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稀世奇珍
終南山又名太乙山,北面雍州,南毗荊梁,聳立在古代文化之邦,景物繁華的中原地區。
峰嶺鍾秀,丘壑分明,蒼松蔓植,翠竹叢生。
在仲秋時節,山上雲霧回合,青靄迷漫,白雪皚皚,映日生輝。
當夕陽斜山,彩虹橫天之際,霞光綺麗,益增無限秀氣。
這日正值重陽佳節,曙光晨曦,初放未久,枝頭花瓣,猶可見點點未乾的朝露,山上也還籠著一片薄霧,這是一個明朗的清晨。
驀然在一片秋山紅葉雜草叢中,現出一點綠影,緩緩向山麓移動。
那點綠影遙望之下,雖說移動緩慢,其實快捷的速度,堪賽掣電奔雷,即使長程神駒,亦難望其項背。
漸漸地已顯出一道人影。
霎時便清晰的看出,是一位身穿青衫的少年。
只見他朗目如星,劍眉入鬢,蟾鼻似梁,英華含蘊,看年紀不過弱冠之年。
青衫少年來到台下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頭遙望那雲籠霧罩的山峰,似乎對這座曾經渡過十年孩提光陰的寒山,有著無比的眷戀和敬慕。
山下有一條大道,通往古代名都長安,大道右邊有一條羊腸小徑,則通往一處荒僻的村落。
突然少年似是想起了一件事,展開身形疾如離弦箭矢,向那羊腸小徑奔去。不消片刻功夫,已到那住著十幾戶稀落人家的荒僻小村。
少年熟悉地奔向右面一家茅廬,舉手對門扣了幾下,口中說道:"林老伯在家嗎?"只聽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是靖兒嗎?啥事一大早就下山?"接著"呀"的一聲,蓬門開處,一個童顏老叟,當門而立,鬚髮雪白,面上神光流轉,掛著慈祥的微笑,望著靖兒。
靖兒俊臉上浮起一層淡淡愁雲,口中悠悠地道:"師父要我今天離山,到江湖上鍛煉,我特地向老伯辭行。"老人"哦"了一聲,驚愣一下,伸手握住少年右臂說道:"到屋裡來坐,老伯有話跟你講。
"
這個房間,堪稱斗室蝸居,一丈見方大小,左邊角落,放著一張木塌,帳外就是家徒四壁,別無長物。
老少坐定后,林老伯關切地問道:"你這回離山,可有一定的去處?"靖兒毫不思索,答道:"我要回湘陰看家母,再上北京找家父。"這些話,林老伯已經不只一次聽靖兒說過。
林老伯微微笑道:"當年三湘一場洪水,不知衝散多少甜蜜的人家,令尊堂依閭望子生還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見你回去,定然喜出望外。"靖兒神色一黯,嘆道:"但願皇天庇佑,家園曲徑猶存,門庭未毀,使靖兒回去后,能與家人團聚。"原來這少年姓尹單名靖,他父親尹緒傑,是戊己年狀元,歷任太守、巡撫,在奉調徐州門下省那年,尹緒傑隻身赴北京履任,尹夫人及年甫九歲的尹靖,住在湘陰老家,哪知這一年三湘洪水泛濫,尹靖被水衝散,就此一晃十年。
林老伯神色猶戚,喟然一嘆,似被尹靖家愁鄉思,牽動起一段悲慘的往事,但瞬即神色又轉變得異常肅穆,沉沉說道:"老伯有一事,想托靖兒趁這次下山時,代勞一番。"尹靖見林老伯嚴肅的神情,知道事情定然不簡單,但他卻毅然答道:"靖兒只要能力所及,在所不辭。"林老伯突然目射奇光,深注尹靖片刻后,問道:"靖兒,你到終南山學藝有多久了?"尹靖瞪著秋水般的星目,凝望著面前的老人。他自從第一次奉師命下山採購吃糧,就認識了這位慈祥的老伯伯。他知道林老伯孤苦伶仃,形單影隻,生活在這荒僻的村落。但人卻異常和藹可親,對他更是關懷照拂,無微不至,如同老公公對孫兒那樣。因此他每次下山定必來此看林老伯,他覺得林老伯雖然鬚髮皆白,但自他們相識迄今,林老伯毫無蒼老年邁之感,十年的歲月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痕迹。
