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假中毒將計就計

第二十六章 假中毒將計就計

飛龍公子道:「程兄那就不妨運氣試試,可有什麼異處?」程明山臉上流露出驚異之色,看了飛龍公子一眼,果然不再說話,坐在椅上默默運氣。他才一運氣,口中就不禁輕「咦」了一聲。

飛龍公子沒有作聲,只是臉露詭笑的望著他。

司空玉蘭關切的問道:「程大哥,你怎麼了?」

程明山一張俊臉忽然脹得通紅,倏地睜目,怒聲道:「可是公子在我身上,做了些手腳么?」

他故意把臉脹紅,那是因為氣機瘓散,不能集中之故,這樣才會使飛龍公子深信不疑。

飛龍公子淡淡一笑道:「程兄稍安毋躁。」

程明山又急又怒的道:「在下一身功力,全已散去,難道不是你做的手腳么?」

「哈哈!」飛龍公子大笑一聲道:「程兄這可怪不得兄弟,因為程兄武功太高了,兄弟此次有事上靈山島,如若不把程兄先制服了,會礙了兄弟大事,所以暫時只好委屈程兄,但兄弟可以向程兄擔保,只要等靈山島事了,兄弟自會使程兄完全恢復的了。」

司空玉蘭早經程明山說過,但依然裝作吃驚的道:「你在程大哥身上做了手腳?你待怎的?」

她也裝作得十分逼真,右手一抬,鏘的一聲,銀光乍現,掣出了一柄短劍,身形一閃,擋在程明山身前,回頭道:「程大哥,你快運功試試,是不是可以把毒藥逼聚一處呢?」

程明山苦笑道:「小妹子,不成了,我連一口真氣都提不起來……」

司空玉蘭粉臉凝霜,短劍朝飛龍公子一指,嬌叱道:「飛龍公子,你原來居心叵惻,快把解藥交出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飛龍公子詭笑道:「姑娘這一生氣,就更美了。在下請程兄暫時失去武功,其實也全是為了姑娘。」

司空玉蘭鎮定的道:「你要如何?」

飛龍公子道:「在下方才已和姑娘說過了,在下此行有借重姑娘之處,希望姑娘能和在下合作,如果程兄武功尚在,在下靈山島之行,就註定非失敗不可了,所以只好委屈程兄了。」

「你……」司空玉蘭氣極,右手一送,舉劍就朝飛龍公子刺去。

飛龍公子朝她微笑道:「小美人兒,你別在本公子面前動劍了!」

身形一側,右手輕輕朝她執劍手腕拂去。

程明山喝道:「拂花手法,小妹子快退。」

他精擅「神仙手」,乃是截脈手法,自然也識得拂穴手法「拂花手」了。

司空玉蘭要待縮手,已是不及,但覺右腕驟然一麻,手中短劍「奪」的一聲,落到地板之上。

飛龍公子左手疾發,一下點了司空玉蘭的穴道,依然若無其事的俯身拾起司空玉蘭的短劍,替他收入劍鞘,才回頭朝程明山笑了笑道:「程兄果然是行家。」

一面舉手擊了兩掌。

只見從門外走進兩名使女,垂手站定。

飛龍公子一指司空玉蘭,說道:「你們快扶司空姑娘到椅子上去坐下。」

兩名使女躬身領命,一左一右攙扶著司空玉蘭回到椅上坐下。

司空玉蘭大聲道:「飛龍小賊,你要把我們怎樣?」

飛龍公子含笑道:「司空姑娘自然還是本公子船上的貴賓了。」

司空玉蘭氣得玉臉飛紅:大聲道:「我既然是你船上的貴賓,你為什麼要點我穴道?這是待客之道么?」

飛龍公子道:「這只是暫時委屈姑娘而已,在下此行,主要是要和令尊會面,有姑娘在本公子船上作客,令尊就不致於使本公子難堪,這是不得已的事,姑娘多多包涵了。」

說到這裡,回頭朝程明山含笑道:「至於程兄,本公子也並無和你為難之意,也許日後咱們還有合作的機會,只是目前程兄留在這裡,多有未便,只好暫時委屈,請到下面去稍事休息,等過了午刻,咱們再作長談。」

