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八回
第六十七、六十八回
就在鄭鮑舉棋不定之時,那馮警員卻又折返了回來。鄭鮑見了馮警員,開口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么?」馮警員道:「鄭探長,我對這兇案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不知道當將不當講。」鄭鮑道:「有話你就講吧,說錯了我不會怪你。若是言之有理,反而還要記你一功。」馮警員聽了,顯得頗為興奮,一屁股坐了下來,道:「鄭探長,想必你下一步是要去電報公司查那周肅吧?」鄭鮑點頭道:「不錯,確實有這個想法。」馮警員道:「我也以為那電報公司是不得不去的。不過有一個地方,我倒覺得應該在去電報公司之前,先查上一查。」鄭鮑不禁有些好奇,道:「哦?那是什麼地方?」馮警員道:「就是剛才那童雙泉提到的凱撒克賓館。」
鄭鮑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說?」馮警員「嘿嘿」一笑,道:「鄭探長你想,周肅和那黑紗女人偷偷幽會了這麼久,而且都已發展到了要託付終身的地步。這一男一女之間……難道就從不曾有些翻雲過雨的事情么?他們在天堂飯店酒足飯飽之後,再去旁邊的賓館風流快活一下,這可是很順理成章的。就拿昨晚來說,他們這麼一路走過去,難不成還真是去看花燈的么?會這樣想的,恐怕也只有童雙泉那個迂腐的老頭子!若不然,這偷情可真偷的有些無聊了!嘿嘿嘿……我這想法是有些齷齪了,不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若是能去那凱撒克賓館查一查昨晚的用房記錄,說不定就能把那黑紗女人的行跡給挖出來。」
鄭鮑聽完,不禁哈哈大笑,道:「這路子雖然偏的可以,不過卻還真是這樣一個道理,也虧得你能想得出。你這年輕人頭腦活絡的很,確實有些獨到的見解,不錯不錯!」馮警員見鄭鮑對自己大是讚賞,心中竊喜,嘴上卻還是謙虛了幾句,道:「哪裡哪裡,我也只是剛才靈光一閃,偶然想到的而已,終究比不上鄭探長的經驗老到。」他頓了一頓,道:「鄭探長公務繁忙,我也就不再多做打擾了。而且我還得去將周肅現在的行蹤給找出來,若是被他跑了,那也可不是鬧著玩的。」
鄭鮑點了點,又勉勵了幾句,便讓馮警員離去。而他自己則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方才的筆記,接著叫了幾個領頭的探員進來,商討並囑咐了一些日常事務,最後才穿戴了衣帽,來到巡捕房外面,雇了一輛黃包車,直去霞飛路的凱撒克賓館。
那霞飛路隸屬法租界,常被人們分作三段。第一段為路東至呂班路,第二段為自呂班路起至杜美路,第三段為杜美路起至海格路。這三段路各有特色,風格別具不同。第一段中開著幾間CasinodeParis的娛樂場,大約也就是「巴黎大賭場」的意思,除了可以賭錢外還有不少西洋店鋪可以逛逛。第二段則有法國巡捕房,法兵營還有救火會。第三段可說是住宅區,多是些日用品的小鋪子經營。整條霞飛路還是以第二段路最是繁華,衣食住行皆為上品,價格自然也是居高不下哦,非有錢人是不敢隨意染指的。那凱撒克賓館便在這第二段路中,與克來孟咖啡館為對鄰,左側不遠就是法國巡捕房,那童雙泉工作的天堂飯店便依靠在其右側。
鄭鮑下了黃包車,抬頭一看,只見凱撒克賓館是一幢五層樓的歐式建築,當先敞著一扇足有八、九米高的大鐵門,隨後是一個圓形的大堂,兩邊的樓層則順著這大堂的走勢分別展開,周圍有一圈修剪的整整齊齊的綠地花圃,將賓館大樓緊緊地包裹起來。整體格局巧妙而緊湊,顯得氣派不凡。賓館門口又有許多高級轎車來去,門童主動上前將汽車的門拉開,請裡面的賓客走出來,並會禮貌的問他有沒有需要搬運的行禮。
在這裡進出的每一個人都穿著得體,即使是負責搬運行禮的服務生也都是一身乾淨筆挺的制服。反而鄭鮑卻只披了一件皺皺巴巴的風衣,腳踩了一雙髒兮兮的皮鞋,在這群人中顯得尤為突兀。不過他卻是厚麵皮慣了的,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大搖大擺的就走進了賓館的大堂內,來到前台的位置。
前台內一位負責接待的男班員走上前來,笑著問道:「請問先生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他言語雖然客氣,但眼神中卻滿是鄙夷之色。鄭鮑曉得是自己這身行頭所致,也不去理會,開門見山道:「我是英巡捕房的探長,名叫鄭鮑。來這裡是為了調查一起兇案,是否可以麻煩這位先生讓我查閱一下你們昨晚的住客記錄?」
那男班員聽了,輕蔑一笑,道:「你是英租借巡捕房的探長?查案都查到我們法租界來了么?」這話已近於無禮,但鄭鮑此時有求於人,依舊好聲好氣的說道:「只因案情牽涉複雜,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麻煩先生能通融一下。」那男班員冷冷地說道:「通融?你在英租借想查什麼就查什麼,但是在法租界卻無這個權力。而且我們賓館也從沒這樣的規矩,住客記錄是不可以給外人看的,鄭先生還是請回吧。」
鄭鮑強忍怒氣道:「我只查一人,若是昨晚的住客中沒有這人的名字,我立刻就走。還請……」那男班員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擺了擺手,滿臉的不屑,道:「你到底要我說幾次?這裡可是我們法租界,是法國人的天下,由不得你一個英國探長在這裡發號施令。你若再不走,我可要找人『請』你出去了。」鄭鮑終於忍無可忍,手掌重重的拍在前台的桌面上,怒喝道:「小子你給我聽好了!我是中國人!什麼『我們法租界』,『你們英租界』的?你小子喜歡當洋人的走狗隨你去當!而我只知道這裡是中國,是中國人的地方!」他喊得極響,整個大廳頓時都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鄭鮑身上。
那男班員其實也就是借了幾分刁鑽在那裡耍橫,胸中並無多少底氣。而鄭鮑畢竟做慣了探長,眉宇間自有一股威勢,這一聲怒喝立刻便將那男班員給壓了下去,只將他嚇得面色慘白,雙腿發抖。
這時,前台的領班發現情況不對,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問道:「你們吵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那男班員已是張口結舌,道:「他……他……他……我……」領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沒用的東西,你不用說了!你來說!」他手指了指旁邊的一位班員。那班員大略將事情講了,領班聽完似乎極為光火,對著鄭鮑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探長不探長的,只要你在法國先生的地方鬧事,就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提高了些聲音,喊道:「警衛,警衛!將這個搗亂的給我轟打出去!」話音方落,當下便有三、五個大漢提著警衛棍棒,呼喊著向鄭鮑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