當下尹靖微微一笑,道:"老伯伯你健忘嗎?靖兒到終南山學藝,已整整十年了。"林老伯突然朗笑一聲,道:"絕南絕學,凌古蓋今,老伯要考驗你十年來的成就如何?"尹靖微微一愣,道:"靖兒怎敢與老伯過招。"林老伯正色道:"武學一道,要不斷的印證切磋,才能自經驗中,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老伯不過要藉此機會來增加你的信心和氣魄而已。"尹靖雖然虛懷若谷,但他的師門卻有過一段流傳武林的光榮事迹,他的授業恩師玉陽真人,便是三百年前擊敗東夷滄海神君的武林第一奇人,終南武聖天痴子的再傳弟子。
因此聽林老伯一說,不禁笑道:"那靖兒請老伯多多栽培了。"林老伯頷首,道:"這樣才像武聖傳人,我們到後面空地去。"二人站定后,林老伯說道:"終南武學,數百年來,武林中人,一致公認為天下無敵,等會兒你可別珍技藏秘,弱了師門威望。"尹靖笑道:"靖兒一定全力施為。"
他口裡雖然這般說,但心中卻暗想:林老伯不過是荒山僻嶺的老樵夫,哪會有什麼驚人的技藝?
林老伯似乎看穿了尹靖輕敵的心念,因此微微一笑,道:"靖兒留心著,老伯要出手了。
"
尹靖道:"靖兒準備好了。"
林老伯突然左手橫劃一圈,蓄勢收回胸前,右手隨著身形挺進,呼地推出一掌。
尹靖見林老伯推出的招數,平淡無奇,掌力軟綿無力,不由輕笑一聲,左手隨意一招"橫架金梁"撥向推來的右掌。
那知林老伯突然右掌一沉,重逾山嶽,壓制那招"橫架金梁",胸前蓄勢的左手,快若閃電奔雷拍向尹靖胸前諸大穴。
林老伯換式變招,奇快無比,尹靖一時輕敵,幾乎讓他拍中,不禁大吃一驚。
這時他已無暇舉手招架,忙足踩終南絕學"太乙幻虛步",身形一晃,脫出掌勢之外。
林老伯口中喊:"好身法",人已如影隨至,雙掌風雷迸發。足下運踢如飛,眨眼間,劈出三掌,踢出二腿。
這三掌二腿搶儘先機,竟把這身懷終南絕學的少年小夥子,逼得連連後退。
尹靖被林老伯一陣猛攻逼退,頓時放下輕敵的念頭,知道林老伯是一位懷才不露的風塵隱士。
當下不禁激起好勝之心,清嘯一聲,足踩"太乙幻虛步",手幻"太乙無窮解",幾個神妙無方的轉身,配合奇奧絕倫的手法,將林老伯的攻勢一一化解。
接著二掌交叉拂出,似劈似點,忽左忽右,和林老伯互搶先機。
林老伯心頭微震,臉色驚喜相參,大聲道:"中原武林道上,被老夫先手搶攻,能在五、六個照面之內,扳回先機,和我互搶先手的人,敢說絕無僅有。終南武學果然不同泛泛。"他口中說著,手下卻不斷地加勁猛攻。
轉眼間,又是五、六個照面,林老伯的攻勢驟如密雨,快似奔雷。尹靖一時之間,尚未完全搶回主動。
他心中暗忖:十年寒山琢磨,不過指望藝成之日,能繼先人威德,揚名武林,不想今日初離師門,連這位荒山僻野的林老伯都打不過,還談什麼到江湖去歷練?他這一想,不禁心頭火起,劍眉倒豎。
這時林老伯正好左掌右拳腿踢,分同由上、中、下三路齊齊攻到。
尹靖大喝一聲,轉身錯步之間,已避開中,下二路攻勢,右手施出"太乙無窮解"中的絕招,"巧拔乾坤"拂向對方左掌"曲池穴"。
林老伯只覺眼前人形一晃,中、下二路的攻勢,完全落空,攻向上路的左掌,反遭對方借勢反擊。這時他想對拆都來不及,不禁大吃一驚。
但他確實不愧為身懷絕技、沉穩老練的風塵隱士,就在尹靖掌勢即將拍中左掌的剎那,突然右掌往地上虛空一按,人如飛隼,凌空衝起,一縷勁氣適從足下掠過。
林老伯人在空中,發話道:"靖兒你再接老伯這招試試。"人隨聲至,當空劈下。
尹靖年少好勝,果然不避來勢,單掌運功推出。
兩掌相接,尹靖但覺林老伯掌力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勁道如山,綿綿不絕,直壓過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林老伯心中大驚,只覺對方掌中的反震力,隨著自己力道的增強而加重,身體連晃數晃,終於也退了一步。
