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忘憂劍客
左佛的心思突然無法集中了,他甚至覺得已有劍不由己之感、長劍所走之路,與自己原先設想的根本不同!
然後他的劍便脫手而飛了,「篤」的一聲,射進一棵古槐之中。
是武休救下了左佛,在魔簫將要洞穿左佛之身軀前的那一剎那,武休的銀鏈子便脫手射去。
銀鏈子飛旋而出,向枯瘦老漢頸部疾纏而上。
枯瘦老者只好撤簫回封,向空中的銀鏈子挑去。
「當」的一聲脆響,簫與銀鏈子相接!
便見銀鏈子突然悉數斷開,分開十八節,分射枯瘦老者身前十八處大穴!
可惜,枯瘦老者武功大過詭異,整個身軀如全無重量般向後平平飄飛!
簫影無數,閃幻成風,十八節銀鏈子立即被掃得四飛!
枯瘦老者仰天長笑,笑聲攝人魂魄。
笑聲中,枯瘦老者突然幻成了一個丰姿綽約的少婦。
從頭到腳,沒有哪一寸地方不是地地道道的女人!本是穿在枯瘦老漢身上的灰袍突然碎成無數布片,碎布片如灰蝶般在空中飛舞!
裡邊是一件水兒綠的薄衫。
沒有人能夠在如此詭異的變化中還不吃驚,除非他是瞎子或白痴。
左佛與武休的血液都已停止流動了,一剎那間,他們的思緒已脫離了他們的頭腦,一片空白無物了。
美艷少婦便已欺身長進,左手深深地插入左佛的胸前,右手之簫則將武休的喉管洞穿!
在完成這個過程中,武休與左佛全都未作任何反抗。
這不僅是因為美艷少婦動作太快,同時也是他們二人反應遲鈍的緣故。
美艷少婦在殺了二人之後,她的笑容更為迷人,唯有她左手上的一片血淋淋讓人不寒而慄!
她手中的簫倒提著,上邊有血在滴……
藍房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似乎連空氣也已凝固,唯有院子外面殺聲仍是震天巨響!
一靜一鬧,肅殺之氣卻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於沒有刀劍聲的裡邊,殺氣更濃。
美艷少婦冷冷地喝道:「伊忘憂,你以為裝死便可以矇混過關么?莫入愁在黃泉路上已等得不耐煩了,我便來催送一程!」
沒有任何聲音。
美艷少婦冷笑道:「你不出聲,我便將你的靈堂搗個天翻地覆!」
聲音未落,她的身軀便如一片羽葉般飛起,射向燈光最亮的那間屋子!
那兒正是伊忘憂的靈堂。
美絕少婦沒有受到任何阻擋,很順利地站立在靈堂中央。
除了守靈之人外,靈堂的一切都很符合情理。
堂前,是一具楠水棺材,剛漆上漆,整個靈堂中反有一股油漆的味道。
美艷少婦尖叫道:「伊忘憂!你真的要做縮頭烏龜嗎?我便敲碎你的烏龜殼!」
雙掌疾揚,整個靈堂立即「乒乓」直響,物什在掌風之下,紛紛而碎!
最後,只剩下棺木是完整的了。
美艷少婦一步一步走近那具棺木,雙手疾然按在棺木之上,身內之驚人內力立即傳迸棺內!
「砰」的一聲,棺木便已被洶湧鼓盪的真力從內部向外爆個粉碎!
裡邊竟真的有一具屍體!與伊忘憂一模一樣:身著,容貌……
美艷少婦吃了一驚,突然,她怪叫起來:「伊忘憂啊伊忘憂,你怎麼死得這麼早?我還要剝你的皮吃你的心呢!你為何不再等上幾天?我恨,我恨!」
「所有與我刁貫天作對的人都應該死!但應該是死於我刁貫天的手下。」
她咬牙切齒地道:「伊忘憂,你逃得好快!但我不會放過你!我不能親手殺你,也要將你的屍體粉碎,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
她發出極為驚人可怖的笑聲,這笑聲一忽兒是男音,一忽兒是女音,一忽兒顯得蒼老嘶啞,一忽兒又是尖銳刺耳!
伊忘憂正在那間狹長的屋子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當然,靜的只是他的外表,而他的心早已是一片沸騰.當他聽到「刁貫天」這三個字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驚愕欲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刁貫天是被他與莫入愁、段牧歡、秋夢怒四人四劍穿心之後,一腳踢入懸崖的。
他怎麼可能活下來?那麼高的山崖,便是活入也要摔死一百次,何況是一個本來就已是沒了氣息的人?
莫非是太白天見了鬼?
但很快他便相信這是真真切切的事實了,從美艷少婦那怨毒的眼神和切齒之聲中便可以看出這一點。
但刁貫天本是一個清瘦的中年入,怎麼會突然成了一個美艷少婦?
他突然注意到美艷少婦手中的簫,立即想起端木先生所說的二百年前的「九面暴魔」。
九面暴魔」所用的兵器正是一根具有魔力的簫,而且「九面暴魔」也能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容貌、形體!
