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種瓜得瓜
一
夜間,陳野到了大興寺后的塔林。
他在尋找老方丈法智大師.
搜遍整個塔林,不見方丈蹤影。
莫非老人家已離開此地?
或許老人家被索文龍一夥發現遭了難?
這樣一想,他不安起來。
大興寺方丈室外的小屋,究竟還有沒有人?他決定先去一探。
下到石階底,聽不見人聲。
幾排房屋都空蕩蕩,沒人了。
他又舊雨樓大興寺方丈室,發現有人潛在樹上。他趕緊扒在牆上不動,靜聽方丈室內的動靜,裡面有人說話。
忽然,樹上的人躍進方丈小院去了,他連忙躍到了樹上。
方丈室有燈光,他看見從樹上躍進去的人,一身紫衣,戴著頭罩。
他笑了,是假紫鷹。
假紫鷹他們也到了台懷鎮?
假紫鷹這時潛在方丈室外竊聽,不一會,竟然一腳踢開了方丈室小門,喝道:「尚洪石,快滾出來!」
方丈室燈一滅,「呼」一聲摔出來個黑糊糊的東西,假紫鷹急忙一讓,那團東西擲到了院牆上,是一個蒲團。
緊接著躍出兩人,一個就是尚洪石這個假和尚,個則是他兒子尚劍雲。
一見是紫鷹,兩人嚇得退了一步。
尚洪石勉強鎮靜下來:「阿彌陀佛;原來是紫鷹施主,不知俠駕光臨敝寺,有失遠迎;望乞原諒則個。」
假紫鷹道:「少廢話,尚洪石,你這個背主投敵的畜生,今日大爺先把你拿下!」
尚劍雲扯劍在手,冷笑道:「好一個假紫鷹,敢來大興寺充字型大小,你當大爺怕了你?」
假紫鷹一愣:「什麼?假紫鷹?你出招試試看!」
尚洪石喝道:「泰山大會早露了你的底,紫鷹現身,從不說話,哪像你虛聲恫嚇,大叫大嚷。你今日來無疑是自投羅網,待爺們父子打發你上西天去吧!」
假紫鷹心想,莫非當真?這一點過去卻不知道,真見鬼!
不容他多思,尚家兩父子已動了手。
陳野在樹上聽得清楚,不禁好笑。等三人一動上手,他又笑不出來了。
尚家父子使出的劍法,竟然和自己學的樹枝條兒招式有大同小異之處。
假紫鷹使出的劍法,也和自己差不多。
這不是奇怪得很么?
再一想,恍然大悟。尚家父子盜去了蕭爺筆錄的武功,偷學了飛鴻劍法.看下面動手的三人,他又好笑起來。
這哪裡是動手拚命,簡直是一門一派子弟在操練武功。你使什麼招,我使什麼招,彼此心中瞭然,這還打個什麼?」
就在這時,從大興寺又過來了四人,他們一個個躍進方文小院,抽出了兵刃,直撲尚洪石父子兩人。
陳野在樹上看清,正是湛家一家四口。
湛藍和湛磊去斗尚劍雲,湛志傑、蘇雯去斗尚洪石。
尚洪石見大事不好,忙道:「扯乎!」
可惜已經晚了,哪裡還走得脫,父子倆被點倒生擒。
陳野見結局大好,便離開了方丈小院,又奔塔林。
他從塔林里小心向那道峽谷摸去,提起金剛護身功護體,決心進峽谷一探。
峽谷並不算深,走了五六丈,便見到一個山洞,像只怪獸張著的大口,十分怕人。
他默運神功,站在洞口探查洞中動靜。
沒有什麼異狀,也沒有人聲。
他雙掌交迭在胸前,邁步進洞。
洞道很深,走了約摸七八丈,逐漸彎曲起來,走著走著,到了盡頭。
他不由怔住了。
想起那夜聽到的怪聲,決不會是從這洞里傳出來的,傳不了那麼遠。
他又趕緊走回來,出了洞口,想了想,仍由原路回到峽口,然後仔細瞧著兩邊山崖,果然,左邊山崖有個一人高的洞口,他先前忽略了,估計那索文龍使是在這裡練功的。
他運起護身功,慢慢往裡進。
才走不到兩丈,洞中的腥味就讓他受不了,腳底下踩著的,不是死人的骨架么?