只聽他驚詫道:"靖兒你似乎未出全力。"
尹靖皺一皺眉,道:"靖兒雖然未出全力,但已用上全身八成的功力了。"林老伯嘆喟一聲,道:"老伯已用上九成的功力,但卻只能同你拼個平手,看來'太乙玄功'比'玄門罡氣'猶勝三分,並非欺人之談。"尹靖突然垂頭喪氣,問道:"江湖上像你老伯這等功力的人,是不是很多?"林老伯看他傷心的神態,不禁朗聲笑道:"你是不是因為打不過老伯而覺得泄氣?"尹靖被他一言說中心事,不禁滿臉暈紅。
林老伯一斂笑容,嚴肅地道:"老伯也正因為打不過你,而生出英雄遲暮之感,但卻因此使我更加相信,你能代我完成我十年的夙願!唉……此願未了,老夫終身愧對師門。"尹靖突然覺得林老伯所指的夙願,定然十分艱巨,但也因此生出一股無比的毅力,決心不計任何艱辛,完成林老伯的"夙願"。
當下毅然介面道:"靖兒願全力為老伯效勞。"林老伯微微點頭,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突然神色一整緩緩道:"靖兒你知道老伯是誰?
"
他迷惘地搖搖頭,目光怔看林老伯,心裡詫異道:林老伯就是林老伯,難道還是張老伯,或是李老伯不成?
林老伯似乎觸動了豪興,朗朗道:"如果你知道了老伯的身份,也就不會因打不過老伯而感到泄氣。像老伯的功力,江湖上雖然不敢說絕無僅有,但最多也不過的三四人而已。"尹靖聽他一說,對自己的武功,又恢復了信心,當下驚喜地笑道:"那老伯一定是名震江湖的高人啊。"林老伯微笑道:"現在執掌'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武當派掌門人真武子,算起來還是我師侄,不過我已經四十多年不在江湖走動了,武林中人只怕早就忘了我這一個人,有些人甚至以為我已不在人世了。"尹靖詫異問道:"老伯既是武當山的道士,緣何不回武當山去參修?"林老伯道:"別忙,待現在慢慢講給你聽。"老人神色忽然籠罩了一層黯黯的愁容,嘆道:"算來該是八十年前的往事。老伯原籍江浙,姓林如鍾如,先父振隆,在紹興開了一家'振隆鏢局'。家中還有一位大兄及小妹,五口之家天倫之樂融融,椿萱恩重,手足情長。
哪知我十二歲那年,全家突罹劫難,除老伯伯在外公之家,幸免於難外,家中上下十數口,全遭凶人殺戮,這便是八十年前,震驚江湖的'紹興慘案'。
當時'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雪山文靜仙姑,也就是當代的雪山派掌門人冰心神尼的師父,聆悉之餘,大為震怒,曾三傳'萬教旌'查緝兇手,但因主凶功力奇高,屢次都被他見機逃逸,僅捉住幾個從犯而已。待文靜仙姑親下七仙山時,凶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那時老伯含辛茹苦,上武當山求技,幸蒙恩師松柏真人,憫我孤雛血恨,身負不共戴天深仇,特意收錄。
二十年功成后,含著滿懷血淚辭別武當山,追尋凶蹤,曾二度和兇徒血戰。
當時老伯雖是同門中,成就最高的一位,但依然不是兇徒敵手,當老伯被兇徒擊傷危在瞬息時,正好文靜仙姑派人來拿兇犯,老伯才得以倖免。
自此老伯自知功力尚無法擊敗兇徒,於是重返師門習藝,其實武當派的絕藝,老伯幾乎無所不學,但是武當派開山祖師張三丰,親筆記述的'玄天圖',除掌門之外,誰也沒有機會研習。