莫非,刁貫天便是習成了「九面暴魔」那種驚世魔學?
但「九面暴魔」已死在「孔孟神刀」之下了。
現在,伊忘憂最想見的人便是端木先生了。
但端木先生已經重傷暈死過去了,方才以六弦琴與刁貫天的簫聲相抗的就是端木先生。
端木先生明知內力不如刁貫天,但他仍是義無反顧地出手。因為在整個冷戰十三樓中,他的內功與伊忘憂是最接近的。
所以,他要用六弦琴與簫聲相抗衡,使刁貫天誤以為彈琴之人便是詐死的伊忘憂,那樣一來,刁貫天便會直接長驅而入,尋找伊忘憂。
如此一來,冷戰十三樓的人便可以乘機進攻留在外面的敵人了。
事實上,這個計劃極為成功,刁貫天已被吸引進來了,而冷戰十三樓的三千多人,已將藍房子外面的八九百人幾乎絞殺殆盡。
刁貫天的下屬,只剩百來號人了,而冷戰十三樓還有近兩千人馬。
沒有了簫聲相助,刁貫天那詭異之「紅雲」便已是威力大減!哪裡擋得住驍勇異常的三千冷戰勇士的衝擊?
但刁貫天對他手下的死,並無絲毫惋惜之情,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其他人全如草芥!死了一個屬下,與死一個冷戰樓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的目標是伊忘憂,只要伊忘憂被他殺了,那他的部下即使被殺盡也無所謂。
重組一個邪惡之軍,對他來說實在是易如反掌!
刁貫天對外面的殺聲充耳不聞,她如瘋了一般在靈堂中搶天呼地,那張美麗的臉已是扭作一團!
突然她的呼叫聲止住了,冷冷地道:「今天就是你真的死了,我也要在你的屍體上添幾個窟窿!以解我心頭之恨!」
她緩緩地向前踏了幾步,站在已暴露出來的「伊忘憂」的屍體旁邊,長笑一聲,手中的魔簫立即向「伊忘憂』的胸口插去!
只聽得「蓬」的一聲輕響,「伊忘憂」突然暴裂開來,一股黃色的煙霧立即將刁貫天包圍,並且迅速瀰漫開來!
此時,空氣立刻響起無數寒刃破空之聲!
數百枚暗器同時向刁貫天所立之處射來!
暗器太過密集,以至於從不同的方向射來的暗器竟不時撞在一起,發出「叮噹」之聲!
暗器一停,立刻有數十條入影從各個萬向突然閃現,向中央突圍而上!
這數十人,全是冷戰樓的精英,平日的職責便是守衛藍屋子。
刀、劍、槍、鞭、戈、戟、鐧、根……
一時之間,整個靈堂已被這數十件兵器攪得天昏地暗!
所有的兵器全是朝向一個目標!
刁貴天應該無法倖免了,如此縱橫加網的殺氣,幾乎是連風也無法從中穿出。
卻聽得一種極為詭異的聲音在靈堂中回蕩起來。
是簫聲!是刁貫天的蕭聲。
「轟」的一聲響,夾著無數金鐵交擊之聲。
數十人竟同時向外飛出!
落下之時,已有十幾個人當場斃命,十幾個重傷倒地。
又聞簫聲起!
只見那團黃色的煙霧突然翻滾旋動起來。
漸漸地,煙霧開始壓縮,最後竟凝成一團斗大的物質,在魔簫上飛旋!
刁貫天竟把煙霧以內家無上真力全部吸附。
一聲長笑,伊忘憂從一堵木牆內彈射而出。
習貫天霍然轉身,先是一驚,接著便一喜。
這種「喜」,有點像一隻覓食的貓看到老鼠時的心情。她獰笑道:「我以為你已嚇得跑到地獄中去了!反正你總是得死的,何必拉這麼多人來墊背?」
伊忘憂瀟洒一笑——在這種時候,也只有伊忘憂能笑得如此瀟洒了,他朗聲道:「我還以為從什麼地方跑來了一個老妖婆,原來竟是我的老朋友!什麼時候一轉眼老鴨變成老母雞了?」
刁貫天冷冷地笑道:「你放心,我會讓你看著我真面目而死!我要讓你走到黃泉路上還為七年前的事後悔!」
伊忘憂淡淡地道:「不用到黃泉路上,就是現在,我就已後悔了。」
刁貫天得意地陰陰一笑:「你終於怕了!」
伊忘憂皺了皺鼻子,道:「怕?我後悔的是七年前為什麼沒有把你大卸八塊,讓你得以復生,再次為害武林!」
「你死在臨頭,竟還嘴硬!」暴喝聲中,美艷少婦已成了一個削瘦陰毒的中年人。
這才是刁貫天的真面目。
伊忘憂有些驚訝地看著這種變化,雖然他在小屋子中時,已看了一次,但現在他仍是有些吃驚。
刁貫天陰陰地道:「現在,是我刁貫天向你們四人索命之時了!我要以你們的死向整個武林宣告,一個不可違抗的王者已經出現!任何反抗,都是可笑的,不自量力的,下場只能與你們一樣!我『無影無神』萬絕將成為武林的主宰者!」
伊忘憂的嘴角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他緩緩地道:「十年前,你不也發出過這樣的壯麗之宣言嗎?結果還不是被打下深崖?任何一個逆天而行的人,都將得天誅之!」
刁貫天的眼中閃過無限怨毒。
他冷冷地道:「你先莫為天下人憂,當務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腦袋!莫入愁已死,你也不會例外!」
伊忘憂傲然道:「你殺了莫入愁,即使不來冷戰樓,我也會設法找到你!」
刁貫天緩緩地舉起他手中的魔簫,喃喃地道:「七年之恨,一日方逞!伊——忘——憂,讓你活了七年,你該知足了!」
話音未落,他的整個身軀便如一抹輕煙股射出!
