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快樂幫主
趙打雷道:「去殺他個七進七出。」
石不悔立刻豪氣凌雲地道:「七出七進吶,殺!」
這二人立刻直往劉家寨衝殺過去,此刻正是叫天張一夥正在撞擊二門欲打通往後寨去的通道的時候。
趙打雷的吼叫聲令在指揮的叫天張驚怒交加,他揮刀迎上去,還大聲呼叫:「快,快把這兩個黑球圍緊了狠宰啊!」
已有五六百人在劉家寨中瘋狂地揮刀,他們只要撞開二院門,劉家寨這后寨大院也不保了。
前大院中,石不悔與趙打雷二人已經殺紅眼,這時候就不知什麼叫手軟。
地上剎時間血流成河了,那叫天張幾次差一點被趙打雷砍中,他總算閃得快。
他早就注意著趙打雷的刀路。
交戰中,叫天張暗地握了一把尖刀在手,黑暗中就在趙打雷一刀將兩顆人頭砍落地的剎那間,叫天張抖然尖刀出手。
「嗖!」
「哼!」
那一刀真狠,首先插在趙打雷的右胸上,有多深,誰也不知道,但趙打雷手中的刀已握不住,刀已交在左手上。
趙打雷毫不閃讓,胸口仍然插著尖刀,但左手出刀也不慢,他認準了叫天張直殺過去。
「你娘的,吃趙大爺一刀。」
叫天張出刀橫攔,右腿暴踢,而趙打雷只側了一下身子,手上刀已滑過叫天張的刀反切在叫天張的右臂肘。
「啊……」
叫天張忍不住一聲慘叫,鮮血立刻往外噴射,於是,錢大孔、李道元、毛白天與古懷今立刻把趙打雷攔住了。
石不悔也火了。
他早該火的,這時候誰還輕鬆?
石不悔與趙打雷二人幾乎是踩在屍身上閃耀出刀,地上已死了近百人。
再看那寨牆上,「快樂幫主」力斗「黑面閻羅」石太沖、「飛天虎」商發與「地龍」丁太白三人的狂殺。
石太沖這一夥自寨牆上殺過來,一心是要斷劉家寨的後路。他們由后寨牆往下撲,只要到了下方,后寨便也完了,因為花子幫一大半苦守在二門后,東方雷與司馬雪二人已身上冒血了。
劉世芳與劉太平父子二人再加上兩個女兒,正守在通道中,準備力拚,但是「快樂幫主」盡全力堵住石太沖一夥,那劉翠花真的感動了。
她已流淚滿面,幾乎大叫著要去幫助未婚夫了。
混戰與追殺,突破與固守,人性已不存,劉家寨一片火海了。忽然間,小河那面傳來吼叫聲。
如果仔細聽,吼聲之中還帶著咒罵。
隨著嘩嘩的趟水聲,一大片黑呼呼的人群過來了。
這幫人還真整齊,好像每個人都帶著青竹杖。
不錯,信陽城花子幫拚命的哥兒們趕來了。
方大鵬與勾春二人,加上帶路的西門風,這些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多。
除了花子幫,還來了另外一批人,那便是席本初與李氏兄弟二人,這其中還有李小小與席大紅。
原是不打算叫她二人來的,但二人下了決定,不來寧願死。
來就來吧,這些人還走在最前面。
席本初一看劉家寨的寨已破,那麼多賊寇在裡面燒殺,忍不住叫了一聲:「老天爺啊!」
剛剛踩過一堆屍體,方大鵬忍不住往地上看,只見地上死的人真慘,一顆人頭面朝上,他一眼便看出是吳亮,因為他在王家古宅見過這傢伙。
方大鵬的腦筋好,主帥已死為何還在裡面殺?他立刻提起吳亮的人頭,大叫著撲人劉家寨。
這方大鵬登高厲聲叫:「吳亮死了,姓鐵的也死了,這是人頭,接住!」
誰也沒有接,那人頭「咯」的一聲落在地上,火光之下照得清,果然是吳亮的。
賊寇們一看火大了,有人舉刀高聲喊:「為將軍報仇呀,殺!」
近百個賊寇朝方大鵬殺過來了,方大鵬原是要瓦解賊人士氣的,不料反成眾矢之的。
他一驚之下疾退,可好,花子幫的人擁進來了。
「殺呀!」
「狠宰啊!」
雙方立刻展開一場殊死戰。