說完,飛快的一指,點了程明山的穴道,又道:「程兄只是雙手無法舉動,冒犯之處,程兄乞諒才好。」

一面回頭朝一位使女吩咐道:「你領程兄到下面去休息一回吧!」

司空玉蘭聽說他要把程大哥送下去,心裡不由大急,叫道:「你把程大哥也留在這裡。」

飛龍公子沒有理她,只是揮了揮手。

那使女回身朝程明山道:「程公子請隨小婢來吧!」

程明山朝司空玉蘭含笑道:「小妹子只管放心,飛龍公子要把你留作人質,絕不會對你有加害之意,他要我下去,大概是要和令尊談什麼條件,不願我在場聽到罷了。」

飛龍公子大笑道:「程兄說得一點沒錯,本公子正是這個意思。」

程明山又道:「小妹子留在這裡,不用害怕,我到下面去休息一回也好。」

說完,舉步隨著那使女身後,跨出門去。

飛龍公子拱拱手道:「委屈程兄,本公子不送了。」

程明山大笑道:「在人屋檐下,那得不低頭,公子也不要和我假惺惺了。」

那使女引著程明山,走下第二層,再從左舷繞到后艙,從一道木梯走了下去。

程明山隨著走下,心中暗道:「這是最低下的一層了。」

這低層敢情是水手住的地方,也是他們存放食物的儲藏室,中間是一條走道,兩邊各有四五個木門。

那使女一直走到前面左道一道木門前面,從身邊取出一把鑰匙,開啟鐵鎖,伸手推開木門,側身道:「程公子請進去吧!」

這間艙門,甚是黝黑,程明山也沒說話,就一腳跨了進去。

那使女等他人走入,立即「砰」的一聲,關上了木門,然後又在外面落了鎖,才回身自去。

艙門關上之後,室中登時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程明山目能夜視,當然不在乎黑暗,目光轉動,發現這間艙中,地方雖然不大,卻已有三個人默默的坐在那裡。

這三人,程明山全都並不陌生,一個是靈山島主的大弟子,靈山街臨海酒樓的大掌柜劉保祿。另一個則是那條沉船的船主商老二。

這兩人不但被點穴道,還被反剪雙手,用繩子捆了起來。

另外一個則是最無辜的人了,她就是就了一句「飛龍公子」,就被割去舌頭的杜鵑,她也像被點了穴道,坐在艙板上,一動不動,只是眨動著眼睛,在程明山進來的時候,望了一眼。

飛龍公子精擅「拂花手」,這三人被閉住穴道,自是意料中事,但「拂花手」閉穴,只是封閉了某一穴道,人還是清醒的。

商老二在那使女打開艙門,讓程明山進來的時候,早就看見了人,這時不覺洪聲笑道:「姓程的,你也來了。」

程明山走到他們面前,含笑道:「商老二,都是你害的人,如若不是你將船鑿沉,咱們就不會到這條船來了。」

商老二道:「咱們為什麼不把船鑿沉?竇金梁那狗娘養的,說話不算數,咱們就要他落海喂王八去。」

程明山道:「但他並沒有喂王八,而且也在這船上了!」

劉保祿睜目道:「你看到了?」

程明山道:「在下自然看到了,這條船目前正在朝靈山島開去,大概中午就可以抵達靈山島了。」

劉保祿道:「他們是想偷襲靈山島去的了。」

程明山道:「他們不用偷襲,因為司空玉蘭就在他們手中,可以以她做為人質,威脅靈山島主了。」

商老二嘆了口氣道:「可惜我商老二落在他們手中,不然,就可比他們早到一步,也好讓島主有個準備。」

程明山笑道:「你不想要那兩百兩黃金了么?」

商老二道:「那是我商老二受了他們威脅利誘,雙管齊下,人總是貪心的,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劉保祿切齒道:「不錯,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劉某縱然不是姓竇的對手,也非和他一拼不可。」

商老二道:「現在說這些話,還有屁用?咱們落在他們手裡,還有你拚命的機會?」

程明山笑道:「那倒說不定,他們只有一條船,深入靈山島,船上人手,總究有限,只要有人把司空玉蘭從他們手中救出,靈山島主不受他們脅迫,就可以把來人一網打盡了。」

商老二哼道:「這不是廢話?司空姑娘已經落在他們手中,還有誰有這通天本領,把她救得出來?」

程明山嘆了口氣道:「你說得也是,咱們全已落在人家手中,自身尚且難保……」

說到這裡,急以「傳音入密」朝商老二道:「商老二你只要聽在下的,咱們不但可以把司空姑娘從他們手中救出來,而且還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商老二聽到耳邊蚊叫的聲音,心中方自一奇。(他不懂「傳音入密」功夫)