他感到一陣噁心,連忙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似乎又聽到了一種什麼聲音。
往前走了幾步,聽清了,是人的微弱的呻吟。他小心地、慢慢地走著,發現洞道右邊有個大石室,呻吟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他輕輕摸了過去,發覺室中只有一人。便大膽闖進去,看見地上蜷縮著一團黑影。
摸出引火的淬兒,他在地上把火擦著了,這團黑影正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靈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後點上睡穴,將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並無人阻擋,他到了塔林。
再次給老方丈貫注真力后,拍開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說話了。
「大師,你被索文龍傷了么?」
法智大師背靠塔身坐著,聲音艱澀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懲善等人發現,老衲寡不敵眾被擒,索文龍欲以天蚺功緻老衲於死地,老衲以龜息功裝死,得免此劫。」
「大師,賊人走了么?」
「他們已離洞,不知去向。老衲傷重,走不出山洞,無水無糧,奄奄待斃,多虧大俠……」
「大師,千萬莫如此說,弟子是野哥兒大師還記得么?」
「啊?是你?野哥兒,想不到你練有蓋世身手,懶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無珠,失去結納機會,唉,只恨老衲無緣」
「大師,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樹上,弟子親眼見大師已……啊,明白啦,大師龜息功……」
下錯,老衲並未將毒藥服進。那杜漢金來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為人不正,經過長久探查,發現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結,並以方丈位誘引法凈恢復北宗。老衲細細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會由一個世俗之人來倡復北宗。因此處處小心,看他們如何動作。老衲裝死後趁他們不在,連夜逃進塔林,為弄清杜漢金背後人物,便隱藏於林中,發現果如所料,是一夥大魔頭興風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報警,后又發現來了個索文龍,便耽擱下來。」
「大師,首座法修大師、監寺法玄大師依然健在,此次也會回五台山,隨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師不日就可見到。」
陳野把泰山大會情形擇要講述,還說了各派進山的打算。
法智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因果報應,菩薩有眼。」
陳野道:「大師隨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賊人已走,老衲回大興寺。」
陳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師前往寺中,以防還有賊人隱藏。」
大師道:「野哥兒,全仗你了。」
陳野背上大師,瞬間回到大興寺,將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響了雲鼓,撞響了大鐘,召集全寺僧眾。
和尚們被鐘鼓聲催趕著來到了大殿,只見燭光通明,方丈講經座上正坐著據說已圓寂了的老方丈,一個個驚得大念佛經。
陳野依然戴著頭罩,把前後經過大概說了,僧眾們齊向方丈行禮,又向菩薩叩頭,感謝我佛如來,挽回劫難。
那些不會武功的東序西序各長老,也是喜歡不盡,紛紛向方文慶賀。
據僧眾們說,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離寺而去,大興寺從此清靜了。
陳野見諸事辦妥,便告辭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飛鴻庄派湛志傑來見皇甫敬,說昨夜抓獲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賊人的消息。
懲善和尚、太叔兆鋒等人已離大興寺,在南台錦繡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興寺,以打聽各大門派消息。他們未料各派會在近日趕到,來不及逃離大興寺。
湛志傑又說,今日料想各大派會趕到台懷鎮,明日會集共上錦繡峰。
當天無事,皇甫敬囑咐大家不要隨意外出,以免發生意外。
年青人閑著無聊,齊集到陳野屋中閑談。
小六子和華珠在一起咕嚕了一陣,華珠要考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陳野贊成,當即一起出來到小院中,讓他兩人對陣。
華珠施展開一路拳腳,一心想佔小六子的上風,小六子則處處退讓,十分從容。
大家的嘻笑聲引動了幾個長輩,紛紛出來觀看。連店裡的夥計,也來湊熱鬧。
華震東夫婦微笑著看女兒動手,見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從前,不禁為他高興。
福敬大師站在一旁,含笑望著這對武林小兒女。
湯四姑叫喊著要華珠顯顯本領,治服小六子,牛三則替小六子吶喊助威。一時叫聲笑聲,響遍小院。
眾人正看得高興,忽聽「啊」一聲悶哼,福敬大師突然搖搖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裡。華震東夫婦大吃一驚,急忙蹲下去探視。站在他們身邊的小二道:「小的去請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陳野等人也忙走過來,卻見蹲在地上的華震東、於翠蓮一歪身,雙雙睡翻。
這一下,嚇得眾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榮在屋裡聞訊趕出來,經仔細檢驗,福敬大師和華震東夫婦均是中劇毒而死。
華珠哭得死去活來,姑娘們也掉淚不止。
待查兇手時,才想起店中有個老夥計請大夫,當時並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處一查,店中根本就無此人。
那麼,冒充店上夥計行兇的,到底是什麼人呢?
陳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龍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說過,他善於變化身份么?
皇甫敬聽他說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飛鴻庄的人。
陳野牛三來到王家,被請到後院。
院中假紫鷹梁天浩、湛藍兄妹、孫劍詩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見他二人來了,紛紛起立打招呼。當然,這多半沖著牛三,對野哥兒則只微微點頭。
孫劍詩與眾不同,怒目瞪著陳野道:「野哥兒,來得正好,大爺正找你討教討教呢!」
陳野道:「要討教么?這兩天沒空,過幾天再奉陪。」
孫曉月道:「聽,好大口氣!我說哥哥你真是的,幹麼降低身份呀!」
湛藍則走下石階,對陳野道:「你不必應承,這不是說著玩的。」
孫劍詩道:「有本事別靠著那三個野老兒,一對一與孫大爺較量。」
陳野回答得很快:「一言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從正廳下來迎接,便拉著陳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來意說了,王耀祖大駭,連忙上樓去請蕭強。
蕭莊主聽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聲,這索文龍當真不得不防.雙方約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錦繡峰,在峰腳會合.臨走時,孫劍詩又來糾纏陳野,約他明日事了后,後日在鎮西口較量。
路上,牛三問陳野可有把握,陳野回答,打不過也要打,人得爭一口氣。
牛三對他又鼓勵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辦喪事,一切只能從簡。
華珠決定由皇甫敬收為義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黃霞、四姑,寸步不離陪著她。
第二民眾人帶好兵刃,上錦繡峰。
飛鴻庄人眾稍後來到,與他們同來的有各派掌門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會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錦繡峰蒼蒼翠翠,如綠錦鋪蓋,進人林中。一片清涼。眾人決定先奔廣安寺。
廣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眾人剛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聽見一聲鑼響,寺門大開,太叔兆鋒率懲善禪師、首徒季鋒、次徒張有觀、徒孫黑白飛馬以及公冶亞君的兩個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張漢金、山東四雄中的劉廣、吳仁輝人等出來迎敵。
隨後又一聲鑼響,乾坤三修羅的兒女和徒弟,驅趕著百十個廟中的和尚,讓他們料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鋒揚聲道:「你們仗著人多,要以多勝少么?那麼這些和尚就通統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們光頭上灑幾把毒粉,保管他們及時了帳,你們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會見死不救吧況
空無禪師道:「阿彌陀佛,出家人與武林並無瓜葛,施主們何苦多害性命」
蕭強道:「太叔兆鋒,快把僧眾放了,一對一,決不以多凌寡!」
懲善道:「只要你們遵照武林規矩一對一,這些不會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條命」
蕭強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鋒介面:「駟馬難追!」
首徒季鋒道:「湛志傑,出來領死!」
湛志傑抽出長劍,來到場中。
季鋒也亮出了長劍。
兩人不再答話,立即交起手來。
季鋒使開三環劍,一開始就佔了上風。然而湛志傑的乾坤劍畢竟是家傳絕技,雖說守多攻少,但一時不會落敗。
五十口合后,湛志傑已經扳回劣勢。
戰到一百招時,季鋒挑傷了湛志傑的左臂,湛志傑則刺傷了他的大腿.兩人傷勢不重,各自退下算個平局。
但是,湛志傑剛退下來就吃不消了,季鋒劍尖上有毒。
蕭強急忙替湛志傑點了穴,阻止毒素漫延。這一來,激起了眾俠的怒火。
太叔兆鋒不再派人上場,自己指名向蕭強索戰。
蕭強應聲而出。
雙方一下緊張起來。他二人是雙方陣營中輩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腦人物。若是敗給對手,一就意味著一方輸了。
老魔頭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戰?
