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鞭化靈蛇

第四章 鞭化靈蛇

那梵凈二鬼一聽用心被人點破,立即惱羞成怒,一狠心拼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被人如此輕視。

二鬼對望一眼,索命鬼冷水,緩步迎出,冷聲一陣陰笑,道:「臭丫頭,竟敢目中無人,且嘗嘗老爺的陰風毒掌滋味如何!」

說著,舉手虛空劈去,打出一股奇寒徹骨的陰柔掌風,向玲姑娘胸前迎去。

玲姑娘不識陰風毒掌的厲害,只當是普通劈空掌一類功大,故而不閃不避,翻腕挫掌,用出十成功力,硬接索命鬼一招。

兩股掌風一接,「波」地一聲大震,兩人身形,同時晃了一晃,似是半斤八兩,卻不知玲姑娘王臂一陣寒冷酸麻,已然吃了暗虧。

要知道,索命鬼冰冷,不僅已有數十年修為,掌風更是奇毒,中人若非要害,雖不致立即致命,但十二個時辰以內,寒毒循血脈攻入心臟,即被冰斃。

剛才一掌,索命鬼太過託大,僅用了七成功力,被玲姑娘全力按住,表面上雖是攻力悉敵,索命鬼也吃了一驚。

實則玲姑娘已中寒毒,只是她自己尚不知道罷了。

不過,玲姑娘卻已試出索命鬼的功力不凡,不敢再行硬拼,反臂抽出一隻紫光閃閃的寶劍。

一聲嬌叱,展開家傳「五字慧劍」,蓮足一頓,嗖的一聲,騰身二丈多高,半空中,嬌軀一翻,「紫鳳戲蛇」頭上腳下,凌空下瀉,距離地面七尺之時,纖腰一擰,立變「靈禽盤空」,玉手一揮,紫光閃顯,幻出三朵梅花,罩向索命鬼雙肩、天靈。

那索命鬼冷冰一生只練掌法,從不使用兵刃,因見玲姑娘寶劍,紫光大閃,劍尖寒芒森森,知是吹毛斷鐵的寶劍,不敢硬抓,此時一見劍光臨頭,立即暴身後退,施出陰風毒掌,向空中打去。

玲姑娘身在空中,本是不易藏避。

但她既是雲中紫鳳,輕功自有其獨特的造詣,一招落空,未等索命鬼掌風打到,嬌軀連滾,「細胸巧翻雲」,向右滾進五尺,劍演「橫斷巫山」,猛劈索命鬼左肩,左手一揮,四尺多長的紫革細鞭,也自出手,一招「楊枝灑露」「叭叭」連聲暴響,逕取索命鬼後背。

索命鬼縮臂向右橫移五尺,躲過二招一式,立即陰聲冷笑,揮掌還攻。

玲姑娘落地點足再起,幻出劍影無數,鞭影萬千,煞似一隻紫鳳,與索命鬼打在一起。

那邊,神猱紅兒已將活閻羅戲耍得不亦樂乎,周身衣服,全被撕碎,東一條西一條,幾成赤身,露出一身黑肉,青紫互見。

一張鐵青的臉已然氣成紫紅,東藏西躲,不時「哇哇」亂叫,狼狽情形,實在不堪入目。

李玉琪一見,正想命紅兒停手,蘇玉璣卻恨極活閻羅目空無人的神態,瞥見玉哥哥不忍之狀,便搶著叫道:「紅兒,把他的耳朵撕下來,給我下酒,看他以後還敢大言不慚嗎?」

神猱紅兒一陣歡嘯,長臂連連舞動,一聲怪叫過後,紅兒輕輕落在蘇玉璣身畔,將兩隻血淋淋的耳朵獻上,不料蘇玉璣嚇得一聲驚囈,竟不敢接,反而藏到李玉琪背後,看也不敢看。

李玉琪瞪了紅兒一眼,嚇得紅兒趕緊將耳朵丟掉,也悄悄地溜到一邊,李玉琪卻不理它,轉對正在包裹傷處的活閻羅道:「按你平日所為,本當屠戮,好為百姓除害,今日且本上天好生之德,僅命神猱紅兒撕下兩耳,以為警戒,以後如再怙惡不峻,定當追取爾命,殺而無赦,望能好自為之!」

這席話,聲音不高,兩下相距二丈多遠,卻是入耳清晰,震耳欲聾,活閻羅聞知,雖然心驚對方功力深厚,卻因天生傲骨,惡根已深,聞言不但了無悔意,反而桀桀怪笑道:「小子何人,竟敢縱獸傷人,今日這般,老夫自當記下,他日有緣相遇,還要再領教益!」

李玉琪道:「在下李玉琪,替天行道,日常行走江湖,你若不服,日後自能相逢,那時如你不改惡行,怕沒有今日的便宜了!」

說完,也不再理活閻羅,轉而注視斗場。

場中,玲姑娘與索命鬼,已打了二十幾招,兩人對李玉琪所說都已聽清,只是感受不同。

玲姑娘聽到並無異處,索命鬼冷冰,確覺震耳欲聾,胸中血氣翻湧,甚是難受,真氣似欲潰散,陰風毒掌,已無先前的精純威猛了。

玲姑娘連攻不下,心中有氣,此時瞥見索命鬼掌式散亂無力,立即把握機會,搶制先機,連展絕學,一式「霧鎖靈峰」,盪開襲來雙掌,右手劍「花開並蒂」,幻出兩朵梅花,分襲兩肩穴道,左手「風掃落葉」疾掃中盤。

索命鬼疾進三步,化招「力托三山」,硬襲玲姑娘小腹,玲姑娘嬌軀一翻,紫虹乍吞霍吐,「玉女投梭」劍刺分心倏到。

索命鬼駭然一驚,來不及持架,仰身倒翻,疾退一丈,堪堪躲過,玲姑娘如影附形,跟縱追上,「玉女投梭」原式不變,暴刺小腹。

這當兒索命鬼身子還未曾站直,迫不得已,使出最是丟人的俗招,「懶驢打滾」俯身倒卧地上,向左疾滾二丈,兩聲狂吼,雖然躲過了小腹要害,后臀卻被劃破一道四五寸長的血槽。

挺身躍起,先不管自己傷勢,卻跑去看那抱頭蹲在地上的追魂鬼。

追魂鬼冷雹,剛才見他兄長,形勢危急,竟而不聲不響,撲向玲姑娘背後,欲下毒手。

李玉琪瞥見,心生惱怒,將手一揮,身後神猱紅兒,也是不聲不響,疾若一道紅線,迎著追魂鬼縱去。

只見他身在空中,毛手並指一點,毛腿一蜷一蹬,一個倒翻,又如飛縱回,迫魂鬼冷雹,只覺得紅影一閃,尚未看清何物,驟覺左眼巨痛,肩如遭千斤鐵鎚,痛得他嘶聲慘叫,身不由己,「蹬蹬蹬」退後一丈,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一串動作,正與雲中紫鳳劍傷索命鬼同在一時,索命鬼劍傷較輕,爬起身來,扶起其弟一看,一目已瞎,左肩琵琶骨折斷,心知如不立即接骨醫治,整個左臂,便要報廢。

故而顧不得發話,伸臂挾起追魂鬼,慘嘯一聲,晃身向來路逃去。

活閻羅褚煌,早已無意再留,瞥見梵凈二鬼率先而退,也自如飛馳去,只剩下惡蛇蔡盾,起步較慢,功力最差。

另外三人已出去十幾丈遠,他才剛剛轉身欲走,蘇玉璣故意刁難,一見惡蛇也想溜跑,立即喝道:「回來,你的拜兄都不要了嗎?」

惡蛇蔡遁性最陰毒狡猾,聞言雖心怵不已,卻也知道人家既不放行,自己想逃也逃不脫,因此立即止步,陰聲答道:「我洪澤六雄,有此下場,只怪自己學藝不精,如今敗在你們手中,要殺便殺,大爺決不皺眉,否則,放過今日,大爺必不甘休!」

依著蘇玉璣的性子,還想將他戲弄一番,但李玉琪仁心厚道,不為已甚,反而和顏悅色地道:「在下兄弟年輕識淺,下手不知輕重,致而傷及令兄,在下心甚不安,不過這也是由於他們平日為惡所得,今天之事到此為止,我們也不難為你,請你把令兄妥為埋葬了吧,至於以後,報仇與否,悉聽尊便,在下等要失陪了!」

