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亡命天涯
夜幕垂。
「誰!」黑影直立簾幔外,聞聲不動。
一陣疾風拂起里簾幔,熄滅了燭火,四周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來人!」秦王大聲呼道。四周仍是異常的沉靜。
一道寒光忽閃,直射秦王的胸口。
黑影忽現簾幔之內,露出了一道凄厲的眼神。秦王才發現剛才的一道寒光其實是從這雙眼裡射出的。
黑暗中秦王感到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秦王大震,那震撼幾乎就要迸裂了胸膛。
震驚之際,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孩子的臉,還有一雙本不屬於一個孩子該有的眼。
「啊!」劃破寂靜的驚聲尖叫。
「大王!」衛兵聞聲而動。
燭火倏地亮起,四周一片通明,秦王方才清醒,黑影已消散。
那雙眼,太深刻了。今晨在大殿之上秦王也見了同樣一雙眼。
那雙眼的主人,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秦王眼前,甚至在夢中也不能在和他糾纏。一雙已死之人的眼,震懾不了秦王;不過,那和他有著同樣一雙眼的孩子,即使是在夢裡,亦像是活生生地出現在秦王眼前,那目光如此尖銳,叫他感到震懾。
一場夢魘,意外勾起了秦王歷歷在目的回憶。秦王驚覺到自己從未察覺,長達九年的日子裡,一直都在他眼前的孩子,竟也有著這樣一雙眼……
「父王!」伏案中,秦王聽見了天明稚氣的呼喚,原先一張深沉著的臉,頓時現出了溫煦的神色。
「明兒,好不睡嗎?」秦王看著天明,就像是看見自己奪目耀眼的明天。
「孩兒不累,孩兒要陪著父王。」四歲稚齡的天明撒嬌地蹣跚奔向秦王,圈住秦王雄厚的腰身。在此刻,秦王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安慰,更有著永遠不輕易顯露的溫情。已有許久許久,秦王都不曾感到這麼放鬆過,剎那間,他彷彿忘了自己是個王。
「孩兒長大要和父王一樣偉大。」天明睜著一雙圓眼,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秦王。他不知道什麼是王,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心目中最偉大的父王。
「明兒覺得父王偉大嗎?」秦王笑了。只有這一刻,他才能如此恣意綻放一個大王不常有的笑容。
多年來的撫育之情,以及麗姬而付出的愛屋及烏的關懷,早讓秦王和天明之間生出了濃厚的父子之情。即便殘酷的事實已然告訴他,此子是敵人之子,但孩子稚氣天真的模樣卻總是徘徊不去。
秦王懷著極端矛盾而複雜的心情,想念起天明這個孩子,仿如一隻孤鷹舔舐著流血的傷口般,痛苦而快意,不能自己。
正當秦王沉醉於溫暖的回憶中,一雙眼忽又無預警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一雙幾乎叫他迸裂了胸膛的眼,一雙讓他永遠不再綻放笑容的眼。
「來人!速傳『風林火山』上殿!」秦王大聲斷喝,恢復了一個王該有的冷酷。
王者——
天下之統領。
萬人之景仰。
強者之典範。
弱者之庇護。
「殺無赦!」一聲喝令,再度為他在大王與父親的角色間劃下了殘酷的界限。
低沉的北風一徑被阻擋在城門之外,嗚咽悲鳴著。
曉月殘風,四名異裝精壯大漢策馬揚鞭,如一陣狂風般卷塵向咸陽宮門外飛馳了過來。
行至城門,為首的大漢將手中一柄令牌掃過了守門士兵的眼前,旋即穿城而過。
煙塵漸漸消散,四馬四人已經去得遠了,可守城小兵謝三寶的嘴卻還不肯合上。
「老天爺!」守城士兵謝三寶張大嘴瞪著遠方逐漸消失的黑點,呢喃道:「有誰見過『風林火山』聯袂出城的?你見過嗎,王徠?」
那個叫王徠的年輕士兵哈欠連連:「三寶哥,你的下巴掉啦,大白天見鬼啦?」
謝三寶捏了捏有些酸脹的下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真沒見識,連他們幾個都不認識?」說著,露出一個陰森森的表情,沉聲道:「見過殺人沒?」
王徠拍了拍腰間的佩刀,笑道:「殺人誰沒見過,咱不就是吃這碗飯的嗎?」
「嘁!」謝三寶頭一揚,很傲慢地說道,「殺人的法子有很多種,你見過這種法子嗎——幾根手指插進你的後頸,一擰再一掀,整張人皮刷地一下就扒了下來。」
