兄資質之高,乃是我乎生僅見,縱然現在不是雷去夏和應帝王那些老妖怪的對手,但假以時日,不難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刀法大家,屆時即使蕭兄自己不願,也終將成為神魔兩派以外的第一高手及心腹大患。」
蕭浪啞然失笑道:「向兄真會說笑,但蕭某全無與貴門合作之意,你的馬屁伯是白拍了咧。」
向邪真曬道:「我本以為蕭兄乃是率性自然,不守常規之人,沒想到也有世俗愚庸的看法,所謂神魔之分,乃是人力強為,武神宮妄自尊大,對於其他江湖中人,如有冠上神者尊號的,便加以誅殺,神刀老人便是因此慘遭滅門之禍,如此心狠手辣的作法,與邪道何異?蕭兄又何必獨厚武神而薄我天魔呢!」
蕭浪雙目射出堅定的光芒,一字一句如斧鑿般沉穩道:「這正是問題之所在,根本武神宮與天魔門一樣,視他人性命如草木,蕭某絕不可能贊同這樣的作風!」
向邪真深不可測的瞳孔奇芒連閃,蕭浪幾乎以為他就要對自己下手了,但前者終究還是曬然一笑道:「人各有志,既然蕭兄不願領情,我也不會勉強。」
要說蕭浪聽了這句話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那就是騙人的。
出道至今,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口蜜腹劍,面善心惡之輩,但那些人和向邪真一比起來,只不過是成不了氣候的學徒罷了。
直到現在,他仍無法判定對方的高下深淺,甚至雷去夏的那一腳是否有對向邪真造成傷害,也不能肯定。
向邪真抱拳笑道:「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此別過,希望下次與蕭兄見面,彼此能是友非敵。」
蕭浪以無比誠摯的語調道:「蕭某也是這樣希望。」
向邪真哈哈一笑,轉身逕自去了。
蕭浪目視向邪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才呼出一口涼氣道:「我的娘!神魔兩派要是多出幾個這種人才,江湖上還有我們混的餘地嗎?」
口口口口口口
蕭浪回到碼頭時,江傑一行人早已憂心仲仲的等待了一夜。
江傑劈頭便朝他罵道:「你這小子一晚都死到那去風流了?你可知道留下來收拾你的爛攤子有多麻煩嗎?」
蕭浪搖頭苦笑道:「別提了,你可知道我能活著回來見你已是萬幸了。」
江傑這才用心打量蕭浪,訝然道:「發生什麼事了?看你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花公子在一旁湊過來問道:「蕭兄沒有見到英雄小會中突如其來闖入的那名天仙美女嗎?」
蕭浪似是這才注意到花公子的存在,訝道:「花兄也在嗎?」
花公子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蕭兄不歡迎本公子嗎?」
蕭浪連忙道:「那有可能,花兄太多心了。」江傑苦笑一下,聳肩還帶搖頭。
蕭浪立時知道花公於是不請自來的客人,但比起江傑來,蕭浪給花公子的評價顯然高得多了,後來江傑就一直取笑蕭浪,說他倆根本是精神層面上的「兄弟」,第一次見面就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
對於這一點,辯才無礙的蕭浪很難得的一直提不出具、體的事實來反駁。
花公子搖頭晃腦般吟道:「本公子乎生所見的美女也不在少數,但像昨天那名少女般美得絕世無雙,卻是首次得見,唉!一眼驚艷為天人,疑似仙女下凡塵,如果能讓本公子結識她,就是減壽十年也甘願。」
蕭浪暗忖道:「真要讓你認識上冰兒,別說減壽十年,就是命喪當場都可能。」但這樣的想法只能放在心裡。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道:「什麼都好,我累慘了!能不能先找個舒適安詳的地方休息休息,我再來好好交代昨晚的行蹤。」
花公子拍胸脯道:「包在本公於身上,正好這附近就有一間醉夢樓,本公於保證蕭兄能在那裡得到最上等的招待。」
蕭浪眼一亮道:「醉夢樓?」
「等等!」江傑見情況不妙,連忙出聲抗議道:「那可不是什麼『舒適安詳』的地方吧?」
蕭浪微笑道:「很抱歉,小弟現在除了醉夢樓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講話的心情,江傑你只有委屈一下自己了。」
口口口口口口
從外表看來,醉夢樓並不像是一座青樓,反而像是一間大富之宅。
雖然已過了中秋佳節,但街上車馬仍然絡繹不絕,人聲鼎沸,處處可見尚未取下的奇巧燈彩。
醉夢樓內香氣襲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此來彼往,招呼來客。
有著花公子這「識途老馬」帶路,三人甫入門便受到最熱烈的招待。
蕭浪尚是首次踏足這種煙花之地,對一切都大感新奇有趣。