說罷,又轉頭對蘇、朱兩人說:「玲姑娘,我們回去如何?」

蘇玉璣鼻翼兒扇動,酸氣顯現眉際,心道:「哼,又是姑娘,姑娘,你對她真是關心!」

想著,想著,小性兒複發,撇嘴瞪眼嚷道:「紅兒咱們走吧,不要留在這裡礙眼!」

說著,不等李玉琪開口,便拉起紅兒長臂,晃身飛掠十數文開外,只幾個起落,便自失蹤。

李玉琪雖知他又犯了脾氣,當著玲姑娘,不便多說,同時又瞥見玲姑娘,粉面透紅,秀眉上揚,忙道:「璣弟頑皮好耍,姑娘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回去之後,我叫他向姑娘陪禮就是了!」

玲姑娘雖聽出蘇玉璣話中有刺,心中甚為不滿,但因愛屋及烏,反不願表示出來,聞言垂頸低聲道:「李公子快別多心,我怎會與他生氣呢,剛才我是在想蘇少俠輕功、鞭法都是超絕一時,小妹甚感佩服,像剛才一晃眼間,出去這麼遠,便非小妹能及,公子如無急事,就陪我慢慢走吧!」

其實,她哪是追趕不上,分明是體貼李玉琪,尚不敢斷定他到底功夫如何,如果自己像來時一樣,擊力直追,萬一李玉琪再跟不上,豈非有損他的自尊。

李玉琪聰敏蓋世,當然曉得姑娘用意,心雖暗笑其能知人,卻也感激姑娘用心良苦,因之只得應好。

於是,兩人緩緩而行,邊走邊談。

確不知那雲中紫鳳朱玉玲,與梵凈二鬼之一,索命鬼冷冰對敵,太過託大,初上來對了一掌,當時雖未受傷,後來劈了冷冰一劍,暗中被索命鬼的陰風毒掌侵入體內。

雖然當時不覺得厲害,十二個時辰之內,如不速予醫治,寒毒循血脈攻入心臟,立即將血脈凍結死去。

但是,玲姑娘不自知,反而好整以暇,在凜冽的寒風之中,黝暗的黑夜裡,與李玉琪慢步緩行,樂不思返,致而寒毒引發,若非李玉琪學究天人,功力高絕,差點兒將小命兒送掉。

不過,也幸而寒毒發作較早,兩人分手稍遲,才致使李玉琪責無旁貸,慨予療傷,而終於發生那肌膚之親,使玲姑娘宿願得償,否則情海多變,若果失之交臂,正不知相逢何時呢。

且說那李玉琪,伴同雲中紫鳳朱玉玲姑娘,緩步回城,一路上邊走邊談著,玲姑娘一來藉那夜色掩蓋,二來李玉琪溫文有禮,已不覺害羞,與李玉琪並肩緩進,有問必答。

銀鈴兒一般的嬌笑鶯聲,緩疾有序,時起彼落,不但不覺走得太慢,似反願此路延長無限,永無盡頭,才對心思。

然而,這條路能有多長?走得再慢也有盡處。

故而不到半個更次,泰安城已然隱隱出現,月光下玲姑娘鳳目閃瞥,最多也只剩二三里了。

此時,兩人經過一番問詢,所談者雖僅是玲姑娘家世,及一般江湖掌故,與兩人自身,風馬牛兩不相及。

彼此之間,仍覺得熟悉了不少,尤其是玲姑娘,一路行來,彼此間暗香微度,更是心醉神馳,心頭暗許。

李玉琪自幼與女孩子一同長大,涉世未深,心中毫無禮教之妨以及授受不親等觀念。

連番所遇,都是艷絕一時,秀美出塵的姑娘,青睞相加,溫柔以對,使他以為,別人亦與他一般心思,雖然恥鬢廝摩,卻是了無邪念,而僅一種摯友關注之情。

故而,初見雲中紫鳳朱玉玲,天仙化人,美若瑤池仙子,心中便已產生了一種天性的喜愛。

後來又見到,玲姑娘嬌怯害羞,紅霞頻現雙頰,梨渦時聚紅暈,而實在與他過去的遊伴愛侶,新交的玉瓊姐姐不同,另有一番引人的風致,令他喜愛好奇,深覺好玩,急欲一探她為何這等害羞?

其實,李玉琪哪裡知道,女孩害羞,一方面是天性本能,一方面是心中有私怕人窺破之故。

那趙玉琳、趙玉瑛與李玉琪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平時是無話不談,三人之間,名份早定,毫無隱私可言。

相處之時,雖說身體都漸長成,到底尚幼,好些事情,尚在一知半解,似懂不懂之間,當然無甚值得害羞的事。

那藍玉瓊,身世奇特,自幼隨師鐵面道婆,性情亦是古怪奇特。

所居瓊州五指山,遠離塵俗,不受世俗羈擾,性情上自也深受其師影響,行事但憑好惡,率性而行,當然也有點兒放蕩不羈。

後文另有交待,且不贅述。

但是,朱玉玲出身儒門,深悉世俗之禮,雖因日常行道江湖,見多識廣,養成豪邁不讓眉須之氣,不常作女兒扭泥之態。

但如涉及隱私,一旦對異性發生愛慕之情,一怕被別人看破,再者怕對方看自己不起,好事成空。

故而不見面,整日想恩,見著了卻又羞怯難安。

玲姑娘便是如此。

她自在濟南府趵突泉邊,瞥見李玉琪,雖只一瞬,那瀟洒不群的身影,那倜儻絕世的風度,那動人的肺腑,隱蘊深情,智慧的雙目,無一不深印在玲姑娘情懷初動的心扉之上,久久難以忘懷。

泰安酒樓再次相遇,玲姑娘心底驚喜交集,怦然欲動,然而,她怎能博得青睞呢?人家對她看法如何呢?

姑娘家心潮起伏,羞答答,情默默,喜煞,也急煞!眼看著天假之機,又失之交臂。

幸虧,那洪澤六惡橫行欺人,玲姑娘哪能放過這一舉兩得的機會呢!

但等真箇相識相對,對又怕人識破他的用心,而更加不自在起來。

這一切,李玉琪雖然聰慧超人,仍是不能了解,致而不拘形跡,使玲姑娘誤認他對自己有情,而將那寒夜山徑,當成了愛情的溫床,竟然「樂不思蜀」起來。

且說二人邊行邊談,一陣寒風拂過,玲姑娘驟覺一寒,連打了兩個寒戰,禁不住說道:

「啊!我好冷啊!」

李玉琪伸手捻了捻玲姑娘背上的紫裳,又伸臂擁住香肩,暗以「降魔禪障」擋住外來寒風,笑道:「你穿得太少,怎能不冷?現在可好些嗎?」

這一手,玲姑娘確未料到,心頭雖覺其甜如蜜,臉上卻登時泛起兩朵桃花,一陣陣心頭撞鹿,緊倚李玉琪身旁,羞極喜極,垂首無語,只覺得一股暖流,自肩臂相觸處,流傳周身,舒泰異常。

尤其是李玉琪身上,異香暴射,不但將寒風擋住,呼吸之間,玲姑娘只似吃醉了一般。

輕飄飄,軟綿綿,彷彿靈魂兒要飛,腳下卻又是舉步艱難了!

李玉琪天真未鑿,本無半點兒邪念,但此時見姑娘垂首無語,緊倚助下,半邊軟綿綿,絕富彈性的酥乳靠在身上。

縷縷處女體香,自姑娘領口射出,鑽入鼻端,使他發出了生平第一次的怦然心跳。

他剛剛覺出此舉不對,將手放落,玲姑娘卻恍如害病無力,竟而踉蹌一步,搖搖欲倒。

李玉琪慌忙扣住纖腰,問道:「玲妹妹,你怎麼啦!」

這一聲呼喚問詢,李玉琪脫口而出,極為自然,亦如呼喚瑛妹妹一般,可說是溫柔至極。

玲姑娘聽來,恍如醍醐灌頂,若得無限慰藉,將心中唯一似覺逾越之念,沖刷一凈,也將羞怯之意,沖淡了不少,聞言抬起頭來,嫣然一笑,旋又皺眉道:「玉哥哥,我覺得很冷,心頭煩悶,頭也有點兒暈,似是疲倦極啦!這……是怎麼回事呀?」