攻打二門的賊寇們見忽然來了這麼多花子,而且武功都高,立刻轉過身來幹上了。
他們也不攻二門了。
有兩批花子隨著李氏兄弟上了寨牆,分兩路與寨牆上的石太沖那批山賊交上手了。
正在搏殺的石太沖幾十人,忽見由兩邊殺來幾十個花子,其中還有幾個像是照過面的人。
李小小在後面開口了:「快樂,快樂!」
席大紅也大聲叫:「快樂,我們來了。」
「快樂幫主」一看,精神大振,立刻仰天長嘯一聲:「殺啊!」
他出刀之勢忽地一變,一路達摩七刀十三斬便施展出來,但見刀光閃動中,石太沖大叫一聲:「呀……」
只見石太沖拋刀疾閃,他的雙手不見了,抖得鮮血似灑血雨。
石太沖只閃一兩步,正遇上席本初迎過來。
席本初乃「中原快刀」,他見石太沖旋來,毫不遲疑地一刀刺過去。
「唔……」
石太沖抱住肚子倒下去了,他再也回不到大別山了。
商發與丁太自立刻夥同大別山來的人馬,邊殺邊往後退卻。
不旋踵間,「快樂幫主」砍翻七個山賊,立刻迎上呼叫李小小與席大紅二人。
李小小指著他爹與二叔道:「我爹他們也來了。」
席大紅道:「我爹也來了!」
「快樂幫主」原是笑面相迎的,但當他剛要去抱二女的時候,突然又退了一步,客氣地道:「謝謝,二位姑娘請到那邊角站著,千萬別再殺了。」
他這是客氣話,太客氣了。
有時候過分的客氣反倒顯得生疏了。
當「快樂幫主」把話說完,立刻大吼一聲倒翻跟斗落人後寨之中。
「快樂幫主」大叫:「翠花!」
黑暗中只見劉家姐妹二人與劉太平緊守在一問大廂房門口,那劉太平站在正廳前似乎怔住了。
這光景看在李小小與席大紅二女眼裡,心中十分慚愧。唉!不該在危難中捨棄「快樂幫主」而去,反而「快樂幫主」還救了他們兩家人。
李士雄大吼一聲直往寨牆正面逃跑的山賊衝殺上去,這種勝利似已到手的果實怎肯輕易放過?
席本初又連殺五個山賊,他才跳到石階上下了寨牆,只聽他大叫:「劉太平,咱們來了。」
劉太平一看含淚直點頭,道:「來得好,劉太平感激呀!」
二門那面不再有賊寇們攻門了,頂在二門后的粗樁與石臼還在抵著門,七八根木棍附近,地上儘是尖尖的鐵蒺藜,有兩個賊寇被紅纓槍戳死在地上,難怪賊寇們不翻牆,牆這邊五根紅纓槍緊守著,再加上地上的蒺藜站也站不住,當然只有挨槍扎了。
李士良也過來了。
席本初與李士良二人走近劉世芳,那席本初道:「劉世兄,今天咱們大開殺戒,為咱們未來的日子,消滅這批賊子去。」
劉世芳重重點頭道:「二位世兄未棄我,真乃患難見真情。好,咱們這條老命不值錢,能拼幾個是幾個,咱們殺人不是在作孽,咱們是做善事。這賊子們不是人,他們是妖呀,披著人皮的妖啊!」
「殺!」
就在「快樂幫主」騰空躍過那道二丈多高的院牆之時,劉世芳當先往二門奔過來。
「開門!」
他這麼一聲吼,三個女人兩個老頭忙把堵門的東西搬開來,二門只一拉開,便見大群花子正與賊寇們殺得難分難解。
只見落在地上的「快樂幫主」發出一聲喊:「弟兄們,殺光這群妖孽呀!奶奶的,佛日不可活,說的正是這些人,殺!」
只聽得「殺殺殺」之聲連響,隨之凄厲之聲相繼哞叫不已,「快樂幫主」果然紅了眼,他大開殺戒了。
看吧,那真是擋者披靡,迎上立死。
少林刀法也有辛辣的一面。
「達摩七刀十三斬」一出刀便見血。
如今「快樂幫主」手上握的並非少林戒刀,他揮的是中原快刀席本初家傳寶刀的子刀,不但鋒利,而且出刀無影。那些賊寇們正與花子幫的方大鵬、石不悔、趙打雷殺至忘我,尤其是鐵佔山手下的幾個頭目,配合著叫天張、古懷今、李道光、錢大孔、毛白天、佟大頭這些賊寇們正在混戰中,忽見又擠進如此多的花子,他們幾乎以為在做夢。