程明山又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不可出聲,在下是故意讓他們制住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你們兩個,在下才有幫手,待回你只要如此如此,靈山島主不但不會再責怪於你,而且還是一件大功,你肯不肯干?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在下的計劃,不肯和在下合作,在下說不得只好點你死穴,肯,就點個頭,不用說話。」

商老二見識過他的武功,而且此時人在對面,還能在自己耳朵邊上像蚊子一般的說話,心中自然把程明山當作了神明,聽完話,就連連點頭不迭。

他看不到程明山,卻聽程明山的聲音又在耳邊說道:「好了,現在我要和劉保祿說了。」

說完,又以「傳音入密」朝劉保祿道:「劉兄,在下是來救你們的,也希望你能和我合作,自把司空姑娘救下來,這樣,令師就可不受他們脅迫了,你願不願意?願意,只要點個頭就好,不願意,在下絕不勉強。」

劉保祿是靈山島主的大弟子,他雖然不會「傳音入密」;但程明山以「傳音入密」

和他說話,他自然知道,不覺嘆了口氣道:「咱們不但雙手反剪,還被那個公子封閉了穴道,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看來真是連想和人家拚命也都沒法子拼了。」

他不擅「傳音入密」,但這話是答覆程明山,他被封閉了穴道,無能為力。

程明山又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既來救你,區區封穴手法,何足道哉?劉兄那是答應和在下合作了。」

劉保祿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程明山又以「傳音入密」道:「如此就好,待回你只要如此如此,其餘的事,自由在下會接應的,好了,現在在下還要和這位杜鵑姑娘談談,你們不用說話了。」

程明山走到杜鵑面前,低低的叫了聲:「杜鵑姑娘。」

杜鵑穴道受制,但耳朵依然能聽,抬眼看了程明山一眼,又緩緩垂下眼去。

她那雙明眸,黑白分明,依然盈盈如水,這一眼竟是包含了無限辛酸,無限幽怨,她只是泄漏了一句「飛龍公子」,就被割斷舌頭,她內心自然有著無限的委屈。

程明山輕輕嘆息一聲,接著說道:「在下原是不該問姑娘的,讓姑娘受了如此酷刑,在下心裡實在非常遇意不去。」

杜鵑沒有作聲,割去舌頭,也作聲不得,突然兩行清淚從她眼中奪眶而出,沿著粉腮掛了下來。

女孩子家受了委屈,自然會流淚,何況她遭受的是終身之痛,一個本來黠慧而美麗的少女,從此成了殘廢的啞女,她除了流淚,還能有什麼表示?

程明山又道:「姑娘無辜遭受了酷刑,內心一定十分悲苦,但悲苦無補於事,姑娘應該堅強起來……」

杜鵑本來只是流著淚,聽了程明山的話,雙肩抽動,哭得更是傷心,只是沒有出聲。

杜鵑倏地抬起頭。淚眼望著程明山,極力的搖頭臉上忽然流露出恐怖之色。

她這搖頭,並不是拒絕程明山替她解困,而是要告訴程明山,她被「拂花手」拂閉了穴道,不是普通手法所能解得開,如以普通手法胡亂解穴,就會逆血倒行,使人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是最歹毒的手法。

這話她無法表達,故而只有露出恐怖之色,來表示了。

這點不用她表示,程明山精擅截脈手法,自然懂得,這就含笑道:「姑娘是被飛龍公子『拂花手』封閉了穴道,在下自信還能解得開。」

他不待杜鵑搖頭或點頭,左手衣袖一點袖角已隨著話聲揚起,朝杜鵑身上拂去。

杜鵑坐著的人,但覺身軀一震,被封閉的兩道穴道,無形自解,不覺驚異的朝程明山看去。

程明山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相信了,在下不是已經替姑娘解了被『拂花手』封閉的穴道嗎?」

劉保祿、商老二聽得暗暗奇怪,艙中雖然黝黑,但他們在黑暗中耽久了,也可依稀看到一點黑幢幢的影子,程明山站著不動,如何替這位姑娘解了「拂花手」封閉的穴道?