語聲歷歷,恍若出谷黃鶯,含有無限柔美嬌憨,只是,聲音愈來愈低,最後竟有些後力不繼之象。

李玉琪一時猜不透是何原因,惶然低頭,正遇著一雙明澈深邃的目光,蘊含著無限愉悅,愛戀依賴與一絲痛苦的陰影,仰視著他。

李玉琪心頭驟然一震,一握玉腕,驀覺人手冰涼,脈搏跳動緩慢,大異於常,似有中毒之象,一驚問道:「玲妹妹,剛才對敵,覺得有甚異樣嗎?否則,怎像是中過寒毒呢?」

玲姑娘「啊」了一聲,恍悟道:「梵凈二鬼,擅用陰風毒掌,剛剛我與他對掌之時,左臂曾覺一陣麻冷,是不是那時就中了毒暗算呢!」

說罷,面色漸漸轉為青紫,嚶嚀一聲,喚道:「玉哥哥,我心裡好悶,好冷。」

李玉琪雖無對敵經驗,卻早已自書中如悉,寒毒之寒,致力猛烈無比,若不及早醫療,血液凍凝,毒氣攻心,縱是神仙亦難救治,因此不敢再延遲時間,一邊出手,疾如電疾般,虛空連點玲姑娘胸前期門、將台、七坎、玄機、氣門、肩井六處大穴,封住主脈,以防寒毒攻心。

一邊運起天耳通神力,向四周十里內外察聽,探測那梵凈二鬼或北儒朱蘭亭的蹤跡。

在他以為,梵凈二鬼既練此歹毒陰掌,必有解救之葯,如能將二鬼尋著,迫要解藥,則可省去不少麻煩,否則,能找著北儒朱蘭亭,以他功力,為自己女兒解毒,或也不成問題。

但是,如今天已四更,四周萬籟俱寂,哪裡還有人聲,無奈,只得又解開玲姑娘穴道,柔聲問道:「玲妹妹,令尊大人現在何處?你可知道嗎?」

玲姑娘驟被李玉琪虛空點中六處大穴,人雖不能言動,卻甚是明白,心中止不住又驚又喜,實在想不到這「玉哥哥」不但會武,竟還如此精深呢!

要知,李玉琪所點六穴,俱為人身三十一六死穴之一,下手如無分寸,輕則重傷,重則斃命。

李玉琪出手如電,不但認穴準確,輕重得宜,最難得不觸人體,虛空點中,俗語說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玲姑娘家學淵源,哪能看不出這一招火候功力呢!

故而,玲姑娘穴道被解之後,先不答李玉琪問話,反瞪起一對細長鳳目,流露出無限喜悅驚詫之色,撒嬌道:「玉哥哥,你好壞呀,你有這麼好的功夫,深藏不露,卻會裝佯作怪,支使人家為你拚命,你說你壞不壞!」

李玉琪歉然一笑,道:「說來小兄實在不該,致令你誤中暗算,而今所幸發覺尚早,否則,不僅愧對令尊,小兄亦無顏偷活了,但不知妹妹與令尊居於何處?快點告訴小兄,以免耽誤時辰!」

玲姑娘婉然一笑,眼波中轉化一縷欣慰摯愛之情,強忍寒顫,道:「玉哥哥,我與你開玩笑,何必當真,至於我與家父居處,自此往南,距此頗遠,晚間分手之時,家父告我去查敵蹤,但不知此時轉回沒有,不過請不必擔心,我現在尚能忍住一時,請你先送我回去吧!」

李玉琪兩股希望,皆已落空,說不得只好自己親自動手了,想到此,出手復點玲姑娘胸前六穴,左手一抄,將她抱在胸前,一邊安慰似地說:「玲妹妹,你暫時委曲一下,隨我回店,由我來為你醫治好嗎?」

玲姑娘雖不能言動,眼中卻流露出一縷感激默許的光彩,李玉琪一見,立展「大挪移遁法」。

雙目中陡地暴射神光,身子挺立不動,人已騰空三尺,風馳電掣般貼地向泰安飛去。

玲姑娘依偎李玉琪懷中,陡見那尺余神光,自他目中射出,本就大吃一驚,再加她只聞嘯聲,不覺李玉琪身子移動,初時尚以為在原地未動,及至瞥見,身旁樹梢如飛倒退,就更加大大地驚慌起來。

本來嘛,以朱玉玲所聞,武林中從無一人能夠身不動,腿未抬,貼地飛馳的,這怎能不叫她驚異,而以為李玉琪會法術呢!

這大挪移遁法,瞬息千里,三五里遠近,眨眼即至,故而,待到李玉琪已然越進店門,玲姑娘念頭還不曾轉完呢。

李玉琪回到房中,將姑娘平放床中,燃亮燈火,揮手令雪兒、紅兒退出房外,關緊窗門。

細耳一聽,隔壁蘇玉璣呼吸均勻,似已睡熟,因不願將他驚醒,一邊為玲姑娘解穴,一邊以「傳音入密」之法,細聲道:「玉玲姑娘不可說話,以免驚醒璣弟弟,也千萬別誤會,要知寒毒已然侵入經脈,如不速於驅除,六個時辰時后,便有危險,故必須立即動手不可,現在既然一時尋不著令尊,也只好由我動手,玲妹妹可願意?」

玲姑娘穴道驟解,嬌軀被凍得亂顫,聞言毫無憂鬱地點頭許可。

李玉琪偏頭尋思片刻,取出兩枚朱果,一杯「玉髓靈乳」喂他吃下,又一掌擊熄了桌上燈火。

先將自己長衫及腰中所束的降魔寶劍束腰掛囊等一一除下,才開始動手,解開玲姑娘的衣衫,一層,兩層……

黑暗中,李玉琪那一雙明亮俊目,明察秋毫,仍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副綉著飛鳳的紫色肚兜,與那半隱半露的凝脂雙乳。

李玉琪方覺神魂一盪,心頭怦然欲動,立即將眼神移開,摸索著把肚兜脫下,雙掌覆在她左胸「將台」與腹下丹田之上,行功透過兩儀降魔真氣,護住心腹兩處要穴內腑,俯身坐下,張口吐出兩道由真氣與三昧真火化合成的氣練,自玲姑娘鼻孔鑽入。

玲姑娘自體內寒毒發作,穴道被解,周身如小鹿亂撞般,寒酸氣悶一時俱來,后服朱果、靈乳,雖覺尚好,仍感覺難受逾常。

但像這般寬衣解帶,玉體裸裎,雖對李玉琪早已心許,此身屬他,仍不禁羞得緊閉雙眸,臉泛紅霞。

而當李玉琪手掌,覆上身來,玲姑娘更是玉體亂顫,心頭撞鹿,搗亂得又是難過,又是愉悅,那寒毒竟不用醫,已然似減了幾分,方忖道:「這是什麼醫法?」

覆掌處已透入兩股氣流,暖習習將肺腑包沒。

而兩股更熱的+陽之氣,已自鼻孔鑽入,化為一道剛勁力量,順經脈延伸,由「神庭」

過百會,轉至腦後,至「玉枕」猛力一鑽,「咔」的一聲微響,便被突破,越「對口」循背脊,垂直下達「敲尾」分為兩路,自雙腿側,經腳背注入腳趾,循外側上行,會於「氣海」。

升及胸部,復分為二,過「氣門」「玄機」,由兩臂內側,下達左右五指,再循外側上行,合於「天池」,經「神藏」「人中」兩穴,而達「神庭」,一時將大小周天,串聯一片之後,微覺一頓,氣流立感灼熱,經脈中寒毒,悉為包沒,她一時只覺得冷熱交作,難過至極。

好半晌寒氣漸化,熱氣更盛,周身汗出如雨,毛孔全被迫開,叉半晌,驀地一震,熱氣暴散,侵入肌膚骨髓。

周身上下,如處蒸籠之中,灼熱異常,而心腹間透入之氣流,此時反轉微涼,故尚不覺怎麼難受。

深深的灼熱消散,寒毒亦失,耳邊聽得李玉琪喘息有聲,說道:「玲妹妹,快些起來,自己用功,再過一刻,便完全好了!」

其來這刻玲姑娘已然完全復原,李玉琪別有用心。方有此說。

玲姑娘這時,不但將心身整個交付於他,對他那蓋世武學,更是信服萬分,聞言睜目,胡亂地掩起衣襟,也顧不得扣好束腰,便立即依言盤坐,按照家傳心法,運起功來了。

玲姑娘運功之始,即覺有異。

因為她的體內不但未有一絲寒意,試以導氣歸元,丹田內氣機充塞,活潑得躍然欲動。

運之循游,卻又不受駕馭,勉強行完十二周天,任督二脈,「玉枕骨」關,不但暢通無阻,一反過去若斷若續之象。

尤可奇者,真氣竟能運達指尖「合谷」「三間」「商陽」「小商」諸穴,腳底腳尖「湧泉」「大敦」「竅陰」「人雞」諸穴,更也暢流如瀉,她的心中驚喜欲狂,不禁暗想:「這一定是玉哥哥為我通的穴啊,唉,玉哥哥又美又好,得夫如此,還有何求呢!」

想著心神一盪,心旌神搖,真氣躍然欲散,心中一驚,慌即誠心誠意,靜定施功,卻驚得出一身冷汗。

要知天下內功,除李玉琪一人,所練兩儀降魔神功之外,俱須物我兩忘,定力修持講究一念不生,尤其是色慾一念,更動不得,否則一旦走火入魔,真氣竄散,輕則受傷,重則喪命,玲姑娘家學淵源,哪能不懂此理,又哪能不驚出一身冷汗來呢!