叫天張一見方大鵬,他立刻咒罵起來:「奶奶的,這是信陽城中跑來的要飯的,咱們沒有宰他們,倒反而造爺們的反呀!」
錢大孔心中想,再多幾個花子又怎樣?忍不住厲聲吼:「弟兄們,殺光這批臭要飯的!」
「把刀往他們頭上砍呀!殺!」
隨著吼這一聲,只見不少砍刀高高舉了起來。
劉家前寨地上的屍體堆積如山,那好像死的不是人,便不是人吧,可也是生命,而一命又是那麼賤,隨手一刀便完了。
前寨的賊寇們幾乎反被包圍住了,因為前門衝進花子群,後面二門是「快樂幫主」幾個人,兩面受敵之下,立刻被叫天張發覺了,。
叫天張一看這苗頭,又知兩位將軍也完蛋了,黑暗中看向寨牆上,他心中更是吃一驚。
他知道掃蕩寨牆的任務交由大別山的石太沖他們去執行的,怎麼此刻不見人吶?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剽悍的年輕人揮刀一路殺過來了,那年輕人幾乎是踩著屍體奔過來的。
叫天張一看,奶奶的,對頭冤家過來了。
他再看六十多弟兄圍住的兩個厲害人物還在玩命,那兩個老的正是趙打雷與石不悔兩人。
由於地形不利,那地方正是馬棚一角,五六十人把趙打雷與石不悔兩人堵住,亂刀齊出。兩人施展不開,趙打雷又是興奮過度,身上著實挨了七刀傷口在冒血,但死在他手中的賊寇,早已超過三十多了。
石不悔也慘,身上也挨了幾刀,但仍全神貫注一邊護著趙打雷,一邊阻擋賊寇們的亂刀砍。
這光景也看在「快樂幫主」的眼裡了。
「快樂幫主」十分安慰,因為在這樣混亂的場面中,石長老與趙大俠還能揮刀,真是不容易啊!
須知趙打雷原是心中一股冤氣在,那足以使他有超越他體能的表現,所以他出刀既快又狠力道無窮,但當他心中那股子冤氣消掉,人吶,殺了那麼多的人,手總是會軟下來的。
趙打雷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在他殺了許多賊寇后,他自身卻挨了刀。
現在,「快樂幫主」殺出一條血路,披荊斬棘般地殺到石不悔這邊來了。
「快樂幫主」大吼:「石長老,趙大俠,我來了!」
石不悔尚未開口,趙打雷已厲吼:「殺死這些妖孽,永絕後患啊!」
「殺!」又見七刀十三斬,圍攻的賊寇立刻又倒下七八人之多,這氣勢早把叫天張嚇住了。
叫天張低聲對身邊的古懷今、錢大孔道:「快撤!」
古懷今咬牙道:「到嘴的鴨子又飛了!」
錢大孔道:「兩位將軍已死,咱們能有回天本事?」
佟大頭與毛白天兩人滿身是血過來了。
叫天張一看,道:「快走!」
這兩人也許聽走了音,以為叫天張叫他兩人快衝。
毛白天舉刀忘了一切,當然也忘了他自己的大聲吼叫:「沖啊!」
佟大頭隨之也叫:「殺呀!」
他們倆正要回頭再殺,面前刀光如極光冷電一閃,先是毛白天大嘴張開了,他的眼珠子也擠出眼眶來,有一條血線在他的脖子上出現,足有半尺長,與那佟大頭的是一個樣。
這兩個人誰也未再動,足見「快樂幫主」刀法之犀利了。
「快樂幫主」大開殺戒了。
的確,殺一個是殺,殺十個也是殺,那麼殺就殺吧。
賊寇們可以抵擋花子們,但若想抵擋「快樂幫主」可就不容易了。
叫天張看出苗頭不對勁,他不等「快樂幫主」殺到他這裡來,立刻對身邊的古懷今、錢大孔、李道元三人道:「跟我走!」
他說完當先往外奔,身後面的錢大孔與古懷今、李道元三人緊跟上去。
古懷今人在寨門下,他回頭一聲大叫:「弟兄們,撤了撤啦!」
他叫完便跑,叫天張幾人已快到小河邊了。
賊寇們聽到撤退聲,便知道大勢已去,每個人虛砍幾刀回頭就往寨外逃。
如果仔細瞧一瞧,這一仗死得人真不少,保守估計也有五百多。
逃?
