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林藏凶陰 少女驚魂 石洞救嬌娃 美男受窘

第二十九章 荒林藏凶陰 少女驚魂 石洞救嬌娃 美男受窘

這是一片亘古無人的原始森林,野生的樹木,因為長年無人砍伐的關係,長得那麼密麻麻的,有些地方,差不多都讓那些瘦長的樹榦,擠得一點兒空隙,都找不出來。

一棵棵的古樹,彼此為了爭取陽光的照射,都拚命地往上發展,頂上,枝葉交錯,結成了一整片厚厚的樹幕,把光線擋得一點兒也射不進來,使得林子裡面,經常黑黝黝地,彷佛地獄一般,充滿了鬼氣。

地面,成年累月地堆積著一些數不清的落葉,以往的還沒有干透,又從樹梢上飄落下厚厚的一層,因此,那葉子裡面的水份,永遠沒有機會,蒸發乾凈,於是,發酵了長霉了,腐爛了,那一股沖人作嘔的臭味,瀰漫在這林子裡面,永不飄散,使得那些稍為愛乾淨的動物,都不願意在這裡面居住,有的,只是那些害怕見到陽光的凶禽猛獸,毒蟲蛇豸。

奇怪,在這樣陰濕,危險的地方,居然會有人往裡面闖,而且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個人還是女的,看樣子,頂多不過二十齣頭。

喲,好美的人兒呀,但見她眉兒彎彎,眼角帶俏,一顰一笑,都令人感到銷魂盪魄,那鵝蛋似的臉兒,更是白裡透紅,簡直吹彈得破,端的,十足是一個美人胚子。

是誰?難道家裡沒有大人了嗎?怎的會放心她這麼一位千金小姐,單個兒跑到這種荒野的地方來呢?看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勁裝,手裡還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看樣子,還學過武功呢。那就怪不得有這麼大的膽子了!

但,地臉上的表情,似乎非常惶惶不安,腳底下也慌不擇路地直往森林裡面猛竄,好快的身法,好輕靈的身段,只見她用腳尖很輕微地向腐朽的落葉上一點,就像一道淡紅的閃光一樣,一幌就飄動了好幾丈遠,那些輕軟的葉層,竟然紋風不動,根本好像沒有甚麼在上面經過一樣,顯見得她的武功,很不含糊,像這種「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如果不是內家真力,有了七八成火候的人,還真不可能辦到!

然而,她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點,就是武功比她還高几倍的人,也絕不敢輕易地走進這種綿延幾百里方圓的原始森林,去討苦吃,除非,那人是一個瘋子,或是存心想死!

因為,住在邊疆的人,誰都知道,在這種原始森林裡面,到處都隱藏著一些看不見的兇險,不用說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毒物,任何一種把你咬上一口,就很不容易活命,單是那一層腐朽的落葉下面,就掩蓋了很多的浮沙軟泥,只要稍不小心,多用了一點兒力,就可能整個身體陷落下去,竄不出來,雖然仗著輕功,可以安然渡過,但你不可能永遠提氣輕身,森林是那樣深遠,你能維持得多久呢?更何況,一到晚上,簡直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不用說走,單那一份黑暗所帶來的恐怖氣氛,嚇也得把你嚇死!

那麼,她為的甚麼,要往這危險的鬼門關里,硬闖進去呢?從那堅定有神的眼光里,可以看得出,她絕不是個瘋子,從那惶惶不安,卻又懷著希望的神色看來,她也絕不是存心找死。那麼,她究竟為的甚麼?究竟為的甚麼呢?……

啊,她可能是在逃避甚麼人的追擊!不錯,那微帶一點兒害怕的憂急樣子,不是已經告訴了我們嗎?尤其是她那頻頻反首回顧的惶恐神態,任何人也可以斷定,她是在逃避甚麼人的追擊!

果真那樣,她就未免有點太不聰明了,這樣,固然可以躲避敵人的追擊,但困在原始森林裡面,還不照樣是死路一條嗎?

看她的天庭,長得那樣飽滿,她的額頭,是那樣的深厚,論理,應該是一個智慧很高的人,又怎麼會做出這般不聰明的事來呢?真是令人費解……

她疾若飄風地繼續往原始森林的內部竄去,慢慢地,終於連普通鳥獸的足跡也看不到了,那陰濕發霉的腐朽落葉,散發出來的臭氣,也越來越顯得難閘,林木也越來越密,向四周看去,視野間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東西了,這位美麗得像仙子似的少女,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緊鎖著的眉頭,慢慢地顯得開朗起來,腳底下也開始放慢了一點,似乎,在她的下意識里,獲得了一種安全的感覺,所以才會如此。

不過,她並沒有停了下來,仍然繼續地往林里走去,彷佛是漫無目的在那兒瞎闖,這樣,在天黑以前,她還想竄出這片原始森林嗎?真怪!

啊!明白了,她原來正在想著心事呢?你看她那兩眼茫然的樣子,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不正是一個人在出神的時候,所顯出來的神態嗎?那就怪不得她會漫無目的在那兒亂闖了。

此時,她已經快要走到了森林的心臟地帶,驀地里,一股腥風,撲面吹來,把她從沉思的狀態下,驚覺過來,定睛一看,只聽得她高聲地尖叫了一聲,本能地往後猛竄而退,原來在她前面的一棵大樹上,正蟠附著一條五彩斑燜的毒蟒,三角形的蟒頭,凶睛閃閃,已經伸出了一大半,嘴裡的紅信,一伸一縮地,只差一點,就要舐到了她的臉上,那一股腥風,就是蟒頭陡然伸出所帶過來的。

幸虧她是一個練家子,反應比普通人要快得多,才在那危機一刻時間,猛然倒退回來,否則,只要再上前一點點,怕不早巳香清玉殞,作了那條毒蟒口裡的食物!

雖然,她很僥倖地逃脫了毒蟒的巨吻,但卻嚇出了一身冷汗,一顆心兒,在她站定以後,還在那裡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只差一點兒,就要跳到脖子外面來啦!