杜鵑穴道一解,她不能說話,站起身,忽然朝程明山盈盈拜了下去。

程明山忙道:「姑娘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杜鵑拜了兩拜,淚流滿面,忽然右手一舉,駢起食、中二指,迅快的朝自己咽喉戳去。

程明山就站在她面前,自然看得清楚,不由大吃一驚,急忙握住她的手腕,柔聲道:「姑娘又是何苦?好死不如惡活,你年紀還輕,怎好如此輕生?」

他握住了她的右手,輕輕把她拉了起來,左手合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拍著,這是一種無言的慰藉!

杜鵑因舌頭被割,原想一死了之,那知被他這一握住了自己的手,好像遇到了親人一般,也不管艙中還有兩個大男人,突然一下撲入程明山的懷裡,雙肩抽動,抽抽噎噎的哭了!

程明山知道她受了極大的委屈,也不禁暗生憐惜,一手扶著她肩頭,一手輕輕替她掠著披肩秀髮,安慰道:「姑娘莫要傷心了,飛龍公子只是邪惡組合的一個小頭目而已,姑娘跟著他,遲早難免玉石俱焚,這可以從他對待姑娘如此殘酷,就可以看得出來,姑娘雖然被他割去了舌頭,但焉知非福,只要姑娘自己堅強的站起來,棄暗投明,前途是光明的。」

劉保祿、商老二聽得暗暗吃驚,原來這杜鵑姑娘被飛龍公子割去了舌頭,自己兩人沒被割去舌頭,還算僥倖呢!

杜鵑停止了哭,她緩緩直起身,離開了程明山的懷裡,一手拉著程明山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寫道:「我還能做什麼?」

程明山含笑道:「姑娘一切和好人無異,雖然受了酷刑,但你只是心裡的創傷,比身上所受的創傷更深而已,只要心裡先堅強起來,可做的事情多著呢,譬如目前江湖上,遭受到空前的危難,各大門派都在存亡絕後的關頭,總結一句,這場非常的禍亂,就是飛龍公子這幫匪人的陰謀,姑娘如肯和在下合作,不但可以拯救靈山島一場屠殺,也可以挽救各大門派,甚至於整個武林的危局,這意義不是很重大么?」

劉保祿、商老二兩人聽得心頭暗暗奇怪,忖道:「這姓程的不知什麼來歷,聽他口氣,好像還和江湖各大門派有著淵源!」

杜鵑又在程明山手中寫道:「公子要我做什麼呢?」

程明山道:「姑娘只要有棄暗投明的心,不可再有輕生的念頭就好。」

杜鵑抬眼望望他,忽然飛紅雙頰,又寫道:「小婢願意追隨公子,公子肯收留小婢么?」

程明山對她心生憐惜,又因有劉保祿、商老二二人在場,就以「傳音入密」說道:「姑娘蘭心蕙質,在下自然歡迎的了。」

杜鵑又羞又喜,有了喜色,又在程明山掌心寫道:「小婢能追隨公子,就是粉身碎骨,也甘願的了。」

她寫到這裡,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接著寫道:「公子要救司空姑娘自然要和飛龍公子為敵,只是船上有三十支火銃,火力極強,不是武功所能抗衡,公子要先行設法才好。」

程明山聽得一怔,急以「傳音入密」問道:「他們把火銃存放在何處?」

杜鵑寫道:「就在隔壁貯藏艙中。」

程明山道:「多謝姑娘提醒。」

杜鵑寫道:「公子叫小婢杜鵑就好。」

程明山握著她柔軟的縴手,左手輕輕合著,搖了搖,表示對她的謝意。

杜鵑也像小鳥依人似的,緊傍著他,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欣悅。

程明山道:「好了,你先坐下來,我去給他們解了穴道。」

說完,轉身走到劉保祿、商老二兩人身邊,雙手一拂,綁在兩人身上的繩索,便寸寸斷落,再舉手朝兩人身上輕輕一推,解開了他們「拂花手」封閉穴道,一面低低說道:「你們也坐下來,好好休息一回,待會就得有一場生死之搏呢!」

兩人幾乎不敢相信程明山輕輕年紀,居然會有如此高絕的身手,捆綁他們的繩索,都是經過油浸的麻繩,堅韌無比,他手掌如此輕輕一拂,就寸寸斷落,光是這份功夫,就是靈山島主也辦不到。

在他們的心目中,靈山島主司空靖的武功,已經是高不可測,如今這位程公子居然還勝過靈山島主甚多,他們二人自然心悅誠服,生出了敬畏之心。

時間漸漸接近午刻,靈山島也由海上一點黑影,逐漸的在放大,如今蒼翠的小島,嵯峨的岩石,已經清晰得越來越近了!

