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得安寧的錢麻子
錢麻子不得安寧了。這可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別人。使錢麻子不得安寧的有兩個人,一是楚三公子,一是林夕。楚三公子已死了,錢麻子還不知道。
楚三公子的人定然會追殺錢麻子,這讓錢麻子不安心。
林夕有仇家,又添了楚三公子,更讓錢麻子不放心。陳良的話則讓錢麻子心裡難受。
錢麻子若是想安寧,只有一個辦法。
他想來想去,只想出這麼個辦法來。
這個辦法讓錢麻子心裡好受多了。
至於這個辦法行不行得通,那是另外一回事。
林夕趕走了陳良,氣走了錢麻子,自已跑到一家客棧里,關上門傷心。
傷心的結果,自然是要哭,要罵人。
「死麻子,臭麻子,壞麻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林夕一面哭,一面數落。
有人敲門。
林夕連忙止住哭,抹抹淚,沒好氣地道:「誰?」。
沒人應。
林夕心中一凜,叫道:「你要不說,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人還是不出聲,林夕無奈地道:「好啦,馬上就來。」
她悄悄拔出劍,躡腳走到門邊,猛地拉開門,出手就是一劍。
劍光閃閃,殺氣騰騰。
一劍走空。
因為面前根本沒有人。
若是有人,絕不會逃過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可問題是,門前怎麼會沒有人呢,林夕正自驚疑,房中有人冷冷道:「林兄,請進來說話。」
是錢麻子。
林夕這一嚇不小,猛一回身,見錢麻子正立在房中,滿面正氣,一本正經的。
窗戶是關著的。他肯定是乘著林夕甫一拉門與出劍的極短間隙閃了進去,而林夕居然看卻沒看見。
林夕一怔之下,旋即怒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趕緊滾出去,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錢麻子不為所動,冷冷道:「你叫罷,我不怕。我錢麻子是個二百五。」
敢於自認是二百五的,錢麻子一人而已。自認二百五而又理直氣壯的,錢麻子一人而已。
「不過,你要叫人的話,後果由你自已負責。」錢麻子平生第一次這麼趾高氣揚,盛氣凌人。
林夕沒辦法,長劍歸鞘,悶聲不響地關上門:「你有什麼事,說吧。」
錢麻子正色道:「我找楚三公子。」
林夕一怔,笑道:「你找他呀,他出門去了,呆會兒就會回來的。」
「那好,我等他回來,」錢麻子一本正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就喝:「茶不錯,就是太淡了點。」
「你有什麼事兒,儘管跟我說,我負責轉告。」
林夕笑靨如花,錢麻子氣得兩眼發花,恨不能一下把茶杯砸到地上去。
「也好,跟你說也是一樣。請轉告楚三公子,就說我麻子不放心他跟你在一起。從今天起我會暗中保護你的。」
林夕大怒:「你還有沒有點兒血性,你還是不是個男子漢?」
錢麻子不跟她鬥口:「因為我缺錢花。這和陳良那句話沒關係,你放心好了。我錢麻子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林夕氣得直哆嗦,掏出銀票,扔在地上:「給你,滾吧。」
錢麻子搖搖頭:「請你收起來,一直到你安全了,我會收下的。」
「我不要你跟著我,我現在就很安。滾、滾、滾。」林夕氣哭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一點都不想。」
「你哭也沒用。」錢麻子走到門口,轉身溫言道:「你放心,我不記恨你的耳光。」
「回來。」林夕不哭了,「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是騙你玩的。楚三公子已經被我殺死了,我也沒有什麼仇家。不過是那日在酒家見公孫奇傷不了你,一時興起,拿你開心的。」
這下該錢麻子直眼了:「楚三公子死了,你是逗我我開心的?」
林夕顯得十分沉痛,十分真誠地嘆了口氣:「這幾日騙得你好苦,我心裡很不安,這些銀子,請錢兄收下,權當小妹賠禮好了。」
錢麻子滿臉紫漲,兩眼突兀,呼吸急促,看樣子隨時都可能跳起來打人。
一隻玉白的小手伸出來,捏著一迭銀票,直遞到錢麻子鼻子底下。
錢麻子突然一伸手,接過銀票,笑嘻嘻地道:「那好,既然林兄如此大方,我要不收,也太見外了。林兄,錢某告辭了。」
錢麻子拱了拱手,大笑連天地走出了房門。
錢麻子想安寧,也安寧不了啦。