她雖然身懷絕技,膽子要比別人大得多,可是,見著這等凶毒無比的巨蟒,也不免有點害怕起來,但,另一股更大的力量,卻阻止地往回逃跑,因此,她只退後一兩丈遠,就停了下來,雖然臉上已經變了顏色,但兩隻限睛,卻一眨不眨地緊緊盯在那條巨蟒的身上,似乎在那裡尋思對策,看有甚麼方法,可以應付這一個難闊。

她腦筋里的念頭,還沒有轉上一遍,忽然,頭頂的樹枝,又在簌簌作響,抬頭一看,嘴裡又不由地發出一聲驚叫,一條黑黝黝的鐵線蛇,已經從樹上倒掛下來,昂起的蛇頭,正閃電般地向她噬來,好險,只差那麼一粒米的距離,就要讓它咬著,總算她發覺得早,及時往橫里一幌,才算又撿回了這一條小命!但手腳卻已嚇得有點發冷了。

那知,她嘴裡僥倖兩字,還沒有喊得出來,腳尖剛落地,忽的,一聲兒啼似的怪叫,從腳底發了出來,只感到踩到的地面,倏的一軟,朽葉亂飛,一蓬腥臭無比的泥沙,從身側翻滾而上,向她的身上打來,練武人的反應,使得她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又猛的提氣輕身,一個「鯉魚打挺」,倒翻出去,但鼻子卻已吸進一點腥氣,只感到心頭作嘔,想把隔夜的食物,全吐出來,不過,她並沒有這樣做,還是勉強地壓制了下去,沒有讓它吐了出來。

再度落地以後,這才讓她有看清楚剛才落腳的地方,不知在甚麼時候,已經從那落葉的底下,翻出來一個形似琵琶,尾長頭短的軟體怪物來,那長像,直看得人混身發毛,皮上滑膩膩地,布滿了腥涎,一張大嘴,像血盆似的張著,上下兩排尖銳的牙齒,白森森地,好不怕人,兩條短腿,支持著那面盆大的身體,兩隻眼睛,發出兩點陰滲滲地線光,向著她的身上射來,嘴裡兀自一張一翕地,向外噴著毒沙!

她自有生以來,不用說沒有見過這等毒物,就是聽也沒有聽到過,因此,登時給嚇得失去了主意,不知應該怎麼辦才好!看那獃獃的樣子,顯見得她已經楞了!

幸好,那些毒物,並沒有馬上緊跟著撲了過去,這才相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彼此相安無事!

但,那不過只是短短的一瞬,三樣毒物,所以如此,只因為在林中從來沒有見到過像她這樣的生物,才遲疑了片刻而已,稍停,見她並沒有甚麼特異之處,早已不耐,首先,那頭形似琵琶的怪物,又發出一聲兒啼似的叫聲,長尾亂擺,開始用兩條短腿,一步一步地朝她的面前,爬了過去,那條五彩斑爛的毒蟒和黑黝黝的鐵線蛇,也是從它們蟠附的樹上,落了下來,緩緩地分開兩面,向她的面前,蜿游過去。這還是因為它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樣的生物,本能的戒懼,使得它們如此,否則,怕不早已像箭矢一般,猛射了過去!

可是,越是這樣,也越令人感到恐懼,那一聲兒啼,把她驚覺以後,見到這等樣子,不禁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面倒退,手裡將寶劍緊緊地揑住,兩隻眼睛,不斷地朝著向她迫了過來的毒物,掃來掃去,內心緊張的情形,絕不是我這一枝禿筆,可以形容得出來的了!

她深深地知道,今天已經是凶多吉少,像這樣的毒物,別說有三樣向她包圍過來,就只其中一樣,也不見得她有把握斗得過,但那求生的本能,卻使得她退後了幾步以後,又停了下來。顯見,她的膽氣,已經大了一點,要準備同這當面的三樣毒物,拼上一拼了!

這時,林中已經異聲迭起,當她放眼一看的時候,乖乖,媽呀!她那剛提起來的半點兒勇氣,又嚇得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原來她初遇險時所發出來的驚呼,和那琵琶似的怪物,所發出來的兩聲兒啼,已經驚動了附近的所有毒物,紛紛聞聲向這邊疾馳而來,在這昏暗的密林裡面,但見寒星點點,紅的、綠的、黃的,各種毒物的眼睛,閃耀著怕人的光芒,像鬼火似的,群涌而至,她如果冒險向最初的那三樣毒物下手,自己絕不可能再逃出其他毒物的嘴吻,她不笨,她要活下去,自然再也不肯行險僥倖,挺劍而鬥了,然而,在這密布的古木森林裡,她有甚麼法子,可以逃脫這些毒物的追逐呢?

對,她可以用劍搗破頂上縱橫交錯,密蔽陽光的枝葉,沖霄而去,可是,她並沒有那樣去做,是被嚇得想不起來了呢?抑或是她心裡有甚麼顧忌,不願意這樣去做呢?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那究竟是為的甚麼了!總之,她沒有向頂上的枝葉衝去,甚至看都沒有看它一眼!

既然她放棄了挺劍而斗的念頭,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逃了,事實上,也沒有時間,再讓她去冷靜的思考,那最初的三樣毒物,隔她最近的,已經只有兩三尺遠了,只要微微一竄,就可以把她撲個正著,因此,她的眼光,向四外一掃,看準一處沒有毒物出現的地方,疾奔而去。

此時,她已經找不清方向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往林外逃竄,還是在往林內猛鑽,當然,她的心裡,希望能夠很快地衝過這片令人恐怖的鬼地方。

她的輕功,確實高明,這一放量賓士起來,簡直快得沒有法子可以看清人影,只見到一溜淡紅色的輕煙,在林木之間,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像閃電一般地,射來射去。居然讓她脫出了向地包圍而來的那些毒物的圈子,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迹。

然而,事實並沒有這麼簡單,那些已經驚動了的毒物,雖然爬行的速度,沒有她那麼快捷,讓她逃脫出了包圍的圈子,但並沒有放棄對她的追逐,仍然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面,窮追不捨,一時之內,腥風四溢,雜訊大起,登時使得這孤寂的古林里,平添了無限恐怖的氣氛。

那些隔得較遠,本來潛伏不動的毒物,也因此大受驚擾,紛紛地從左右猛竄出來,向著她的身上撲去,好幾次,都只差那麼一點兒,就給撲上了,如果有人看到,真要為她揑上一把冷汗!