大船乘風破流,駛到了還有三四里光景,海水漸淺,中間一道主桅上的布帆,正在漸漸卸落,一陣陣的轆轆聲,隱隱傳到了船底。

程明山突地站起,說道:「是時候了!」

右手拔出紅毛寶刀,在船艙半人高處,迅快劃了一個尺許見方的洞穴,雙手緊抵在劃過的艙板上,口中吸了口氣,喝聲:「起!」

往後退下半步,這一退,那塊足有一尺來厚的艙板,已吸在他雙掌之上。

艙中登時開了一個小窗,陽光直射而入,可以從艙口看到矗立在海面上的靈山島和散布在海上的礁石,正在緩緩移近。

商老二說了聲:「在下走了!」

一縱身攀住小窗口,身上輕巧的穿窗而出,「颼」的一聲,連浪花都不濺,就潛入水中。

程明山微微一笑,雙手掌心依然托著那塊被吸起下來的木板,緩緩合上,再用手按了按,就合了上去。因為艙板足有一尺來厚,是以按上之後,絕不會輕易就掉下來。

劉保祿道:「程公子,咱們……」

程明山含笑道:「目前還早,咱們還是在這裡休息一回,不用性急。」

口口口口口口

船緩緩駛進靈山島港灣。

飛龍公子瀟洒的站在第三層艙前,他左首是崆峒島主竇金梁,右首是一身道裝的惡洞賓蕭道成,他們居高臨下,指點著靈山島上的景物,正在細聲交談,好像靈山島就在他們掌握之中。

突然一名水手領班慌慌張張的從扶梯奔了上來,一眼看到飛龍公子,趕忙行了一禮,說道:「啟稟公子,咱們底艙進水了。」

飛龍公子聽得臉色微變,說道:「是觸了礁?」

「不是。」那領班道:「是……是貯藏室進了水,像是給人鑿穿了船底……」

飛龍公子臉色變得很難看,沉聲道:「咱們事前怎麼無防範?」

那領班打了哆嗦,道:「小的……」

飛龍公子沒待他說下去,就急著問道:「咱們有三十支火銃可曾搶救出來?」

「沒……沒有。」那領班道:「貯藏室的艙板,都是特製的防水固封,進了水,外面都不會溢出來,但是剛才夏總管因離岸已近,要小的準備,命他們去取火鏡,打開艙門,裡面已經是滿艙是水……」

滿艙是水,三十支火銃自然成了廢物!

「該死,飯桶……」

飛龍公子一張俊臉,氣得通紅,問道:「你可曾要他們去搶救?」

「是、是。」那領班嚇得連聲應是,說道:「小的已派下去八個人,趕著搶修,詳細情形還不知道。」

飛龍公子道:「夏總管呢?」

那領班道:「夏總管已經趕去指揮,命小的先趕來向公子報告的。」

飛龍公子怒聲道:「還不快去?先把漏的地方補起來,咱們沒有這條船,還回得去?」

「是、是。」那領班沒命的應「是」,急速退了下去。

飛龍公子臉上飛過一絲冷竣的笑容,說道:「司空靖派人潛入海底,想鑿沉本公子的船,但咱們已經到了靈山島了!」

竇金梁諂笑道:「就算他鑿沉了咱們的船,靈山島上有的是船,還怕什麼?」

正說之間,只見一條穿梭小船從島上港口駛了出來,船頭上站著一個中年漢子,向著大船而來,快要接近大船,口中大聲迎著:「來船是從那裡來的?請船主答話?」

這時第二層甲板上走出一個身軀高大,五旬左右的老者,他身後緊跟著另一個水手領班,他朝那領班吩咐道:「叫他上來。」

那領班應了聲「是」,走到船頭,朝梭形小船上的人大聲道:「來船聽著,夏總管請朋友上船來說話。」

梭形快艇上的中年漢子不知這條大船是何來歷,左手向後揮了揮,划船的水手立即把小船緩緩駛近大船船舷。

那中年漢子雙足在船頭一點,身形如海鷗掠波,一下飛上大船第一層甲板。

這時第一層甲板上立時有兩名腰跨單刀的水手迎了上去,抱抱拳道:「夏總管請朋友到上面去。」

中年漢子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到底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