這一回絕不放過這批賊寇們,「快樂幫主」這些日子早就憋得急了,這時候他打定主意要來一個斬草除根了。
就聽他大聲吼:「弟兄們,跟我去追殺呀!」
花子幫的方大鵬頭上挨了一刀,正順著面頰在淌血,聞得幫主吼叫,立刻接應道:「殺呀,追呀!」
「殺!」
花子幫弟兄們吼聲震耳,幾乎是蜂擁著追出劉家寨,他們雖然也死了不少人,但一個個精神更大了。
也許這正是同仇敵愾之心吧。
再看逃到河岸的賊寇們,一個比一個逃得快,他們趟河水把水濺得幾乎分不出人影來了。
天黑得更厲害了。
「快樂幫主」率領著眾花子直往小河岸追過去。
前面奔逃的叫天張已快到那座小山坡上了,這時候他回頭看見許多花子拼了命地追殺,他心中就有些既驚且怒,他看那花子群大概與自己的人馬差不多一樣,他有些心動了。
叫天張以為,自己身邊四人聯手,戮力幹掉花子頭,兄弟們必然士氣大振,再加上這批人大都是跟著兩位將軍奔殺千萬里的老戰士,都想為他們的將軍報仇,只要自己在烈火之上澆碗酒,這一仗也許有幹頭。
他立刻不往山坡上逃了,就在半山坡上大聲吼:「兄弟們,我的有血性的兄弟們,咱們不當夾尾巴狗,咱們就在這山坡前為兩位將軍報仇,為死難的兄弟們雪恥大家別再走了,舉刀賭一賭咱們的造化吧!」
「對,幹了!」
「奶奶的,頭掉了也不過碗大一個疤,干!」
賊寇們也是兇殘的,只是追上來的花子一大半都是中原花子幫習過武的傢伙。
當年相國寺前的演武場上,就有不少花子赤膊練功,討個小錢。
賊寇們忽然不走了,倒也令追在前面的「快樂幫主」心中一驚,他暗自琢磨:小心上當。
就在他剛追到,四條人影就圍上來了。
四個人四個方向,天未明但處在近距離看得清,只見正是叫天張與他身邊的三個頭目。
「哈……看你小子往哪兒逃!」
便在這時候,花子幫眾兄弟已與賊寇們幹起來了。
雙方只一接上手,看吧,誰把誰殺死砍傷,已經分不清楚了。
叫天張指著花子頭罵大街:「操你先人祖奶奶的,劉家寨給你什麼好處了,你如此為他們賣命呀?」
他怎知「快樂幫主」已是劉家寨的女婿了。
叫天張如果知道這一段,他就豁然明白了。
「快樂幫主」冷冷道:「已至生死搏殺,誰有耐心再與你這猊獠窮磨牙。娘的,你們就知道殺人,當嘗一下這被人殺的味道。」
他指著上天,又道:「你看,天是永遠公正的,殺人與被殺似乎是不可分割地聯在一起,當你殺別人的時候,就由上天註定你會被殺了。」
叫天張嘿然冷笑道:「花子頭,你想知道真正的定律嗎?那是個定數。」
「怎麼說?」
叫天張道:「難道你不是站在人頭上嗎?你小子是花子頭呀!」
「又怎樣?」
「你可以發號施令呀,當然,別人定要聽你的,為了你的理想,那便免不了要殺人。」
「什麼歪理?」
叫天張冷哂道:「歷代成帝之人,誰不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呀,哪一位少殺人了?」
「快樂幫主」吼道:「你個不要臉的下三濫,殘害百姓還為自己找歪理,我宰了你這不知羞恥的狗東西。」
他真的火大了,右手握刀,左手青竹杖猛一掄,人已往叫天張飛去。
就在叫天張閃身一邊時,右手猛然一把飛刀出手。
叫天張以為,人在半空中怎能再閃避他這擲出的一刀?
然而,妙就妙在「快樂幫主」的武功太高了。
只見「快樂幫主」氣沉下壓,上身一個倒翻,右足正踢在那把飛刀上,就聽得「錚」一聲響。
「哎呀!」
這是古懷今的吼叫,他只叫了一聲,便雙手緊握那把飛刀的刀把。真倒霉,刀身已不見了,已狠狠扎入他的肚皮里了,看這光景他是活不成了。
「轟……」古懷今倒下去的時候,他可並未再罵人,似乎不太清楚地叫了一聲「無量壽佛」。
他為什麼會來上這一句?這大概他早想定了,自己原是道門中人,道士不幹干賊寇,早知罪孽深重,早打算在死的時候不向閻王去報到,而是奔向他的呂祖前。
別管古懷今向何「神」報到,古懷今是再也起不來了。
「快樂幫主」一招得手,他冷笑了。
「嘿……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就像他一樣。」
叫天張情急大叫:「注意,注意,出刀有把握,分進合擊下手要快。」
於是,叫天張主正面舉刀錯步怒視著「快樂幫主」。
那錢大孔與李道元二人便分站兩側虎視耽耽。
「快樂幫主」就要二次出手了,忽聽小山坡的那一面傳來奔跑怒吼聲。
這光景令雙方都嚇一跳。便是混戰中的花子幫與賊寇們也都閃開來抬頭看向山坡上。
只見山坡上出現五六十人之多,為首的兩人一出現,叫天張便出聲笑了。
「哈……是大別山的朋友也來了,還以為哥兒們已陷入寨內了呢。」
為首的兩人不是別人,乃「飛天虎」商發與「地龍」丁太白二人也。
這二人一個手上是大板斧,另一人手中是砍刀,可也身上在冒血。這時候有人身上冒血並不奇怪,可是丁太白的叫聲卻嚇人一跳。
「快走哇!」
叫天張就一怔,為什麼如此叫?