來不及思索,場中已動上了手。
陳野從人叢中逐漸往後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場,溜進了秘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帶上頭罩,然後躍到一棵大樹上向下注視,準備對付索文龍。
究竟誰是索文龍呢?他把對方人眾仔細挨個看了一遍,沒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齡計,決不下於六十,而敵方人眾中,除了太叔兆鋒,季鋒、張有觀、夏侯兄妹頂多不過五旬,而這些人又是見過的。
莫非索文龍根本就不在場?
找不到人,陳野便注意場中的拚鬥。
蕭強與太叔兆鋒內力之強,招數之精,看得雙方人眾又是欽佩又是擔憂。
兩個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勝敗。
大叔兆鋒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蕭強收了招:「怎麼?」
「你我憑招式取勝只怕要在數千招,蕭老兒,你敢與本祖師爺拼掌力么?」
「奉陪奉陳」
太叔兆鋒立即盤腿坐下.
賴離他文遠,也盤腿坐下。
兩邊人眾立即緊張起來,拼比內力十分兇險,俱都眼也不緩地注視著場中。
只見兩人垂下眼瞼,似在調息.
太叔兆鋒慢慢提起雙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氣開聲:「嘿!」
蕭強也迅速出掌,兩股勁氣相撞,卻沒有發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見雙方並未放下雙掌,似在以掌力向對方虛推。
哦,他們在較力。
盞茶功夫,蕭強就佔了上風。
何以見得?
只見他身子前傾,而太叔兆鋒則作後仰,那樣兒明顯地抗不住蕭老爺子的千鈞推力。
又是盞茶功夫,太叔兆鋒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勢,身子雖還有些後仰,總不像剛才那樣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兩人頭上都騰起了一團白霧,額頭上也見了汗珠。
這場兇險至極的拚鬥,已進人最後關頭。
雙方人眾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看!蕭老爺子身子又漸漸前傾,大叔兆鋒又往後倒,樣子狼狽已極。其實強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氣竭而亡。只不過他垂死掙扎,苦苦支撐而已。
又過一盞茶時間,太叔兆鋒仍撐持著,沒有如在場人眾所料那樣倒地絕命。
突然,兩人雙手垂下,拼比內力結束。
大概,兩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將到了油枯燈滅的地步。
蕭強雖說佔了上風,但太叔兆鋒還不能說算輸。
兩人雙手垂下,蕭強身子仍前傾,似在閉目調息。
少林掌門空無禪師道:「老衲進人場中,給蕭施主服茶,望勿誤會!」
說著,緩步進入場中,那邊張有觀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鋒跟前,以防空無偷襲。
空無禪師摸出少林治傷聖葯大還丹,給蕭強喂下。喂葯時,發現蕭強氣息微弱,不禁大吃一驚,趕忙手按其靈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後道:「快將蕭施主抬回!」
魯德羅威急忙跑來,把蕭強抬走。
空無禪師剛走兩步,就聽太叔兆鋒說:「空無,敢與老夫拼內力么?」
這話全場都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太叔兆鋒還要拼內力!
對峙雙方都驚得膛目結舌。
俠義道一方更是驚得面面相覷,幾疑是聽錯了話。
空無撣師道:「施主剛與蕭莊主較過內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鋒道:「少廢話,你不敢么?」
「我敢!來,老魔頭,紫鷹領教領教!」
「嘿嘿,你這個假紫鷹,迫不及待要到鬼門關追蕭老兒去么?」
空無禪師只好退下。
紫鷹打個盤腳坐下,正坐在蕭強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個淺坑。
太叔兆鋒緩緩提起了雙掌。
紫鷹也提起了雙掌。
雙方虛空向對方推出。
情形又和剛才一樣,雙方鼓盪起內力,向對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鷹右掌變為羅漢剪。
大叔兆鋒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使正道各派掌門心驚肉跳。
紫鷹何等身手,太叔兆鋒在與飛鴻庄莊主拼過內力之後,還能與之一較,這實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鐵的事實又活生生在眼前擺著。
盞茶時分,紫鷹已佔了上風,太叔兆鋒的身子比和蕭強動手時還要後仰。
畢竟他已和絕頂高手拼過一場,內力已經枯竭,要不了多大時候,只怕要力盡而死。
此刻,兩人頭上已升起了霧氣。
在樹上觀戰的陳野,眼睛直盯著太叔兆鋒,心下也為他深厚無比的內力感到震驚。
他發現,太叔兆鋒雖然落了下風,但似乎並不急迫,也不虛弱。
好深長的內力,只怕當世無匹!