她這樣不要命地拔足狂奔,一口氣足足賓士了一兩百里路程,論理,即使還沒有奔出這片原始森林,也應該差不多了,至少,總可以從那林木的空隙里,看到外面的一絲天光了吧,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她不但沒有看到外面透射進來的半點光線,本來昏暗得已經可以了的空間,似乎更加變得黑了,這片原始森林,就彷佛是無窮盡似的,有那麼一點永遠走不完的味道,當然,她不知道她賓士了這麼久,路並沒有少走,但因為不辨方向,實際上只在林子裡面轉來轉去而已,像她這種走法,恐怕就是走上一年,也走不出這片原始森林呢?

人究竟不是鐵打的,當她竄進這片原始森林的時候,已經賓士了不少的時間,再經過這一陣不要命的狂奔,早把全身的力量,耗得差不多了,只不過是一股求生的願望,在支持著她繼續向前奔逃罷了,現在,心裡驀然想到上面那個問題,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向她潑下,登時感到涼了半截,出林的願望,陡然落空,心神一懈,真力馬上顯得不濟起來,奔跑的速度,再也快不起來了,同時,心口微微感到有點作悶,似乎最初吸進的那一點腥氣,又在肚子里作起怪來了。頭也開始有點昏眩的感覺,臉上卻像喝醉了酒似的,泛濫著迷人的紅暈,四肢散布著一種軟綿綿的感覺,似乎有點沉重得抬不起來的樣子,眼皮也是一樣,老想往下闔了起來。

糟糕!她大概已經中毒啦!不錯,那琵琶似的怪物,不正是那道書上所記載的天下絕毒之一的「長尾琶蟾」嗎?這怪物嘴裡的毒沙,看似並不怎麼厲害,發作得也慢,但中毒的人,發作起來,就像是暍多了烈酒一般,混身發燒,口裡幹得要冒出火來,若不能及時救治,非把全身的精血,燒乾而死不可,但,除了少數幾樣罕世難見的靈藥以外,還沒有聽說過有甚麼普通的藥物,可以解救,就是知道了自己所中的毒氣,是「長尾琶蟾」所噴,又有甚麼用呢?還不只是干瞪著眼等死嗎?

雖然,她只吸入了那麼一點點,也就足夠她受的了,你沒有看到她的兩隻眼睛,已經開始布滿了紅絲嗎?小嘴兒也盡量的張開著,在那兒急劇的喘氣,腳底下,已經踉跟艙艙地,走不成步子了!如果不是心裏面的那一絲靈明,尚保持著清醒,恐怕她早就倒了下去,站不起來啦!

哎唷,壞了,她這邊慢了下來,那些追逐她的毒物,可並沒有慢了下來,本來,它們已經落後了幾十丈遠,只要賓士一段時間,也許就可以電脫它們的追逐,然而,現在,它們與她的距離,卻很快地縮短了起來,由幾十丈遠,逐漸地變得只有十幾丈遠了,喲!只有十丈了,九丈了,八丈了,七丈了……

她雖然沒有回頭去看,那些毒物急馳而至的聲音,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有甚麼法子呢?她雖然焦急得要命,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但沒有辦法跑得快一點,甚至,連繼續跑下去的力量,都沒有了。即使沒有後面那些追過來的毒物,她斫吸進去那一點點要命的毒氣,也已經發作到了頂點。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救了,但卻不甘心就這樣的死去,還有很多的事,要等著她去做呢?因此,她絕望的大聲喊著,那聲音,就像是午夜猿啼,嫠婦夜泣,一陣一陣地,好凄厲啊!好尖銳啊!只驚得那緊迫在她後面的那些毒物,也不由自主地把身形停頓了一下,最後,她用盡了全身剩餘的一點真力,奮身朝前猛竄而去,人還沒有落地,只感到兩眼金星亂冒,喉頭髮甜,哇的一聲,就在半空里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事不省地倒跌了下去。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她又慢慢地醒了過來,似乎感到附近有一股清涼的香味,往她的鼻子裡面鑽了進去!不禁使得她把眼睜開一看,媽呀!只嚇得她把眼睛又趕快閉上,掙扎著想爬起來就跑!

她不掙扎倒沒有甚麼,這一用力掙扎,登時感到混身的骨節,就像是散了似的,一陣說不出來的酸痛,霎時散布全身,直痛得她四肢發抖,全身冒著冷汗,竟然只微一抬身,又無力的伏卧了下去,那滋味,真不知是多麼的難受,同時,嘴裡發乾,口渴得迅快要冒出火來。然而,生命的威脅,使她對於這些滋味,還能暫時忍受。

原來,她剛才睜眼一看,發現在自己的四周,相隔一兩丈遠的距離,正圍滿了許多窮凶極惡的毒物,正虎視耽眈地看著自己,作勢欲撲,因此,才嚇得她趕快把眼睛閉上想掙扎著爬起來逃跑,沒想到人沒有爬起來,卻引起了那些許多難受的滋味,登時涼了半截,想道,這下完了,眼見著自己只有靜靜地等待這些毒物串割,葬身在它們的嘴裡了。她並不怕死,但卻不甘心就這樣的死去,因此,絕望的悲哀,使得她不自禁地傷心地哭泣了起來。

怪事,真是怪事,她這麼埋首痛哭了半晌,居然沒有聽到四周有半點動靜,這是甚麼道理?難道剛才看到的那些毒物,都是死的不成,否則,怎會這麼安靜呢?

她不覺又將眼睛微微地睜了開來,抬頭向四周看去,嘿!那些毒物,不還是團團地圍在自己的四周嗎?奇怪!它們為甚麼不撲過來呢?

絕處逢生的喜悅,陡然升上心頭,她知道一定有甚麼古怪,雖然地找不出原因,至少她已經明了那些毒物,暫時不會侵害她了,否則,在她被迫得走頭無路,暈倒過去的時候,怕不早已被它們吞食下去,還能活到現在嗎?

恐懼的心理,消失了以後,那些令人難受的酸痛煩渴的滋味,又把她困擾住了,尤其是那口中乾渴的滋味,差不多快要使得她的嘴裡冒出煙來,但她此時混身酸軟無力,想爬起身來,都辦不到,還有甚麼辦法去找到水暍呢?唯一的希望,只是有人從此經過,可是,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啊!雖然她盡量用那乾渴得已經嘶啞了的嗓子,不斷地喊道:「水!水!那一個給我一點水啊!」

在這昏暗的古森林裡,除了同樣聲吾的迴音以外,那裡還有甚麼其他的反應呢?