老伯回山的目的,就是希望研練'玄天圖'上的武功,於是乃皈依三清,跪請掌門師父,讓老伯參研'玄天圖'的武功,但因限於門規,依然無法達成願望,師父雖然示意要我接掌'三清宮',但老伯一身血海深仇,實無法等待,一時為快意,理智泯沒,促成大錯,因而變成武當派的千古罪人,使老伯從此無顏重返帥門。"林老伯說到此處,臉上已是老淚縱橫,尹靖也聽得熱淚盈眶,底下的事情,他已猜出了幾分。
當下林老伯舉袖拭去淚痕,接道:"於是老伯趁著夜晚,摸上聖跡殿,偷取'玄天圖'隱藏在一處人煙絕跡的地方,研練寶圖上的上乘武功。
五年後,除'玄門罡氣'火候較淺外,其餘均有小成,老伯自忖已有足夠的力量殲滅敵人,乃以蒙面劍客身份,重履江湖。
當時除殺戮凶仇,祭慰全家冤魂外,並剪除了不少黑道人物。於是蒙面劍客,便成為黑道人物,淡虎色變的煞星。
文靜仙姑認為蒙面劍客殺孽太重,有擾武林安寧,乃傳下'萬教旌'緝拿蒙面劍客,同時恩師也懷疑到我的身上,親下武當山,查探蒙面劍客的身份來歷。
老夫聽到后,就決心從此不履江湖,遁跡山野,浪此餘生,於是就到了這終南山下,過著樵獵的生活,誰知一晃就是四十多年。
多年來,老伯對當年大錯,耿耿於懷,一直在留心,找個適當的人,將師門至寶'玄天圖',攜返靈山,親呈掌門人,庶能稍安愧罪之心。
十年前見到你之後,這個心愿就有了,尤其是得悉你在終南山學藝,更是喜出望外。
果然十年光陰,你已奇學大成,你想老伯已全悉'玄天圖'的武功,而且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為,亦僅能和你拼個平手,足見你目下一身絕學,放眼當今宇內,能和你匹比的人物,只怕寥寥無幾。
但儘管武功再高,身手再強,仍須謹慎記著一句古訓,就那就'謙則益,驕則敗'。
要知風塵中,一山還比一山高,能人背後有能人,那些自命不可一世的人,有朝一日,終將嘗到身敗名裂的苦味。"尹靖滿臉虔敬,道:"老伯教言,靖兒終身銘記不渝,至於'玄天圖',靖兒願代為攜回武當山,親呈掌門人真武子。"林老伯道:"真武子只怕不在武當山,他現在是'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該是鎮守在七仙山上。"說著遂從身上掏出一幅雙摺的圖紙,攤開後向尹靖說道:"老伯當年隱在恆山一處無名山谷,研練'玄天圖'的武功,離開那無名山谷時,將寶圖秘藏在附近一處山泉垂瀑的密洞內,圖上玄字所在,就是藏珍秘處。你照圖上恆山取得寶圖后,送上萬劍池,交給敝師侄真武子,就說是受蒙面劍客所託。"尹靖向圖上看去,只見上面寫著"藏玄秘圖"四字,筆畫蒼勁有力,底下畫得儘是些綿延不絕的山巒丘壑,那無名山谷,就處在萬山叢中,至於藏珍所在的玄字,只要找到那山谷,就不難按圖查出。
林老伯將"藏玄秘圖"折好后,裝在一個密封紙內,神色莊嚴地交給尹靖,說道:"老伯明天就收拾上終南山頂,如果有緣能拜晤令師玉陽真人,老伯將感榮耀萬分,萬一無緣拜晤,就找一處山洞終此殘生。"尹靖接過秘圖,貼身藏妥,道:"家師修真洞府,在接天峰頂春秋居內,洞口植有一株千年古松。"林老伯道:"令師遁世奇人,可遇而不可求,不過老伯一生之中,最是景慕令師一人,如能瞻仰到令師一面,則為生平一大快事。"說到此處,語氣略頓,自腰間取出一柄五寸多長的匕首,外套青綠松紋劍匣,送到尹靖面前,說道:"老伯和你相交一場,僅有所求,而無所與,心中甚感不安。這柄松紋古劍,乃敝派聖跡殿鎮山寶器,當年蒙恩師垂愛,贈與此劍,現在老伯要它無用,就轉贈給你,聊表老伯一點心意。"尹靖神情激動,道:"即是這般,靖兒將睹劍思人,永懷老伯十年寒山,鍾愛照顧的隆情厚誼。"伸手接下松紋古劍。
這一耽擱,已近中午,林老伯抬頭望望天色,口中幽幽道:"天下無不散之宴,靖兒你前途自行珍重,老伯不遠送了。"驀然一股離懷思愁,襲上少年心頭,急忙和林老伯賦別。
從此就如一葉孤帆遠影,靖兒漂泊那崢嶸千里的大海波浪之中,不知何時返靈山,看望這二位慈祥的老人?