再看假紫鷹,他已佔了上風,若后力不差,定可擊斃老魔。
可是,他發覺假紫鷹的眼神不對。
是畏懼還是恐慌?抑或是痛楚?
咦,怎麼會如此?
還有,他聽到了一陣極輕微的、讓人不易覺察的聲音……
場上人眾,正道為紫鷹興奮,眼看勝利在望;邪道為老魔擔憂,眼看敗亡在即。
驀地,眾人眼前一晃,場中又多了一個紫鷹。再一次,兩個紫鷹同時現身。
正邪雙方都驚叫出聲。
究竟誰真誰假?
紫鷹一落地,對著兩人相拒的中間,雙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並不偷襲太叔兆鋒,而是以掌力隔斷二人之力,使較力者相互脫離接觸。
與此同時,離太叔兆鋒不遠的張有觀大喝一聲,騰起半空,雙掌迭出,向後到場的紫鷹擊來。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鋒則騰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兩聲大震捲起了漫天的沙石,場中驚人的變化看花了眾人的眼,一時間根本就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一聲慘呼緊跟著響起,撕扯著群豪的心,只見有人從半空倒飛落地,再也沒有站起來,大概是嗚乎哀哉了!
觸落定,眾人才看清了場中情形。
兩個紫鷹一坐一立,太叔兆鋒已沒有了蹤影,那個襲擊後到場紫鷹的張有觀,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竅流血而亡。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繚亂。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又聽一聲怒吼,從廟中騰起一個身影,一落地就向站著的紫鷹攻來。
眾人一看,這不是太叔兆鋒么?
他剛才躥進了廟中,大概發現徒弟被殺,又憤怒地跳將出來,與站著的紫鷹拚命。
紫鷹身形一晃,避開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陣勁風尖嘯,把紫鷹身後四丈外的一株小樹,攔腰擊斷。
好一個太叔兆鋒!
好強勁的內力!
俠義道諸人,驚得倒吸口冷氣,半天緩不過神來。
拚鬥過兩大高手;居然還有如此雄渾的內力!試問在場諸公,誰能是人家對和突然,一道青影一閃,場中落下一人,卻是身著青衫的牧逸生。
湯四姑和他並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從她身旁躍出,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去找太叔兆鋒拚鬥,無疑是上門送死!
莫非他仍把當年蕭雨荷的死,歸咎於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戰中拼掉這條性命?!
她禁不住涕淚交流,傷心絕望。
皇甫霓虹見狀,忙從人叢中擠過來,緊緊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場中拚鬥已經猛烈進行。
牧逸生對太叔兆鋒,雙方一上來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對方性命。
正道英雄無一不為牧逸生捏著把汗。
太叔兆鋒輩份比他高了一輩。
太叔兆鋒有無法匹敵的內力。
連蕭強也敗在他的手中。
一個紫鷹也差點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實力也漸漸顯了出來。
十多招過後,拚鬥中的二人忽然同聲大喝,在疾如閃電的攻勢中連對了三掌。
「啪、啪、啪!」
這是肉掌對肉掌的撞擊。
兩人的肉掌,足可開碑裂石。
「咳!」兩人又是同聲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場人眾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聲大喝,夾著三下掌擊「啪、啪、啪!」
湯四姑激動無比,牧逸生無畏強敵的英雄氣概,激得她滿腔烈火、渾身血脈賁張。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聲喊叫起來:「牧先生,打呀,打死這個惡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黃霞、華珠也一起尖叫起來。
正道英雄們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聽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著同歸於盡的悲傷心理,忽然間湯四始的叫聲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熱火,剎那間溶化了他那堅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丟下這個純情忠貞的姑娘,讓她孤零零懷著永不消失的哀傷度過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著他,盼著他!