日頭當下,王徠猛地打了個寒噤。
謝三寶冷聲道:「知道什麼角色這麼狠嗎?」
王徠呆了半晌,許久才晃了晃腦袋。
謝三寶看了看四周,寒著一張臉,道:「雙錘山!」
「他還只是『風林火山』中的老四。另外三個主兒的功夫,你自己去想吧。」
王徠聽得只覺雙腿一軟,幾乎要跪了下來。
謝三寶湊近王徠身邊,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低聲道:「知道那人為什麼被殺的嗎?」
「為何?」王徠顫聲道:「你乾脆直接說出來不就得了!」
謝三寶又探頭看了看,接著湊到王徠耳邊,咬耳道:「因為,那個人在大敵當前時嚇得尿了褲子。」
「看今天這般陣勢,殺上一整支軍隊也綽綽有餘了吧!」王徠只覺心頭一寒,還真有些尿急了起來。
「應該吧!上戰場殺大軍去了唄!」謝三寶揚眉道。
「大殿上死了個刺客,你總該知道吧?」謝三寶突然又神秘地問王徠。
「那當然啊,這麼大一件事情。聽說還死了個女人,是大王的妃子啊,跟那死了的刺客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呢……」王徠的聲音愈來愈低沉。
「不要命啦!這種話光天化日也能講的嗎?」謝三寶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歧路迢迢,長路漫漫,一眼望去彷彿直達天涯。
天涯的盡頭是什麼?那裡有著什麼樣的景色在等待著自己?曉行夜宿,天黑天明不曾鬆懈故人的託付。步伐的堅忍只因踏著故人的牽挂,時間的緊湊是為逃過亡命的追緝。
荊天明已然步履蹣跚。韓申道:「天明,累了吧?咱們歇息一會兒,再繼續趕路,如何?」荊天明沒有回應,仍是自顧向前走去。韓申看了伏念一眼,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都已如此疲倦,何況天明?只是這孩子突遭巨變,性情又太過倔強,竟一路無語。
此刻天明本該是置身秦宮享受豐衣足食生活的皇子,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並不適合他,但那皇宮畢竟已不屬於他了。至今他仍不明白,為何必須淪落至此?是娘親要他走的。父王並沒有要他走,但也沒有開口留下他。
此時此地,天明幼小的心靈著實不能夠承受德爾,是一夕間失去父母的呵護與庇佑。
韓申與伏念拉住天明,將茶鋪環視一遍,他們疲憊的神情中隱隱透著謹慎的戒備。
這麼一條冷寂、荒僻的小徑上,居然也會有著一家簡陋的茶鋪,裡頭僅有的三張破几旁都佔了座頭。韓申與伏念拉起荊天明的手,走進了茶鋪,撿了張靠近裡邊的座位坐下,鄰近的一桌坐著兩個窮酸的數聲模樣的年輕小夥子。
伏念遞給天明一個熱騰騰的燒餅,自己也慢慢吃起來,韓申雖也感到飢餓難當,可手中的燒餅卻只咬了一口,就再也難以下咽。
一旁兩個書生談興正濃:
「聽說燕國派來的使臣竟然是個刺客,他帶了樊將軍的人頭和督亢的地圖,一把匕首就大剌剌卷在地圖裡面。」
「是嗎?難怪今早在城裡就見了大批搜索的軍隊。」
「大概還有些同黨逃了吧!」
「那刺客結果如何了?」
「結果?這還能有什麼結果,不就是死嗎,死得那叫慘喲!」
「這不是白白來送死嗎?」
「那當然,也不想想刺殺大王真有那麼容易嗎?」
「唉,可嘆那人大好身手轉眼間就成了一堆肉泥。」
「有驚無險躲過了一劫后,大王就下令即刻出兵燕國。」
「那燕國太子丹也真是膽大妄為!這不正趕著提早滅了自己的國家嗎?」
「還有啊!聽我城裡的衛兵朋友說,還死了個女人,像是個妃子,跟刺客還有些什麼關係呢!」
韓申額上直沁出冷汗,心裡卻是一點知覺也沒有了。他與伏念對視了一眼,二人心下皆已瞭然。韓申看著荊天明稚氣的臉龐,心中不禁湧起萬分憐惜。他伸手撫了撫荊天明的臉,緩緩道:「天明,你若吃飽了,咱們就趁早趕路吧。」
天明只覺韓申掌心冰涼,他不知道,韓申手中傳來的涼意,是從心底一路透出來的。那裡頭的涼意,足以冰凍他眼前整個世界。那樣的冷,卻註定是荊天明遲早要體會到的,而且會是加倍的寒冷。
同一時刻,蓋聶策馬奔過亂石坡。
陽光如火,白衣勝雪。水火不容的奪目耀眼。
蓋聶聽見背上的長劍鏗鏘一聲響。他發現自己在想念荊軻。他的一生中,除了妻子和女兒外,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叫他這麼徹底牽挂過。
