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醫院
查爾斯見到了那流下血淚的耶穌雕像,倒是很沉得住氣,他走到眾人面前,朗聲說道:「各位不要緊張,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一名跪在地上的護士站了起來,說道:「剛才我經過這裡的時候,無意中瞧了一眼上帝的聖像,只看見……只看見上帝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鮮血,那景象實在是太恐怖了。」查爾斯又問:「那麼……剛才尖叫的人也是你了?」那護士一臉的蒼白,道:「是的,是我。」查爾斯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那護士卻緊張地搶先問道:「Brother楊,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們的罪孽深重,已經到了無可救贖的地步,所以上帝才流下了血淚?」
左秋明聽了這話,險些笑出聲來,暗道:「你好好的一個中國人,去信這種洋教不說,而且還到了這樣痴迷的程度,未免有愧祖宗。」查爾斯道:「Sister張,我們做的是救生病的人的工作,是上帝的僕人,是上帝的信徒,上帝是不會拋棄我們的。」那張姓護士聽了查爾斯這話,臉上的神色略有緩和,但仍舊不能放心,道:「可是……如果是這樣,那上帝又為了什麼會在我們醫院流下血淚呢?我想這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她這話剛一出口,立即就得到了周圍人的附和。只聽一人說道:「肯定是魔鬼,是魔鬼混到了我們醫院!」另一人道:「別說的這麼可怕,說不定是有人在暗中搗亂,企圖破壞我們的信仰。」還有人道:「我想上帝一定是在責怪我們只求自己解脫,沒有將福音傳播給世人。」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大廳內一時有些混亂。
查爾斯高聲道:「靜一靜,大家靜一靜。是魔鬼,是搗亂,還是責怪,現在我們沒有辦法說,需要等調查過後才能知道。你們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將來負責調查。」他的聲音高亢,將大廳內的議論聲都壓了下去。大家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敢違背醫院董事的意思,只得各自離開。查爾斯見眾人散去,吩咐了醫院的維修工搬來梯子,然後親自爬上雕像,拿出一把小刀,從那血淚的痕迹上刮下些粉末。
其實這許多人又有誰肯真的離去,無不是走開幾步,還遠遠的望著雕像,此時他們見查爾斯拿了粉末下來,便立刻又都圍了上去。一人開口問道:「Brother楊,你刮這些粉末是用來做什麼的?」查爾斯解釋道:「我要拿去做實驗,看看這是真的血還是只是紅色顏料。如果是真的血,那就證明是我主流淚。如果只是紅色顏料,那就肯定是有人搗亂了。」眾人一聽,都覺得有些道理,不由紛紛點頭稱是。
左秋明站在一旁,心中暗自嘲笑:「這些人恐怕都已被那個什麼天主弄的有些昏頭了,若真的是血,就是我主流淚;若是紅色顏料,則證明是有人搗鬼。這算是什麼道理?豈不知那鮮血也是可以由人塗上去的么?」但是這話卻不好說破,不然就是一場軒然大波。這時,只見查爾斯來到自己的面前,說道:「左先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我看我們要另外選一個時間請你去看財務報表了。」左秋明聽了,正是求之不得,連忙說道:「沒有關係,那我們下次再說好了。」查爾斯略一欠身,以示自己的紳士風度,隨後便離開了大廳。
左秋明雖然並不屑什麼耶穌流血淚的說法,但他對這事情本身還是很有興趣的,於是一人走到那雕像前,左看右瞧,希望能查出些眉目,只可惜那雕像鑄的太高,別說什麼蛛絲馬跡,就連那耶穌的眼睛也看不清楚。正在左秋明略感失望之時,那小護士段蕾卻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只見段蕾神色驚恐,頭也不敢抬,顯然對剛才的事情仍心有餘悸。左秋明心中盤算:「我上次聽幾個小護士聊天,似乎這醫院曾發生過什麼恐怖的事情。但是前幾日因為忙於陳兄的傷勢,一直沒有時間去查。眼下不是正好能借這個機會,找這段蕾探一探虛實嗎?」他主意已定,便跟著段蕾而去。