他提高聲音道:「喂!快過來,咱們打倒這花子頭,他娘的,劉家寨仍是咱們的!」
就在這時候,大別山的哥兒們一窩蜂似的往這面奔來,不旋踵間,山坡上冒出好幾百個官兵,有個騎大馬的千總,只一看便知道是羅千總。
再往後邊瞧,兩名管帶各率人馬也追來了。
原來商發與丁太白二人率人衝出劉家寨,立刻往西面逃去,看看已逃了十幾里,卻不料迎面來了官軍五百人。
官府人馬士氣如虹,這兩年他們到處迫殺潛逃的賊寇殘餘,但他們想不到剛剿完豹子寨,信陽城會被賊寇攻陷,那羅千總負責這一方,他聽了也吃驚,立刻率人自三百裡外回來了。
此刻,叫天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官軍震驚住了。
他心中在罵:「王八蛋,別的地方你們不逃,偏又往回走,拖爺們下水呀!」
他可沒有想到,除了這條路,還有何處可走?
商發也發現這兒正打得凶,忍不住大吼道:「拼是死,不拼也是死。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呀!」
山賊們都拼上了。
叫天張暴吼一聲:「拼了!」
「殺呀!」
「快樂幫主」倏然拔身而上,半空中灑出一片極光,就聽得李道元一聲厲叫:「啊……唷……」
真慘,半個頭不見了。
那錢大孔急往一側閃,叫天張的砍刀狂斬而下,「快樂幫主」冷冷一哂:「你還想走?」
「錚!」
「哎唷!」
叫天張雙手分開來,一手按肚皮,一手按胸膛,搖了三下,便往地上倒下去,卻也流了一地的花肚腸。
這下可真把個錢大孔嚇一跳,他的刀只舉了一半,跟前人影一晃,他還不知如何閃躲那當頭一棒吶,就覺腰處少一塊似的一涼。
他想叫,卻叫不出來了,因為他幾乎被攔腰斬斷。
就在這時候,忽聽東方雷打雷似的一聲吼:「看刀!」
「咔!」
「你……媽……的……」
這是丁太白的聲音,原來花子群中東方雷與申屠雨怕他二人圍殺幫主,申屠雨攔住商發,而東方雷與丁太白乾了起來。
這時候,正是流寇山賊們士氣瓦解之前,人已無鬥志,想著要活命,只有盤算怎樣逃命了。
東方雷殺了丁太白,立刻便往商發處撲去。
商發狂奔了十里,如今怎是申屠雨與東方雷二人對手,沒兩個照面就被東方雷一腿踢了個踉蹌,正撞在申屠雨刀口上,於是他露出個奇怪的微笑。
其實那是無奈的笑。
唉,人生嘛,誰能沒有無奈?
「快樂幫主」這時抬頭細看,他立刻火大了,因為他發覺一件令他十分不愉快的事情。
山坡上的官軍已排好陣勢,就是不往下面來,這光景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你們吶,自相殘殺吧!」
「快樂幫主」一念及此,立刻厲吼一聲道:「花子幫兄弟閃開,咱們撤退到河岸邊,剿山賊流寇之事,是官家的公事,咱們走!」
「嘩!」
所有花子幫的人全退走了。
他們退守在小河岸,只要山賊流寇不過來,他們就不會再出手。
其實,就算是此刻官軍不來,流寇與山賊們也完了,只不過「快樂幫主」對官軍沒好感。
那羅千總提刀在馬上,已發現這些賊寇們正是洗劫過信陽城的那些人,如今又見這批花子撤到了小河邊,立刻便明白這是不打了。
羅千總自然心中叫可惜,只不過他也注意到花子幫中有能人,那人出刀嚇死人,他自己就沒有「快樂幫主」那一套,忍不住多看了一下「快樂幫主」。
現在,有兩個吳亮的手下在集中那些流寇們了。
那人也還鎮定,他把雙手左右伸開道:「兄弟們,擺陣,快排陣勢,生死關頭就看這一拼了,想活命就一條心,衝過這一關,咱們謝天啦!」
到了這時候他們也只有把生命交付上天,在這山坡上賭一賭他們的運氣了。
只見賊寇們集中在一起也將近四百人,天爺哪,已有近七百人死在劉家寨這地方了。
忽然,羅千總雙手把刀高舉,厲吼一聲拍馬便往賊寇中衝過去。
「殺!」
「殺喲!」
官軍乃生力軍,出動陣勢如銅牆鐵壁似的直往賊寇們集中處掩殺過去。
那頭目仰天大叫:「殺呀!」
「殺!」
賊寇們把方形陣變成棱似尖錐之勢迎上去,雙方這一交上手,只見官軍忽然方形中央分開來,等到賊寇們發覺攻堅上當,被包圍了,已是晚了。
賊寇們立刻自中央化分開來,拼了命的想突圍。但那羅千總認準了剛才指揮的那個頭目,拍馬衝上去便是凌厲的暴砍38刀,殺得那頭目刀也飛了,有一刀自他的背上劈開來,死得真嚇人,脊骨也露出來了。