在這離別的剎那,只覺眼前一草一木,都顯得那麼可愛,戀戀不捨。
就在他獃獃出神之際,耳邊響起充滿著慈藹而蒼老的聲音,道:"孩子堅強點,大丈夫志在四方,眼前等待你做的事情太多啦,莫讓兒女私情,折損英雄豪氣。"不錯,他要回湘陰看他的母親,還要上北京看他的父親,要替林老伯完成夙願,將"玄天圖"帶上七仙山,交給真武子,還要繼先人德威,主持武林正義,還要……
因此,他再度強忍著熱淚,說道:"老伯,靖兒走了。"一陣功夫,已轉入官道,漸漸行人越來越多,腳下步子也就放緩了。
這時離長安,還有四十多里的路程,走到日落前,已望見了長安城。
忽幾條黑影一閃而過,奔向長安城北。
尹靖初入江湖,正想了解江湖事情。疾如一縷青煙,跟蹤而去。
尹靖一路疾奔,忽聽左邊一陣打鬥之聲。腳下一緩,注目望去。幾個男女混戰在一起。
幽蘭谷主,掌劈"混沌初開",但見一陣狂風怒卷。
旋風劍偏身一讓,怒哼一聲,左右開弓,連發數掌,掌掌拍向對方一死穴,手法陰狠毒辣,招招致人死地。
幽蘭谷主右手持著火燭,只能以右手拒敵,一時被冷清松這數招陰毒手法逼得左封右擋,連讓數步才算化開,不禁心頭大怒。
冷清松一連數招,搶得先機,又是一記殺著"巧打金鐘",掌風呼呼,直拍過去。
幽蘭谷主左手"撥雲見月"舉勢一架,哪知冷清松掌招忽變,化掌為抓,徑擒對方"天井穴",同時右腳飛起,踢向對方"下陰穴"。變招迅速,陰狠無比,幾欲置人於死地。
聖手公羊玄皇,臨危不亂,突然右臂微震,手中火燭往靜立一旁的天池醉客飛去。
婁天都伸手,一把接住火燭。
在這瞬息之間,幽蘭谷主右臂陡沉,快逾電光石火,扣向冷清松一腿的踝骨。
這一著出人意料之外,扣個正著,只聞幽蘭谷主喝聲"去吧!"旋風劍冷清松,身如一陣旋風,在空中連翻幾滾,飛開二丈之外,落地後腳跟火辣辣地,痛徹心腑。
"唰"的一聲,旋風劍冷清松忿怒地,拔出背後長劍,口中厲聲道:"千樹林絕學果然不凡,再接在下幾劍試試?"幽蘭谷主冷笑道:"歡迎之至。"
凌風秀士吳文昌,突然飄身而出,阻立在二人之間,說道:"且慢!冷香主請暫聽本座一言。"吳文昌在天震教中,地位甚高,僅次於教主"天外神叟"黃宮一人,冷清松雖然驕傲,也不敢違拒,一時只好忍著滿腔怒火,雙目炯炯逼視著幽蘭谷主。
只見凌風秀士,轉向聖手公羊玄皇,說道:"今日之事,敝派實無明搶暗奪之意,交換與否,還請玄谷主三思。"幽蘭谷主斬釘截鐵地說道:"交換一節,兄弟已說得清清楚楚,無須三思,吳堂主若無他事,恕兄弟不遠送了。"他憤怒之餘,竟然下逐客令。
凌風秀土吳文昌俊秀的臉上,突然變得異常難看,口中冷冷道:"玄谷主咄咄逼人,執意不肯答應,在下倒不想就此離去。"幽蘭谷主哈哈一聲,不怒反笑道:"吳堂主欲待如何,只要劃出道來,兄弟無不奉陪。"凌風秀士劍眉微剔,說道:"這麼說來,今晚在下非領教玄谷主的混元掌不可啦?"幽蘭谷主辭色莊重,道:"吳堂主的'鐵袖功',素稱江湖一絕,兄弟今晚有幸拜候,殊感榮耀。"說話時,已全身蓄勢運功,他深知凌風秀士的武功,非同泛泛,因此不感大意輕敵。
凌風秀士不再答話,右袖一拂,一股暗勁,直往幽蘭谷主身上撞去。