反觀江傑卻是格格不入,對偎紅倚翠之樂露出無福消受的尷尬表情。
花公於看得大感有趣,隔桌向江傑舉杯笑道:「江兄怎地變得如此拘束?須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空折枝啊!」
江傑苦笑道:「尋花問柳本非在下所長,花兄何必強人所難呢?」
蕭浪啞然失笑,正要開口為江傑解圍,花公於卻已輕輕擊掌,原本在一旁陪酒的眾女立刻像接到指示般,紛紛施禮退出室內。
待眾女退得一乾二淨后,花公於才淡淡道:「兩位有話請說,我可保證這裡不虞會被人偷聽。」
蕭浪愕然之下望向花公子,才發現對方那應該原本是醉眼迷糊的雙目,此刻便清醒得連諸葛亮都有所不如,恍然大悟道:「花兄原來是真人不露相,我們都看走眼了!」
花公於笑道:「江兄想必看出一些端陰來了,否則怎會隨我來這大違丐幫弟子儉約本份的聲色場地?」
江傑道:「我只是知道花兄並不如外界所傳的是個風流統褲的富家弟子。」
花公子眼中忽然露出複雜之至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道:「但我倒真寧願自已是那樣的人呢!」
蕭浪忍不住道:「聽花兄口氣,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知可有我倆幫得上忙的地方?」
花公子欣然笑道:「多謝蕭兄好意,我個人的事誠屬事小,殺手王以及武神宮復出的事實,位關八大奇門甚至整個武林未來的命運,才是事關重大。」
蕭浪望向江傑,江傑道:「蕭浪你就說說昨天晚上的經歷吧,我跟花兄都很想馬上知道呢!」
蕭浪點點頭,便把昨天晚上跟蹤冰兒後來遇上向邪真和雷去夏的經過,只除了保留冰兒自剖心事的一段,完完整整的向兩人轉述了一遍。
花公子聽了后倒抽一口涼氣道:「原來不只武神宮,甚至連天魔門的人也開始涉足江湖了,八大奇門劫數至矣!」
蕭浪奇道:「此話何解?莫非八大奇門與神魔兩派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嗎?」
花公子頓了一頓,不答反問道:「蕭兄可知八大奇門指的是那八派?」
蕭浪心道這個問題你要是幾個月前問我真的是啞口無言;現在答起來只是反掌折枝般那麼容易,嘴角一撇,不假思索的應道:「八大奇門是指以財力和氣功稱雄武林的『富甲天下』李家;以暗器名震江湖的屬中唐門;以指法及火藥獨步天下的江南霹雷堂雷家;以輕功提縱術見長的『太平門』鍾家;以奇招詭術為主流的,詭異秘藏門,喬家;以打造兵器起家的『武器店』石家;以解毒制毒自成一脈的雲南白家,以及花兄所屬,表面上是經營飾品姻脂,實則是在奇門機關中號稱天下之最的『煙脂堡』花家。」
花公於贊道:「沒想到蕭兄對八大奇門之事如此了解,如此我解釋起來也就輕鬆多了,待會要告訴兩位的事,即使在八大奇門中也是罕為人知的秘密,還請兩位千萬能代為保密。」
江傑皺眉道:「既是如此,在下與蕭浪又非八大奇門中人,這麼事關重大的秘密花兄還是不說也罷。」
花公於一笑道:「江兄果然是坦蕩磊落,心細如髮,我既然敢與兩位交淺言深,便是信得過兩位都是識得大體之輩,在未來並肩作戰的途徑上,還須要兩位的鼎力相助。」
蕭浪一愕道:「花兄打蛇隨棍上的功夫可謂天下無雙,我和江傑根本連什麼事都還沒有搞清楚,便已經被花兄算入同一陣線去了嗎?」
花公於莫測高深的一笑道:「江兄的正義感和蕭兄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便是我認定兩位終會站在我這一邊的理由。」
江傑上上下下打量了花公子好幾眼,終究是忍不住的道:「在下對花兄原本的印象只不過是貪花好色之輩,現在才知道錯得有多麼離譜!」
花公子淡然一笑,沒有答話。
蕭浪拍桌叫道:「好小於,連江傑都服了你啦,還不有屁快放!」
花公於苦笑道:「蕭兄的口舌才是一針見血,此言一出,我接下來的話還說得出口嗎?」
三人面面相覷,忽然同時仰天長笑。
這一笑便不可收拾,卻在無形之間把三人距離拉近不少。
花公於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道:「跟兩位交談真是件樂事,唉!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蕭浪瞪了花公於一眼道:「閑話少提,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切入正題?」
花公子面容一整,原先目中滔盪輕薄的眼光消失不見,正色道:「這便為兩位道來,江兄可知八大奇門的崛起是在百年之前,即是太史大俠在生之時,『武神』獨孤唯我和『大天魔』邪童尚未正式現身於世人面前的年代?」
江傑頷首表示明白,卻不清楚花公子為何要提起這一段八大奇門的歷史。
花公於忽然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嘆道:「如果我說八大奇門的成立其實只是武神宮和天魔門互相爭鬥下,遊戲延伸至江湖上的一對棋子,兩位作何感想?」