天是每天都會亮的。
此刻天又亮了,當人們發覺還有幾處在追逐搏殺時,便發覺這座山坡上死的人還真不少。
賊寇們全死絕了。
如果有人問他們,為何操刀,大概沒有幾個能說得出來到底為什麼。
如果再問他們,自己都是中華國民,為什麼自相殘殺千多年的時候,也許他們有唯一的理由,那就是人民太辛苦了,改個朝換個代吧,姓朱的不是神,老百姓更不是奴。
而死了的那些官軍,為朝廷保住了江山,死幾個人那是便宜事,這以後他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只不過這一回又死了二百多,不少賊寇們也不打算活了,死嗎?那就拖一個墊背的。
看地上的屍體,不少就是雙雙抱在一起死掉的,官軍與賊寇,這時候抱得還真緊。
官軍在到處清掃戰場。他們所傷的往一處集中,當然,如果發覺有賊寇未死的,他們會狠狠地補上一刀。
什麼叫戰俘?那年頭就沒聽說過。
那個年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羅千總拍馬緩緩地來到小河岸,把馬停在「快樂幫主」前面。
他上上下下地看著「快樂幫主」道:「你很年輕。」
「快樂幫主」木然地未開口。
羅千總看看遠處的劉家寨,道:「你是劉家寨的人?」
「快樂幫主」只搖搖頭。
羅千總道:「難道你也是花子?」
「快樂幫主」開口了,而且還挺胸道:「不錯!」
羅千總點著頭,道:「你是個人才,本千總也喜愛刀法,好,跟我走吧,你當我軍中教官,把你的刀法傳給他們。」
他頓了一下,又道:「教官的俸銀不少給,每個月支你十兩銀子。」
那年頭,一家三口四兩銀子就夠了。
「快樂幫主」緩緩地搖搖頭,他沒開口。
羅千總一怔,道:「15兩月俸,怎麼樣?」
「快樂幫主」道:「不幹!」
「你……你要多少?」
「多少也不幹,我當我的花子頭。」
「嘩!」好一陣拍手笑,緊接著花子幫中爆出一聲衝天「好」來。
「快樂幫主」雙手高舉,立刻間大夥又靜下來了。
只見那羅千總又道:「有多少人想投在我的手下而難如願,你……多想想,機會呀!」
「快樂幫主」道:「心領了,羅千總!」
忽然,羅千總的雙目厲芒一現,他跳下馬,馬刀交在一個近軍手中,大步直往「快樂幫主」走來。
「快樂幫主」仍然不動,他也看到了羅千總的雙目有冷芒了,那是武者最注意的眼神。
羅千總已站住了。
「想不到中原還有你這麼高明的武者!」
「不敢當!」
「可惜呀,太可惜了!」
「人各有志!」
「好一個人各有志,須知朝廷正需人才之時。」
「我不是人才,我是花子!」
「哈……有意思,官不做當花子,有意思。」羅千總伸手過去,那是握手的樣子。
「快樂幫主」也伸手,兩人立刻握住了。
沒有勁,但羅千總哈哈笑,淡淡地笑。
「快樂幫主」也笑,哈哈地微笑。
於是,二人的足下有聲音發出來,那是碎石的沙沙聲,而且是越來越大聲。
現在,附近的人都聽到了,也都怔住了。
如果仔細看,「快樂幫主」只一足陷地半尺深,而羅千總的雙足仍在陷,他額上的汗滴也開始流動了。
這兩人是較上了勁,各自一口真氣凝聚在心頭,到了這光景,誰也不動了。
又是一陣過後,突然,「快樂幫主」那隻未陷的腳突然一頓,一聲哈哈笑,右手已鬆開來了。
羅千總的臉色驟變,他還真坦然。
「你就應該知道我的目的。」
「知道,不為己用者死!」
「可是你為什麼放手?你可以也像我一樣,以內功摧斷我的心脈。」
「殺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我還不打算同官家作對。」
羅千總的臉色變過來了,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又活動一下右臂,道:「你是個可怕的人吶!」
「快樂幫主」道:「難道你們連花子也怕?」
只聽羅千總嘿嘿一笑,他回頭就走。
官軍撤走了。
他們也把死傷的人帶走丁,留下來的是一大片死了的流寇,他們才不會管這些屍體的。
「快樂幫主」忽然仰面看向天空,好一片黑幕般的烏雲過來了。
從小山另一邊吹過來一陣陣帶著寒的冷風,大概會有一場大雨吧。
中原久沒下雨了,這雨,難道是上天開了眼?