聖手公羊玄皇,雙掌一翻,但覺勁氣排空,帶著呼嘯之聲,直迎上去。
掌袖相接,"砰"的一聲微響。
二人齊齊各被震退二步,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凌風秀土朗笑一聲,道:"混元掌名不虛傳,再接在下一招試試。"人隨聲至,兩袖排空疾拂。
混元掌走的是剛猛的路子,最宜於硬接硬碰,幽蘭谷主喝道:"好極了"雙手以八成功力推出。
這次掌袖相接,無聲無息,幽蘭谷主陡覺自己的掌力勁道,完全被對方借著長袖拂盪之勢,滑向一邊,接著一股暗勁乘虛而入,心神不禁微微一盪,人也被它震得退後四五步。
吳文昌身體也退了三四步,但他旋即欺身復上長袖"橫掃千軍",攔腰掃去,勁風呼呼,波及一丈之外。
聖手公羊心頭微震,挺胸吸腹,自運"鯉魚倒穿波",竄退六尺。右手在身形飄退的同時,回敬一掌。
凌風秀土搶臂側身,一招"霸王卸甲",化解一掌,身形如影隨至,連攻三袖。幽蘭谷主架封三袖后,立還顏色,回敬二掌一腿。
二人這一交手,各出生平絕學,互搶先機。
但見掌影如山,鐵袖如浪,掌風袖勁旋卷激蕩,波及數丈以外。
旋風劍冷清松,看出這二人不會短時內,分出軒輊,至少要在百招之外,才會顯露勝負跡象。
他轉眼一看,天池醉客婁天都,正笑盈盈地站在一側,突然心念一動,暗想:"自己何不牽制此人,好讓董香主侍機下手。"因此望著天池醉客陰笑道:"我們站在一旁看熱鬧,多沒意思,不如由在下奉陪尊駕玩玩如何?"天池醉客裂嘴一笑,道:"單隻區區一人,與冷香主玩樂,未免冷落這位董香主,不如由區區帶著二位玩一趟,豈不皆大歡喜?"冷清松冷笑一聲,道:"在下一人陪你已足,何須二人齊上。"人隨聲至,劍橫一招,"犀牛望月",湧起一片銀光,如旋風卷到。
天池醉客哈哈一笑,左腳一滑,身如垂岸斜柳向左一閃,跟著左手一圈,右手猛吐。一招"太真醉酒"還擊過去,把冷清松逼開一邊,接著人如一陣旋風,飄到鐵掌董平面前,一掌劈去。
鐵掌董平大吃一驚,但他外家功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自恃掌力有開碑碎石之能,故此一掌疾迎過去。
"砰"的一響,"蹬蹬蹬"被震得連退三步。
這時旋風劍心頭大怒,一招"仙人指路",挾著森森寒芒,從背後襲至。
董香主身形站定后,亦大喝一聲,掌劈"靈獅開口",從側面攻去。
天池醉客步法蹣跚,身形搖蕩,吃董香主猛悍的外家掌力一推,身體連晃數晃,足下似乎站立不穩,顛跌不定,但在顛跌晃閃之際,卻同時避開了掌劍的攻勢。
冷清松怒火千丈,長劍如潛蛟出壑,銀芒飄動,招招進逼。董平掌出如山,叱聲雷動,這種外家掌力,動起手來,聲勢異常嚇人。
他二人這一聯手,威力之大,誠然非同一般。
但是天池醉客,身體東盪西飄,如殘林敗柳,遭風吹雨打,也如一葉扁舟,置身崢嶸千里的波濤怒浪之中。儘管掌風劍勢,如何威猛,依然絲毫難沾到他的衣袖。
只見他遊刃有餘,朗笑之聲,不絕於耳,對方二人已困在他神奇的掌法之內。
敢情這位天池怪傑,使的正是江湖罕見的"醉八仙羅漢拳"。