玲姑娘一驚之下,不敢再行大意,立即心斂心神,一意修持,不大工夫,便深得個中三昧。

一大周天之後,體內真氣凝練,氣機暢達,靈台明凈,周身產生了一種從未曾有過的舒暢,而不覺渾然忘我,更加用起功來。

但是,李玉琪卻無這等自在,更可說損失相當殘重,因為他那種醫傷的方法,過於消耗真氣不說。

最後,還將那輸入玲姑娘體內的真氣與少量的三昧真火,自行切斷震散,硬生生送給了姑娘,不再收回,故而才使玲姑娘初次運功之際,發覺真氣過於充沛,不受駕馭的現象。

其實,玲姑娘所受寒毒,並不甚重,二枚朱果,一杯「玉髓靈乳」就足以醫好,只是功效較慢罷了,再不然用掌為玲姑娘周身按摩一遍,將寒毒迫入丹田,自氣門排出,亦然有效。

僅因,一來李玉琪缺少為人醫療經驗,不知中毒之深淺,二來他覺得,按摩雖對自己有利,玲姑娘真氣卻要大大消耗,他既然喜歡姑娘,自不願她過份的吃虧受損,再者,他也有點顧忌。

他心中怕遍摸了姑娘全身,令姑娘害羞難看,以後不便嫁人,這便是他的天真之處。

試想,自趙宋以來,禮教之妨甚嚴,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玲姑娘書香世家,深明此理,雖是俠女,但像這般玉體裸裎,肌膚相親,雖為醫傷從權,了無半點邪念逾越,己非為世俗所容了。

更何況玲姑娘愛苗早種已然暗存死志,非他莫屬,這情形正應了一句古語「施者無心,受者有意」。

故而,李玉琪療傷完畢,周身不但早被汗水濕透,胸中更覺得血氣翻湧,虛浮無力,若似生病一般。

李玉琪知道,真元輸入過多,如按一般內功方法修為,非四五十年不足以補足,即便大異於一般之兩儀降魔禪功,日夜不斷修為,亦非十年不可。

當然李玉琪內功深不可測,已達四甲子以上,但驟失若許,就如同一個身體強壯之人,驟然輸出五百毫升的血液一樣,仍覺得難過異常,疲倦不堪,而非立即多加津補不可。

他亦是如此,不敢大意,遂即取出二枚朱果服下,換過濕衣,倒頭睡在床里,以陰神加緊吸收朱果藥力,不一刻,外馳陽神便呼呼入睡了。

床外,玲姑娘調息多時,體內真氣己然凝鍊如一,以神導氣,進退如意,自覺內功力突飛猛進,何止數倍。

她睜開眼,見窗外天色陰暗更甚,窗外北風呼嘯加緊,心知五更將近,初雪將來臨。

再看室內陳設,不僅是入眼分明,即使那顏色亦可辨出,因此又是一喜,知道自己的目力,亦大大增加,這皆是玉哥哥所賜呀。

想到玉哥哥,姑娘不由玉臉一紅,卻又忍不住翻轉嬌軀,脫下紫靴,睡倒在李玉琪身畔,然而她並不閉目尋夢,卻乘李玉琪甜睡之際,仔細地欣賞玉哥哥的睡態。

李玉琪側身而卧,睡得甚是香甜,十一月的大寒天,雖僅著一套薄如蟬翼的衣服,周身上下,卻騰騰自冒熱氣,中散泛異香。

他那雪白的俊臉上,汗漬點點,兩把小扇似的睫毛尖端,更是掛滿了顆顆的水珠。

此時,玲姑娘己將整個感情與身體,託付於他,鳳目凝注在他那異樣而又可愛的臉龐上,閃爍愛悅與憐惜的光采。

她不知此時出汗,正是神功吸收朱果效力,化氣通穴的現象,卻疑惑而極其小心的,用絲帕為他擦抹。

李玉琪似有所覺,轉側間面朝上卧,玲姑娘微吃一驚,羞怯怯地縮回玉手,好半響,她又忍不住坐起身了,俯首為他擦抹。

纖纖素手,自額際轉過那微泛淡紅的雙頰,超過玲瓏挺立的鼻樑,而停留在鮮紅的朱唇上不再移開,異香自李玉琪身上,陣陣泛出,玲姑娘嗅著,素手在朱唇上來回地移動。

而在她的心底,正被這異樣的觸覺、嗅覺,深深地撼動著,已生出一股極強烈的慾望了。

雖然,少女的嬌怯情懷,使她躊躇,但那暗許且己迷亂了芳心,卻並不責備自己欲求的行動,有何逾越。

終於,那股誘惑與慾望愈來愈強。

玲姑娘緩緩俯下身軀,覆伏在他的胸上,再緩緩地俯首,悄悄地垂放下眼帘,將火熱的櫻唇,親吻在他的唇上。

立時,玲姑娘如觸電流,周身似被一股醉人的熱力所溶化,而置身於飄浮不定的雲端。

心底雖獲得無比甜美的快意,卻也同時浮泛著蕩漾不定的懼意,於是,她緊緊握住他的雙肩,好像是處身危境的人,抓住那可資憑藉的盤右,又活像欲將她自己,整個溶入那微微起伏的胸中一般。

李玉琪早在玲姑娘為他擦汗之時,己然醒轉,只是微啟星目,好奇地竊視著,及至唇吻相接,李玉琪心中雖微感驚訝,但瞬即在那陰陽相引的妙用之下,燃了絲絲情焰。

他忘情地緊扣住姑娘纖腰,盡情陶醉於一個純真少女的奉獻,那溫馨的情意,使他渾忘身外的一切,而整個的心神,都在享受這永恆的片刻。

半晌,玲姑娘微抬螓首,眼開那一雙澄澈如秋水一般的鳳目,凝注在另一雙隱蘊笑意的雙眼上,好半晌才似憬然醒覺,而至羞不可仰。

她俯伏在李玉琪的胸前,昵聲輕語地道:「玉哥哥,你好壞喔!」

李玉琪嗤地一笑,口中方說:「明明是你來擾我,卻說我壞,好不講理!」

玲姑娘卻又不依,道:「你笑我,我不來了!」

說著,一伸玉手,將他的雙唇捂住。

李玉琪扭頭把手讓開,用力嗅了兩下,說:「好香,好香!」

玲姑娘扇動著玉鼻翼兒,問道:「你說是誰香呀?」

李玉琪道:「當然是玲妹妹香啦!」

玲姑娘輕啐一聲,輕輕拍著他的玉頰,嬌嗔道:「玉哥哥沒正經,你才香呢……玉哥哥,你真的好壞,你的功夫恁強,偏偏裝成弱不禁風的樣子,叫人家為你擔驚受怕,你說還不夠壞嗎……不過真是奇怪,你的外表怎的這般文弱,連爹爹那等老於江湖的人,也被你瞞過,玉哥哥,你能告訴我,你的師承來歷嗎?」

李玉琪恍如冰水澆頭,心中一驚,立將雙臂放開,暗自責道:「李玉琪呀!李玉琪,你家仇未報,妻室己定,怎能如此荒唐,與她糾纏不清呢?還是早早說出,以免兩誤才是!」

想著,慌忙將玲姑娘扶起,自己才坐在一邊,把身世與學藝經過,及家毀人亡,兩妻被老尼救走之事,扼要述出。

玲姑娘聽罷,得知「玉哥哥」己有兩房妻室,心中雖有些焦急不快,面上神色不變,微一怔神,大大方方地道:「想那位救去兩位姐姐的老尼,定是武林前輩,等明兒見著爹爹,問他能否猜知是誰,只要有跡可尋,天涯海角,我一定伴你找,我……我與你既已肌膚相親,此身決不能再侍他人,等見著兩位姐姐之時,我便以實相告,若能相容,自無可慮,否則,我只好在她倆面前……」

李玉琪急忙打斷,道:「玲妹妹,醫傷之事,乃是從權,又無人知曉,有什麼關係?