易水滔滔,他站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見女兒蓋蘭臉上絕望的淚水,那些淚水彷彿一直流進了他這個當爹的心底,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高漸離擊築而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悲壯的歌聲中,不容一絲踟躕。那是最痛心疾首的成全。
分別的時候他們什麼話都沒有說,能說的都已經說過,該託付的也已經託付。
他和荊軻相對默然,各自將手上的冷酒一飲而盡。彷彿星離雨散一般。
一杯酒就是一個約定,一個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約定,一個生死約定——烏江之畔,不見不散。為此,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直奔烏江。
浩渺的烏江之水在滾滾翻騰,他的心更是隨著波濤起伏。
他期盼能在烏江邊接應到刺秦凱旋的荊軻,但願他們的約定有生無死。這是最沉重的希望……
烏江之畔。大水茫茫,激流滾滾。
蓋聶拭劍、洗漱。他看見江水中自己的倒影,疲憊落寞,憔悴不堪。
我累了,他想,我要回我的趙國去。轉頭望,暮色西下遠山在翠,慢慢來路長得看不到盡頭;一隻孤雁悄悄飛近了,像一種含義不明的預兆,清清冷冷地孤鳴了一聲,又飛去了。
江水中央,一葉渡舟姍姍而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空空的劍鞘。好空虛,好空虛。
擺渡的艄公一臉諂笑:「大爺,過江嗎?」
蓋聶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歡這個人。
這個艄公有一雙總在躲閃的小眼,明明長的是一張馬臉,下巴卻幾乎沒有,一臉的諂笑像是臨時硬生生給嵌上去的。
艄公的眼睛往蓋聶身上一陣亂掃。
「再晚可就沒船可以渡啦。」他殷勤地道。
蓋聶黯然道:「過江去吧。」舉劍低忖:他們已經到終點了?
反射的劍光頓時刺痛了他的眼睛,灼傷了他的心。
路途尚遠,日景已暮。
韓申只覺心裡頭彷彿有迴響——
大哥,請待這孩子長大后再將他的身世明白相告,我著實不願意讓他小小年紀便背負一身仇恨度日,因此,請大哥暫時對他隱瞞一切——韓申不由得憶起荊軻臨別前的囑託。
韓申不由嘆了口氣。天人永隔的路途有多遠?他如何能夠把這孩子帶到他爹娘身邊?他本就是一個拙於言辭的人,面對一個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更加不知如何解釋。
遠遠的,好大一片清水,好大一片蘆葦。
荊天明目光不禁一亮,他回過頭去,韓申正從地上一躍而起。
「天明。」韓申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咱們來玩騎馬的遊戲好不好?」
不待荊天明回答,韓申早已將他舉上自己的肩頭,旋風般撲向了那一大片蘆葦叢,衣袂飄處驚起蟻群水鳥。伏念亦施展步法,緊隨而去。
呼嘯的風聲中隱隱夾著疾馳的馬蹄聲響。
稀薄的空氣里淺淺透著殺戮的血腥滋味。
天際,一道西降的銳利紅光倏地劃開一血盆大口,伺機吞噬大地。
猛然間,他們身後一片塵沙大作。韓申沒有回頭,一直向前。
終點彷彿就在不遠的前方,在蘆葦飄蕩之外的地方,韓申必須拚命追逐、勇往直前,一刻也不能回頭。
荊天明卻忍不住地回過頭,望見身後有人跟蹤而至,他不禁輕輕「啊」了一聲。
震耳的馬蹄聲響像是迸碎了韓申與伏念的心。
飛卷的黃沙中湧出一匹高大雄峻的烈馬,馬上的騎士身形端穩如山,手裡的巨大雙錘已蓄勢待發。
韓申與伏念停下腳步,他們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秦國追兵果真趕在蓋聶接應之前來到,而且來的還是名震六國的秦宮四大高手——風林火山。
雙錘山一馬當先,截斷了他們的去路,沉聲道:「還想往哪逃?」
話音未落,雙錘山雙錘一擺,碩壯的身形如一隻巨鷹般騰空而起。人在半空,雙錘山已經幻化成漫天錘影,將他們三人完全籠罩其中。
韓申冷靜地穩住了腳步,當下氣凝丹田,手中長劍一抖,劍花朵朵,迎著當空飛來的雙錘山刺去。左手一把拉住荊天明的手腕,輕輕一轉,將他護在身後。韓申這幾下動作一氣呵成,勢如行雲流水。伏念憑藉「坐忘心法」,僅可自保,卻再也無法顧及他人。
雙錘山雙錘出手,氣勢如虹。劍錘相交,聲響清亮悠長。
「喝!」雙錘山一聲低吼,雙錘展開,旋繞劍身,絆住了韓申的攻勢。在韓申的凌厲快劍下,他再不敢憑藉一人之力貿然強攻,還是先守緊門戶,以待時機。
