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仙山求藝
中國的五嶽,一般說來,以東嶽最靈,西嶽最秀,中嶽最高,南嶽如活潑少女,北嶽則靜得有如似老僧。
恆山又有「元岳」、「陰岳」,「紫岳」等別稱,佛家則稱為「青峰垂」。
岳小龍、凌杏仙由神池一路東行,第三天下午,到達渾源縣,他們按照杜景康開列的路程單、就在城中找了家客棧落腳,翌日一早,就會帳出門。
出渾源縣南門,地勢就漸漸升高,沿路一片黑森森的古柏樹林,遠接雲天,使人就感覺到山上有著無限的神秘。
兩人在山家寄存了馬匹,由金龍峪入山,走不多遠,就是著名的懸空寺。
說起「懸空寺」,倒是值得和大家一提,因為它是我國古代建築藝術上的一大傑作!
這座奇特的「懸空寺」建於後魏,寺在翠屏山的懸崖絕壁之間,整座寺院,都是木柱在岩石懸空架起來的,殿閣重重,有好幾層高,懸空結構,飛閣相望,實在神奇!
這懸空寺也可以說是北嶽的門戶,兩人經過懸空寺,一路登山,走了十幾里路,忽然陰雲四合,黃豆大的雨點,密集而來!
兩人展開輕功,向前急奔,總算轉過山腳,前面樹林之間,有一座小廟,兩扇山門只是虛掩著,兩人冒著大雨,直奔進去。
原來這裡是山上和尚下山採購物品的歇腳之處,各地都有,俗呼「腳廟」,也沒人住持,只一座大殿,供著佛像。
兩人閃進山門,跨上大殿,但見廟外風雨交加,落葉蕭蕭,看樣子一時只怕不會停止。
岳小龍站了一會,回頭道:「杏仙,你大概走累了,還是坐下來歇息一回吧!」
凌杏仙嫣然笑道:「我不累,站著看山中雨景不是很好么?」
話聲方落,口中忽然「咦」了一聲,忙道:「龍哥哥,快來看,山下又有人來了,這人穿著一身白衣,好像是白衣堂主年秉文!」
岳小龍隨著他手指看去,果見徑上正有一條白影,冒雨飛奔而來,身法極快,因相隔尚遠,看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年秉文?但光從這人飛奔之快,武功決不在年秉文之下!
凌杏仙冷哼道:「這姓年的倒是陰魂不散,跟著我們來的。」
這兩句話的工夫,那白衣人已經到了十餘丈之外,岳小龍從他身形看去,已可確定來的果然是白衣堂主年秉文,心中不覺一動,忙道:「杏仙,我們快躲起來。」
凌杏仙道:「躲他作甚,誰還怕了他不成?」
岳小龍道:「不,我是要看看他究竟作什麼來的?我們快躲到神龕里而去。」
話聲出日,一手拉起凌杏仙,急往龕上從去。
凌杏仙拗不過他,只好跟著躍上神龕。兩人堪堪在神像後面藏好身子,但聽刷的一聲輕響,白衣堂主年秉文已掠進大殿。拍拍身上雨水,仰天吁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大的雨!」
過了一回,只聽他沉吟道:「望仙亭下三官店,那敢情是在這裡了!」
岳小龍暗道:「他果然另有事情來的,敢情就約在這裡。」
心念轉動,不覺朝凌杏仙笑了笑。、凌杏仙披披咀,臉上忽然紅了起來,羞怩一笑。
原來兩人躲在神像後面,地方不大,岳小龍這一抬頭,鼻尖觸到凌杏仙的鬢髮,四目相投,呼吸相通!
姑娘家這一臉紅,岳小龍一顆心,也登時盪了起來,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
突聽一個洪大聲音:「閣下就是白衣堂主年秉文嗎?」
岳小龍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知是誰?來的好快,原來不認識年秉文,這就奇了,不認識的人,怎會和他約會?而且這人直呼其名,對年秉文毫不客氣,不知是何來歷?」
但因前面有神像擋住視線,除非探出頭去,否則就看不到殿上情形。
只聽年秉文清朗的笑道:「不敢,兄弟正是年秉文,請問尊駕……」
那洪大聲音道:「辰宿列。」
岳小龍聽的一怔,付道:「這是什麼名字?」
只聽年秉文喜道:「果然是張老哥。」
洪大聲音冷冷說道:「相逢何必曾相識?」
年秉文連忙介面道:「五嶽尋仙不辭遠。」
岳小龍聽的奇怪,兩人忽然掉起唐詩來了。
凌杏仙朝著岳小龍耳朵,低聲道:「龍哥哥,他們說的,可是什麼隱語?」
只聽洪大聲音突然啊啊大笑道:「很好,咱們可以談談了」
岳小龍但覺他笑聲如同裂帛,鏗鏘刺耳,心頭不覺吃了一驚,忖道:「這姓張的內功,竟有這般精純!」
慌忙暗暗扯了凌杏仙一下衣角,叫她不可出聲。
年秉文道:「兄弟悉聽張兄安排。」
姓張的道:「好說,好說,三天前老夫接得年兄的飛鴿傳書,已命人趕去,把他接上山來,大概今天也可以到了。」
年秉文道:「接上山來,那不是更難下手了么?」
姓張的笑道:「不妨事,大後天就是中秋,白龍洞紫芝出土,定有不少人趕到,咱們就在白龍洞交人。」
年秉文道:「兩個老的呢?」
姓張的陰笑道:「半夜子時,是他們運功的時候。」
年秉文道:「如此甚好,一切全仗張兄大力。」
姓張的道:「老夫不克久留,要先走了。」
年秉文道:「張兄只管先請。」
話聲才落,但聽一聲細長的破空之聲,從殿上直向廟外激射而去,那自然是姓張的走了。
年秉文目送姓張的遠去,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說道:「此人一身武學,已達化境,放眼江湖,真是罕有其匹了!」