左首一名水手冷冷的道:「朋友見了夏總管,就會知道。」

右首一名水手抬抬手道:「朋友請吧!」

中年漢子臉色微微一沉,沒有作聲,舉步隨著兩名水手,由后艙扶梯登上第二層甲板,再由左舷繞到前艙。

夏總管已經面含笑容,迎了上來,拱拱手道:「朋友請了,在下夏濤聲,忝為本船總管,不知朋友如何稱呼?」

「原來是夏總管。」

中年漢子拱拱手道:「在下惲海平,靈山島門下,請問夏總管一行,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

「呵呵!」夏濤聲大笑一聲道:「憚兄請到艙中奉茶,再作詳談,請。」

惲海平也說了聲:「夏總管請。」

夏濤聲把惲海平讓入膳廳,在一張方桌旁落坐,一名水手給兩人端上茶來。

惲海平又道:「夏總管現在可以見告了吧?」

夏濤聲含笑道:「敝上飛龍公子,特來拜會司空島主,惲兄請上覆島主可也。」

「飛龍公子」?惲海平從未聽到過這麼一個名號,眉頭微微一攏,問道:「夏總管還沒告訴在下,貴上是那一條道上的?」

夏濤聲道:「兄弟已經告訴惲兄了,敝上是飛龍公子,這還不夠么?惲兄只要歸告司空島主,敝上前來拜會就好。」

惲海平道:「在下既已上船來了,想見見貴上。」

夏濤聲微笑道:「敝上不會見惲兄的。」

惲海平道:「為什麼,是不是在下不夠資格見貴上呢?」

夏濤聲道:「惲兄知道就好。」

惲海平神色微變,說道:「夏總管應該知道你們的船進了什麼地方?」

夏濤聲微微笑道:「難道這裡不是靈山島嗎?」

惲海平冷聲道:「夏總管知道就好,不論什麼船隻,進入靈山港口,都得接受檢查。」

夏濤聲問道:「靈山島是官方派的?」

惲海平道:「靈山島不是官方,但進入的船隻,靈山島有權檢查。」

夏濤聲呵呵一笑,才道:「靈山島既非官方派的,咱們就有權拒絕檢查,因為咱們是官方派來檢查靈山島的,好了,惲兄現在可以請了,叫你們司空島主來迎接。」

隨著話聲,站起身來。

惲海平聽他口氣託大,一時吃不準對方究竟是什麼路數,只好站起身,微笑道:「好,在下告辭。」

「且慢。」夏濤聲道:「咱們進入靈山島?惲兄乘船而來,就請惲兄替咱們領港,指定停泊所在。」

惲海平心頭怒極,但口中應道:「好吧!」

夏濤聲一抬手道:「惲兄請!」一面朝站在艙口的一個水手領班吩咐道:「咱們的船隨這位惲大俠來船航行就好。」

惲海平沒有作聲,退下大船,打了個手勢,快艇朝港內直駛而去。

大船果然隨著他快艇一路航行過去,但在港灣之中,梭形快艇行駛就比大船要快得多,轉眼之間,便已相距甚遠。

大船隻是遙遙尾隨,不大工夫,已經駛近一片淺灘。

此處形勢極為險要,左右兩邊,俱是數十丈的岩壁,只有中間是一片沙灘,這裡正是靈山島的門戶,等大船駛近沙灘,那條梭形快艇,早已駛得不知去向。

就在此時,只見從一道堤上出現了一行人來!

這一行人步履輕捷,很快就趕到離大船停泊的沙灘約莫十來丈遠近,便自停住。

為首一人身穿紫醬色長袍,身軀偉岸,生得修眉鳳目,國字臉,胸飄黑須,看去已有五十齣頭,他正是靈山島主司空靖。

在他身後,隨侍著四個弟子,剛才乘快艇來的惲海平也在其中。

最後是十六名身穿水靠,腰佩鋼叉的漢子,一個個都生得精壯紮實,膚色有如古銅一般,想來俱是久經訓練的潛水武士了。

這些人在沙灘上站停之後,司空靖右手一抬,惲海平立即越眾而出,走到大船船頭三丈處,高聲說道:「家師聽說飛龍公子俠駕光降,特來迎迓,請飛龍公子下船相見,至島上休息。」