蕭江兩人都是心中一震,開始把握到花公子話中的真意。
花公於道:「富甲天下李家、霹靂堂雷家、武器店石家;還有我服脂堡花家,其開山祖師原都是隸屬於武神宮之人,而蜀中唐門、詭異秘藏門喬家、太平門鍾家和雲南白家,則都是由天魔門一手扶植起來的外圍組織。八大奇門表面上是同枝連理,共成一氣,其實卻是身不由己,隨著神魔兩派百多年來未曾止息的紛爭,內鬥不休。」
花公子的說話便像在蕭浪和江傑兩人的心湖中投下一塊大石,引起波濤洶湧,久久不能乎息。
如果此言屬實,則神魔兩門對武林影響之巨之深遠,實在遠超過他倆想像之上。
花公於似是並未注意到面前兩人的震駭,自願的接下去道:「但這樣的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直到『天皇』太史霸業攻入武神宮,獨孤唯我兵解仙去,邪童則和大俠太史千秋雙雙消失於破碎虛空,神魔兩派因此一蹶不振,八大奇門便趁此良機,脫離了原先武神宮和天魔門的控制,自立山頭,各領風騷,時至今日……」
蕭浪問道:「聽花兄這麼說來,八大奇門與神魔兩派該已沒有什麼瓜葛才對,為何花兄仍認為劫數至矣呢?」
花公於苦笑道:「問題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2神魔兩派雖然勢微,對八大奇門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八大奇門也一直暗中注意神魔餘眾的發展情形,這一代的武神宮主和天魔門主驚才艷羨,學究天人,派中更是人才輩出,再不甘雌伏不出,已然將重生的觸腳慢慢的延伸入江湖之中,冰兒、雷去夏、向邪真等人的相繼出現,便是最好的例子。」
江傑濃眉一剔道:「花兄的話我大致上都明白了,但在下仍不解神魔兩派人馬的復出,與八大奇門甚至整個武林的安危又有何關連?」
花公於道:「江兄對神魔兩派的了解並不如我深,難怪有此一問,有所謂神者無情;魔者絕情一說。神魔兩派彼此積怨已久,門下弟子互相仇殺,不但必分生死,甚至牽連九族,尤有甚者,神魔兩派更潛入江湖上的各大門派,暗中營建自己的勢力,透過分化、滲透、仇怨等手段,製造出種種敵視對立的局勢,用以互別苗頭。因為武神宮和天魔門的宗旨都是唯我獨尊,將已身以外之物視為不屑一顧,如果任由神魔兩派的人馬延續百多年來的戰火,對當今的江湖將是一大浩劫。」
蕭浪想起雷去夏和向邪真兩人的行事手段,不得不暗自點頭贊同花公子的話,同時也對花公於的為人,浮起由心底升起來的敬意。
這表面上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世家弟子,其實有著大慈大悲的濟世胸襟。
江傑顯然與蕭浪作同一想法,呼出一口長氣,語帶恭敬的道:「花兄如此胸懷,遠非我等能及,既然花兄對神魔兩派的了解如此深遠透徹,想必早已擬好對策,何不說出來供我倆參考?」
花公子苦笑道:「江兄太看得起我了,事實上我早就將此想法轉達給本家的堡主長老們,卻被痛斥為無稽之談,在獨木難撐大樹的情況下,又見蕭兄與江兄均非凡人,才甘冒觸犯門規之險,將此一危機轉達給兩位得知,將來如果花某遭遇不測,尚有可以阻止神魔兩派的人出現。」
說完忽然打了一個哈哈,神態恢復原先的洒脫寫意道:「終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本公子心中如釋重負,看來可以繼續我拈花惹草的生活了。」
江傑為之啞然失笑,不知道眼前形駭放浪的花公子和剛才悲天憫人的花公子,那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不由聯想到蕭浪,暗付兩入其實都是同一類的人,在桀驁不遜的外表下,深藏著一顆大智大仁的心。
蕭浪雙目奇瓦連閃,以淡然卻又堅毅的語氣笑道:「武神宮和天魔門……確是我磨練自己的最好機會。」
花公於舉杯向蕭浪笑道:「蕭兄要以戰養戰,砥碩自己成為不世高手的途徑上,現下就有兩個最好的良機。」
「哦!」蕭浪揚眉道:「此話怎說?」
花公於帶點惡作劇的一笑道:「『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和殺手均已向蕭兄下了正式的戰書和必殺令,蕭兄難道還不知道嗎?」
蕭浪虎軀一震,忍不住失聲叫道:「什麼?」
蕭浪別過頭向江傑看去,正好江傑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他望來。
蕭浪恍然大悟道:「好傢夥!還說什麼好朋友,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悶在鼓裡,是有心把我害死不成!」
江傑苦笑道:「由見面到現在,我一直找不到把這兩件事告訴你的機會啊!」
蕭浪怪眼一瞪道:「這是什麼鬼話!事有輕重緩急,你會分不清楚什麼東西該先講?