這時廟外雨勢已停,年秉文隨著話聲,也飄然出廟而去。
岳小龍偏頭往外望去,年秉文也已走了,這就站起身來,躍下神龕。
凌杏仙掠掠鬢髮,跟著從下,說道:「龍哥哥,他們約在這裡見面,好像又在計劃綁架什麼人呢!」
岳小龍嘆息道:「銅沙島真是為害江湖的敗類,他們到處擄人,究是為什麼呢?」
凌杏仙道:「自然為了稱霸武林,他們把武林中的知名之士,都請去了,還有誰敢和他們作對?」口氣一頓,接著說道:「看來他們這次要綁的人,也定是一位武林中極有名頭的人了。」
岳小龍點點頭道:「不錯,只要看那姓張的一身武功成就,已是極高,這人自然要更高過姓張的了。」
凌杏仙偏頭問道:「龍哥哥,你看那姓張的怎樣一個人?」
岳小龍道:「沒有,此人武功極高,我們只要稍為弄出聲音,就可會被他們發覺。」
兩人並肩步出廟門,繼續上山,中午時分,在一處寺院中打尖,吃過素齋,向寺中和尚問了去集仙洞的路徑,就直向東峰而來。
北嶽以東峰特別高峻,岳小龍、凌杏仙依著寺僧指點,攀藤附葛,登上山腰,找到集仙洞。但見一座高大的石窟,鐫著「集仙洞」三個擘巢大字。
凌杏仙掠掠被風吹散了的鬢髮,吁了口氣,道:「總算到了。」
兩人不再說話,舉步朝洞窟中行去。
這集仙洞初入時,也只是和普通石窟一般,但走了一段曲折幽深的洞徑,就豁然開朗!
而且洞頂隱隱透射天光、靈泉、仙溪和五彩繽紛的石鐘乳,蔚為奇觀!
最奇的是洞中有洞,大洞中又有小洞,兩人一路行來,發現這些洞中,都住著修道的人,盤膝跌坐,垂簾入定,對兩人從洞外經過,不聞不問,渾似不覺。
其中有的鳩面鶴髮、青布裙衫的老婆,也有皓齒桃腮、羽衣翩遷的妙齡道姑,看她們雖未成仙也看著實有了幾分仙氣。
這下,可把兩人看傻了!
他們只知道姑射仙子住在集仙洞,卻沒想到洞里會住著這許多人。尤其這些人一個個瞑目垂簾,不言不動,自然都在調息運功之中,連問也沒人可問。
凌杏仙望望岳小龍,低聲說道:「龍哥哥,這裡有這許多修道的人,不知那一個是姑射仙子,這該怎麼辦呢?」
岳小龍道:「我想姑射仙於是彩帶仙子的師妹,年齡一定比彩帶仙子還要輕些,我們再找過去看看。」
凌杏仙道:「我們方才看到的幾個仙姑,年紀都很輕,人家正在調息行動,我們總不能一個個的問過去呀。」
話聲方落,只聽一縷蒼老聲音飄了過來,問道:「你們兩個小娃兒要找誰?」
岳小龍聽的一怔,舉目四顧,不知聲音來自何方?急忙躬身道:「晚輩兄妹,專程叩謁姑射仙子而來,還請老前輩賜予指點。」
那蒼老聲音笑道:「不用客氣,姑射仙子就住在左首第七座洞窟之中,不過你們今天見不到她。」
岳小龍仰首道:「姑射仙子不在么?」
那蒼老聲音道:「在,只是她參修一種玄功,要四十九天才能醒轉。」
岳小龍失望的道:「那是要過了四十九天,才能見到她了。」
蒼老聲音笑道:「你們來的還算湊巧,她明天中午,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岳小龍向空一揖,說道:「多蒙老前輩指點。」一面低聲說道:「杏仙,我們走吧!」
凌杏仙心中暗想:「姑射仙子就在左首第七座石窟之內,自己兩人既然來了,總該過去看看,怎能聽了人家幾句話,就退出去:何況這人連看都沒看到,知道他究竟是誰?」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你們不用走,來,老身已有好多年沒和人聊天了,你們過來,和老身聊聊。」
岳小龍道:「老前輩在那裡,晚輩找不到你在何處?」
那蒼老聲音笑道:「你們朝左首來,老身就住在第六個洞窟里,和姑射仙子相隔不遠。」
岳小龍回頭道:「杏仙,我們過去拜謁這位老前輩。」
凌杏仙點點頭,兩人依言朝左首走去,數到第六個洞窟,只聽蒼老的聲音笑道:「到了,到了,你們進來。」
兩人舉目望去,只見石窟中坐著一個滿頭銀髮,臉如渥丹的黑衣瞥目的老婆婆。
岳小龍慌忙拱手道:「晚輩岳小龍。凌杏仙拜見老前輩。」
瞽目婆婆含笑道:「不用多禮,姑射仙子坐功之時,托老身替她護法,你們找他而來,也就是老身的客人了。」
岳小龍道:「只是打擾老前輩的清修。」
瞽目婆婆笑道:「什麼清修?仙道無憑,住在這裡,不過是遠離紅塵,可以多活些日子罷了!」說到這裡,伸手朝岳小龍招了招手道:「小哥兒,你過來。」
岳小龍依言走了過去,凌杏仙不知這瞽目婆婆要做什麼,一面暗暗凝神戒備。
瞽目婆婆等岳小龍走到面前,伸手在他頭頂上摩娑了一陣,又從後頸摸到肩骨,按在後心,徐徐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岳小龍道:「十九。」
瞽目婆婆又道:「你是魔教門下?」
凌杏仙看她撫摸著龍哥哥頭頂、肩膀,如今又按在後心,心中本已起疑,再聽她一口說出魔教門下,心下更是一驚迅疾忖道:「原來她果然是銅沙島一黨!」
暗中運足功力,雙目緊注瞽目婆婆,只是忍耐著未輕率出手。
岳小龍道:「晚輩並非魔教門下。」
瞽目婆婆臉現不悅之色,說道:「小哥兒說話這就不老實了,你明明是魔教門下,何用瞞騙老身?」
岳小龍道:「晚輩真的不是魔教門下,怎敢瞞騙老前輩!」