錢麻子大笑著走出客棧,奔到河邊一株大樹下,坐了好一會兒,摸出銀票,看了半晌,喃喃道:「真奇怪,原來這麼一張破紙,印上幾個字,就能當銀子花。」
他居然還有心思研究銀票和銀子的關係。錢麻子是不是氣糊塗了。
錢麻子將銀票放進懷裡,笑了一會兒,又把銀票一張一張摸出來,一張一張仔細地看,然後一張一張撕得粉碎。
五千兩銀票,錢麻子撕了一個時辰,天已經黑透了。
客棧臨河,從錢麻子呆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林夕的窗戶,所以錢麻子不想走開。
錢麻子躺在大樹下面,躺了一會兒,蚊子太多,錢麻子只好上到樹頂,愜意地躺了下來。
夜風頗為涼爽,錢麻子精神一爽:「我真笨,以前怎麼不知道在樹頂上睡覺呢,又省錢,又舒服。」俗語云:「悶上心來瞌睡多」,這話不假。錢麻子不一會兒便睡熟了。
睡了不知多久,錢麻子又被驚醒了,大樹下有人走動。雖然腳步極輕,錢麻子還是聽得見。他不由輕輕翻身,看著樹下。
「輕聲,麻子的功夫據說相當不錯呢。」一個黑影躲在樹后,向客棧方向看去,聲音很低地訓斥著另一個黑影。
另一個黑影悄聲道:「麻子和那姓林的丫頭是在這裡么,我不太相信。」
「兩個人在一間房裡呢。」
「嘻嘻……」那人笑出了聲,「那還能有什麼好事?」
「噓——」先前那人馬上阻止他,「小聲點。」
「楚三那小子手底很有兩下子,怎會失手?」
「誰知道,公孫奇,花拳,綉腿都沒能奈何得了這個麻子鬼呢。」
「這小子到底什麼來頭,好像一下子從地底冒出來的。」
「能人好手,所在都有。咱們這點兒道行,只怕給人家提鞋都不配呢。」
「那小妮子聽說生得不錯,呆會兒說不定,嘻嘻……」
「你小子不知道,小丫頭的來頭可不小呢,就憑你,也想揩油?」
「什麼來頭,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大來頭的?」
「你聽說過姑蘇林家么?」
「啊,林千峰那老頭兒的女兒?」
「不錯,林老頭兒有四個女兒,這是最小的一個,武功著實不差,要不,令主也不會叫使者親自來了。」
「哎,我就不清楚,令主幹嗎對錢麻子這麼感興趣?」
「看中他武功,想讓他做事唄。楚三兄弟三個奉命去找他的,沒想到這小了竟然跟林丫頭跑了,楚三怕事情泄露了,才去殺他。」
「令主讓他們去海寧幹什麼?」
「總有什麼事兒吧。……你小子少打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令主找林丫頭,難道是想讓她入伙么?」
「可能吧,咱們中高手不少,可女人最吃香。咱們么,不過是跑跑腿兒的。楚三武功雖比咱們好,身分也不過如此而已。」
「使者也該來了。」
月亮從雲層里鑽出來了,半弦,清清冷冷的,象一把梳子,一把銀色的梳子。
一個人影,清清楚楚映在地上。
「怪了。」一人指著地上道:「你快看地上」「什麼怪了?」另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樹頂上有人。」
「你小子看花眼了吧,哪裡有人?」
人影沒有了,眨眼間就消失了。
「邪門。」那人朝樹頂上看了看,枝椏不搖,哪裡有什麼人。
「別總疑神疑鬼的。你小子就這點不好,所以總是得不到重用。」
「趙東,李強。」有人低聲喚道。是個女人的聲音,很低沉,很威嚴。
「在。」兩個人轉身行禮,動作乾淨利索,顯然是久經訓練的。
「有什麼動靜么?」
「沒有。」
「那好,你們四下守著,一旦兩個傢伙溜出來,拿住他們。他們的房間在哪一處?」
「亮燈的那個。」
「那兩人確實在房中么?」
「不錯,屬下等親自去看的」「使者馬上就到,你們小心著。」
看來她還不是令主的使者,就能讓這二人如此恭敬了。有什麼辦法呢,在一個由女人掌權的幫派里,男人們自然得多受點罪。
片刻,一條黑影冉冉而來,似乎極慢,又似乎極快,因為那條黑影的雙足幾乎一直沒有落過地面。
這該是何等高妙的輕功呢?
黑影閃到亮燈的窗口邊,停住了,依然是憑空附在窗台上,輕輕在窗紙上刺了個小洞,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黑影聽了一會兒,從小孔里望了進去,卻見蚊帳低垂,香煙繚繞,根本看不清有人沒人。
正自疑惑,一聲鑼響驚破了寂靜,一條沙啞的大嗓門叫道:「有飛賊啊——快來人啦—
—飛賊進客棧啦——。」
聽不清楚那人是在什麼地方叫喚,好象四下全是他的聲音。
黑影吃了一驚,飛掠而下,回到樹林中。
客棧中頓時炸開了鍋。
黑影突然尖聲叫道:「錢麻子,本令主會讓你從今晚起,永不得安寧。」
似乎整個天地都響著她的尖叫聲,陰寒詭異,令人生懼。
那條大嗓門又叫了起來:「飛賊在樹林里,快去追呀——」原來鑼響不過是他學的。學的還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