韓申一聲長嘯,手中長劍點、刺、削、斬、圈,連變十三招快劍,用意就是想先發制人,令敵方高手少一個是一個。誰料這雙錘山識破他的用心,只守不攻,令他一時無法得手。
韓申眼見久戰不下,心中焦急。只怕其餘三人一來,自己更難抵擋,一邊苦鬥雙錘山,一邊苦思良策。突然,他靈機一動,長劍帶起一片寒芒,逼開身邊的雙錘山,身法如電,拉著荊天明和伏念便往蘆葦深處避去。
韓申緊握住荊天明的手,就像剛才一般拚命追逐終點,勇往直前。後方的雙錘山直逼近他們身後。迅速一俯身,韓申與伏念拽著荊天明竄進了一片蘆葦叢中。
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禱天趕快黑下來,這是他們能夠順利帶著天明到達目的地的唯一機會了。天明的小手在韓申的掌心裡又濕又涼,韓申低頭瞟他一眼,只見他咬著牙一聲不吭,緊緊地蜷縮在自己身後。他是那麼弱小,不知為何,韓申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荊軻時的情景,那時候荊軻還是一個勤奮執著的少年,他們在滿地落花中喝掉了一壺又一壺酒,就是那一天,他們結為同甘共苦的刎頸之交。患難見真情,荊軻也才會在臨死之前,鄭重地將自己的骨肉託付給他。韓申著實不清楚,是什麼樣的力量讓荊軻忍心放棄眼前這幼小無助的孩子。他更有些明白,麗姬真的是萬分無奈下才會被迫讓他帶著孩子離開秦宮的。突然間,韓申有些後悔了,也許真如同麗姬說的,這孩子該是屬於秦宮的。他懷疑,是自己一手造就了所有的悲劇。
想到這裡,韓申心中一痛,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這個無辜的孩子。
殘陽似血,那血真是太過鮮艷了,彷彿一路從天際流淌下來滲進韓申的眼,模糊了終點的方向。不遠處的烏江水,沉靜但不失急速地流淌。蘆葦叢里一片死寂,青翠的植物在風中散發著枯澀的氣息。
荊天明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寂靜之中這聲音聽起來就像一串驚雷,伏念連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幾乎在同時,身旁的蘆葦發出一陣銳響,大片折裂開的枝葉中木然竄出一對大鎚,猛然襲向韓申的後背。
這對錘來得好生突然。雙錘掃起一陣疾風,韓申旋即轉身,雙錘倏地從他眼前掠過,居然急竄向身邊的天明。韓申幾乎無從思考,迅速挪移身子,長劍硬是同時遞了出去——冷冽的劍光驟然被吞沒在一團黑色的巨壓下,那雙錘夾著他手中的長劍,卻已重重地擊落在他的胸口,他順利為荊天明擋住了這沉重的一擊。太快了,開始是那麼急遽,結束又是這麼突然。韓申只覺眼前頓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手中依然緊握著荊天明的手,心中兀自想著要帶他奔向的終點。
本來,憑韓申的武功,和雙錘山應在伯仲之間,但從打鬥之際至此存亡時刻,他一心只顧慮著天明和伏念的安危,深怕一個不留神就失了天明的身影,負了故人重託。未料卻因此如此牽挂,註定他必須承受這致命的一擊。韓申聽見自己體內骨頭的碎裂聲,覺得胸口受到千斤重壓,猛然間悶痛異常,,沉重地透不過氣來;而後是胸中氣血翻湧,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如箭般竄出,濺了雙錘山滿頭滿臉。就在這一瞬間,韓申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這時夾在雙錘山之間的長劍脫落下來,韓申右手一抄,毫不停頓地筆直向前一刺,這一劍快如閃電,乃是韓申用盡全力的最後一擊。
驚懼中,雙錘山只覺一柄長劍從前胸直貫后心,瞬間愣在原地,原本銳利的眼神頓顯黯淡。他萬萬沒料到,身受重傷的韓申竟然還能反擊,還能使出這麼迅捷沉重的一擊,耀花了自己的眼,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真的怎麼也沒料到。就這樣像扎了根似的直直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臉上掛著得意而驚恐的笑容,說不出的陰鬱可怖。
「鏗啷」一響,長劍落地,韓申倒了下來。
「韓叔叔——」天明這才有了知覺,撲上來抱住韓申,放聲大哭。
「韓兄弟!」伏念亦是悲痛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