瞽目婆婆道:「這就奇了,你練過魔教的功夫?」
岳小龍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位老婆婆真厲害,她雙目雖曾,卻居然摸的出自己練過魔教功夫。」這就恭敬的答道:「晚輩曾蒙一位魔教中的前輩,傳了一式指法。」
瞽目婆婆道:「那定是『天雷指』了,這就難怪你一身功力,幾乎全入了魔經……」
凌杏仙看她並無惡意,方自放下心來,聽她這麼一說,不覺著急問道:「老前輩,一身功力,全入了魔經,不好是不是?」
瞽目婆婆笑道:「這無所謂好不好,『天雷指,是魔教中最具威力的功夫,如果你本來練的是正宗功夫,再練『天雷指』。那麼你原來的功夫,很快就會逐漸轉到『天雷指』上去,就是說『天雷指』的威力,愈來愈強,你原來練的功夫,就逐漸減弱,這叫做道消魔長。」
岳小龍聽的暗暗一凜,忖道:「這就是了,自己最近幾次,發覺『天雷指』的威力,果然愈使愈強,連白衣堂主年秉文那等功力之人,都會傷在自己指下。難怪韓仙子傳我『天雷指』之時,曾再三叮囑,除了對付馬飛虹,不可輕易妄使。」心念急轉,一面問道:「老前輩,這要如何才能糾正的過來?」
瞽目婆婆微笑道:「學旁門武功,易於速成,也就在此,這譬如一個人要學壞容易,要學好難,你想把它糾正過來,那就得下一番苦功,道長魔自然消了。」
岳小龍肅然道:「多謝老前輩指教。」
凌杏仙道:「老前輩,你也摸摸我看?」
說著,走近瞽目婆婆身前。
瞽目婆婆伸手摸著凌杏仙頭髮,說道:「小姑娘你今年幾歲了?」
凌杏仙道:「我比大哥小一歲。」
瞽目婆婆道:「那是十八歲了,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唉,你一定生得很美,可惜我看不見。」
凌杏仙臉上一紅,扭頭道:「我醜死了!」
瞽目婆婆手指輕輕捏著凌杏仙雙肩,背脊,嘴中說道:「小姑娘骨相清秀,是個溫婉聰明的人,唔,老身還要恭喜你……」
凌杏仙道:「恭喜什麼?」
瞽目婆婆道:「你眼前有一件奇遇,主先凶后吉,而且這件奇遇之後,不出三個月,就紅鸞星動,可以嫁一位如意郎君……」
凌杏仙聽了又羞又急,忙道:「老前輩,不來了,你取笑我。」
瞽目婆婆正容道:「老身說的句句實話,只是眼前這場兇險;卻險惡得很,縱能逢凶化吉,也須自己有足夠的能耐,支撐的住,說來該是件十分艱苦之事。」
凌杏仙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可不怕。」
瞽目婆婆藹然笑道:「老身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但事情遇上的多了,武功越高。膽子就變的越小。」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續道:「小姑娘,老身傳你一件武功,不知你想不想學?」
凌杏仙道:「老前輩要傳什麼武功?」
瞽目婆婆道:「老身傳你一種指法,威力雖不如『天雷指』;但也足可防身,從此時起,練到明天中午,就可應用。」
凌杏仙想起她方才說過;旁門武功可以速成的話,心中不覺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前輩,這指法可以速成么?」
瞽目婆婆笑了笑道:「除了玄門正宗功夫,必須循序漸進,一般異派中的武功,大都可以速成,其實就是像魔教的『天雷指』,名門正派中任何一種武功,也不及它的威力,作為防身保命,臨危之時,偶一施為,也並無大害。」
凌杏仙道:「老前輩這式指法,叫什麼名稱?」
瞽目婆婆道:「老身出身辰州言門,這式指法是言門三種絕學手之一,叫做「硃砂指』,專破各種氣功,就是練有道家護身罡氣的人,功力消淺,也一樣承受不起。」
凌杏仙聽她把『硃砂指』說的如此厲害,心中不覺大喜,抬頭說道:「老前輩,你什麼時候教我?」
瞽目婆婆道:「你願意學么?」
凌杏仙道:「老前輩肯教,晚輩自然願意。」
瞽目婆婆道:「好,咱們就從酉時開始,你們如果帶著乾糧,這時候可以吃了。」
凌杏仙答應一聲,喜孜孜的取出乾糧,一面說道:「老前輩吃不吃?」
瞽目婆婆笑道:「往在這裡的人,大概只吃一餐午時飯,也有人僅以黃精,茯苓裹腹,不沾煙火食的。」
凌杏仙道:「這不是成了半仙?」
瞽目婆婆笑道:「這是習慣,住在這裡的人,主要是求一個靜字,吃的東西,自然越簡單越好。」
兩人也不和她客氣,吃過於糧,天色已漸漸昏黑下來。
瞽目婆婆要凌杏仙在她面前盤膝坐下,左掌仰置丹田,右手握拳,食指直豎,懸停胸前,雙目下垂,凝注指尖。
凌杏仙依言坐好,瞽目婆婆一支右手,援援按上了她背後「命門穴」。洞窟中這一瞬工夫,已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岳小龍坐在對面,看不清洞內景物,也不聞兩人說話。心知瞽目婆婆也許正以「傳音入密」傳凌杏仙心法,自己也就默坐運功,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等到醒轉,敢情天色已經大亮,洞內石鐘乳經晨曦點染,五彩繽紛,閃閃生光!