劉家寨那面有人奔出來了,那是三位姑娘。
是的,劉翠花、李小小與席大紅三位姑娘花蝴蝶似的飛奔而來。
那劉翠花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喊:「快樂,我的快樂呀,你回來啦!」
李小小也叫:「快樂,我可愛的快樂喲!」
聽人家席大紅怎麼叫:「快樂,便是住在野林子,我也不再離開你了!」
看看,說得有多坦白呀,可也聽得「快樂幫主」不舒服,原來席、李兩家搬去信陽城,是為了找機會賴婚呀!
三女奔到「快樂幫主」面前,也不知怎麼的,都想往快樂的懷裡鑽。
只因為花子多,人人都在笑哈哈,才把三女笑得靦腆了。
三個姑娘齊出手,一齊拖住「快樂幫主」笑起來。
「快樂幫主」也笑,快不快樂他知道,只不過劉家寨這裡死了這麼多人,總得有人為死者掩埋吧。
「快樂幫主」一聲喊:「司馬雪來了嗎?」
申屠雨道:「司馬雪在寨中照顧又挨一刀的西門風,他沒來。」
「快樂幫主」道:「方堂主呢?」
東方雷道:「方堂主與勾春正在寨中為傷者醫傷吶,勾大夫帶來不少傷葯。」
「快樂幫主」道:「申屠雨,你負責埋死人,記住,咱們兄弟的一定要一人一個窩,找來席子被單捲起來,身上的鮮血要洗凈,這樣到陰司才會早投生。」
他是佛門出身,兄弟們死後的事也照顧了。
申屠雨大聲應道:「是,幫主!」
他立刻把人分一半,另一半隨「快樂幫主」回劉家寨……
只不過,「快樂幫主」率人與他的三位未婚妻剛過了小河,大大的雨點子便落下來了。
可也沒有人跑,因為上天大半年沒下過雨了,人們幾乎忘了雨是什麼樣子的。
還未走進劉家寨,就見一行人也冒雨走來了。
為首的是劉世芳。「快樂幫主」急問:「石長老與趙大俠呢?」
劉世芳道:「受了傷已上藥躺下了。」
席本初撫掌笑笑,道:「賢婿呀,真有你的!」
李士良道:「從此天下太平,我決定就在這兩天回信陽州,再把家小接回來,只等來年,咱們一齊回中原。」
席本初道:「這也是我想的。」
「快樂幫主」道:「兩位岳父大人,你們還是別回來,要多多考慮呀!」
席本初道:「考慮?考慮什麼呀?」
「快樂幫主」道:「山賊流寇已剿滅了,你們就多為女兒關心吧,嫁了我要住破廟的呀!」
席本初哈哈大笑道:「我的女婿,你少來這一套。石長老已對咱們解說了,花子幫幫主不比皇帝老子差,汴粱城你們有一家大春堂藥鋪,我可是記得的,那是最大一家,許昌你們還有個騾馬大棧房與大豐堂糧食行,還有……」
「快樂幫主」道:「還有什麼?」
李士良道:「還有就是劉寨主答應你,花子幫總堂口設在他這裡。」
「快樂幫主」道:「豈不成招贅?」
劉世芳哈哈一笑道:「你仍然可以去住在汴梁城、許昌城、席家垛子呀!」
「快樂幫主」怔住了。
他絕對想不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令人驚喜。
此刻,他又吩咐東方雷,趕快把劉家寨中死的人分清楚了加以處理。
為什麼要分清楚,當然是給流寇山賊刨個萬人坑,一個坑埋上了幾百具屍體。
至於花子幫眾弟兄的屍體,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不但不能草草了事,而且還要隆重地大祭一番。
劉寨主就打算請來高僧對死難的人超度。
這一夜下的雨真大,淅瀝嘩啦地落了一夜還未停。
雖然下雨,但劉家寨中有肉吃,還有幾隻羊與一頭牛在,但牛是不殺了,因為天一旦放晴,留下的麥種便得種下,種田是需要牛的。
花子幫的弟兄們發了個小財,因為賊寇們從信陽城搶掠的財物都變成他們的了。
當然,糧食也不少,大家往寨中堆起來,兩間小房子也堆滿了。