就在他話聲甫落,大船上已經放下繩梯,總管夏濤聲緣梯而下。一直走到司空靖面前,才從懷中取出一張大紅名帖,雙手呈上,說道:「敝上請司空島主至船上一敘。」

惲海平從他手上接過名帖,送呈給師父。

司空靖接到手中,低頭一看,只見大紅帖上寫道:「日月堂總巡飛龍公子拜」幾個字樣,這就抬目道:「貴上怎麼不下船來呢?」

夏濤聲陪笑道:「敝上邀請司空島主到船上一敘,是有機密之事奉商,務請島主一行。」

司空靖呵呵一笑道:「貴上到了敝島,豈可過門不入,不到寒舍一敘,讓在下稍盡地主之誼?」

夏濤聲陪笑道:「敝上到了貴島,自然要去島主府上趨訪的了,只是島主已經親自前來,不如先去船上相見,商討了正事,再和島主同去不遲。」

司空靖一手捋須,頷首道:「如此也好,在下先去船上,拜會貴上。」

一面回首道:「海平,海生,你們兩個隨為師上船去,其餘的人,就停在此地。」

二弟子惲海平,三弟子王海生兩人躬身應「是」。

夏濤聲連忙抬手道:「島主請。」

司空靖當先舉步,朝大船行去,惲海平、王海生兩人緊隨師父身後而行。

夏濤聲搶在前面,走到繩梯前面,拱拱手道:「島主請上。」

司空靖也不客氣,就緣著繩梯而上,夏濤聲走在最後。

登上第一層甲板,夏濤聲搶在前面,引著司空靖師徒三人由后艙木梯登上第二層,再從第二層木梯登上第三層。

飛龍公子就站在第三層的樓梯口,海風吹拂著他天藍長衫,有如玉樹臨風,瀟洒已極!

這時早已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連連拱手道:「在下久聞司空島主盛名,今日何幸,得瞻芝宇,蒙島主光臨敝舟,在下無勝榮幸之至!」

司空靖目睹這位飛龍公子極年輕,話又說得十分客氣,不覺減少了幾分敵意,也連忙抱拳道:「公子遠蒞荒島,在下迎迓來遲……」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

飛龍公子呵呵一笑,接著說道:「司空島主好說,快請軒內奉茶。」

他陪同司空靖步入起居室,兩名身穿梅紅衣裙的少女掀起了紫紅門帘!

兩人分賓主落座,一名少女送上兩盞茗茶,就退了出去。

司空靖但覺這敞軒之中,布置華麗精雅,又是由兩名美艷少女伺候著這位神秘公子,心中更覺奇怪,這樣一個近似紈挎公子的少年,究竟有些什麼道行?

他雖然已由泅回島上的商老二,回去稟報經過,心裡兀自有些不信。這就目光一抬,含笑問道:「在下聽貴總管方才說,公子邀約在下上船,似有機密之事見商,公子現在可以說了。」

飛龍公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名帖,司空島主大概看到了?在下在日月堂忝掌總巡之職,此次奉堂主之命,遠來貴島,拜見司空島主,是希望司空島主加盟本堂,不知司空島主意下如何?」

他開門見山,說得很率直。

司空靖抱抱拳道:「日月堂忠義為懷,武林同欽,在下也甚表欽佩,只是在下隱居靈山島,昔無門派,也不在江湖之中,不過一個無用老朽而已,加盟貴堂,也無足輕重,還望公子覆上貴堂主,在下萬分感激,至於加盟一節,實在不敢應命。」

飛龍公子含笑道:「司空島主那是不肯加盟了?」

司空靖道:「在下實在老朽無能,荒島之人,但求悠遊林泉,不問江湖之事,公子多多諒察。」

飛龍公子臉色微有不悅,說道:「司空島主大概還不知道日月堂已經歸順朝廷,統轄整個武林,所有武林各大門派,均在日月堂之下,堂主秉承朝廷之命,要所有武林同道,向日月堂報到,如有不肯加盟之人,悉以叛逆處置,司空島主最好考慮!」

這話含有莫大的威脅。

司空靖聽得暗暗一驚,這話商老二並未提及,違抗日月堂,形同叛逆,這罪名不小:

他朝飛龍公子拱拱手道:「在下早已說過,在下不在江湖之中,只是一個草野之人罷了!」

飛龍公子大笑道:「島主在靈山島上,廣收門徒,在靈山衛開設酒樓,廣交四方豪傑,這一帶的海面上,均受貴島節制,就憑這些,島主可就有資格加盟日月堂了。」

「有資格加盟日月堂」,這話說得很含蓄,如果要說得明白一點,就是「有資格當叛逆了」!

這話中的含意,司空靖豈會聽不出來?他不禁猶豫了!