你……我與琳姐、瑛妹,自小一同長大,深情愛重,怎能再……委曲你呢?」

玲姑娘陡然若墜冰窟,串串淚珠,滾滾地流了下來,挺身站了起來,凄婉而顫抖地道:

「玉哥哥,你……原來一點兒都不愛我?啊,我真該死,咳,我真該死!」

說著,飄身搶至過桌上的「紫虹劍」,「嗆」的一聲,抽劍出鞘,紫霞閃處,向頸上抹去。

這一串動作,發生於一瞬之間,快捷異常,大出李玉琪意外,撲前搶救,已然不及。

堪堪劍及粉頸,李玉琪慌忙中虛空一抓,屈指輕彈,玲姑娘手中寶劍,立被引前一尺,「當」的一聲,紫虹劍脫手斜斜飛出,釘在天花板上,震顫不己。

這一手,是兩儀降魔掌中絕學,乃「佛收群魔」及「金剛彈指」兩式之變招,與玄門「虛空接引」「彈指神通」有同功異曲之妙。

練至極處,數十丈內取物襲敵,如同探囊一般容易,李玉琪雖未達此境界,十丈以內,亦可運用自如。

玲姑娘一時氣惱,誤認李玉琪根本不愛自己,故而痛不欲生,橫劍刎頸,自認必死。

哪知紫虹劍堪堪觸及肌膚,驀地手臂一麻,虎口發熱,劍己出手,微一怔神之時,李玉琪倏然撲到,張臂抱起姑娘,坐回榻邊,也自流淚滿面,激動萬分地道:「玲妹妹,你千萬不能誤會,我……我當真十分喜愛妹妹,只……只不過相逢恨晚,我……」

玲姑娘聞言,立即妙目一張,低首注視著他,迫不及待地道:「此言當真!」

李玉琪誓道:「我李玉琪若是口不應心,老天叫我不得好……」

「死」字尚未出口,玲姑娘玉手一舒,將他唇兒捂住,道:「我相信你就是,發什麼誓呢!」

李玉琪見她那柔媚的樣子,心中不由一盪,痴痴地望著她。

玲姑娘不由垂下了手和頭。

禁不住美色當前,他吻上了她的櫻唇,她心中的滿足和身軀的快意,使她輕輕地顫抖著。

丁香乍吐,吻得天旋地轉!

吻!吻!吻得二人喘噓噓!

在情慾衝動之下,李玉琪撕掉了她的衣衫。

兩人已達一發不可收拾之境……

李玉琪緊擁著玲姑娘,玲姑娘則任他「取捨」,她已決定「獻身」給情郎,以求終身依靠。

正當要緊關頭之際,突傳來「梆!梆!梆!」的打更聲,這陣清脆的聲音,打醒了李玉琪。

他不由驚得一身的冷汗。

他迅速離開玲姑娘的身子,忖道:「幸好,差點闖禍!」

因他曾取食千年火蟮內膽,亢陽亢盛,必須連御數女方可了事,若單一女子,必使她至脫陰之境。

當下他低聲向玲姑娘陪不是,並將事情的原委詳細地告訴她,乞求她的諒解,她只是無言。

其實這也難怪她會不高興,情慾之火焰被挑起,卻「緊急煞車」怎麼叫她受得了呢?

好久以後,她總算「好」些了,便嘆道:「我身心皆屬於你的了,玉哥哥!」

李玉琪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必不負你!」

李玉琪翻身坐起,窗外人聲噪雜,看看天色已是辰初,傾耳一聽,隔壁蘇玉璣己然起身,似乎正在盥洗。

李玉琪暗呼:「慚愧!」

偷眼一瞥,玲姑娘已然蓋上棉被,面泛桃紅,正以一雙美目注視著他,李玉琪玉面一熱,囁嚅道:「玲妹妹,真對不起,你不會怪我吧,我……」

玲姑娘笑靨如花,婉聲低語道:「玉哥哥,我怎會怪你呢,只是,我的衣服破了,怎好起身?你能出去為買一套來嗎?」

李玉琪面上更熱,暗罵自己該死,一陣作難,突然憶起囊中的女服,立即取出一套紫衣,說:「玲妹妹,你試試這一套好嗎?」

玲姑娘接過打開,見其中一應俱全,統為一色,紫霞閃閃,非緞非綢,輕柔異常,不知何物織成。

心中十分喜愛,趕緊叫玉哥哥背轉身軀,由里到外,匆匆換過,不但合適舒服,更似能御風寒。

遂一併連鞋襪換好,下床將脫下的衣服,用披風包作一包,一邊問詢這衣服的來歷。

李玉琪將衣服的來歷功能,述說了一遍,才將門后紫虹劍取下,打開房門。

門外,大雪紛飛,北風直緊。

意外的,蘇玉璣卻像早已候在外似的,一見李玉琪開門,立即裝模做樣,兜頭一揖,笑嘻嘻他說:「恭喜玉哥哥,又得了一位紅粉佳人。」

說畢,閃身越過呆住的李玉琪,入房對玲姑娘也是拱身施禮,說:「恭喜!恭喜!姐姐終身已定,以後尚請多多照應小弟才是!」

玲姑娘見狀,雖覺愕然,卻很大方,只見她梨渦兒一旋,還了一禮,說:「璣弟弟何必客氣,你我即成一家人,哪有不為你儘力的道理!」

蘇玉璣心中,真不好受,臉上卻不露出,反與玲姑娘有說有笑,將李玉琪冷落一旁。

李玉琪心中納悶,何以這璣弟弟與昨日叛若兩人?不是嗎,昨天蘇玉璣表示,對玲姑娘百般不滿,今日一早又怎的這般親熱呢?同時,他又從哪裡知道兩人訂定白之首盟呢?隔壁的聲音,聽得甚是清晰。

其實,蘇玉璣心中,何曾改變對朱玉玲的看法,只不過迫於事實,而不得不改變態度罷了。

原來,昨夜,蘇玉璣一時氣憤,先帶著紅兒回店,一人獨處房中,等候多時,不見李玉琪歸來,心中又氣又惱,悔不該獨自先返,作成他兩人獨處的機會,本欲迎去尋找,卻又怕李玉琪為送朱玉玲回家,早已轉入他途,故而猶豫不決,最後狠狠心倒頭睡下。

無奈心潮起伏,腦海中幻出玉哥哥的千百身影與朱玉玲嬌媚之態,心中煩亂,久久不眠。

最後,自我安慰多時,以為這半夜時間,諒你無通天本領,能把我玉哥哥搶到懷中,過了今夜,我遂即促使玉哥哥離開此地,前往金陵,你臉皮再厚也不能觸自跟去的。

想至此,自以得計,心中寬慰不少。

正思入睡,隔壁房中,一陣輕響,只當李玉琪獨自歸來,心中更是寬心大放,不一刻便自睡熟。

因為入睡太遲,雖是練武之身,經過一次打鬥思慮,也是疲倦不堪,故此蘇玉璣直至卯未,天色己亮之時,才被隔壁房中「當」的一聲劍響驚醒。

但人雖醒轉,卻並未將那聲音放在心上,而獨自閉目養神,思索心事,直到聞聽到一陣嬌啼,才緊張起來。

在北方,房舍多半為黃泥制就的於磚蓋成,年代一久,便會剝落,牆上常有孔洞縫隙出現,不但傳音,還可自孔洞中望見。

蘇玉璣床榻,正處於與李玉琪相隔一壁的上壁之下,故對隔壁的聲音,聽得甚是清晰。

蘇玉璣靜卧榻上,仔細一聽,隔壁兩人對答之聲,己然接踵而來,只聽得蘇玉璣又驚又怒,心中暗罵:「玲丫頭真箇無恥至極,竟敢以死要挾,非要人家娶她不可!」

同時也暗責:「玉哥哥心腸太軟,竟真的答應了人家,這,這叫我如何是好?」

蘇玉璣一時惶惑繼至,六神似失其主,翻身湊近壁上縫隙一望,可不正看到那兩人四臂交疊,糾纏不清。

李玉琪雖然衣衫未除,玲姑娘卻已是敞胸露股,衣衫破碎,己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境。

蘇玉璣俊臉通紅,心頭怦怦,說不出是喜是怒,卻沒來由一陣酸軟,不敢再看,一頭倒在枕頭上,發出「咚」的一聲,雙目痴痴注視著上方,好半響,方才恢復正常,下床盥洗。

此時,他己知道那兩人既已達此地步,結局已定,自己再也無力將之拆開,為今之計,只能與玲丫頭曲意結交,打成一片,將來或能有助。

只是,想想玲丫頭,妖嬌狐媚,後來居上,而自己反而得向她求和,心中就恨不得打她幾鞭。

但,為大局著想,又只能小忍一時。

故而,蘇玉璣聽得兩人起身,便立即趕去,守在門口,恭喜祝賀,一來表示自己盡知兩人之事,使朱玉玲對他心存顧忌,二來與朱玉玲拉攏感情,以便將來引為臂助,好使自己亦能如願。