岳小龍睜目望去,只見瞽目婆婆右手食指,依然點在凌杏仙「命門穴」上。
凌杏仙雙目微閉,兩頰赤如胭脂,尤其直豎胸前的右手食指,也色呈朱紅,甚是鮮艷,分明正是運功緊要關頭。
岳小龍心中暗暗忖道:「辰州言門,在江湖上一直被大家目為神秘門派,光看這『硃砂指』,就顯得有些詭異。」
時間漸漸過去,快近午刻,凌杏仙右手食指殷紅顏色,也漸漸消失。
只見瞽目婆婆緩緩收回手去,笑道:「好了,好了,小姑娘,你果然悟性極強,在老身預定的時間內完成了。」
凌杏仙倏地睜開眼來,不信的道:「老前輩,就這樣練成了么?」
瞽目婆婆笑道:「自然練成了,老身以『硃砂指』力助你行功,不然那有這麼快法?」
凌杏仙聽的大喜,站起身子朝瞽目婆婆拜了下去,說道:「老前輩傳藝之恩,請受晚輩一拜。」
曾目婆婆藹然笑道:「小姑娘不用多禮,『硃砂指,不是玄門正宗功夫,但武功一道,原無正邪之分,只要用之於正,雖邪亦正,用之於邪,雖正亦邪,你記住這兩句話就好。」
凌杏仙恭敬的道:「晚輩自當謹記。」
瞽目婆婆微微嘆息一聲道:「你們兩個小娃兒骨相清奇,福澤綿遠,他日若是遇上言門中人,還望多加照顧。」
岳小龍道:「不知言門掌門言鳳翥,是老前輩的什麼人?」
瞽目婆婆道:「他是老身侄兒。」說到這裡,接著笑了笑道:「午刻已偏,姑射仙子該醒來了,你們遠道而來,定然有事,快些去吧。」
岳小龍躬身作了個長揖道:「晚輩告辭了。」
凌杏仙道:「老前輩,我們走了。」
兩人退出石窟,走了二十來步,找到第七座石窟,但見鍾乳如屏,正好擋在石窟前面,望不見窟中景物。
岳小龍在窟前站定,恭聲道:「晚輩岳小龍、凌杏仙叩謁仙子。」
話聲一落,只聽裡面傳出一個嬌脆的聲音,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岳小龍道:「晚輩兄妹,奉彩帶仙子之命,專程叩謁,有事面見仙子。」
那嬌脆聲音「嗯」了一聲道:「你們進來。」
岳小龍、凌杏仙答應一聲,雙雙走入石窟。但見這座石窟比替目婆婆住處要寬敞的多,窟頂鍾乳倒掛,狀若蓮花,四壁也晶瑩透剔,七彩繽紛!中間一個綉墩上,跌坐著一個秀髮如雲,眉目如畫的美艷道姑!
這道姑不用說就是姑射仙子,看她年齡,最多也不過二十三四,生得臉如桃花,雙瞳剪水,一張水紅菱似的小嘴,微微上翹,當真說得上是麗資天生,艷光照人,不可逼視。
岳小龍看的不覺一呆,慌忙低下頭,作了個揖道:「晚輩兄妹,拜見仙子。」
姑射仙子眼波流動,盈盈一笑,嬌柔的道:「是二師姐叫你們來的么?」
岳小龍神色恭敬,應了聲「是」,從懷中取出一支金釵,雙手呈上說道:「這是彩帶仙子臨行時交與晚輩的信物,恭請仙子過目。」
姑射仙子伸手取過,含笑說道:「我這裡沒有椅子,只好席地而坐,你們不用客氣,請坐下來再說。」
兩人依言在邊上坐下。
姑射仙子問道:「二師姐一向可好?」
岳小龍躬身道:「彩帶仙子已經去了銅沙島。」
姑射仙子敢情不知銅沙島之名,美麗的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問道:「二師姐去了銅沙島?」
岳小龍道:「是的。」
姑射仙子看看兩人,又道:「你們不是二師姐門下?」
岳小龍道:「晚輩兄妹不是彩帶門下。」
姑射仙子聽的更奇,黛眉微顰,問道:「二師姐叫你們前來見我,究有何事?」
岳小龍不敢平視,雙目望著地上,把銅沙島開山之後,如何危害武林,彩帶仙子如何糾合幾位武林前輩,在臨行之時,囑咐自己兩人,前來恆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姑射仙子手中把玩著金釵,靜靜的聽岳小龍述說完畢,過了半晌,依然沒有作聲,只是眨動剪水雙瞳,望著岳小龍,不住的在他臉上打量。
凌杏仙看他只是瞧著龍哥哥出神,心頭老大不是味兒,暗暗付道:「龍哥哥臉上又沒有花,有什麼好看的?」
只聽姑射仙子輕「嗯」一聲,問道:「你姓岳?」
岳小龍應道:「是。」
姑射仙子又道:「岳天池岳大俠,是你什麼人?」
岳小龍道:「仙子說的,正是先父。」
姑射仙子臉上神色微有異樣,眨眨眼睛,說道:「二師姐沒和你說過什麼?」
岳小龍聽的一怔,不知她說的什麼?只好回答:「沒有。」
姑射仙子又「嗯」了一聲。她「嗯」的又輕又柔,凌杏仙心中暗暗有氣,付道:「天下男人只要聽了她的『嗯』聲,大概都會給她迷住!」忍不住抬頭道:「彩帶仙子要我們叩謁仙子,是為了……」