什麼東西該晚講嗎?」
江傑兩手一攤道:「問題是我知道你心中其實不太把這兩件事看得很重,所以才不急著插花兄的話。」
蕭浪聞言怔了一下,仔細思量,竟是無法反駁,這才知道因為昨夜之事和聽過神魔兩派的恩怨之後,自已在心態上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對江湖上的恩怨爭鬥再不如以往感興趣。
江傑頗感趣味的打量蕭浪的反應,始得意的一笑道:「如何,我沒說錯吧?」
蕭浪把一張俊臉埋入兩支大掌間,悶哼道:「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免去知情不報之罪。」
江傑失笑道:「蕭大人恕罪,司徒不空托下人轉告你,七日後卧虎坪,不見不散,這樣可以了嗎?」
花公於舉杯道:「本公子對蕭兄有信心,一定能旗開得勝,壓過現今江湖上名存實亡的四大刀客。」
江傑正色道:「蕭浪你千萬不可大意,須知司徒不空的技藝可是遠在其他三大刀客之上。」
蕭浪哼道:「這我看得出來。」仍是頭也未拾的問道:「殺手王的必殺令又是怎麼回事?」江傑眉毛跳了幾下,聲音低下來道:「那是今天早上你還沒回來的事,有人在船艙上釘了這個東西。」邊從衣袖裡掏出一張紙條。
蕭浪愕然抬頭,見到江傑手中的紙條,上面繪著一支黑色的手掌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紙的最下面寫了幾個鮮紅的大字,內容是「三日內,取蕭浪人頭。」
花公子語帶嘲諷的一笑道:「簡單易了,不是嗎?」
蕭浪皺眉道:「這就是殺手王的標記嗎?」
江傑微一點頭,收回紙條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花公於向蕭浪問道:「蕭兄為什麼會惹動殺手王這麼大張旗鼓的來殺你呢?」
蕭浪悶哼一聲道:「理由有一牛車那麼多!」想了一下,又道:「你倆難道就那麼獃獃的看著人家把那玩意釘在你們眼前?」
這次換江傑悶哼道:「那有可能,來釘這張紙條的人身手又高明不到那裡去,花兄一下就抓到了。」
蕭浪怔道:「沒問出是誰指使的嗎?」
江傑的聲音裡帶著經過壓抑卻仍聽得出的憤怒:「沒!」
花公子解釋道:「來人早抱定必死之心,本公子一擒住對方,他就咬破牙囊中的毒藥自盡了,根本來不及問出任何東西。」他的語氣里也不好受。
蕭浪深吸一口氣,心裡亦像江傑一樣,升起莫名的怒火。
無論是殺手王、武神宮、或是天魔門,他們都犯了蕭浪認為最不可原諒的一點——
任意作賤他人的生命!光只為了這件事,他與這三大勢力之間就有避免不了的爭端。
沉默半晌,蕭浪爽朗的笑聲再度在室內響起道:「不管怎麼說,在應付殺手王和司徒不空的這些日子裡。我至少還有三天的休假,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花公於失笑道:「蕭兄竟還有心情在大致環伺的情況下說笑,這已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了。」
蕭浪舉杯一飲而盡道:「這就是我的人生觀了。」
江傑半開玩笑地道:「這個浪子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花兄不要被他給騙了。」
蕭浪沒好氣的瞧了他一眼,又自顧斟酒去了。
花公子問道:「蕭兄現在有什麼打算沒有?」
蕭浪偏著頭沉思了一會,忽然一笑道:「我現在只覺手癢得很,想找人來打上一架,不知花兄是否肯奉陪?」
花公子一愕,隨即啞然失笑道:「該說是本公子求之不得才對,蕭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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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來到醉夢樓的一座後院,此處佔地寬敞,林木環繞,幽靜隱密,即使在這裡打得天翻地覆,也不虞會吵到他人清靜。
江傑環目四顧,讚歎道:「沒想到青樓之中,竟會有這麼一個適合動手的好地方。」
蕭浪亦贊同點頭道:「也難得花兄有這麼大面子,能品動此樓主人借出這塊地方。」
花公子破天荒的俊臉一紅道:「不瞞兩位,此樓其實是我『胭脂堡』花家的產業之一。」
蕭浪失笑道:「原來如此。」對花公於的誠實不禁又添了一分好感。
江傑手捧酒罈,一副隔岸觀火的悠閑神情,連飲邊笑道:「要動手就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
蕭浪碎舌道:「竟然說這種風涼話。」
花公子皺眉道:「江兄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江傑哈哈笑道:「這叫近朱者赤,跟你們這幫人混久了,難免也會沾上一些混混味。」
蕭浪笑罵道:「去你的!你這個乞丐頭敢說我們是混混。」
兩人的言語雖不客氣,但一旁的花公子卻可感受到雙方真摯不移,全無顧忌的兄弟之情。
「鏘!」
花公子長劍出鞘,引回兩人目光,才淡淡笑道:「刀劍無眼,蕭兄是想真的打,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蕭浪嗤鼻道:「當然是要當真打,花兄該不是伯了吧?」
花公子反唇相譏道:「笑話!本公子是怕傷到你才真。」
江傑打了一個大哈欠道:「你們兩個的相聲說完了沒有?」