左秋明唯恐在人多之處套不出消息,因此只是遠遠的跟著,直等段蕾走到院內草坪旁方才上前叫住了她。段蕾回過頭,見是左秋明,不由微微一怔,然後問道:「左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左秋明不便直接探問以前的事,於是先借了個話題轉一轉,道:「那個石頭做的耶穌像竟然也會流下血淚,這可頗有些趣味!你以為這事……」不想話未說完,段蕾就一臉慘白,神情緊張,弱聲道:「這事情……這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沒看見……」左秋明奇道:「你剛才不正站在大廳么,怎會可能沒有看見呢?」段蕾被左秋明這麼一問,頓時張口結舌,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並恢復了本色,快聲道:「我在與不在關你什麼事?我可是很忙的,若左先生沒有別的事情,我這便走了。」左秋明心道:「這小丫頭嘴巴硬的很,看來不嚇她一嚇是不會說的。」突然用一種詭異的語調說道:「其實,這醫院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你看見了,我也看見了,你又何必不承認呢?」段蕾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道:「你……你……難道你也看見了?這不可能,你胡說!我……我……」左秋明見段蕾已心生動搖,於是趁熱打鐵道:「我沒有胡說!而且……不只是我,還有住院部的護士長蓮姐,她也一同看見了。」段蕾額上汗水直冒,道:「這……這……蓮姐她也……」
左秋明曉得這段蕾最會沖人,若是此時讓她追問一句「你都看見了什麼?」,那就被拆穿西洋鏡,前功盡棄了,於是搶先說道:「我的朋友受傷入院,這些天我幾乎夜夜都在院中陪伴,這事情如此怪異,我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就在半小時前,我還在與蓮姐談論此事,但是……卻發現我倆所見都有不小的出入,所以來問問你究竟看見了些什麼。」段蕾聽了,雖然心中仍有猶豫,但最後咬了咬牙,還是張口說道:「你可真是煩人,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說給你聽。可你可要答應,我說了之後就不要再來問了。」左秋明見段蕾肯講,心中大喜,連忙點頭道:「那是自然,這樣的事情多問也是不好的。」
段蕾略微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開始說道:「昨天晚上正輪到我值夜班,那時大約是夜裡一、二點鐘,除住院部還有些人聲外,其他地方都很是安靜。我與另一個護士小黃一同在院內巡視,但是剛走到一半,那小黃卻說自己肚子痛,便自顧跑開了,我只好獨自繼續向前走,就這麼一直走到了前門大廳。我在大廳內拿著手電筒隨意照照,就在照到那耶穌像時,我竟瞧見……竟瞧見那耶穌像的眼睛正在往下淌血!!」
左秋明聽到此處,不禁大感意外,他本是想問醫院曾發生的怪事的,卻不料誤打誤撞,竟將那耶穌像流血淚的事情給套了出來,心中暗想:「我本就是來獵奇探秘的,這耶穌像流血淚可也算是怪事一件,既然已經提起,那就不妨問個清楚。」口中說道:「等一等!剛才在大廳的時候,那張姓護士可是說她看見耶穌像在流血淚,怎麼現在又變作是你在昨晚看見的了?」段蕾急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笨!那張護士看到的是已經幹掉的血痕,而我在昨晚見到的卻是正開始往下流的血淚。」左秋明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後來如何了?」段蕾道:「後來……後來我嚇得不行,就趕緊跑回了住院部,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左秋明道:「那你怎麼沒對別人說起這事?」段蕾道:「我當時很害怕……哪裡還敢和別人講?你和蓮姐不也是看了沒和人說么,怎麼就光提我……」講到此處,她似乎是反應了過來,微怒道:「原來你是在套我的話!你昨天晚上什麼都沒看見,還有說蓮姐看到什麼的也是假的,是不是?!」左秋明一驚,連忙辯解道:「這你可想多了,我怎麼會騙你?我和蓮姐真的是看到了……」段蕾「哼」了一聲,道:「你就別在撒謊了!若是你昨晚真的見到了,就應該知道今天的那血痕是乾的,又哪裡還會以為張護士看見的耶穌像是『正在流血淚』?!」左秋明被段蕾這一番話問的啞口無言,段蕾見他神色有異,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句話也不說,便氣呼呼的走遠了。
左秋明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還真聰明,我無意間的一個疏忽便被她給抓住了。」他討了一個沒趣,正要轉身回陳久生的病房,卻發現三五米外的一棵樹下坐了一人,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只聽那人說道:「這位先生的面子……呵呵……可丟的大了些!」左秋明滿臉的尷尬,苦苦一笑,道:「見笑,見笑了!」那人道:「那小丫頭答非所問,我卻曉得先生想知道些什麼。若是先生還有興趣的話,可願意到這樹蔭底下陪我坐坐?」左秋明心中微微一驚,暗想:「這人怎麼會知道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