姑射仙子沒待她說完,展顏一笑,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再等一會……」忽然抬目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只聽窟外有人輕聲說道:「仙子已經醒過來了么?」
姑射仙子黛眉微微一蹙,說道:「總管請進。」
說著盈盈站了起來。
岳小龍,凌杏仙不知來的是誰,眼看姑射仙子站起身子,也立即跟著站起。窟外人影一閃,跨進一個黑須飄胸的藍袍老人來。
岳小龍轉臉過去,只見這人生得紫臉濃眉,連鬢黑須,雙目隱含精芒,一望而知是位身具上乘功夫的高人。
藍袍人手中提著一個竹藍,裝滿了翠皮瓜果,上面還覆蓋著幾張綠葉,他一腳跨進石窟,看到姑射仙子,立即放下竹藍,雙手一拱,呵呵笑道:「恭喜仙子,玄功告成,兄弟有些瑣事,道賀來遲,仙子幸勿見怪。」
他說話之時,兩眼直勾勾盯著姑射仙子,異彩連閃,流露出貪婪之色。
岳小龍聽了他這聲大笑,心頭不禁一動,暗想:「這笑聲十分耳熟,極像山下小廟中和白衣堂主年秉文說話的那人!」
姑射仙子含笑道:「總管好說,叫我如何敢當?」
藍袍人一指竹藍,諂笑道:「這藍番瓜,剛從關外運到,兄弟特地挑了幾個,給仙子送來。」
姑射仙子道:「總管……」
藍袍人沒待她說下去,連連搖手,陪笑道:「小意思,這又不是值錢之物,只是給仙子嘗嘗新鮮,聊表兄弟一點心意。」
凌杏仙暗道:「此人不知是什麼總管,好像對姑射仙子十分巴結。」
藍袍人目光一轉,落到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身上,問道:「這兩位是仙子……」
姑射仙子輕嗯一聲,未言先笑,嫣然道:「他們是我兩個師侄。」眼皮一轉,朝兩人說道:「這位就是會仙俯張總管,你們快見過禮。」
岳小龍心頭一震,暗道:「他果然姓張,那就是昨天小廟中和白衣堂主會見的那人了。」心念迅疾一轉,一面連忙拱手道:「晚輩見過張總管。」
張總管呵呵笑道:「好資質,兩位不愧是彩帶仙子的高徒!」
姑射仙子笑上眉梢,道:「多謝總管誇獎,本來我正要找你去,如今就當面拜託你了。」
張總管道:「仙子有什麼事,要兄弟效勞的,兄弟無不遵命。」
姑射仙子道:「那我就先謝了。」
張總管餡笑道:「不敢,不敢,仙子的事,還不是和兄弟的事一樣,究竟是什麼事,仙子但請吩咐。」
姑射仙子朝兩人一指,道:「他們奉我二師姐之命,專程叩謁府主來的。」
張總管一怔,望著姑射仙子,為難的道:「仙子吩咐,旁的事情就是再困難,兄弟還可想想辦法,府主數十年來,從不接見外客,仙子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兄弟實在無能為力。」
姑射仙子嫣然笑道:「我知道,就是因為二老不見外客,我才拜託你,若是大家都可以見到,我早就領他們去了。」話風一轉,一雙明澈鳳眼,凝注張總管,笑了笑,接著道:
「你是會仙府的大總管咯,總有辦法好想。」
張總管敢情礙著姑射仙子的面子,不好推託,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他們求見府主,究是何事?」
姑射仙子眨眨眼睛,柔聲問道:「你一定要知道么?」
張總管道:「兄弟要知道了兩位令師侄的來意,才好代為設漢。」
凌杏仙心中暗想:「若是說出為了求習劍法而來,只怕張總管就不敢帶自己兩人進府去了。」
姑射仙子道:「你一定要問,我也只好實言奉告了,二師姐為人生性好強,咱們從小同門學藝,她在武功上,就比我要強得多,這十幾年來,她一直勤修苦練,希望百尺竿頭更上一層……」
她聲音清曼美妙,娓娓道來,使人悅耳動聽。
張總管點頭道:「兄弟久聞令師姐之名,在武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姑射仙子輕嘆了一口氣道:「一個人的體能,都有一定的極限,除了像府主那樣練的是玄門正宗,功參造化,一般練武的人,若是到了某種界限,要想強求衝破,極易招致不堪設想的後果……」
岳小龍聽的暗暗奇怪,忖道:「姑射仙子和張總管說這些話,和自己兩人求見府主,有甚關聯?
張總管吃驚道:「莫非令師姐走火入魔了?」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道:「總管說的不錯,只是我二師姐在江湖上仇家不在少數,此事一旦傳出江湖?更是不堪設想。因此他們兩人兼程趕來恆山,叩謁府主,為的是兩句行功訣竅,發生了疑難之處,想請府主指點迷津。」
這一番話,聽的岳小龍、凌杏仙暗暗點頭!