蕭浪氣道:「等我把這花痴收拾了,下一下就輪到你了。」
花公子雙眼一亮道:「好主意。」
江傑連忙搖手後退道:「不干我事,你們慢慢聊好了,我不打擾你倆了。」
兩人被江傑的舉動逗得啞然失笑,那裡有一點要動手比拼的氣氛。
忽然間,花公子手腕一翻,長劍輕巧優美的在虛空中劃了一道圓圈,然後斜指向蕭浪心窩。
他未持劍的另一手橫在胸前,狀似拈花。
一股凜冽的劍氣立時以他為核心向四外擴張。
蕭浪嚇了一跳道:「怎麼忽然說打就打!」
花公子哈哈笑道:「如果先打過招呼才動手,怎算真打!」
江傑拍手笑道:「說得好,蕭浪你已輸了一步哩。」
蕭浪沒好氣道:「看熱鬧的不要多話!」收懾心神,脊挺肩張,身子微俯向前,右手輕抬,紅顏刀如無中生有般滑露掌中,雙目神光電閃,迎上花公於似能洞穿肺腑的目光。
兩人目光相交,周遭環境立起變化。
一股慘烈澎湃的氣勁以兩人為中心捲起,地上的草葉被扯得浮空而起,由慢轉快,環繞他倆狂旋飛舞,院內刀勁劍氣交撞衝擊,炙熱交加,情景詭異至極。
一旁觀戰的江傑嚇了一跳,沒想到兩人的「真打」竟會逼真到這種地步,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
在江傑眼中,花公子彷彿變成了高聳透天的蒼嶺古柏,莊嚴肅穆中隱透孤高不群的洒脫;蕭浪則宛若穹蒼浮雲,自有一股不可測度的風流瀟洒,都是那麼的震懾人心,也令旁觀者更感到兩人的勢均力敵。
江傑本身也是天下有數的年輕高手,一眼便看出兩人在氣勢上的比拼誰都無法佔到上風,要分出勝負,唯有動手一途。
花公子忽然笑道:「蕭兄遠來是客,便讓你先出手吧!」
蕭浪曬道:「先出手后出手有何相讓可言,不過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蕭某便作個好人打破這悶局吧,看刀!」
倏地踏步向前,一刀劈出。
花公於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兩人相距原本有三至四丈,蕭浪明明只踏前一步,理該只能移動二、三尺,偏偏此刻對方卻連人帶刀的直抵花公於胸前,神奇有如變戲法。
連江傑也看得火之目瞪口呆。
他倆都不知這是蕭浪剛從向邪真身上偷師學得,利用踏前的步伐,把整個人帶動,故看似一步,卻能飄前三丈,造成縮地成寸的幻象。
花公於雖驚不慌,更不會就此認輸,長笑一聲道:「果然有點門道!」虎軀猛扭,避過來刀,同時長劍往上一跳,正中蕭浪刀鋒。
「當!」
刀劍交擊,兩人均是猛然一展,身子拉開距離。
蕭浪油然站定,橫刀嘆道:「花兄的眼力高明之至,竟能找出我這一刀的破綻所在,就這麼一劍封死所有后著變化,內勁更是深厚得超出想像,震得我手臂到現在還會發麻。」
花公子搖頭道:「蕭兄的步法才是讓本公子大開眼界,刀招更是妙若天成,取的雖只是一點,刀氣卻把本公於整個人都籠罩進去,無論本公於往任何一方閃避,氣機都會將蕭兄的刀鋒牽引而來,屆時只有拋劍認輸的份,無可奈何下,只好與蕭兄硬拼一記。」
江傑看得大感精采,鼓掌笑喝道:「精采!精采!繼續動手,不要停下來啊!」
兩人同時狠瞪了江傑一眼,把他嚇得禁若寒蟬之後,目光再回復對峙,蕭浪嘴角牽起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之後,淡淡道:「花兄可知道此戰對蕭某的意義之重大?蕭某實該多謝花兄才是。」
花公子先笑道:「蕭兄太客氣了,蕭兄的刀法亦是讓本公子受益良多呢!」
兩人相視微笑,都生起惺惺相惜之感。
這一戰對蕭浪而言確是含義深遠。
對於自負不羈的他來說,接連慘敗在雷去夏和向邪真手上,更連生平第一次動心的異性冰兒也離他而去,打擊實不可謂不大,雖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但其實蕭浪的內心已是形如稿灰,若有所失。
若繼續以這種心態下去,不論是三日內的殺手王或是七天後的司徒不空之約,他都必死無疑。
幸好這時有個花公子在,此人在性格上與他相近,都是風流洒脫之輩,以人為鏡,令他頓悟到自己心境上的危機,遂提出與花公子的要求,欲在戰鬥中重拾自己的信心與豪情。
江傑與花公子想必都隱約察覺到他心態上的轉變,才會一個故意說笑,一個出手奉陪,目的都是為了激勵他。
如此良友,確是世間難尋。
蕭浪橫刀立定,感覺到刀鋒上傳來一股無堅不摧的銳氣,知道自己的戰意再度回復十足,仰天笑道:「該花兄出招了,蕭某等著呢:」
花公子微笑道:「蕭兄的刀法令本公子覺得沒有藏私的可能,只好拿出家傳的『百花劍法』出來獻醜,希望能入兩位法眼吧!」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腳踏奇步,長劍猛抖,森冷的劍氣立時如水銀瀉地般遙罩向蕭浪而去,似攻非攻,似守非守,令人無法把握到他下一步的意圖。
蕭浪動容道:「果然厲害!花兄這一招叫什麼名堂?」
花公於繞著蕭浪緩緩移動,道:「這是百花劍法的起手式叫做『含苞待放』,招如其名,正是欲攻未攻,欲守未守之間,第二招則是『花開並蒂』,蕭兄小心了。」
「了」字未完,花公於人隨劍走,劍勁化作一道長虹向蕭浪射去,其勢強橫凌厲,令人生出難以硬拼之心。
蕭浪喝道:「好!」想也不想,揮刀疾劈,紅顏刀幻化成一道紅芒,在虛空中循著鳥飛魚落般的優美軌跡,彷彿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只在這一刀剛起之時,刀鋒已劈至對手眼前。
——浪跡天涯!