她的喊聲,斷斷續續地,愈來愈顯得街弱,體溫也不斷在升高,最後,直燒得她神志昏迷地將手在地面亂抓起來,直恨不能馬上死去,倒好受些!

由於她這麼無意識地一陣亂抓亂動,突然,最初聞到的那一股濃郁清涼的香味,又往她鼻子裡面鑽來,登時,使得她又清醒了不少,就是煩渴的感覺,也似乎稍好了一點。

她不免恍恍惚惚地將那沉重的眼皮,略為撐開那麼一點,無力地轉動眼珠,在附近的地面,搜索這一股香味,是從甚麼地方發出來的。

啊,好綠的顏色,就在她的頭部附近,地面上長著一叢形似蘭蕙的小草,葉子上閃耀著一種淡淡的光輝,因此,在這麼昏暗的地方,還能看得出來那青蔥翠綠的顏色。那顏色,看到人的眼裡,是那麼的舒適,使得她昏迷的神志,在無形中又似乎清醒了不少。

她定睛的注視了一會,鼻子不斷使勁地朝著那叢小草的方向吸氣,好清涼的味兒喲,那一股不知名的香味,不正是從那叢小草上面散發出來的嗎?

她彷佛像是在沙漠中發現了綠州一樣,雖然地不知道那叢小草是甚麼,雖然那叢小草還距離她有一點兒距離,不是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但下意識里,她好像知道那叢小草,就是她的救命王菩薩似的。

她掙扎著忍耐那因身體移動所引起的酸痛感覺,一寸一寸地向著那叢小草爬去,好不容易,總算讓她爬到了伸手可及的位置,其實,也只不過移動了半尺多的距離,但她卻已盡了最大的努力,混身已經痛得冒出了不知多少冷汗,因此,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再伸手去採摘那一叢小草。

啊!那是甚麼?這麼紫晶晶的,隱藏在那叢小草的翠綠葉子裡面,圓圓的,與那西北的紫葡萄,長得那麼相像,她的手指觸及那叢小草以後,發現了小草的中心,長著這麼一顆小小的菓實,只有拇指那麼大小,卻已經使得乾渴難耐的她,垂涎三尺了!

她考慮也不考慮那顆小葉是否有毒,巍巍巔巔地摘了下來,就慌不迭地送進口裡。霎時,那顆紫色小葉,化作一股瓊漿,直入丹田,口裡乾渴的感覺,立即中止,真是甘芳撲鼻,滿口生津,片刻之後,丹田裡面,升起一股清涼之氣,順著經脈,慢慢地朝四肢敵去,那股氣流到達甚麼地方,甚麼地方的酸癇感覺,就爽然若失,她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吃到了一顆千古難逢的靈藥,否則,不會有這麼大的效力。因此,她趕快閉目調神用本身的真力幫助藥力行故,果然,其效如神,所有的痛楚,就很快就一掃而空。

奇迹似乎還不止此,在地將那叢小草中心的小菓,摘下來的當兒,四周馬上引起一陣騷動,悉悉之聲,不絕於耳,片刻之內,當她調息完畢,重新睜開眼睛一看的時候,所有的毒物,都已經走避得一條也不見了,只見到在那叢小草的葉蒂上,冒出一絲輕煙,正緩緩地向四周散布開去,她心裡似乎有點明白,這叢小草,可能就是那些毒物的剋星,所以自己才能在暈倒的時候,逃脫它們的吞噬,她不禁在心裡暗自高呼僥倖不止,因此,也就毫不猶豫地將那叢小草,連根拔起,揣在懷裡,然後慢慢從地面爬了起來,坐著休息了一會,再站起身,準備找尋出路,走出這座原始森林。

可是苦難似乎並沒有遠離開她,雖然她在無意之中,獲得一叢克制林中毒物的小草,但此時的天色,卻已經逐漸接近了黃昏,本來異常昏暗的密林,也更加黑暗起來,幸虧她手裡持著的寶劍,泛出一層摻淡的磷光,可以照亮面前幾尺遠的地方,但要想藉此找尋正確的方向,走出這座原始森林,卻無法辦到,當她轉來轉去,走了很久以後,終於發現她自己白費了許多時間,還是在幾處老地方兜圈子,她給這天然的迷宮,給困住了,不禁使得她頹喪萬分。

精神這麼鬆懈下來以後,陡然,一種新的恐怖氣氛,從她的心頭,悄悄地生了起來。

寂靜,寂靜,多怕人的寂靜啊!這麼廣大的一片森林,此時已經靜得聽不到半點兒響聲,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除了她手裡的寶劍,所發出的一點點慘淡的絲光以外,四周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使人聯想到鬼怪,最初,她在專心找尋出路,所以沒有甚麼異樣的感覺,現在,卻不由自主地使她聯想到了這些!

雖然,她並沒有看到過鬼怪,但幼年從那撫養她的番女嘴裡,所聽到的那些鬼怪故事,卻在她的潛意識裡,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尤其,她是一個女孩子,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下,怎能不叫她想到這些呢?

雖然,她不知道鬼是甚麼樣子,但她在陰風教里所見過的幾次殘酷的非刑,那些人臨死前的凄厲喊叫,忍受痛苦的猙獰面目,鮮血淋漓的斷腿殘肢,一個個在她的腦子復活起來,她彷佛看到那些人,都隱藏在這黑暗的森林裡,逐漸向她走了過來似的。

這種沒有聲音,沒有形象的黑色恐怖,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盡量的把瞳孔放大,一眨也不敢眨地注視著那深沉無邊的暗影,身上不時的打著冷噤,所有的汗毛,都在不知不覺的當中,一根根地倒豎起來。

下意識的動作,使得她緩緩地朝後倒退地走著,一條綠色的軟臂,此時,正在她的身後,輕輕地擺動著,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是繼續地向後倒退,倒退!

近了,近了,那條綠色的軟臂,驀然閃電似地朝她身上一卷,很輕易地就把她舉了起來!