練武之人,往往因誤解練功的訣要,毫釐之差,運氣入岔,惟有像府主這等功參造化的人,才能洞察玄機,為彩帶仙子闡釋疑難。也惟有這件事,張總管不好多問,因為練功口訣,乃是各門各派的秘傳心法,縱然問了,他也無法解答。
張總管「哦」了一聲,果然沒再多問,一手摸著黑須,想了想道:「辦法兄弟倒是有一個,只是……」
他目光的的,直盯姑射仙子艷麗的臉上,忽然住口不言。
姑射仙子朝他嫣然一笑,輕柔的道:「二師姐和我情同骨肉,總管幫了這大的忙,和幫我的忙一樣,我會永遠感激不盡。」
張總管目中飛過一絲欣喜之色,連忙堆笑道:「仙子言重,仙子之事,只要兄弟能力所及,豈有推託之理?好在兩位令師侄來的還算時候,若是錯過今天,兄弟真是愛莫能助了。」
姑射仙子喜道:「總管那是答應他們去見府主了?」
張總管道:「二老數十年不見外客,兄弟斗膽也不敢領他們入府求見,只能指點他們一條明路,可以面見二老,至於二老是否肯指點迷津,那就要看他們的機緣如何了。」
姑射仙子雙眸凝注,問道:「總管不領他們入府,如何能夠看得到二老?」
張總管一陣大笑,說道:「這也可以說是兩位令師侄來的湊巧,仙子還記得今天是幾時了?」
姑射仙子想了想道:「應該是八月十四日了。」
張總管意味深長的看了姑射仙子一眼,笑道:「不錯,明天是八月中秋,團圓佳節。」
姑射仙子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沒有作聲。
張總管咽了口口水,續道:「八月十四,是二老在八十五年前的結縭良晨,二老修成了神仙眷屬,但數十年來,伉麗情深,每年今夕,夜深人已靜之時,必登琴棋台賞月。」
姑射仙子道:「總管之意,是要他們在二老賞月之時,上琴棋台去么?」張總管道:
「二老神功通玄,等到賞月之時再去,那就見不到了,兄弟之意,是要他們在日落之前,先行上去,找個地方隱藏身子,只要事先不被發現,等二老坐下來了,再現身拜求,或可有望!」
姑射仙子點頭道:「這辦法倒是不錯,但在二老蒞臨琴棋台之前,豈會無人查看?」
張總管諂笑道:「這個仙子不用耽心,仙子委辦之事,兄弟就是擔些不是,二老縱然責怪,也不過兄弟失職罷了。」
姑射仙子感激的道:「這事全仗總管照應。」
張總管笑道:「仙子這麼說,豈不見外了?」話聲一落,拱拱手道:「兄弟還有事去,此事就這麼說定了,兩位令師侄務必在日落以前上去,台西有幾方巨石,足可隱蔽身形,但在二老未曾現身之前,千萬不可有絲毫聲息。」
人影一閃,岳小龍、凌杏仙根本不見他如何走的,眼前已然失去了張總管的蹤影。
岳小龍看的心頭暗暗驚凜,忖道:「此人果然不愧是會仙府的總管,一身功夫,練到這般境界,當真是已臻化境,一個總管已是如此,他主人的修為,那還了得?無怪從不服人的彩帶仙子,對這兩位異人,推崇備置了。」
凌杏仙女孩兒家,心思較細,她看出張總管對姑射仙子神態有異,尤其他一雙色眼,不時流露出輕桃邪惡之色。姑射仙子明知其意,卻又處處虛與委蛇,難道在這等清靜仙境中修練的人,也會有世俗男女之情,
只聽姑射仙子幽幽一嘆,道:「有張總管暗中幫忙,你們可以面見二老,該是不成問題了,但不知二老,肯不肯傳你們『同心劍』,那要看你們的福緣了。」
凌杏仙道:「這兩位老神仙,是不是平時很難看到他們么?」
姑射仙子道:「我們住在這裡,也只有每年正月初一,可以看到他們。」
凌杏仙道:「為什麼只有每年元旦,可以見到他們呢?」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道:「你們知道這集仙洞里,住的都是些什麼人么?」
凌杏仙道:「自然都是求仙學道的人了。」
姑射仙子道:「不對。」
凌杏仙道:「那會是什麼人?」
姑射仙子緩緩說道:「住在這裡的,都是異派旁門中人,因為旁門功夫,練到愈高,往往容易招致走火入魔,輕則終身殘廢,重則當場殞命。據說府主伉儷,少年的時候,原也出身旁門,後來在終南一處洞窟中,得到一部前輩仙俠遺留的真訣,合籍雙修,同時也發下宏願,要使天下各派旁門之士同參玄門大道。因此搬來會仙洞府居住,每年元旦,由二老親自在會仙府講解金丹大道,凡是住在集仙洞的人,都有被邀參加的資格。」
凌杏仙道:「兩位老神仙講的是玄門內家功夫了。」
姑射仙子微笑道:「不是,那是玄門修練功夫,可以糾正異派旁門中人,練氣人岔的危機,兩位老神仙講一天道,就夠我練上一年。」
岳小龍道:「原來如此。」
凌杏仙好奇問道:「集仙洞里為什麼沒有男子呢?」
姑射仙子道:「據說從前也有男的,後來鬧了幾次事,會仙府就特別規定,只有女子才能在集仙洞居住。」
岳小龍道:「這兩位老神仙,究竟姓什麼呢!」
姑射仙子道:「府主複姓南宮,單名一個修字,夫人姓狄,大家都稱她狄夫人。」
凌杏仙道:「晚輩聽彩帶仙子說,兩位老神仙年紀都在一百以外了,但方才那位張總管,看去卻只有四十齣頭。」
姑射仙子笑了笑道:「不錯,他已是老總管的孫子了,據說老張總管是府主當年的書憧,老張總管過世之後,由他的兒子接充,如今已是第三代了,年紀當然不大了。」
凌杏仙道:「但他武功,卻是奇高。」
姑射仙子道:「那是從小根基扎得好,當了會仙府總管,再有二老點撥,自然不同了。」
凌杏仙想起方才曾聽姑射仙子提起「同心劍」,不覺問道:「仙子方才說的『同心劍』,就是彩帶仙子要我們來求的劍法么?」
姑射仙子忽然低低吟道:「腰間雙綺帶,擊劍結同心,我二師姐要你們來學的,自然是這套曠世奇學了。」
凌杏仙道:「這套劍法,就是馭劍之術么?」
姑射仙子笑道:「馭劍兩字,就是以氣馭劍,那是何等高深的劍術?沒有數十年潛修苦練之功,那想練得成?」
凌杏仙失望的道:「那麼這套『同心劍』呢?」
姑射仙子道:「這套劍法,實是劍術中至高至奇之學,我曾聽張總管說過,必須一男一女同練,當然最好是夫妻同練,一陰一陽,互相配合,互信互愛,兩情相依,才能發揮這套劍法的威力……」
凌杏仙一張粉臉脹的通紅,好奇的道:「那為什麼?」
姑射仙子道:「兩人同心,其利斷金,據說練成這套劍法之後,可以無敵天下。」
岳小龍心中暗道:「世上竟有這等神奇的劍法,難怪臨行之時,彩帶仙子鄭重叮囑,要自己兩人結為夫婦,原來就是為了練習此劍。」
姑射仙子抬目望望窟頂,說道:「張總管要你們日落之前就去,時間不早,你們吃些東西,也該動身了。」
兩人依言取出乾糧,胡亂吃了,問明去琴棋台的走法,就別過姑射仙子,走出集仙洞,一路朝琴棋台而來。
這時已是申西之交,夕陽斜照,點染得山林間一片金黃之色!