李玉琪不明就理,對蘇玉璣之改變,心中雖是納悶萬分,口中卻不便詢問,只能在暗中猜測。

三人用畢早餐,雲中紫鳳朱玉玲,要求兩人到城外「萬松山庄」,會見朱蘭亭及那山莊莊主「五虎刀」萬世雄,以便商量南下之事。

李玉琪經過昨夜一番山盟海誓,即知早晚有這番覲見之禮,心中雖有些兒怯場,嘴上卻不能說出「不」字。

蘇玉璣既存心與玲姑娘拉攏感情,哪還能不連聲贊成。

於是,三人議妥,玲姑娘喜得心花怒放,趕忙為李玉琪收好行李,只待大雪稍停,立即登程。

不多時,神猱紅兒,己先自外歸來,雲中紫鳳自然免不了驚異問詢,撫愛不已。

朱玉玲昨夜見神猱紅兒,戲耍那武功頗高的著名魔頭,活閻羅褚煌之時,不但滑溜靈活,所使掌法更是神奇萬分。

心中不僅喜愛,更加佩服得緊。

今晨是天色大亮,更是看得仔細,但見它長臂低垂,幾達於地,長發披拂,全身紅毛,油光滑亮,赤眼火睛,精光暴射,神態威猛至極,只是並不猙獰可怕,料是野性去盡,訓練有素所致。

後來八哥雪兒飛回,鳥鋼爪下,抓著一個竹簍,簍中清香縷縷,散滿室中,紅兒乖巧靈惹,立即上前接下,取出三個如拳頭的異果,分別獻於三人,並又自取一個,坐向一旁嚼食。

李玉琪一邊嚼食說道:「雪兒,你回窟中去採的嗎?」

雪兒早已通靈,深知養晦之道,而不欲在外人之前說話,以致驚世駭俗,聞言只將頭兒連點,一雙烏光四射的眼睛,卻不時看著朱玉玲姑娘。

李玉琪沿知其意,朗聲一笑,又道:「她是我的……玲妹妹,不是外人,雪兒但說無妨。」

言畢,又為玲姑娘介紹雪兒。

朱玉玲早在昨夜,已知「玉哥哥」有一靈鳥,能言善道,是個異種八哥,但卻料不到,會有那蒼鷹般大小,神駿無比而至於此。

故雪兒飛臨之時,驚訝不己,及至李玉琪發話,方始雀躍三尺,奔至雪兒身畔,喜悠悠他說:「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雪兒,會長得這麼漂亮,你不是會說話嗎?怎的玉哥哥問你,卻不答言呢?」

哪知雪兒俏皮,也學著玲姑娘說話語氣,道:「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那個玲姑娘,而且覺會長得這麼漂亮,真是我見猶憐,何況伊人?」

說著,轉頸看了李玉琪一眼。

逗得蘇玉璣、李玉琪兩人,哈哈大笑,玲姑娘卻是嬌羞欲滴,偷眼一瞥,立即跺腳坐向桌邊,將面孔俯在桌上,不依道:「我不來啦,你們都取笑人家,我不來啦!」

這一撒嬌,連雪兒也都巧笑不己,笑畢又安慰她道:「惺惺相惜,情有所種,自古皆然,姑娘何羞之有!」

說完,又對李玉琪道:「這一簍果子,乃昨夜到窟中取來,轉為送給璣哥兒及玲姑娘吃的,此果雖非珍品,食后卻能輕身益氣,將體內穢濁之氣化去,所以也算是俗世難得之物呢!」

其實,雪兒這話半真半假,那果子的功用是真,送給玲姑娘食用是假,因在昨夜,雪兒飛出房外,雖瞥見李玉琪抱進一個年輕的姑娘,卻不知是誰,否則決不會在初歸來之時,拒絕開言了。

只因見李玉琪介紹之時,語氣親蜜,兩人之間甚是熟悉,再者雪兒也是喜愛姑娘,故此才如此說法。

蘇玉璣、朱玉玲兩人,連忙向雪兒道謝,同時拿起果子,就口一嘗,果然清香可口,非同凡品。

吃罷,齒頰留芳,歷久不散,方寸心靈之間,亦是明凈舒適,餘味無窮,更不由同聲贊好。

此時,己是己未,天色雖未放睛,大雪已然止住,朱玉玲便立即摧促眾人準備上路了。

於是,三人、兩馬、一猱、一鳥束裝就道,踏著那數寸厚的白雪,向萬松山庄進發了。

「萬松山庄」,位於泰安城南,三十里處山凹之中,山莊四周,圍繞著一片蒼鬱郁繁茂松樹,佔地數十畝,數目何止千萬,庄中數十戶人家,多數姓萬,各業俱全,自成一所小社會。

莊主五虎刀萬世雄,年屆七十,依然健壯異常,早年在濟南府,開創「八達鏢局」自任總鏢頭,達三十年之久。

掌中五虎刀法,造詣十分深厚,鮮遇敵手,為人尤其豪邁喜交,朋友遍及黑白兩道。

晚年封刀將鏢局交於獨子神刀將萬繼雄主持,自己則帶回老伴長孫,息隱家園,課孫之餘,卻仍然交遊不輟。

北儒朱蘭亭與五虎刀萬世雄,交情至厚,每年必至「萬松山庄」盤桓旬日,今年年初因帶同女兒,自曲阜家中,北上河北一帶遊歷,行俠闖萬,增進朱玉玲江湖閱歷,歸來已是十月將盡。

在經過濟南府時,曾拜訪寄居趵突泉呂祖殿中,一位俠隱全真,賽純陽玄真道人,而巧與李玉琪相遇。

當時朱蘭亭與玄真道人,談笑正歡,並未留意,朱玉玲卻在那無意地一瞥之下,深種情根,芳心驟動。

但人海茫茫,男女有別,玲姑娘即使是俠義門徒,不必理會那世俗禮之束縛,亦無由尋得伊人。

二日之後,朱玉玲滿懷幽思,隨父來到那「萬松山庄」,心靈方寸之間,終日不寧。

朱蘭亭雖有所覺女兒神情,大異往昔活潑豪放之態,卻以為她思念家中慈母,而恁的不會想到,她竟已心懷春愁了。

故而,抵達山莊之次日,朱蘭亭帶著玲瓏嬌女,往游泰山,打算在泰山賞畢雪景、日出,便自返家。

孰料在泰安城中,又遇李玉琪,發生與洪澤六惡約斗之事。

北儒朱蘭亭老於江湖,早就看穿洪澤六惡北來魯省必有所圖,亦必有所恃的靠山援手。

否則決不會如此大膽,明知不敵而仍約期比試,同時,他也從蘇玉璣眼神行動之中,曉得這青年人,身具武學,與朱玉玲似在伯仲之間。

尤有甚者,朱蘭亭見女兒對待李玉琪的一番態度,深情款款,扭泥靦腆,似是情根早種。

而李玉琪仙骨珊珊,風度翩翩,恍若天上金童,雖然不明其身世來歷,卻不由心中佳許,有意玉成。

因此之故,才命雲中紫鳳單獨與李玉琪兩人,前往赴約,自己則摸往洪澤六惡的落腳之處,探聽虛實。

並暗中閃往斗場觀戰,以備三人不敵之時,打個接應,待到全盤打鬥結束之後,才匆匆返回「萬松山庄」。

一來是與朱玉玲相定,在彼處會合,二來去找那五虎刀萬世雄,商討那剛剛探得的驚人消息。

雲中紫鳳朱玉玲,喜氣洋洋,帶領著李玉琪、蘇玉璣二人,到達萬松山庄,將兩人安頓在五虎刀萬世雄,特別為親朋過訪所建的迎賓館中,吩咐丫環小心侍候,獨自一人,到萬虎刀萬世雄家中,尋找北儒朱蘭亭。

那迎賓館與五虎刀萬世雄居住,僅有一牆之隔,房舍建築極為精美,尤其因朱蘭亭父女與萬莊主交情非淺,居住在迎賓館深處,自成一小獨園。

精舍數棟,樓台俱備,四周碧松聳立,池溪花木皆全,若非正值冬季,風景定必佳絕。

朱蘭亭來訪之時,多半在此處下榻,走後五虎刀為敬重老友,多半任其空著,不令人居。

故而無形之中成了朱蘭亭專有之物,竟戲名之曰「蘭亭別墅」。

朱玉玲將李玉琪兩人,安置在這蘭亭別墅之中,獨自穿過通往五虎刀內宅的一所小角門。

這地方朱玉玲來過幾次,與內宅中上下人等,早已混熟,並不須通報,便自走入一所提名曰「養晦堂」的暖閣書房之中。

暖閣中,陳設頗為清雅別緻,那朱蘭亭與萬世雄兩人,正坐在窗下閑談下棋,兩人一見朱玉玲,同時展顏一笑,喚道:「玲兒!」

朱玉玲對萬世雄行了一禮,縱身飛到朱蘭亭身畔,摟住他的脖子,欲語還休地道:

「爹,我把他帶來了,人家在那邊等著見你呢,你快點走吧,別下啦!」

這沒頭沒腦的一串諾,聽得兩位老人家,全都仰首呵呵大笑。

萬世雄笑畢,手摸胸前三尺雪白長髯,問道:「他,他是誰啊?」

話問得很對,但卻壞在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顯然是明知故問。

朱玉玲玲瓏心肝,睹狀立知爹爹將自己心意看穿,且己暗許,同時也定說予萬世雄聽了。

故而心中又喜又羞,卻自尋台階,轉變話題道:「爹爹你還知呢,女兒差點兒送掉小命,回不來了呢!」

說著,面色一變,泫然欲泣,似受過無窮的委曲一般。

本來嘛,朱玉玲自幼家居,倍受眾人鍾愛,出道以來,北儒朱蘭亭護執左右,不要說中毒,連表皮也未曾探傷一塊,而今初次獨行,就中寒毒,雖說醫療迅速,返而因禍得福,尋著個如意郎君。

但是,在老父面前,一憶及中毒經過,與那差點兒自刎而死的情形,怎的不現此小兒女之態呢!

北儒朱蘭亭與五虎刀萬世雄,不明就理,齊齊大驚,朱蘭亭更是驚詫參半,雙臂一舒,將女兒摟入懷中,問道:「玲兒快告訴爹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山麓一戰,不是明明得勝了嗎?怎說是回不來了呢?」

朱玉玲一時感觸,見老父焦急之狀,又不禁「哧」的一聲,笑出聲來,偎在朱蘭亭懷內,笑顏如花地道:「爹你也壞嘛,原來你也去了那兒,卻不現身,害得人家擔心得不得了,你不知道,那幾個魔頭,都是江南一帶馳名已久的嗎?」

接著朱玉玲又將暗中寒毒,李玉琪代為療治的經過,一一述出,當然,那些纏綿礙口之處,私定終事等等,都予省略不提。

朱蘭亭與萬世雄,對梵凈山二鬼的陰風毒掌,知之甚詳。

雖非無葯可解,中人卻不但難受異常,醫治起來亦甚是費事,施醫者與被醫者大喪真元虧損甚巨。

必須經過周日的靜養,始能復原,但今見朱玉玲,臉色不僅未現蒼白,反比以前更加嬌艷,心中俱甚驚異。

朱玉玲卻又說道:「爹爹還自稱是老江湖呢?連玉哥哥會不會功夫都看不出來,萬伯伯,你不知道,我的玉哥哥的本領,真太極啦,但身世凄慘奇特,父母家人都被嚇人害死,而他卻不知道仇人的姓名,想報仇都無從報起,你說有多可憐呢?」

又道:「爹爹,我輩是俠義門人,發然應該見義勇為才是,所以……所以我已答應玉哥哥,陪他到金陵尋訪仇蹤,同時也可以藉機在江南遊歷一番,增長江湖閱歷,爹爹你說好嗎?」

說罷,朱玉玲賴在爹爹懷中,將頭仰起,注視著朱蘭亭,滿面祈求之色。

二老聽那「玲兒」言中之意,與李玉琪已有一種異常深厚的交情,否則決不會於不知不覺中叫出「玉哥哥」來。

同時對李玉琪的武功身世,都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朱蘭亭心中更充滿著驚奇與欣慰。

卻因見朱玉玲說得認真,兩人都不忍取笑,而異口同聲地問道:「玲兒,快將那位李公子的身世,告訴我們,他的師父是誰,他家又怎的被壞人害死的?」

朱玉玲又遂將李玉琪的奇異的遭遇述說一遍。

朱蘭亭聽畢,「啊」了一聲道:「怪不得我這老江湖看走了眼,原來那李玉琪經過這多奇遇,功力已然深不可測,而達返神還虛的武家最高妙境了呢!玲兒果真得之為婿,為父雖可了卻一樁心事,只是……」

言中之意,似有顧慮商榷之處,這聽在朱玉玲耳中,卻是又驚又怨,她竟而婉聲喚道:

「爹爹……」

下文雖未說出,眼神之中,卻充滿凄苦幽怨之色,朱蘭亭哪能不曉得女兒心意,見狀呵呵一笑道:「玲兒何必心急,為父總能使你稱心如意就是了,只是那李玉琪誤服千年火鱔全部精血,體質大異常人,故不得不從長計議呢!」

千年火鱔為武林中,人人慾求之靈物,萬世雄雖未目見,卻有個耳聞,聞言「咳」了一聲,說:「賢侄女不必心急,作伯父的願意毛遂自薦,討個現成的媒人做做,賺杯喜酒喝喝喝,或能有法補救,也未可知。」

朱玉玲一時情急,致而了無羞意,但聽二老人所言,涉及婚娶,面上早已羞上雙頰,將粉面鑽入她爹爹懷內,裝作不聽模樣,心中卻極是快樂,此刻,等萬世雄語音一落,立即撒嬌呼道:「爹,你與萬伯伯怎麼老是取笑人家嘛,我……才不要聽呢!我……哎呀,你看我只顧說話,把他們忘了,人家還在那邊等著伯伯傳見呢!」

萬世雄身為主人,自當盡那地主之誼,聞言也感到令人等候過久,並非待客之道,立即一邊令仆準備酒席,一邊對朱玉玲笑道:「賢侄女快去請你『玉哥哥』過來,以便讓我見識見識,他到底是什麼人物,會令你如此傾心,時刻不忘!」

朱玉玲雖羞,卻也顧不得了,聞言僅嬌喚一聲,道:「壞伯伯!」

人卻早已一縷煙似地跑了。

不一刻,朱玉玲領著兩人走來,朱蘭亭己是素識,尚不覺得,萬世雄一見李玉琪心頭不由暗贊:「好一個絕俗人物,真是人中龍鳳,怪不得玲丫頭,平時眼高於頂,而今竟變得這般痴心,我見猶憐,何況那懷春少女!」

想著,朱玉玲己然介紹完畢。

李玉琪見那萬世雄五虎刀老在主,體軀高碩雄偉,鶴髮童顏,面色紅潤異常,胸前二尺白髯飄飄,身穿青緞長袍,足登粉底皂靴,精神矍鑠,含笑相迎,立即搶步向前,施禮道:

「晚輩李玉琪,冒昧隨玲妹妹前來打擾,望老前輩海涵!」

說罷,又對朱蘭亭行禮晉謁。

萬世雄哈哈一笑,一手挽住李玉琪道:「老朽與令尊雖非至交,當年在濟南府時,也曾有數面之雅,對四俠武功,為人更是佩服得緊,賢侄休要客氣,剛才因聽玉玲侄女,講述賢侄身世,致令兩位等候甚久,尚請賢侄等不要怪罪老朽怠慢才好!」

李玉琪閱人,連忙道謝。

朱蘭亭一邊道:「大哥一向不喜俗禮,怎的今日也窮酸起來!」

萬世雄一聲長笑,邊忙讓坐,朱蘭亭又道:「賢侄雙親與我亦曾有數面之雅,余對四俠為人守正謙恭,深為敬佩,不想多年不見,竟已為好人所害,真是可嘆!」

李玉琪出道以來,首次聽到別人談起雙親,心情甚是激動,神色自是黯然。

朱玉玲與蘇玉璣兩人,對玉哥哥關切倍至,當然都不願他不快,因此朱玉玲立刻引開話題,搶著說道:「萬伯伯開食吧!侄女都快餓死了呢!」

萬世雄猜知其意,也即應好,一邊吩咐開飯,一邊請大家就位。

席間,自然免不了一番揖讓勸飲,李玉琪三人不會飲酒,盪了兩杯,頰上俱顯紅暈。

兩老知道三人酒量止此,也不多勸,而自顧互相猜拳,手不停杯。

飯後,李玉琪忍不在詢問兩老,可知雙親平生仇人姓名,但兩老雖知魯中四俠行道江湖,為著仗義不平,曾教訓過不少惡人,卻不敢斷定去殺害李玉琪全家的仇人,到底是誰。

李玉琪一見不得要領,遂又提及救去趙玉琳、趙玉瑛姐妹的老尼,問二老是否認得此人。

朱蘭亭想了一會,才道:「如今江湖之中,俠尼甚多,但如賢侄所言,以余推測有此功力者,僅三數人,否則,群賊人多勢眾,決無一見老尼,立刻飛逃的道理。」

「在老一輩中,有一方壺神尼,功力高絕,早已參透上乘佛門真諦,據傳居於海外神山方壺小島,五十年前已然名振江湖,唯二十年來,未聞再顯俠蹤,不知是否已經物化。」

「除方壺神尼外,另二尼出道較晚,且均在南方,一是峨嵋派雲海師太,一是華山派百了師太。」

「此二人功力絕高,雖無方壺之神,亦堪稱當今武林一流好手之一,不過據我所知,這兩位多在江南一帶行快,很少在北道出現,故而不能拿準。」

「此外,黑道中也有一尼,法名『結塵』,不但武功自成一派,更精媚術採補,手下羽黨甚眾,性情凶淫殘忍,死在她手上的男子,不計其數,正道中人雖曾多次在剿,均被她溜走,故而至今仍安處武夷山中,逍遙自在。」