因為他身家性命和全島居民,多半是他弟子,這頂大帽子壓下來,他確實承受不起!

那時候只要被扣上「叛逆」!就得滅族!

飛龍公子眼看司空靖神色似已有屈服之意,不覺呵呵一笑,接著道:「何況司空島主不但練成一身武功,名在一等高手之列,就是你門下弟子,那一個不是身懷絕藝?你說不在江湖之中,又有誰能相信?」

他剛說到這裡,只見裡邊門帘掀處,一個嬌脆聲音叫道:「爹,你老人家不能聽他的,他是壞人!」

這突如其來,從裡面走出來的竟是司空玉蘭,她一手抱著小烏,接著道:「他和竇金梁勾結,擒住女兒,威逼你老人家放棄反抗,企圖佔領咱們靈山島,要把爹送上日月堂去……」

飛龍公子臉色微變,倏地站起身,訝異的道:「你怎能出來的?」

司空玉蘭嬌靨如花,披披嘴道:「你以為『拂花手』截了我兩處經穴,我就不能動彈了?哼,區區『拂花手』,難道我解不開么?」

飛龍公子道:「竇金梁和蕭道成呢?」

司空玉蘭咭的笑道:「他們兩個想看得住我?哼,我一舉手,他們自然就躺下來了。」

知女莫若父,司空靖自然知道,師弟竇金梁的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女兒這點能耐如何製得住他,那一定是姓程的年輕人已經得手了,只是飛龍公子已經表明身份,他是代表官家來的,這……

飛龍公子有恃無恐,聞言哈哈大笑道:「司空姑娘,在下和令尊商談大事,姑娘且寬坐……」

「爹,沒有什麼好和他商談的了。」

司空玉蘭笑盈盈的道:「這艘船上,大概只有這位飛龍公子一個人還能活動呢,要他自己束手就縛好啦!」

飛龍公子自然不會相信,船上兩班水手六十個人,俱是久經訓練,個個身手不弱,還有總管夏濤聲和四名伺候自己的使女,武功均屬一流,怎會無聲無息就被人制住?就算上來相同的人數,至少也有一場生死相搏的廝殺。

一念及此,不覺朝司空玉蘭微微一笑道:「姑娘……」

司空玉蘭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你不信,就叫一聲試試,看看還有沒有人答應你?」

「好!」飛龍公子看她說得不像有假,心中也不禁疑信參半起來,口中說了聲「好」,就舉掌擊了兩下,喝道:「來人!」

過了一回,果然沒見有人應聲走來。

司空玉蘭咭的笑道:「你現在相信了吧?」

飛龍公子心頭一沉,突然想到裡間竇金梁,蕭道成兩人,論武功也絕非司空玉蘭所能製得住,莫非會是程明山出困了?

想到這裡,目光一注司空玉蘭,問道:「是程明山替你解的穴道?」

司空玉蘭得意的笑道:「總算你還聰明,一下就給你猜到了。」

飛龍公子目中寒芒飛閃,喝道:「他人呢?」

只聽程明山朗笑一聲道:「公子倒是沒忘記在下。」

隨著話聲,已從裡間掀簾而出。

飛龍公子就在程明山出聲之際,身形倏地一動,快如閃電,一下欺到司空玉蘭面前,右手一探,朝她脈腕抓去。

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但聽司空玉蘭咭的一聲輕笑,右手一抬,手中多了一支拇指粗的銀筒,一下抵住飛龍公子胸口,說道:「這是化血針,你聽說過吧?」

「化血針」,歹毒無比,只要被刺中一支,就會毒發無救,毛髮無存,飛龍公子自然認得,急忙往後躍退。

司空玉蘭輕笑道:「程大哥早就算定你有此一著,所以要我拿著針在等候你呢!」

她話聲方落,程明山早巳負手站在門口,徐徐說道:「飛龍公子,抱歉的很,你船上的人,在下讓他們都停下來休息了,現在輪到閣下了,你怎麼說呢?」

飛龍公子身手果然絕高,往後躍退的人,沒等程明山說完,反手一掌,朝程明山擊了過去。

他這一掌含怒出手,身法之快,出手之准,應該不至於一擊落空。

那知程明山一邊仍在說話,不知如何一來?(醉仙步)不見他躲閃,竟然移開了一步之多,好像他並未移動一般,還是那樣站著!

飛龍公子一怔,大笑道:「閣下果然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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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開明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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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假中毒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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