牧逸生熱血賁張,立即改換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險。
從對掌中他知道,對方的內力決不會超過自己。只要把握好時機,就能擊倒對方!當然,自己也不能倖免,然而決不會重傷致死。
精神一振,他頓覺渾身精力充沛,勇氣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兩掌相擊。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時退後了兩步。
「咳——!」牧逸生沖了上去。
「哇——!」太叔兆鋒迎面衝上。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靈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後點上睡穴,將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並無人阻擋,他到了塔林。_
再次給老方丈貫注真力后,拍開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說話了。
「大師,你被索文龍傷了么?」
法智大師背靠塔身坐著,聲音艱澀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懲善等人發現,老衲寡不敵眾被擒,索文龍欲以天蚺功緻老衲於死地,老衲以龜息功裝死,得免此劫。」
「大師,賊人走了么?」
「他們已離洞,不知去向。老衲傷重,走不出山洞,無水無糧,奄奄待斃,多虧大俠……」
「大師,千萬莫如此說,弟子是野哥兒大師還記得么?」
「啊?是你?野哥兒,想不到你練有蓋世身手,懶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無珠,失去結納機會,唉,只恨老衲無緣。」
「大師,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樹上,弟子親眼見大師已……啊,明白啦,大師龜息功……」
「不錯,老衲並未將毒藥服進。那杜漢金來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為人不正,經過長久探查,發現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結,並以方丈位誘引法凈恢復北宗。老衲細細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會由一個世俗之人來倡復北宗。因此處處小心,看他們如何動作。老衲裝死後趁他們不在,連夜逃進塔林,為弄清杜漢金背後人物,便隱藏於林中,發現果如所料,是一夥大魔頭興風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報警,后又發現來了個索文龍,便耽擱下來。」
「大師,首座法修大師、監寺法玄大師依然健在,此次也會回五台山,隨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師不日就可見到。」
陳野把泰山大會情形擇要講述,還說了各派進山的打算。
法智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因果報應,菩薩有眼。」
陳野道:「大師,隨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賊人已走,老衲回大興寺。」
陳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師前往寺中。以防還有賊人隱藏。」
大師道:「野哥兒,全仗你了。」
陳野背上大師,瞬間回到大興寺,將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響了雲鼓,撞響了大鐘,召集全寺僧眾。
和尚們被鐘鼓聲催趕著來到了大殿,只見燭光通明,方丈講經座上正坐著據說已圓寂了的老方丈,一個個驚得大念佛經。
陳野依然戴著頭罩,把前後經過大概說了,僧眾們齊向方丈行禮,又向菩薩叩頭,感謝我佛如來,挽回劫難。
那些不會武功的東序西序各長老,也是喜歡不盡,紛紛向方丈慶賀。
據僧眾們說,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離寺而去,大興寺從此清靜了。
陳野見諸事辦妥,便告辭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飛鴻庄派湛志傑來見皇甫敬,說昨夜抓獲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賊人的消息。
懲善和尚、太叔兆鋒等人已離大興寺,在南台錦繡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興寺,以打聽各大門派消息。他們未料各派會在近日趕到,來不及逃離大興寺。
湛志傑又說,今日料想各大派會趕到台懷鎮,明日會集共上錦繡峰。
當天無事,皇甫敬囑咐大家不要隨意外出,以免發生意外。
年青人閑著無聊,齊集到陳野屋中閑談。
小六子和華珠在一起咕嚕了一陣,華珠要考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陳野贊成,當即一起出來到小院中,讓他兩人對陣。
華珠施展開一路拳腳,一心想佔小六子的上風,小六子則處處退讓,十分從容。
大家的嘻笑聲引動了幾個長輩,紛紛出來觀看,連店裡的夥計,也來湊熱鬧。
華震東夫婦微笑著看女兒動手,見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從前,不禁為他高興。
福敬大師站在一旁,含笑望著這對武林小兒女。
湯四姑叫喊著要華珠顯顯本領,治服小六子,牛三則替小六子吶喊助威。一時叫聲笑聲,響遍小院。
眾人正看得高興,忽聽「啊」一聲悶哼,福敬大師突然搖搖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裡。華震東夫婦大吃一驚,急忙蹲下去探視。站在他們身邊的小二道:「小的去請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陳野等人也忙走過來,卻見蹲在地上的華震東、於翠蓮一歪身,雙雙睡翻。
這一下,嚇得眾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榮在屋裡聞訊趕出來,經仔細檢驗,福敬大師和華震東夫婦均是中劇毒而死。
華珠哭得死去活來,姑娘們也掉淚不止。
待查兇手時,才想起店中有個老夥計請大夫,當時並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處一查,店中根本就無此人。
那麼,冒充店上夥計行兇的,到底是什麼人呢?
陳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龍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說過,他善於變化身份么?
皇甫敬聽他說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飛鴻庄的人。
陳野牛三來到王家,被請到後院。
院中假紫鷹梁天浩、湛藍兄妹、孫劍詩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見他二人來了,紛紛起立打招呼。當然,這多半沖著牛三,對野哥兒則只微微點頭。
孫劍詩與眾不同,怒目瞪著陳野道:「野哥兒,來得正好,大爺正找你討教討教呢!」
陳野道:「要討教么?這兩天沒空,過幾天再奉陪。」
孫曉月道:「聽,好大口氣!我說哥哥你真是的,幹麼降低身份呀!」
湛藍則走下石階,對陳野道:「你不必應承,這不是說著玩的。」
孫劍詩道:「有本事別靠著那三個野老兒,一對一與孫大爺較量。」
陳野回答得很快:「一言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從正廳下來迎接,便拉著陳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來意說了,王耀祖大駭,連忙上樓去請蕭強。
蕭莊主聽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聲,這索文龍當真不得不防。
雙方約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錦繡峰,在峰腳會合。
臨走時,孫劍詩又來糾纏陳野,約他明日事了后,後日在鎮西口較量。
路上,牛三問陳野可有把握,陳野回答,打不過也要打,人得爭一口氣。
牛三對他又鼓勵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辦喪事,一切只能從簡。
華珠決定由皇甫敬收為義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黃霞、四姑,寸步不離陪著她。
第二日,眾人帶好兵刃,上錦繡峰。
飛鴻庄人眾稍後來到,與他們同來的有各派掌門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會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錦繡峰蒼蒼翠翠,如綠錦鋪蓋,進人林中,一片清涼。眾人決定先奔廣安寺。
廣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眾人剛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聽見一聲鑼響,寺門大開,太叔兆鋒率懲善禪師、首徒季鋒、次徒張有觀、徒孫黑白飛馬以及公冶亞君的兩個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張漢金、山東四雄中的劉廣、吳仁輝人等出來迎敵。
隨後又一聲鑼響,乾坤三修羅的兒女和徒弟,驅趕著百十個廟中的和尚,讓他們抖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鋒揚聲道:「你們仗著人多,要以多勝少么?那麼這些和尚就通統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們光頭上灑幾把毒粉,保管他們及時了帳,你們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會見死不救吧?」
空無禪師道:「阿彌陀佛,出家人與武林並無瓜葛,施主們何苦多害性命。」
蕭強道:「太叔兆鋒,快把僧眾放了,一對一,決不以多凌寡!」
懲善道:「只要你們遵照武林規矩一對一,這些不會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條命。」
蕭強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鋒介面「駟馬難追!」
首徒季鋒道:「湛志傑,出來領死!」
湛志傑抽出長劍,來到場中。
季鋒也亮出了長劍。
兩人不再答話,立即交起手來。
季鋒使開三環劍,一開始就佔了上風。然而湛志傑的乾坤劍畢竟是家傳絕技,雖說守多攻少,但一時不會落敗。
五十回合后,湛志傑已經扳回劣勢。
戰到一百招時,季鋒挑傷了湛志傑的左臂,湛志傑則刺傷了他的大腿。
兩人傷勢不重,各自退下算個平局。
但是,湛志傑剛退下來就吃不消了,季鋒劍尖上有毒。
蕭強急忙替湛志傑點了穴,阻止毒素漫延。這一來,激起了眾俠的怒火。
太叔兆鋒不再派人上場,自己指名向蕭強索戰。
蕭強應聲而出。
雙方一下緊張起來。他二人是雙方陣營中輩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腦人物。若是敗給對手,就意味著一方輸了。
老魔頭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戰?