這條山徑,不但曲折險陡,風勢更大,吹的兩人衣袂飛飄,獵獵作響,一路行來,當真大有飄飄欲仙,乘風飛去之勢。
到得琴棋台下,仰望石崖中裂,只有尺許寬一條小縫,僅容一人側著身子可以攀援,看去甚是峻險。
兩人手足並用,攀登而上,山頂一片平台,時在中秋,已覺寒風凜烈,有如嚴冬。舉目四顧,雲氣汾然,暮靄已濃!
岳小龍緊記著張總管之言,果見平台西北隅矗立著數方嶙峋巨石,這就一拉凌杏仙,奔了過去,在石叢間藏好身子。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兩人因張總管再三囑咐,在二老未曾現身之前,不可有絲毫聲息,是以只是緊捱著身子,屏息倦伏,不敢交談。
越如此,越覺得時間的緩慢,好不容易等到一輪銀盤似的皓月,緩緩從東方升起!
在山頂上賞月,唯一的好處,是萬里無雲,滿天星辰,歷歷可數!
就在此時,突聽一縷極細的聲音,傳進兩人耳中:二老即將蒞監。
那是張總管的聲音,岳小龍心頭不由驀地一怔,人家已經飛上平台,自己竟會一無所覺,偏頭朝外看去,但見一道人影,快如掣電,在山頂掠過,一閃而逝!
心知張總管方才準是巡視來的,查看山頂有沒有遊人俗客逗留,他這一走,兩位老神仙也就快要來了。
兩人心頭不禁緊張起來,屏息凝神,伏著身子,不敢稍動。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聞絲毫動靜,正感不耐!
忽聽平台上響起一個柔婉的女子聲音說道:「今晚月色大佳,只是風嫌大了些!」
岳小龍心中一動,忖道:
「這女子不知是誰?此時登上琴棋台來的,大概是會仙府的人了!」心念方動,只聽一個清朗男子聲音,笑道:「廣寒宮裡,只怕風比這裡還要大呢!」
那柔婉女子聲音道。
「何以見得?」
清朗男子聲音道:
「敝人有詞為證,蘇東坡不是說過:「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字,高處不勝寒』,若是廣寒宮裡風不大,那會不勝其寒?」
岳小龍聽的不覺一怔,心道:
「這說話的兩人,莫非就是會仙府的二老不成?但這又不對,光聽這兩人的聲音,似是年事極輕!」
凌杏仙好像也有此同感,暗暗扯了一下岳小龍的衣角,雙瞳之中,隱露疑問。
岳小龍朝她微微搖了搖頭,暗示她不可出聲,聽他們說些什麼,再作道理。
兩人伏著身子,摒息不動,只聽那個清朗的男子聲音柔聲說道:
「雲娘,你怎不坐下來?」
女子聲音嬌婉的道:
「整天都坐著,把人悶都悶死了,難得對此大好月色,站上一回。」
男子聲音道:
「只要你高興,我就天天陪你到這裡來站上一回。」
女子聲音幽幽一嘆道:
「我也不想做什麼神仙,但願和你並肩賞月,樽月聯吟,一直到我們老死為止。」
男子聲音低聲笑道:
「這就是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岳小龍聽的暗暗焦急,心想:
「這兩人卿卿我我的對月談情,好像是一對少年情侶,只是他們再不離去,會仙府兩位老神仙就不會來了!」
只聽男子聲音道:
「雲娘,去年今夕,我們集唐聯句那首詩,你還記不記得?」
女子聲音道:
「我怎會忘記,第一句是你起的句:「笑語歡今夕』,我接的是:「桂香隨竊窕,夜來雙月滿」,你的結句是『纖影透龍綃』,對不對。」
男子聲音大笑道:
「對,對,一點沒錯,雲娘,今晚你可有興緻,再和我聯上幾句么?」
女子聲音忽然輕哦一聲,道:
「是了,方才聽張總管說,他恃地託人從關外帶來了一簍番瓜,還有天津老合齋的玫瑰素月,都是你最愛吃的東西,已經放在石几上了,我們坐下來,一面賞月,一面慢慢的吃好么?」
這話,聽的岳小龍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情話綿綿的兩人,就是會仙府兩位老神仙!
這下那還猶豫,立即一拉凌杏仙,雙雙躍出,拜伏地上,恭聲說道:「弟子岳小龍、凌杏仙,叩見兩位老神仙。」
他在躍出之際,匆忙一瞥,只見一張石几前面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連兩個人面貌都沒有來的及看清,就慌忙跪拜下去。
只聽男子聲音緩緩說道:
「你們兩人躲在石后,是受何人指點而來,究有何事?」
岳小龍道:「弟子兩人,蒙彩帶仙子指點,遠上恆山,懇求兩位老神仙收錄。」
說完,連連叩頭。
男子聲音莞爾笑道。
「我們不是神仙,也從不收徒,只怕你們傳聞失實,空勞往返了。」
話說的客氣,也推的乾淨!