「鏘!」
刀劍互拼的剎那,花公子手腕猛然一抖,長劍竟像變戲法般的化一為二,一劍擊在蕭浪刀鋒上,另一劍卻閃電般疾刺向蕭浪丹田。
蕭浪乍逢驚變,卻像早有準備,右腕一沉,刀鋒疾劈而下,及時攔截住花公子的長劍。
「當!」
花公子虎噓一震,劍影再度合二為一,抽身急退。
花公子一口氣退出三丈以外,深吸過一口氣,訝道:「蕭兄是第一個能破解本公子『花開並蒂』一劍雙飛秘招的人,真叫本公子好生佩服不已!」
蕭浪乾笑道:「要不是花兄先行道出這一式的名字,我也無法猜測到這一招必留有后著,這一劍擋得僥倖。」
花公子撫劍沉吟半刻,忽然道:「剛才那一刀,蕭兄理應還留有餘力可以趁勝追擊,為何卻按兵不動?」
蕭浪暗叫厲害,適才他確是可以再把「浪子刀法」變化成「多情刀法」,在花公子劍勢用老的情況下使出,有八成的把握可以佔得上風,可是他對在人前使用蕭家祖傳刀法一直心存顧忌,加上與花公於一戰畢竟只是切磋比武,所以沒有拿出壓箱底的本領。
蕭浪乾笑道:「花兄多心了,我如果有把花兄打倒在地上的機會,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花公子不以為然的一笑道:「希望如此吧!」
忽地雙足一彈,身子斜沖而起,飛臨至蕭浪上方時,長劍灑出一片劍光,如天河倒瀉,又如水銀瀉地,鋪天蓋地的往蕭浪罩下。
這次不用花公子自己叫出,蕭浪也能認得這一招便是花公子在秋水樓上和雷去夏對決時,曾經使用過的「百花繚亂」。
劍鋒未至,無形有實的劍氣已如傾盆大雨般灑下,刺得蕭浪撲面生痛。
蕭浪心中暗凜,知道花公於為退出他的真功夫,手下已不再留情,這一劍是全力出擊!
既然形勢避無可避,蕭浪也是斷不肯退讓之人,長笑一聲道:「便與花兄拼個明白!」長刀上舉,干百刀影有如一根巨柱,衝天而起,迎向花公於劍網!
「鏘鏘」聲不絕於耳,兩人的刀劍在剎那間交擊了百多下。
以花公子對自己劍法的自信,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他這一招乃是「百花劍法」中的殺著,在虛實交錯的劍影中配合他遠超過其年紀該有的深厚內力,出道以來除對上雷去夏那樣的不世高手曾失效外,可說末逢敵手,誰知蕭浪看似隨便的一個反攻,競能與他拼得旗鼓相當,刀身上獨特柔韌奇異的勁道,更將他剛猛無匹的劍氣化解無形,造成他有力難施之感。
花公於心念飛轉,已有計較。
冷哼一聲,萬千劍影化整為零,花公子劍芒大盛,直取中富,有如一道天際怒雷,向蕭浪當頭劈下。
正巧蕭浪這時也劈出他的最後一刀。
「鏘!」
兩人乍合倏分,變成蕭浪人在半空,花公子落回地面。
連江傑那樣的眼力,也無法分出這—回合是誰取得上風。
花公子仰天笑道:「痛快!痛快!總算逼出蕭兄的真實本領,原來這麼高明!」
蕭浪微笑道:「花兄既然已得償心愿,就再多陪我玩一下如何?」
花公於啞然失笑道:「蕭兄興緻既然如此之高,本公子豈有不奉陪之理。」
蕭浪雙目亮起異彩,停留半空的身子忽然頓了一頓,然後繆緩向下落去,速度又忽然加快,然後又倏地變慢,如此忽快忽侵,原本只是三、四丈的高度,卻始終落不回地面去。
花公子橫劍沉喝道:「情刀!」
在花公子眼中,蕭浪這將發未發的一刀,其刀意正隨落下的速度和角度不住變化,看似簡單直接,其實卻是不可捉摸,刀勢只在有意無意,似有似無的空靈境界之間,已達到化簡為繁,藏巧於拙的大家風範。
花公子不敢大意,萬念化作無念,橫劍封去。
他這一劍是純憑直覺去「感應」蕭浪刀招殺氣之所在,就像蕭浪的因情發刀一樣,花公於此刻也是以意為劍,兩人的比試已經超越了招式的限制,而進入神意的交會。
花公於這一帖對症下藥,果然在飄忽難測的刀勢中找到真命天子,一劍釘在蕭浪刀尖之上。
兩人均皆一震,蕭浪目中異彩連閃,運勁一絞,兩人兵器同時脫手,飛往一邊。
同時整個人旋動起來,以掌代力,先天刀氣潰堤而出,看似隨意出擊,全無軌跡定法可尋,實則每一刀之間均是妙若天成,無一重複,令人看得難以置信。
花公於終於如願以償逼出蕭浪的真實本領,但也使他陷入苦不堪言的困境。
因情發刀。
蕭浪此刻所使的「多情刀法」,正是以情感為鋒,以神意為刃,不受兵器招數的限制,每一招都如天馬行空,妙至毫顛,流轉無盡,意態無窮,正如人的感情千變萬化,難以捉摸一樣。
要對付這樣的刀法,花公子除了全力以赴以外,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保留,否則在氣機牽引之下,必是立刻重傷落敗之局,這結果連蕭浪都不可能改變過來。
原來是他為了逼出蕭浪的真功夫而全力出手,現在則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傾囊而出,那種感覺不用說也是窩囊之至。
花公子大喝一聲,朝指成劍,劍氣狂飄流竄,大有三軍辟易之勢,銳不可擋。