來不及思索,場中已動上了手。
陳野從人叢中逐漸往後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場,溜進了寺邊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帶上頭罩,然後躍到一棵大樹上向下注視,準備對付索文龍。
究竟誰是索文龍呢?他把對方人眾仔細挨個看了一遍,沒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齡計。決不下於六十,而敵方人眾中,除了太叔兆鋒,季鋒、張有觀、夏侯兄妹頂多不過五旬,而這些人又是見過的。
莫非索文龍根本就不在場?
找不到人,陳野便注意場中的拚鬥。
蕭強與太叔兆鋒內力之強,招數之精,看得雙方人眾又是欽佩又是擔憂。
兩個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勝敗.
太叔兆鋒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蕭強收了招:「怎麼?」
「你我憑招式取勝只怕要在數千招,蕭老兒,你敢與本祖師爺拼掌力么?」
「奉陪奉陪!」
太叔兆鋒立即盤腿坐下.
蕭強離他丈遠,也盤腿坐下。
兩邊人眾立即緊張起來,拼比內力十分兇險,俱都眼也不眨地注視著場中。
只見兩人垂下眼瞼,似在調息.
太叔兆鋒慢慢提起雙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氣開聲:「嘿!」
蕭強也迅速出掌,兩股勁氣相撞,卻沒有發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見雙方並未放下雙掌,似在以掌力向對方虛推。
哦,他們在較力。
盞茶功夫,蕭強就佔了上風。
何以見得?
只見他身子前傾,而太叔兆鋒則作後仰,那樣兒明顯地抗不住蕭老爺子的千鈞推力。
又是盞茶功夫,太叔兆鋒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勢,身子雖還有些後仰,總不像剛才那樣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兩人頭上都騰起了一團白霧,額頭上也見了汗珠。
這場兇險至極的拚鬥,已進人最後關頭。
雙方人眾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看!蕭老爺子身子又漸漸前傾,太叔兆鋒又往後倒,樣子狼狽已極。其實強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氣竭而亡。只不過他垂死掙扎,苦苦支撐而已。
又過一盞茶時間,太叔兆鋒仍撐持著,沒有如在場人眾所料那樣倒地絕命.突然,兩人雙手垂下,拼比內力結束。
大概,兩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將到了油枯燈滅的地步。
蕭強雖說佔了上風,但太叔兆鋒還不能說算輸。
兩人雙手垂下,蕭強身子仍前傾,似在閉目調息。
少林掌門空無禪師道:「老衲進人場中,給蕭施主服茶,望勿誤會!」
說著,緩步進入場中,那邊張有觀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鋒跟前,以防空無偷襲。
空無禪師摸出少林治傷聖葯大還丹,給蕭強喂下。喂葯時,發現蕭強氣息微弱,不禁大吃一驚趕忙手按其靈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後道:「快將蕭施主抬回!」
魯德羅威急忙跑來,把蕭強抬走。
空無禪師剛走兩步,就聽太叔兆鋒說:「空無,敢與老夫拼內力么?」
這話全場都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太叔兆鋒還要拼內力!
對峙雙方都驚得瞠目結舌.
俠義道一方更是驚得面面相覷,幾疑是聽錯了話。
空無禪師道:「施主剛與蕭莊主較過內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鋒道:「少廢話,你不敢么?」
「我敢!來,老魔頭,紫鷹領教領教!」
「嘿嘿,你這個假紫鷹,迫不及待要到鬼門關追蕭老兒去么?」
空無禪師只好退下。
紫鷹打個盤腳坐下,正坐在蕭強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個淺坑。
太叔兆鋒緩緩提起了雙掌。
紫鷹也提起了雙掌。
雙方虛空向對方推出。
情形又和剛才一樣,雙方鼓盪起內力,向對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鷹右掌變為羅漢剪。
太叔兆鋒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使正道各派掌門心驚肉跳。
紫鷹何等身手,太叔兆鋒在與飛鴻庄莊主拼過內力之後,還能與之一較,這實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鐵的事實又活生生在眼前擺著。
盞茶時分,紫鷹已佔了上風,太叔兆鋒的身子比和蕭強動手時還要後仰。
畢竟他已和絕頂高手拼過一場,內力已經枯竭,要不了多大時候,只怕要力盡而死。
此刻,兩人頭上已升起了霧氣。
在樹上觀戰的陳野,眼睛直盯著太叔兆鋒,心下也為他深厚無比的內力感到震驚。
他發現,太叔兆鋒雖然落了下風,但似乎並不急迫,也不虛弱。
好深長的內力,只怕當世無匹!