那女子輕嗯一聲,道:「修郎,咱們怎好教人家老是跪在地上,還不快請他們起來?」
男子聲音笑道:「不錯,兩位快炔請起。」
岳小龍、凌杏仙依然跪伏地上,由岳小龍道:
「弟子兩人,遠上恆山求藝,實為武林蒼生請命,兩位老神仙慈悲為懷,縱然不肯收錄門牆,也望能及時挽救江湖一場浩劫……」
男子聲音沒待他說完,朗笑道:「小哥以天下為己任,抱負遠大,只是南宮修山野之人,從不過問武林興廢,江湖恩怨之事。」
凌杏仙聽他推的這般乾淨,明明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自己兩人就是磕破頭,也不會答應,心中一氣,伸手拉了岳小龍一把,說道:「龍哥哥,不用說了,咱們真是輕信傳言,找錯了人,古人說的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下武林已面臨覆亡浩劫,只要是武林中人,誰都有伏魔衛道的責任。
咱們遠上恆山,已是盡了我們的心意,走,別掃了人家賞月吟詩的雅興,我和你這就上銅沙島去。
就縱然不是老魔敵手,也要放手和他們一拼,就算死在銅沙島,那也是為衛道伏魔而死,總比迷戀兒女私情,偷生人間,老死林泉,要好的多。」
岳小龍被凌杏仙拉了起來,尤其聽她出言頂撞兩位老神仙,心下不覺大驚,要待出言阻攔,已是不及!
只聽男子聲音突然發出一聲朗朗長笑道:「小姑娘,你這話是不滿愚夫婦了。」
他這聲長笑,宛如龍吟,直震得兩人心頭狂跳,耳鼓嗡嗡直響!
那女子聲音嬌柔的道:「你別嚇了他們,這小姑娘雖是偏激了些,但話可說的不錯,究竟他們說的銅沙島是怎麼一回事?」
男子聲音道:「我也不清楚。」
女子聲音道:「那就叫他們過來,問問清楚」
男子聲音道:「雲娘,咱們……」
女子聲音道:「不,修郎,我覺得小姑娘有幾句話,說的不無道理,也許真的有什麼邪魔外道,把江湖擾得天翻地覆,無窮殺孽。咱們總不能坐視無睹,眼看著莽莽武林,劫火燎原,咱們卻在這裡賞月吟詩,這不是有違天和么?」
岳小龍聽到這裡,心想:
「這女的倒是深明大義……」
不覺偷偷的抬目望去!這一瞧,直把岳小龍看的大吃一驚!」
原來那石几兩邊,坐著的兩個人,男的當然就是府主南宮修!只見他身穿一襲長衫,面如冠玉,目若明星,風度翩翩,看去最多也不過三十許人。女的自是狄夫人,雲鬢高峨,長裙曳地,年在二十六七,更是艷光照人,風華絕代!
彩帶仙子不是說會仙府兩位老神仙,已是百齡以外的人,竟然還會恁年輕!
心中想著,只聽那南宮修笑道:「好吧,你既然想問問他們,那就請他們過來再說。」
話聲一落,立即含笑道:「小兄弟,你們請過來談談如何?」
岳小龍躬身應是,和凌杏仙雙雙走近幾前,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叩見兩位老神仙。」
看清了他們面貌,這句「老神仙」實在有些叫不出口來!
那知話聲未落,只覺拜下去的身子,竟被一股無形之氣托住,再也休想拜的下去。
但聽南宮修微笑道:「愚夫婦不善俗禮,兩位不可行此大禮。」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站停。
那狄夫人柔聲問道:
「你們是何人門下?」
岳小龍道:「弟子藝出家母所傳。」
狄夫人又道:「她呢?是你什麼人?」
岳小龍道:「她是弟子表妹。」
狄夫人嗯道:「你們說的銅沙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岳小龍就從自己母親被擄,銅沙島開山大典說起,如何劫持各大門派中人,陰謀統治江湖,殘殺異己,彩帶仙子如何糾合幾位武林前輩,前去銅沙島,臨去之時,吩咐自己兩人前來恆山,懇求兩位老神仙賜傳劍術。曾說:「如能蒙兩位老神仙慈悲,學得劍法,方可尋上銅沙島去,否則……」
狄夫人見他忽然住口,不覺抬目問道:「你只管說下去,否則如何呢?」
岳小龍俊臉驟紅,啊嚅說道:「彩帶仙子的意思,是說若是學不成劍法,銅沙島就再也無人能制,要弟子兩人結為夫婦,從此隱姓埋名、再不在江湖走動。」
狄夫人朝兩人看了一眼,點點頭,含笑道:「你們兩人真是珠聯壁合的一對!」
接著眼波一轉,回過頭去,望著南宮修,嫣然笑道:「論資質,他們兩人確也倒是上上之選……」
凌杏仙聽的心中一喜,暗道:「聽她口氣,已有允意!」
南宮修冷冷道:「可惜我們不收門人。」
狄夫人道:「修郎,依你之見,銅沙島的事,該如何呢?」
南宮修笑道:「此事容易,要張總管下山去查明真相,真要如他們所說,銅沙島是個估惡不悛的地方,就要張總管便宜行事就是了。」
狄夫人看看兩人,應道:「這樣也好,嗯,你們能在這裡遇上我們,總算有緣,我傳你們幾句玄門練功口訣,回去之後,勤加練習,對你們自有好處。」
話聲一落,兩人同時聽到耳邊有一個極細的聲音,說著練功口訣。
岳小龍,凌杏仙同時躬身行禮道:「多謝夫人。」
兩人直起身來,不由的大吃一驚!
原來在這一瞬之間,不聞絲毫風聲,就在眼前的兩人,已然走的不見蹤影!——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