以意為劍。
錯非是像花公於這樣,已達到「意劍」境界的劍法奇才,一意一念之間,俱皆為劍,否則還真難抵擋蕭浪這一輪「情刀」的攻勢。
兩人這下絕招盡出,近身互搏,雖然手上均無兵器,但其兇險處卻遠勝動手以來的每一時刻。
江傑看得幾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深知兩人交戰至此,動輒便會落入兩敗俱傷的局面,能阻止這情況發生的只有他一個。
「蓬!」
兩人的掌刀指劍第一次結結實實的硬拼了一記,同時生起感應,雙目殺機大盛。
江傑就在這時暴喝道:「住手!」
他在聲音中夾雜了自己苦修多年的精純內功,其效果有如佛家的「獅子吼」,兩人如被當頭棒喝,俱皆一震,停下招式,殺意全消。
江傑沉聲道:「只說要真的打,可沒說要真到分出生死的地步吧!」
兩人互望一眼,忽然齊聲大笑,均有說不出的神舒意暢。
蕭浪笑嘆道:「蕭某自出道以來,除與江傑一戰外,便要屬與花兄今日之試最為痛快,獲益也最多。」
花公於欣然道:「彼此彼此,蕭兄的刀法才是讓本公子大開眼界,有矛塞頓開之感呢!」
兩人相視一笑,敵意盡消,親近之感油然而生。
江傑浩嘆道:「我真是太多事了,剛才應該乾脆讓你倆打死算了!」
花公子失笑道:「江兄快別這麼說,對江兄的及時叫停,本公於自然是極為感激的。」又轉向蕭浪道:「原來蕭兄競是情刀傳人,為何……」
蕭浪微笑打斷花公於的話語道:「蕭某實有不得己的苦衷須隱藏出身,還請花兄能代為保密。」
花公於微微一愕,又很快的毅然點頭表示會意。
蕭浪舒一口氣道:「多謝花兄。」
江傑道:「言歸正傳,蕭浪你到底對殺手王和司徒不空的事有何打算?說出來好讓大家研究一下。」
蕭浪聳肩道:「司徒不空擺明了是要和我單打獨鬥,對付這種明槍亮劍的陣仗,原就不須準備些什麼,倒是殺手王那裡……」沉吟著向花公子看了一眼,道:「花兄本與此事無關,實在不須要捲入這種玩命的遊戲來。」
花公於曬道:「蕭兄這樣說來就太見外了,難道你還認為本公於可能置身事外嗎?」
蕭浪一笑道:「有花兄的幫助,那就如虎添翼了。」
向兩人看了一眼,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道:「我有一計,應該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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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倦鳥歸巢。
一條人影自江傑的座船內閃出,宜往南邊奔去。
沒過多久,岸邊又出現數條人影,隨著原先人影的方向緊跟而去。
船艙之內,花公子剛從艙壁上的一個小孔移開目光,回首向江傑笑道:「一切順利,魚兒上鉤了。」
江傑淡淡道:「那我們就該準備動身了。」
花公於似是想到什麼的一笑道:「獵殺殺手!真虧蕭浪他想得出來。」
江傑微笑道:「跟這浪子認識的好處是,你永遠不必擔心生活中沒有意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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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傑寓為「生活中永遠有著意外驚喜」的那個浪子,如今正趁著夜色,潛行在一片密林之間,天上正開始灑下細雨。
遠近不見一點人蹤,但蕭浪卻可以肯定自己已被跟蹤。
跟蹤之人絕對是武功高明之士,且應深識此道,加上不止一人,相互掩應,即使像蕭浪這樣修為邁入先天之境,耳目感應勝逾常人百倍,仍只能隱約感覺到敵人的存在,卻無法肯定其人數和位置。
只此一點,已知來人非同小可。
今夜之勢兇險無比,獵人與獵物之間,關係難分,隨時有可能主客易位。
而且現在的狀況,仍是蕭浪在明處而敵在暗。
蕭浪半咕噥半抱怨的哼了一句道:「早知道是這種賣命的工作,就應該交給江傑或花公子來乾的,下次絕不勞心又勞力了!」
忽然身子停下,仰天大喝道:「要殺蕭浪的便過來吧!」
話剛說完,四周立時殺機大盛。
蕭浪頓時被嚇了一跳,敵人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他原本以為來人怎都會考慮一下他孤身出現在此的原因才出手,怎料對方連招呼都沒打上一聲,已組成了一個圍殺他的陣局,此刻的他便有如籠中之鳥,當真是插翅難逃。
殊不知來人都是千錘百鍊的一流殺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以完成任務為重,絕不予負責狙殺的目標有一絲可趁之機,蕭浪的如意算盤自然是敲不響了。