這五人分成二組對打,只拼得日月無光,風雲變色。
就在他們拼得天昏地暗的時候,驀然一道蒙面的黑影,如幽靈鬼魅般地,繞著密林邊沿,無聲無息,飄向東邊丘陵缺口。
那蒙面黑影身形一閃,已沒入谷口,直往谷中奔去。
只見谷中奇花異卉,幽香撲鼻,青松翠柏,落英繽紛,這是一個佔地數十畝的方形盆地。
在北面低壁,有一道山泉流出,如一條白色絲綢,繞谷三四周后,才潺潺地從南面山洞地道流去。
南面清溪出口處,有一座小亭台,亭台左旁清溪岸上,有一株雪白如玉的仙蘭,開著六片花瓣,亭亭玉立,迎風顫動,發出了陣濃郁清香,沁人肺腑。
那蒙面黑影直往亭台掠去,在距離亭台二丈左右,忽然迎面飛來一物,直向面門射到。
他辨聲之下,已知發暗器的人,腕力極其有限,不禁冷哼一聲,伸手抓去,入手一看原來是一個桔子。
接著"嘶"的一聲,從亭台中射出一道瘦小黑影,擋住去路。
他運目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一支三尺多高的金毛猴子,搔首弄姿,"吱吱"怪叫,當下蒙面人怒叱道:"畜牲無禮,還不讓路。"直衝過去。
哪知金毛猴子突然一個閃身,從蒙面人左側抓到,這一抓猛速快捷,不比江湖上的一般武師稍弱。
蒙面人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猴子居然也懂得武功,但他身手極強,左手一伸,已擒住了金毛猴子。
這畜牲生性兇悍,被制的當兒,俯首往手臂咬去,蒙面人怒哼一聲,舉掌往金毛猴子天靈蓋拍去。
這一掌如果拍中,金毛猴子勢將腦漿噴射。
就在蒙面人舉手拍下的瞬間,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冷冷的聲音道:"朋友,怎好對畜牲下此毒手?"接著右臂一麻,已被人扣住。
哪知這一來,金毛猴子已狠狠地,在其掌背上咬了一口,咬得他鮮血淋漓,痛徹心腑,忍不住大叫一聲,左手用力摔去。
但因右手被制,間接影響到左手的力量,故此僅將金毛猴子摔昏二丈多遠,沒有把它摔死。
夜闌人靜,這一聲怪叫,聲聞數里,在谷外拚鬥的五人,齊齊一怔,同時罷手躍開。
幽蘭谷主臉色鐵青,忿忿道:"幽蘭谷中已現驚兆,貴教明來的三人,暗來的到底還有幾人?"凌風秀士微微怔一怔,瞬間即雙眉挑起,怒道:"玄谷主說話請放尊重些,敝教再不肖,也不至於做那偷竊的行徑。"聖手公羊玄皇,冷哼一聲,和天池醉客風馳電掣,奔向幽蘭谷中。
凌風秀士等三人,亦隨後匆匆趕去。
蒙面人摔脫金毛猴子后左手呼地一聲,猛拍然向後拍去,這時候感覺右手已松,轉身一看並沒見有一絲人影,他一面上藥一面說道:"什麼人!有種的出來,暗算非丈夫行徑。"但是四周空蕩蕩無人答話。蒙面人見四周無人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玉盒一把金刀把蘭莖削落放進玉盒。
繼聞"克嚓"一聲,玉盒已被緊緊封閉。
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