「啊——」

一聲尖銳到了頂點的驚叫,從她的嘴裡,發了出來,她只感到心裡猛然一跳,四肢神經質地陡然收縮一下,登時昏死過去,但,兩隻眼睛,卻睜得大大的,隔了好大一會,方才慢慢地閉上,滿臉流露出一種極端恐怖的神色!

終於,她又慢慢地醒了過來,由於腦子裡殘留的恐怖印象,使得她遲遲不敢睜開眼睛,也不敢稍動一動,生怕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那可怖的鬼怪,更生怕稍動一動,就會受到那些鬼怪的折磨!

那極端恐怖的一剎那,對她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因此,雖然她剛開始清醒,那印象就第一個回到了她的記憶裡面,她懷疑自己現在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傳說中的地獄鬼卒,使得她不寒而傈,她不知道自己將會遭受一些甚麼樣的殘酷慘刑,雖然她自信自己沒有做過甚麼壞事,但她是陰風教的一份子,當她看到陰風教徒去做那些壞事的時候,她有權力事先加以制止,但並沒有去制止他們,也就是說,有很多壞事,雖然她並沒有親自去做,但至少她是同意去敞了。

以往,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問題,總是任性而行,現在,卻深深在內心懺悔著以往的一切,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靜待著閻王判官來宣布她的罪行!

奇怪,怎的沒有半點動靜,好暖啊,難道陰曹地府的氣候會是這樣嗎?傳說中不是應該陰風慘慘的嗎?嗯!還有一股香味,飄散在空氣裡面,這味道好熟悉呀,哦,不正是她在原始森林裡面,所得到的那一叢小草的香味嗎?她不禁伸手向懷裡摸去!

咦?衣服到那兒去了,怎麼身上還蓋了有東西,難道自己遭到了人家的……

心裡猛的一驚!不覺把眼睛睜了開來,那裡是甚麼陰曹地府嘛?原來這是一座洞府的石室,頂上懸挂一顆耀眼的明珠,照得滿室生輝,自己正躺在一張石楊上面,身上蓋著一件男人穿的白色儒衫,石襞員擼樽乓徽判⌒〉氖剩廈娓樽拋約旱陌墜且趿捉:桶燈韝錟遙譴孕〔菀卜旁諞黃穡艫畝悅媯且徽拋雷櫻廈娓樽偶副臼楹鴕桓魴⌒〉墓磐懵懵錈媯嵫痰旱海閆致全室,剛才嗅到的味道,就是這些香煙的味道!

只是房門虛掩,房子里並沒有一個人,由於她以為自己被……因此,不禁伏在枕上嗚嗚地哭泣起來!

屋子裡的主人,大概就在外面,一聽到她的哭聲,馬上推門走了進來,靠近石楊很溫和地問道:「姑娘,你醒來了!」

她正因為自己赤身露體,全身僅穿了一條內褲,無法起來去找那個她認為污辱了她的人,而伏在枕上傷心痛哭,現在有人推門進來,心裡的悲痛,陡然化作憤怒,也不問問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連那人的面孔都沒有看,霍地將手一伸,啪啪兩聲,狠狠地朝那人的臉上,使勁地打了兩記巴掌,猶自帶著哭聲地喊道:「好淫賊!姑娘與你拼了!」

那推門進去的人,是一個英俊無比的美少年,看樣子,年齡頂多二十齣一點頭,真是長得劍眉鳳目,鼻如懸膽,眼似朗星,個子不高不矮,穿著一身白色儒生裝束,更在英俊之中,顯出一股秀雅的高貴氣質,端的瀟洒之至,是一位人見人愛的小夥子。

他可作夢也沒有想到石榻上躺著這姑娘,會給他來上這麼一下子,不由得捧著一張被打的臉孔,退後兩步,兩眼茫然,莫名其妙地問道:「姑娘,在下好意將你救來此地,怎的不問青紅皂白打我兩巴掌,這是甚麼原因,難道在下把姑娘救來,也有甚麼不對嗎?」

那少女一個翻身,伸手打了來人兩巴掌以後,這時才看清人家的面貌,一時不覺呆了,心想:「天下那有這般英俊的少年,看樣子,臉色很正,不會是一個下流人,可是又為甚麼把我身上的衣服晚光了呢?難道是我落在歹人的手裡,他把我救了不成?對,記得我在那森林裡面,彷彿有一隻手,從後面突然將我攔腰一抱,我就被嚇得昏過去了,世界上那裡會有甚麼鬼怪,一定是甚麼壞人,隱藏在那林子裡面,哎唷!這樣豈不是錯怪了他嗎?我為甚麼這般冒失呢?」

她想到這裡,再看到那少年臉上五條鮮紅的指印,內心不禁感到非常歉然,不過,她是一個任性慣了的人,雖然曉得自己不對,但仍不肯認錯,嘴裡還是氣虎虎地說道:「哼!你會是甚麼好人,否則,為甚麼要把姑娘的……」

她本來想說:「為甚麼要把姑娘的衣服脫光呢!」但話到嘴邊,馬上感到下面的話,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呢?因此,說到姑娘的三個字以後,過了半天,還沒有的出半個字來!

那少年可聰明得很,雖然姑娘沒有將下面的話,說了出來,但他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嘴裡呵了一聲,同時想道:「糟,難怪她要誤會我是一個淫賊啦,本來嚒,一個姑娘家的清白身體,在平時碰都不能隨便讓別人碰一下的,何況我把地的衣服完全脫光,只剩下了一件內褲了呢?可是,如果當時不這樣做的話,讓那些討厭的粘液,透過衣服,侵蝕到她身上去了,那還能有救嗎?雖然事急從權,可是現在該怎樣和她解釋呢?」

他不禁給窘得搔頭挖耳,面紅耳赤地吶吶說道:「姑娘,在下那是好意,可沒有半點對不起姑娘的地方,只是那……那……」

說了半天,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才好。

躺在石羯系墓媚錚聳幣丫酶竊諫砩系娜逕潰磣庸。似鵠矗吹繳倌晁禱笆蹦侵志郊鋇難櫻丫闖鏊且晃懷轄骶櫻髁俗約旱南敕ú淮恚虼耍男睦錕篩綳耍綣敲媲罷饢簧倌杲硪路脫下,她或許要好受一些,因為當地看清了這位少年的儀錶以後,內心已經為他傾倒,現在聽到少年的口氣,似乎和她的料想一樣,是他從另一個歹人的手裡救回來的,那麼自己的身體,豈不是已經被那個歹人污辱了嗎?這叫她的內心如何不急呢?因此,不禁搶著問道:「那……那……那是甚麼呀!怎的不說下去,是不是不敢說呀!」