再看假紫鷹,他已佔了上風,若后力不差,定可擊斃老魔。
可是,他發覺假紫鷹的眼神不對。
是畏懼還是恐懈抑或是痛楚?
咦,怎麼會如此?
還有,他聽到了一陣極輕微的、讓人不易覺察的聲音……
場上人眾,正道為紫鷹興奮,眼看勝利在望;邪道為老魔擔憂,眼看敗亡在即。
驀地,眾人眼前一晃,場中又多了一個紫鷹。再一次,兩個紫鷹同時現身。
正邪雙方都驚叫出聲。
究竟誰真誰假?
紫鷹一落地,對著兩人相拒的中間,雙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並不偷襲太叔兆鋒,而是以掌力隔斷二人之力,使較力者相互脫離接觸。
與此同時,離太叔兆鋒不遠的張有觀大喝一聲,騰起半空,雙掌迭出,向後到場的紫鷹擊來。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鋒則騰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兩聲大震捲起了漫天的沙石,場中驚人的變化看花了眾人的眼,一時間根本就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一聲慘呼緊跟著響起,撕扯著群豪的心,只見有人從半空倒飛落地,再也沒有站起來,大概是嗚乎哀哉了!
灰塵落定,眾人才看清了場中情形。
兩個紫鷹一坐一立,大叔兆鋒已沒有了蹤影,那個襲擊後到場紫鷹的張有觀,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竅流血而亡.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繚亂。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又聽一聲怒吼,從廟中騰起一個身影,一落地就向站著的紫鷹攻來。
眾人一看,這不是太叔兆鋒么?
他剛才躥進了廟中,大概發現徒弟被殺,又憤怒地跳將出來,與站著的紫鷹拚命。
紫鷹身形一晃,避開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陣勁風尖嘯,把紫鷹身後四文外的一株小樹,攔腰擊斷。
好一個太叔兆鋒!
好強勁的內力!
俠義道諸人,驚得倒吸口冷氣,半天緩不過神來.拚鬥過兩大高手,居然還有如此雄渾的內力!試問在場諸公,誰能是人家對手?
突然,一道青影一閃,場中落下一人,卻是身著青衫的牧逸生。
湯四姑和他並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從她身旁躍出,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去找太叔兆鋒拚鬥,無疑是上門送死!
莫非他仍把當年蕭雨荷的死,歸咎於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戰中拼掉這條性制!
她禁不住涕淚交流,傷心絕望。
皇甫霓虹見狀,忙從人叢中擠過來,緊緊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場中拚鬥已經猛烈進行。
牧逸生對太叔兆鋒,雙方一上來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對方性命。
正道英雄無一不為牧逸生捏著把汗。
太叔兆鋒輩份比他高了一輩。
太叔兆鋒有無法匹敵的內力。
連蕭強也敗在他的手中。
一個紫鷹也差點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實力也漸漸顯了出來。
十多招過後,拚鬥中的二人忽然同聲大喝,在疾如閃電的攻勢中連對了三掌。
「啪、啪、啪!」
這是肉掌對肉掌的撞擊。
兩人的肉掌,足可開碑裂石。
「咳!」兩人又是同聲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場人眾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聲大喝,夾著三下掌擊「啪、啪、啪!」
湯四姑激動無比,牧逸生無畏強敵的英雄氣概,激得她滿腔烈火、渾身血脈賁張。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聲喊叫起來:「牧先生,打呀,打死這個惡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黃霞、華珠也一起尖叫起來。
正道英雄們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聽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著同歸於盡的悲傷心理,忽然間湯四姑的叫聲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熱火,剎那間溶化了他那堅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丟下這個純情忠貞的姑娘,讓她孤零零懷著永不消失的哀傷度過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著他,盼著他!
牧逸生熱血賁張,立即改換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險。
從對掌中他知道,對方的內力決不會超過自己。只要把握好時機,就能擊倒對方!當然,自己也不能倖免,然而決不會重傷致死。
精神一振,他頓覺渾身精力充沛,勇氣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兩掌相擊。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時退後了兩步。
「咳——」牧逸生沖了上去。
「哇——」太叔兆鋒迎面衝上。
「砰!」一聲大震,雙方又退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牧逸生使出了絕技,只見他一個身子騰起,快若閃電般擊到了太叔兆鋒的胸腹上。而太叔兆鋒只來得及還了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太叔兆鋒連噴鮮血,搖搖晃晃退了七八步,身子一歪,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地。
牧逸生也狂噴了一口鮮血,往後退了五六步,勉強撐持站在那裡。
湯四站一聲尖叫沖了出來,也不顧人多,急忙扶著他的胳膊.正在眾人混亂之際。怪事又接著發生,把群雄看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蟬,連對牧逸生戰勝了老魔的喝采也咽回了肚裡.
只為場中又落下一個紫鷹!
天!三個紫鷹.
坐著行功的紫鷹已經睜開了眼,他慢慢站起來,驚異無比地瞧著另外兩個紫鷹。
陳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紫鷹所震驚。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真紫鷹。
前一個假紫鷹叫梁天浩,是蕭莊主的師侄。
可眼前這個紫鷹呢?
他究竟是什麼人?
是敵?是友?
沒等他鬧明白,人家已向他攻出手。
場外人眾齊聲驚叫起來。
紫鷹對付紫鷹。
兩個紫鷹在騰跳挪移之後,再也沒人分得出,誰是先來的紫鷹,誰是後來的紫鷹!