來者一共有四人,分成四角向蕭浪出擊。
四人雖是同時出手,仍有先後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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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攻至的是左後方的一雙快腿。
聽說精於腿法的人,身手通常也會快人一等,如今來人的出腳,顯然就已證明了這個理論。
來人的出腳不但快,而且猛,不但猛,而且重,不但重,而且連連不絕,一腳尚未踢完,另一腳已接踵而至,一口氣競連踢九九八十一腳,猶如疾風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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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人的出手不像第一人。那麼「聲勢浩大」,他用的只是一對肉掌。
但這招擒拿手,卻曾經把淮南鷹爪門門主,精通三十六路大擒拿手,自創七十二路小擒拿手的「鷹爪王」牧鷹揚的兩爪十指,打成死結。
以「白駒過隙」身法名揚江湖,外號「滑不溜丟」的獨行大盜刑追空,曾經連換二十七種身法,欲逃過他的出手一擊,卻仍是被這一招擒拿手捏碎了喉部,氣絕斃命。
他的這一招已完全脫出擒拿手原有的招式,推陳出斬,甚至他的十指不用碰到對方的身上,只要沾到對方發、耳甚至是衣角上的任意一點,他的擒拿手法都可應運而發,一舉奏效。
這已不是擒拿。
而是神拿。
神拿一出,絕不落空。
而來人此刻就以一雙絕不落空的神拿手,由右後方向蕭浪雙肩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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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入從蕭浪的正面出手。
敢從正面出擊,自然是對自己的武功比較有自信。
他的出手更是蕭浪生平所僅見。
來人一共只有九根手指,較正常人少了一根,可見他的出手,卻比一百個雙手健全的人都要可怕。
來人甫一出手,便是九指齊動,六種指法齊飛。
右手五指各使一種指法,赫然是姆指的大悲指、中指的一指禪、食指的多羅葉指、無名指的金剛指,和尾指的無相劫指。
這五種指法都是少林的七十二絕藝之一,尋常人究其一生鑽研,也未必能練成其中之一,但這人卻能以一支右手便使出這五種指法,縱非絕後,也絕對空前。
但這五種指法,還比不上他的左手可怕。
右手四指,使的只是一種指法。
——無名指。
這種指法打在人身上,中者外表無傷,但五臟內腑卻會開始腐爛,帶來生不如死的痛楚,到最後把潰爛的內臟器官連同腐血一起嘔出體外,死狀凄慘至極。
正由於這種指法太惡毒、太陰險,修練者無不成為黑白兩道的公敵,惹來圍剿,因此近百年來,已沒有聽說誰練成這一項絕技。
但今夜此時,蕭浪卻遇上了這麼一個敵人,以兇殘歹毒的無花指,和少林正宗的五大絕指,縱橫交錯,勢不可擋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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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人一出手,蕭浪便認出了他們的身分。
東方明珠曾對他說過,殺手王手下有四大護法。「十全腿王」商迫道。「神拿」原歸去。
「九指魔僧」赤凶。
「一穩天下無難事」,關穩。
這四大護法的外號合在一起便是「十拿九穩」,其實他們出馬殺人,早就比十拿九穩還要穩,說是萬無一失也不為過。
「十拿九穩」的最後一人,「一人穩天下無難事」關穩,卻還未出手。
他雖未出手,但所給予蕭浪的壓力,卻比其他三個人加起來都可怕。
他不動,是因為蕭浪也還未動。
敵不動,我不動3敵一動,我先動。
這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但真要說到「謀定而後動」,然後「一擊必中」,卻是談何容易。
只有他可以。
因為他最定。也最穩。
他就是「一穩天下無難事」的關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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