那少年給她這一逼問,可更急得說不出話來,認為姑娘的誤會已深,絕不是口頭幾句話所能解釋得清楚的了,那付結結巴巴的窘態,看在少女的眼裡,差點噗嗤地笑出聲,刁蠻的個性,使得她要存心逗逗這位誠樸的美少年,因此,強忍著笑聲,故意又板起一付臉,厲聲地喝問道:「哼,看你的樣子,就不會是一個好人,不然,為甚麼這麼吞吞吐吐地,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少年聽到話后,心想:「糟糕,誤會越來越深了,這怎麼辦呢?」

人急智生,猛的靈機一動,想起那些脫下來的衣服,不就是很好的證據嗎?自己為甚麼早不想到呢?真是傻瓜,想著,不禁自己猛拍了一下腦袋,抬起頭來對那少女說道:「姑娘,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讓我把證據拿給你看,你就會相信了!」

說完,也不等姑娘回話,身形猛然一退,推開虛掩的房門,只那麼一幌,人影就消失不見了!

石榻上的少女,給他這麼一來,反而更糊塗了,不禁喃喃地自言自語道:「證據,證據,甚麼證據呀!難道是那個歹人給他抓起來關在另外的房間裡面嗎?可是,那與我身上的衣服會有甚麼關係呢?」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那少年臨走的身法,分明具有極高的武功,而且路子也似乎輿自己所學的相同,不禁更感到懷疑起來,心裡暗自問道:「這少年是誰呢?難道師父另外還秘密傳了弟子不成,果真如此,自己豈不是又落到陷並里來了嗎?」想到這裡,不由著急起來,馬上一個挺身,從石榻上面站了起來,匆匆地將蓋在身上的那件儒衫穿起,將凳上擱著的暗器革囊系好,背上寶劍,準備奪門而出。

但剛一舉步,又停了下來,接著想道:「不對,我自幼跟在師父的身邊,很少離開過,但從來沒有聽到他還另外收過甚麼弟子嚒!何況,這少年的功力,已經到了精華內蘊,神光不露的上乘境界,就是與師父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不是剛才他退身外走,露出形跡,看那文質彬彬的樣子,絕看不出來是一個會武的人,憑自己的師父,絕調教不出這麼好的弟子來,何況,那少年一臉正氣,說甚麼也不像是與陰風教有關的人物,我又何必那樣多疑呢?然而,他又是甚麼人呢?」

她自己這麼疑神疑鬼的獨自在房裡想來想去,說甚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她也懶得再去想了,自己下定決心地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真要是陰風教里的人,那麼自己想逃,也絕不能再逃脫了,倒不如呆在房裡,等他回來,那不就水落石出,完全明白了嗎?」

因此,她又把寶劍和革囊解下,放在原來的位置,不過,儒衫卻沒再脫下來,仍然坐在石楊上面,靜侯著那少年回來!

等人是一件最令人焦急的事,她在房子里雖然只坐了兩三刻的時間,但那少年卻一直沒有看見半點影子,不禁又使得她奇怪起來,同時,另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更使得她感到坐立不安。

她是一個異常高傲的姑娘,雖然在陰風教里,有很多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苦苦地向她追求,但她對那些人連正眼都不層一顧,可是,今天晚上,在這石室裡面看到那位不知名的少年以後,雖然只有那麼短的一剎那,在心頭的印象,卻說不出是多麼的深刻,她從來沒有開心過別人,此時,卻不禁在暗自關懷那少年的安全起來,她自己都說不出是甚麼道理,會對這位恩仇不能決定的少年,這樣的開心,雖然那少年離開石室還不到一個時辰,她心裡卻在想道:「他怎的還不回來,難道遇到了甚麼危險不成?」

心裡這樣想著,她可再也呆不下去了,不禁又重新將寶劍和革囊配在身上,起來向石室的外面走去!

走出門外,這才發現存身的地方,是在一個山洞裡面,除了剛才那一問石室以外,還有三間石室,洞頂到處嵌滿大小明珠,洞壁的石質,晶瑩如玉,光潔平滑,在珠光的照耀下,反映出各種光色,使得滿洞生輝。

這是一座山腹裡面的洞室,當中有一條長長的甬道,通到外面,她這時因為關心那少年的安危,也無暇仔細到各個石室里去察看,匆匆地瞥了一眼之後,立即順著甬道向洞外走去!

人才起身向外走去,已經看到一個人影,從洞口急馳而來,定睛一看,不是那個少年還有誰呢?手裡還用一把劍挑了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呢!不過,臉色沉重,好像有人從後面把他追急了的樣子,她貯迎了上去,想問發生了甚麼事情,那少年一見她已從石室裡面走了出去,顯得氣急敗壞地說道:「姑娘,快點進去,那妖物快要追來了,再遲就要來不及啦!」

說話的同時,把手裡寶劍上的東西,朝地下一放,又接著說道:「姑娘,看看你所穿的衣服,現在是甚麼樣子,該相信我了吧?我把姑娘身上的衣服脫掉,當時是急於救人,情不得已呢!」

那少女聽到少年這麼一說,給弄得滿頭霧水,有點莫名其妙起來,聞言不但沒有走進去,反而急走幾步,搶了過來,想抓起那地上的衣服看個明白,那少年見狀,趕緊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姑娘,碰不得,那上面有毒!快點進去,那妖物快要來啦!」

由於拉得太急,少女沒有防備,身形一歪,一個不穩,整個嬌軀,已經倒向那少年的懷裡,兩人身體相接,就像是一股電流,同時流向兩人的身上,彼此只感到混身一陣燥熱,兩張臉孔,全像暍醉了酒一樣的,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