人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萬分緊張地注視著場中的拚鬥。
兩個紫鷹的功力,深厚得讓人吃驚。
兩個紫鷹的招式,怪異得讓人驚駭。
兩個紫鷹的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
忽然,兩個紫鷹停下了。
他們同時舉起雙掌,向對方虛按。
更為奇怪的事發生了。
一個紫鷹身向後仰,另一個紫鷹身也向後做,兩人的姿勢、一模一樣!
咦,怪哉!
應該是兩人用力朝前推,就像先前蕭強與太叔兆鋒一樣。
他們是在十什麼?就像彼此拉住一根繩子往後拽。
只有站在場邊的三個老怪,一個看著一個,怪聲怪氣地說道:「金剛護身法對天蚺吸盤功,好玩!好玩!」
這時,兩個紫鷹頭上都騰起了白霧,他們身子後仰,一點不變。
半個時辰過去了。
好長好長的時間啊!
這樣長時間的內力拚比,實在過於兇險!
雙方越是勢均力敵,危險也就越大。
因為拼下來的結果,沒有勝敗,只有同歸於盡。
但是,誰都幫不上忙。
忽然,一個紫鷹似乎不行了,身子漸漸直了起來,像是被對方拉起來的。而且,身子往前傾,與剛才大不相同。
驀地,那前傾的身子象箭一般躥了過去,只見他右手三個指頭、左手二指成剪,向對方擊去。一聲大震如雷,夾雜著一聲問哼,兩個紫鷹倒飛分開,重重摔在地上。
他們的頭罩也震成碎片飛開,露出了本來面目。就連他們的紫衫也裂成碎條,露出了裡衣里褲。
兩個紫鷹,一個是陳野,一個竟是太叔兆鋒!游老大衝上,一把扯下他的鬍子。竟是一副生面孔,不是索文龍又會是誰?
「野哥兒!」這時,熟悉的人都忘情地叫喊起來。
「是他是他!我就知道是他!」皇甫霓虹發瘋般哭叫著。拚命向陳野躺著的地方衝去。
三
各大派掌門率人走了。
皇甫敬一行被邀到了王耀祖家。
陳野躺在里院樓上的房裡,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他醒來。
三個老兒默默地替他治傷,將三人的內力合成一股無匹的大力,源源流進野哥兒的體內,他那蒼白的臉已變得紅潤了。
終於,他醒了。
歡呼、吸泣、興奮,使人們亂了一陣子。
蕭強從懷中掏出一物問陳野:「這是你衣服碎裂時掉出來,被藍兒拾到的,是你的么?
從哪兒來的?」
蕭老爺子十分激動,竭力控制著感情.
陳野生了起來,道:「這是香囊,我的。」
「誰給你的?」
「師傅說,他帶走我時,就在我身上!」
「啊?」蕭老爺子要流淚了。
眾人看見這個小香囊是綠綢制的,上面綉了一朵粉紅荷花。
陳野又道:「原先外麵包著幾層布的呀!」
湛藍道:「對不住,是我撕扯掉的,我原先以為是一團破布,想扔掉呢,後來一想,誰會留破布呢?看看是什麼吧,如果裡面什麼也沒有,就扔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不怪,我怎敢怪小姐?」
「啊呀,陳大俠,可千萬別再這麼叫,我有眼無珠,看走了眼,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湛藍不知為什麼眼圈一紅,掉下淚來。
蕭強道:「孩子,知道么,這香囊是我女兒蕭雨荷的!」
剎那間,人們驚得呆如木雞。
老爺子流下淚來:「這上面還有她的名字呢,老朽從來都見她帶著,是她十六歲那年親手縫的。」
陳野也驚呆了.
他從未好好看過這個香囊.
「孩子,老夫發現背面有線縫的小字。」他指給陳野看.果然,有個「拆」字。
「啊!拆吧,莊主。」他訥訥地說。
蕭強撕開了線縫,裡面有一團白絹,上有繩頭小字。
看著看著,兩隻手顫抖得連白絹也握不住了,湛藍急忙道:「爺爺,我來念。」
又問陳野:「可以么?」
陳野點頭。
蕭強便在床上坐下。
牧逸生、湛志傑、孫耘書也緊張萬分地聽著,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
湛藍開始念出聲:
「吾兒:娘在你未出世時先寫這篇文字,以防不測。你是男是女,都不可忘了出身來歷。
母親蕭雨荷,外公蕭強,家住河北定州城西飛鴻庄。你父牧逸生,家住山東青州.我與你父情投意合,本可結為夫婦,不料有一夜,母被禽獸孫耘書以迷藥迷昏后所污,愧對你父,故假意與你父絕決,將他趕走。母也無顏再居家中,連夜逃出,做了投河而死的假象。現母來到定縣西郊張家莊陳姓農夫家中,以待分娩。母若平安,當與吾兒相親相愛,母若有三長兩短,吾兒長大後去尋生身父親。兒啊!母好凄涼、好痛楚又好恨喲!」
人們受到的驚駭,非筆墨能以形容。
牧逸生一聲慘嚎,昏倒在地。
陳野瞪大了雙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蕭強老淚漣漣,泣不成聲。
湛志傑突然一聲怒吼:「畜生!孫耘書!畜生!」
他在房中見不到孫耘書,也不知什麼時候溜走了。
這一叫,所有人都驚醒過來,吼叫著下樓,去追尋這個畜生。
然而,剛到院子,他們不由呆住了。
孫耕書自碎天靈蓋,屍橫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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