「不過聽說此尼,亦很少在外走動,更不會孤身來北方為惡,除上述四尼之外,余實想不出另有高人了。」

李玉琪聽了半天,仍然不得端倪,心中甚是焦急。

萬世雄道:「吉人天相,賢侄不必憂慮,世間隱俠逸士甚多,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有我輩不知之能人,救去令親亦未可知,賢侄即有絕藝在身,不妨到江湖中闖出萬兒,將來令表妹出道,聞得賢侄這名,自會前來尋你,到那時仇家姓名,定可水落石出,老朽雖然老邁已能,到時亦必助賢侄一臂之力,殺賊復仇!」

李玉琪心下稍寬,聞言立起一揖,謝道:「老伯高義可感,愚侄將來如有力所不及之時,定請老伯大力相助!」

萬世雄哈哈大笑,豪放至極,道:「賢侄休得過歉,聽玲侄女說,你的功力明明已臻化境,放眼江湖,怕已罕有敵手。哪有會用得上我老頭子呢?但不知能否在廳前演施一遍,讓老朽等見識見識!」

李玉琪尚待歉謝,朱玉玲與蘇玉璣兩人,都已同聲催促,北儒朱蘭亭更是附和要求道:

「賢侄虛懷若谷,雖是美德,但我輩一家人,何必客氣呢,我看你還是下去與玲兒對對掌吧!」

朱玉玲見獵心喜,聞言早已奔到院中,雪地之上,含笑靜立相待,蘇玉璣更是連推帶拉,陪著李玉琪走到廳外,邊走邊悄聲道:「玉哥哥,你快下去表演兩手吧,否則人家一定會輕視你的,再說你看玲丫頭那份傲樣兒?如果你不能她打服,將來娶回來,怕不成了老虎才怪呢!」

李玉琪知道璣弟弟又犯了小性,自己下不場,萬萬不能,因對二老道:「晚輩武學僅粗通皮毛,若有不到之處,請兩位老伯不吝指正才是!」

說罷,緩緩走近朱玉玲面前,五尺之處停住,笑道:「玲妹妹家學淵源,功力定必不凡,動手之時,尚祈手下留情,以免小兄當眾出醜。」

玲姑娘嬌笑一聲,啐了一口,說:「玉哥哥真是酸氣,說實話應該是我向你求情才對,何必假客氣呢!」

說罷,面色一凝,立即氣沉丹田,功行全身,運氣一匝,道:「玉哥哥接招!」

嬌聲未落,己然搶前一步,纖掌翻處,右掌「借花獻佛」,左手「飛瀑流泉」,一擊前胸,一打右肩,掌風竟甚凌厲快捷,眨眼己襲到。

李玉琪知道朱玉玲故意使用重手,迫使自己動手,好使得朱蘭亭等人信服,但又怕自己出手過重,傷了朱玉玲。

正在籌思兩全之策,朱玉玲玉掌己到,慌自側身一閃,不由自主地使出「小挪移步法」,隨著朱玉玲身形,團團亂轉。

此時,院中除了台階之下站著萬世雄,朱蘭亭及蘇玉璣三人之外,萬世雄的老妻己帶同孫兒萬俊傑趕來,立在一處觀看,其他男女下人,大大小小,擁滿四周,無形中圍成一圈,肅立參觀。

皆因萬世雄一家,生性好武,自上到下,無一不會兩子,平日里皆有萬世雄督導練習,對武林名家都能耳熟能詳。

對北儒朱蘭亭父女,更是佩敬不己,今日有此機會,能目睹雲中紫鳳朱玉玲展現身手,哪能放過?

朱蘭亭立在階上,瞥見朱玉玲一上來便用重手,將內家真氣,灌注雙臂兩掌,心中不禁暗責玲兒不知輕重,心想:「自己所創的『一得掌法』,乃吸取天下各派掌法之精華,精心研創而成,創成之後,廿年來,從未通過能夠破解的人,端的精奧無比,如以內家真力,灌注掌上,更無異如虎添翼,凌厲無比,雖有橫練的金鐘罩,鐵布衫一類功夫,亦禁不住一掌打實,那李玉琪里屢有奇遇,但無師自通的武功,又受年齡所限,中上掌亦是可慮。」

朱蘭亭想罷,正欲待機喝止,場中情形已然大出意外。

原來,李玉琪施出小挪移步法之後,雖未出手還擊,步法卻在逐漸加快,在朱玉玲四周,不停遊走。

初時朱玉玲尚能辨出人影,甘余掌之後,只覺周圍似罩著一層藍紗,連人影子皆己模糊不清了。

場外圍觀諸人,更不用說,更是看不清楚。

而只覺得一轉藍霧,罩住一條紫影,團團亂轉,雖覺煞是好看,卻分不過人影招式。

朱玉玲被困在其中,雖明知李玉琪不會傷他,卻也不是意思,故而一邊出掌,一邊低聲嗔道「玉哥哥,你壞死了,若再不停,我就不打了!」

李玉琪一聲輕笑,果然停步,輕輕呼道:「玲妹妹小心,我要動手了!」

說著,施出自創的神猱掌法,一招「神猱獻果」,只見他雙掌一舒,遂推朱玉玲雙肩。

朱玉玲一見,心中大喜,立意試試李玉琪內力,一見雙掌推至,竟而不避不躲,也是一招「力撞華山」。

纖掌一翻,用出五成真力,與李玉琪雙掌按個正著,但聞「砰」的一聲,李玉琪玉面含春,一動不動。

朱玉玲卻被自己打出的五成真力,反彈得退了三步。

這還是李玉琪根本連一成真力,都未施出,否則朱玉玲雖不致受傷,卻非被彈飛不可。

這一對掌,眾人都是一驚,就連李、朱兩人也都是一驚。不過眾人與朱玉玲,是驚奇李玉琪功力之深厚,不可思議。

李玉琪卻驚玲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竟硬要與自己對掌,幸虧自己未曾用力,否則受了傷,不但自己於心不忍,當著這麼觀眾,玲妹妹自己也是難堪。

因此兩人都存了戒心,不敢再硬接硬拼,各自施展開身法,在雪地上,恍似龍飛鳳舞一般,相互撲出。

霎時,又成變藍、紫兩團光影,交手廿余回合。

階上諸人都是行家,雖能分清兩人所用招式,卻都看不透李玉琪所用掌法,屬於何門何派。

這哪能不驚?二老對望一眼,似是互相詢問讚美,蘇玉璣看在眼中,心中甚是高興,立即笑道:「玉哥哥所使的掌法,乃是他獨自創成,專為教給他所養神猱紅兒用的,他那得自『兩儀降魔禪功』秘笈的功夫,尚未使出一點兒呢!」

五虎刀萬世雄,感嘆道:「李賢侄真是天縱奇才,人中龍鳳,視其雙眉帶煞,目含桃花,一生殺孽、情孽,當不在少數,如今江湖中鬼蜮橫行,似是劫數將臨,說不定李賢任,就是應劫救災之人,也未可知呢!」

朱蘭亭哈哈一笑,道:「大哥平日常說我酸,今日怎的竟學起牛鼻子老道來了!」

五虎刀萬世雄微微一嘆,道:「二弟有所不知,我自退隱此間,清心寡欲,日常以易卦自娛,近來頗有心得,數月之前,偶卜一卦,見卦象紊亂至極,參詳結果,似不久即有亂事發生,不過也只是有驚無險,到時自有吉人解救,今日一見李賢侄,雍容丰神,武功蓋世,不由心有所感,二弟怎說我學牛鼻老道呢!」

朱蘭亭思及昨夜聽來之事,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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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鞭化靈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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