那少女還是第一次被異性這樣拉過,心裡還以為他故意輕薄,不由有點惱怒起來,大聲喝道:「你這人是怎麼啦!」

但當看到那少年滿臉歉意的樣子時,心裡一軟,下面的話,卻沒有再接著罵了出來。但卻把那少年緊抓著的手使勁甩開,瞪看兩隻秀目,氣鼓鼓地望著少年。

那少年沒想到一拉之下,會弄得個輕香暖玉,抱了個滿懷,知道自己太過冒失了一點,再給那少女罵了一句,給楞在那兒,不知要怎麼說才好,連抓著少女的手,也忘了放了,經姑娘使勁甩開以後,才感到自己矢禮了,不禁急得結結巴巴地說道:「姑娘,在下一時性急,冒犯了姑娘,尚乞恕罪,不過,那堆衣服,確實碰它不得,你不見我還是用寶劍給挑著的嗎!僅僅這麼一兩個時辰的工夫,你看,衣服已經給化得破破爛爛了,人碰到身上,那還得了嗎?」

少女低頭一看,地上那堆衣服,可不正是自己身上穿的嗎?此時果然如同少年說的,有好些地方,已經腐朽得給化成灰了,知道少年對地確是一番好意,臉上的怒容,早就消失了,反而很深情地瞥了他一眼,不解地問道:「究竟你是怎麼把我救了的,快點告訴我好吧!l此時,突然從洞外遠遠的傳進來一種聲音,兩人聽到耳里,都像是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一樣。

那少女以為真的有人在喚她,張開口正想答應,少年馬上臉色倏變,趕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她的嘴給捫住,同時另一隻手往她的腦後一觸,點了她的睡穴,這才攔腰一抱,將她抱進石室,放在石楊上面,再轉身將石室的門關緊,寶劍順手放在石桌上,然後才長吁了一口氣,重新將少女的穴道解開。滿含歉意地說道:「姑娘,請恕在下剛才的舉動,時機緊迫,我是不得已才無禮的,那聲音就是妖物所發,只要你一迴音,立即與它發生感應,很快就會趕到,那時我們兩個,都是一個死數,我也同樣不敢出聲,以免與它相應,所以只有這樣做了!」

那少女雖然身具很好的武功,在驀出不意的情形下,兩人隔得又近,所以才在出聲以前,很輕易地被少年點了穴道,當少年重新替她把穴道解開,當時就要發作,質問少年那是甚麼意思,總算這回少年已經知機,馬上搶著把原因說明,才沒有又挨姑娘兩記巴掌,不過,少女聽到他的話后,卻感到非常懷疑,因此,立即追問道:「既然如此,現在你怎麼又說話啦!」

那少年看了她一眼以後,然後才說:「這問房子,是石室隔音的,所以才敢說話,你不看我已經把房門給關緊了嗎?」

說著,停了一停,臉有餘悸地吁了一口氣道:「今天真是好險呀!剛才我為了證實自己對於姑娘的舉動,是不得已才那樣做的,所以翻身出去,重新到那黑森林中去取回姑娘的衣服,卻忘了這段時間,正是那妖物出來吸取月華的時刻,幸虧警覺得早,趕緊回來,才沒有在途中與它相遇,卻沒有想到因為心急了一點,帶到一點聲音,把它給驚動了,我聽到身後的響聲有異,趕緊加快速度,總算沒有讓它發現身形,否則,此時恐怕早巳做了它口中的食物,不能和姑娘見面了呢!」

那少女不覺滿臉奇怪地問道:「是甚麼妖物,會有這樣厲害?」

少年說道:「是甚麼妖物,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此洞前主人的筆記里,寫下了這麼一段記載,說是一條甚麼美人蟒,他結廬在此,目的也就是要剷除這條毒蟒,免得它長成了氣候,出去為害世人r·」

少女又問道:「那麼這位主人到那裡去了呢?」

少年說道:「從他筆記的記載上看來,好像主人曾經與它斗過幾次,並不能把它制服,所以又出去找能剋制它的東西去了!」

少女繼續追問道:「那麼你又怎麼到了這裡?既然知道有此妖物,為甚麼還要留在這裡不走呢?」

那少年見他問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氣說:「等到明天,你出洞一看,就知道我為甚麼不能離開這兒了!」

接著,池不再回答其他的問題,卻反問地說道:「請問姑娘貴姓大名,怎的也闖到這等絕地來啦!」

那少女經他如此一問,不由給勾得傷起心來,登時感到悲從中來,雙眼含淚,晶瑩欲墜地說道:「我叫東方明珠,也就是陰風教的……」

那少年一聽到陰風教三字,面色突然巨變,倏地往後倒退三步,反手從桌上將寶劍抄在手裡,兩眼圓睜,滿臉悲憤地怒視著那個少女,打斷她的話頭,聲音顫動,深含恨意地說道:「甚麼?你是陰風教的賊子,想不到我燕白祧會救了自己的敵人!哈!哈!哈哈!」

那笑聲沉痛已極,顯見陰風教與這位自稱燕白祧的少年,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如果是在從前二這位少女一定會感到非常的尷尬,不知如何處理才好,但今天一聽那少年竟是陰風教的敵人,不但沒有半點敵意,反而感到異常興奮,見了那少年劍拔弩張的樣子,不覺又引起了她的童心,故意裝著不解地樣子二逞他說道:「喲,你這人怎麼啦!難道我是陰風教的人,就犯了法不成,瞧你緊張得這個樣子!想把我怎麼樣呢?」

說著,兩眼深情地注視著那少年的面孔,盈盈地站了起來,似乎想走了過去!

那少年見她如此,懷有戒心地又退後了兩步,然後恨恨地說道:「哼!陰風教在江湖上為非作歹,人人慾得之而後甘心,何況,它還包庇了少爺的殺父仇人,我真懊悔為甚麼會救了你!」

他話雖然說得這般聲色俱厲,但卻沒有撲殺過來,顯見得內心感到矛盾已極,因為,這少女究竟並不是他的殺父仇人。

那少女見他恨得這個樣子,不禁像是有點受了委曲二隻怨地朝他瞥了一眼,邁前一步說道:一不錯,陰風教為非作歹,難道裡面就一個好人都沒有嗎?既然你把陰風教的人恨到這種程度,小女子命是你救的,那還有甚麼話說,你就把我殺了吧!」

燕白祧聽少女這麼一說,不禁感到一怔,心想對呀!陰風教里,難道就一個好人都沒有嗎?自己怎的這般魯莽呢?如此一來,手裡舉著的寶劍,不覺慢慢地垂了下來,獃獃地站在那兒,不知怎麼回答少女的話才好!