魔簫遙指伊忘憂,勁風穿過魔簫,發出讓人心神搖蕩的尖嘯之聲!
一丈之外,魔簫波顫綿延,有如已附上了魔鬼的咒語一般,快捷如電,攻向伊忘憂!
「嗆」的一聲,「忘憂劍」划空而出!
劍劍相連,式式銜接,沒有一絲空隙,沒有一丁點迴環的餘地,有如雪紛浪翻,晶瑩剔透,就那麼迷迷芒芒地罩了上去!
匹練般的銀帶來回飛舞著,宛如一條天神手中的玉索,那麼隨心所欲地卷轉纏繞,收發自如。
「忘憂劍」已化作千百柄了。
「錚」地一聲脆響,刁貫天與伊忘憂身形倏合便分。
刁貫天飄退一大,便穩穩而立,而伊忘憂卻已是踉蹌翻飛出二丈之距,方勉強站穩身勢!
一招之下,高下已分。
伊忘憂暗暗心驚!七年前他的武功雖然略略低於刁貫天,但至少可以與他拼殺數百招,沒想到七年之後,武功竟已如此懸殊!
以刁貫天現在的武功,伊忘憂想不出來江湖中還有誰能勝得了他。哪怕他們「四情劍俠」
再度聯手,恐怕也難以與他抗衡!
但吃驚之情,並沒有在他神色間表露出來,他暗暗將胸口中倒逆之氣流壓下,淡淡一笑,道:「七年不見,你的鬼花樣又多了不少!」
刁貫天冷聲道:「我便要你死在這鬼花樣之下!」
他的腳步倏然斜出,又驀然倒旋,整個身軀俯地猛然平射而出。然後凌空滾動,手中之魔簫不斷地橫封豎掃,手法變動之快,令人目眩神迷!
此簫在他如此動作之下,氣流所穿過的簫孔不斷地變化著,而他的手指也同時作了極巧妙詭異的配合!
於是,他未用口,竟也將簫揮舞成曲!
曲聲中充滿了一種詭秘而誘惑人心的韻律,它深深地滲入到人的靈魂中去,將每一個人心中的魔性激活!
伊忘憂突然覺得心緒不寧,一種莫名的煩躁開始洶湧地襲來!
心思如此錯亂,這使得他的「忘憂劍」大打折扣!他竟在簫聲中想起了一件又一件的傷心往事!
伊忘憂本是一個豁達開朗之人,從來未曾被不愉快的事所累,但今天卻奇怪的很,許多塵封了很久的不愉快的往事,竟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湧現!
伊忘憂何等聰明,立即明白這是簫聲的神奇魔力所致!
於是他抱元守一,使自己渾然忘我,甚至已將對手忽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將「忘憂劍」
使出來!
如此一來,他的武功便少了許多玄奧靈動的變化了。他的武功本就比不上刁貫天,現在又受了蕭聲的牽制,更是大為遜色了!
很快,刁貴天的蕭已將伊忘憂的腿部扎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伊忘憂不由一個踉蹌!
而刁貫天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一招得手之後,魔簫立刻彈飛而起,挾著凌厲之聲,向伊忘憂的胸口扎去!
便在此時,刁貫天突然覺得腳下猛地一緊,似乎一雙腳已被人抓住!
那雙手抓著他的腳后,立即用力倒掀!
饒是刁貫天藝高人膽大,但也被這意外的變故嚇了一跳!
那雙極為有力的手,加上刁貴天未曾防備到還有這麼一手,一驚之下,身子倒向後仰!
同時,一條軟繩以驚人之速度,從屋頂射下,準確地套中了刁貫天的右臂!
軟繩乃以百年牛筋製成,有極大的彈性,別說是用力拉扯,即使以普通的刀劍砍它,一時也難以砍斷!
軟牛筋索一套而中之後,立即向一側一拉!刁貫天的手便偏了,簫便從伊忘憂的右肋劃過!
當刁貴天要回招時,他已被腳下之入掀翻得向後倒仰!
所以,他的回掃之簫,也落了個空!
「轟」地一聲,從地下衝天飛起一人,團旋而上,一把彎得幾乎成了一個圓圈的薄刀貼身而掃,向刁貫天的身子疾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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