那少女此時不忍再逗他了,見著他那誠樸憨直的樣子,不由得噗嗤地笑了一聲,然後說道:「燕公子,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氣了,還沒有聽人把話說完,就想動刀動槍的,你怎麼知道我」定是和你站在敵對的一面呢?如果真要是你的敵人,像你這個樣子,恐怕早就將形跡落到了人家的眼裡,暗中下了毒手啦!不錯,我就是陰風教的金燕朱蓉,還是教主冥靈上人的弟子,不過,那是以前的事,從今以後,我不再是朱蓉,而是東方明珠啦!我……」

說到此地,又勾動了心事,眼中的淚珠,又涌了出來,聲音嘶啞地再也說不下去了!

燕白祧想不到面前這個少女,就是鼎鼎大名的陰風雙燕之一的金燕朱蓉,看她說話的樣子,似乎已經背叛了陰風教,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因此,心裡的敵意,馬上消失了下去。

金燕人長得那麼美麗,這時含淚飲泣,更加顯得楚楚可憐,不由得使燕白祧生出一種同情的心理,慌不迭地將寶劍放回桌上,走了過去安慰她說道:「東方小姐,聽你說話的意思,似乎你已經不再是陰風教的人了,剛才在下太過魯莽,錯怪了你,千萬請不要在意!」

金燕是個性倔強的女孩子,只稍為哭了一會,就忍住了,兩眼露出了一種堅定的神色,自言自語地說道:「只要我東方明珠有一口氣在,此仇不報,那就枉為人子了啊!」

接著,用感激的眼光,看了燕白祧一眼說道:「燕公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剛才的事,我怎會怪罪你呢?要知道,陰風教的教主,實際與我的仇恨,並不下於你啊!」

燕白祧不禁感到奇怪,表示不解地說到:「東方小姐,這就奮了,那陰風教主既是你的恩師,怎的又是你的仇家呢?能夠告訴在下知道嚒!」

金燕想了一想,然後說道:「本來,我也不知道這中間的內情,如果不是義婢秋菊,毀容化裝,混到陰風教里,將我們姊妹的身世點破,也許,至今我姊妹兩人,還被蒙在鼓裡呢?」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才繼續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

讀者諸君,也許還能記得清楚,在玉佩銀鈴一書里,銀燕和秋菊夜探百蠱仙娘,被入雲神龍秦含柳拯救出來以後,在那路邊小廟裡面,義婢秋菊,把雪魄公主和東方王子被冥靈上人郝春泰暗害的情形,告訴了銀燕以後,兩人回到陰風教總壇,銀燕立郎把小時穿的那件防身寶衣,找了出來一看,果然發現在那衣服上面,綉了東方明翠四個小字,因為那寶衣是靈蠶絲織的,纖塵不染,用不著洗滌,所以一直沒有留意,同時,這件衣服,她收藏得非常隱密,從來沒有讓人看過,證實了秋菊所說的話,一點不假,當時內心的悲痛,可想而知,不過,她知道自己師父的武功,除了這次相救的秦小俠略勝他一籌以外,普天之下,根本沒有一個人會是他的敵手,雖然,那次在碧雞山見到的燕白玉,本領很大,充其量也不過與冥靈上人相若,在功力上,恐怕燕白玉還是無法與其抗衡。因此,她雖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表面卻不敢露出一點聲色。

不過,她再怎麼壓住自己內心的悲痛,但總顯得非常的不自然,好在她姊妹兩人都住在總壇的後面,只要不往前面總壇走動,倒也不怕被人看破。

然而金燕朱蓉,與她住在一道,雖然兩人的個性不同,然兩人究竟是親姊妹,平常就很關心,自然看出她的神色有異,不免要問她是甚麼原因,銀燕知道她的個性,本來想暫時瞞它一段時間,既然現在相問,也就不再瞞她,把秋菊的話說了出來,金燕再找出自己的那件寶衣出來一看,不也正同銀燕的衣服一樣,綉了東方明珠四個小字嗎?同時,她比銀燕大一點,兒時印象,還稍稍有點印象。

越發證實了此事不假,這樣一來,兩姊妹不禁彼此抱頭痛哭起來,金燕性烈,直恨不得馬上就去找冥靈上人拚命。

自然銀燕和秋菊絕不願意她去以卵擊石,苦苦地勸她暫時忍耐一點,等待秦含柳聯合俠義道上來清剿陰風教的時候,再裡應外合,替父母報仇。

正在這時,突然外面有人嘿嘿冷笑一聲,三人聞聲驚覺,知道隱秘已經給人窺破,如果讓那偷聽的人,將情形向冥靈上人稟告,三人不但都是死路,說不定還要遭受到比死還要難堪的活罪。因此,立即破窗而出,只有將那人殺死滅口,才能暫時在這兒呆下去,否則,只有趕快逃走。

三人一幌出來,金燕眼尖,立時發現一條黑影,正向後山竄去,當郎展開身法,朝黑影疾追而去。

銀燕和秋菊兩人,恐怕不只一人,不敢一同和金燕向黑影追去,就在附近繼續搜查。

且說金燕追蹤那條黑影,輕功之佳,絕不在她之下,兩人一逃一追,幌眼之間,就追出了老遠,奇怪,那條黑影逃竄的方向,並不是朝著前面總壇,而是奔向後山的密林,金燕心裡有點懷疑,心想,難道這偷聽自己姊妹談話的人,不是教里的人士不成,否則,怎的往後山的原始森林那面逃去呢?但另一方面,如果是外賊的話,後山原始森林,亘古無人,根本找不到通路,往這邊逃跑,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她的心裡,雖然疑問重重,但此人既然知道了自己姊妹的秘密,絕不能讓他逃脫自己的掌握,最少,也要把此人的身份弄清楚以後,才能決定是否應該將那人殺死,因此,腳下的速度,一點也沒有減低地繼續追蹤下去。

陝要到達那片原始森林的時候,前面那條黑影,倏地停了下來,攔在金燕的前面,金燕看清了來人的面貌以後,不由驚呼了一聲說道:「是你?」

接著就擺動手裡的白骨陰磷劍,霍地向那人的面前,疾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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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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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荒林藏凶陰 少女驚魂 石洞救嬌娃 美男受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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