順應劉世芳的要求,「快樂幫主」從花子弟兄中選了近百名會耕地的弟兄,第二天便開始在劉家寨當起長工來了。這些人自然是高興,因為劉家寨不但有工作,而且也成了花子幫的總堂堂口,他們當然歡喜。
劉世芳是守信的人,他已命人在寨門外搭起了祭台。劉家寨這些天死了這麼多人,如果不超度,難免夜來鬼哭叫。
說來也真的那麼巧,就在祭台剛搭好,還未去武勝關的大廟請和尚,由東北方來了兩個高僧,兩個已是灰發蒼然快六十的老和尚來。
這兩個和尚過了小山坡到了小河崖,就那麼站住了。
他兩個人為何不過河,因為這兩天天降大雨,河水漲得有一人那麼高,黃澄澄的河水還有滾浪。
這兩個老僧不走了,他兩個人就坐在河岸邊,這一坐就是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
有個花子一大早發現河對岸坐了兩個黃衫和尚,立刻奔入后寨中去報告。
后寨中的正廳上坐的是劉世芳、趙打雷、石不悔、李氏弟兄、席本初這幾人,至於「快樂幫主」,呶,正在一邊的廂房中嬉笑著。
那當然是同他的三個未婚妻子在嬉笑。
迎面,方大鵬正要向劉世芳告辭,他要率弟兄們重回信陽城去了。這時,他發現一個弟兄跑來。
「幹什麼慌慌張張的?」
「兩個老和尚坐在河對岸。」
「有這種事?我去瞧瞧。」
方大鵬肯為幫主分擾,他立即走出劉家寨來到小河邊,果見對岸有兩個老和尚並坐在河岸邊。
「喂,大師,有何指教呢?」
兩個和尚站起來了,其中一人道:「施主,貧僧兩人,是前來迎接新的掌門,請傳話。」
方大鵬道:「新的掌門?你們是……」
那老僧道:「咱們是少林寺來的,要找我師侄空空,空空和尚!」
方大鵬怎知空空和尚是誰?他大聲回應過去:「二位大師,這裡是劉家寨呀,劉家寨沒有什麼空空和尚,你兩位找錯地方了。」
那老和尚聲音沉重地飄過來:「貧僧知他住在劉家寨,他已是花子幫幫主了!」
噫,方大鵬一聽幾乎跳起來,也忽然想到幫主乃是和尚出身。
「兩位大師稍等,我設法把二位接過來。」
「有勞施主了。」
那方大鵬果然是個會辦事的人,他命人找來的一把弓箭,把細麻繩拴在箭尾,「嗖」的一聲射向對岸。
小河寬不過十丈,只是水急而已,細繩隨箭過了小河,已落在一個老僧手中。
隨後一根更粗的麻繩隨著那根細繩拖過了河,兩個老僧把粗繩牢牢地拴在一棵樹榦上。
對面方大鵬也早命人把粗繩系在樹身上。
突然,兩個和尚飛身落在粗繩子上,這兩人就像走平地般的一步步自繩上走過了小河,幾十個花子們看得拍巴掌:「好!」
兩個老僧落在地上,方大鵬立刻迎上去,笑道:「兩位大師,好一招關山飛渡絕世輕功呀!」
二僧淡淡一笑,其中一人道:「麻煩施主,請帶路!」
方大鵬道:「二位大師,我帶路,請!」
一行人走進劉家寨,剛走進後院大門口,正廳上的劉世芳已笑迎出來,道:「什麼地方請來的大師,咱們可以為死去的兄弟們超度了。」
方大鵬苦笑道:「劉寨主,不好了!」
這時候坐在正廳內的石不悔幾人也聽到了,一個個臉上一緊,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世芳急忙對二位和尚道:「兩位大師是……」
一僧答道:「阿彌陀佛,貧僧兩人來自少林……」
劉世芳一怔,但仍哈哈一笑道:「名剎高僧駕到,快請進來待茶!」
兩個老僧也不客氣,一併進了門,而且進了門便四下看去。
那位灰發僧人道:「空空師侄呢?」
他這麼一叫,石不悔忙笑道:「原來是找咱們花子幫幫主呀,在,他在左邊廂房中吶!」果然,方大鵬已把「快樂幫主」找來了。
「快樂幫主」進了廳門,立刻發現是兩位師叔駕到了,忙趕前單膝跪地道:「師叔!」
不錯,來的正是智明與悟明兩位大師。
這兩人也正是慧明的師弟。
悟明道:「空空起來!」
「快樂幫主」上次在信陽途中遇上過悟明,已表明當了花子幫主,怎麼此刻又叫他法號?
「快樂幫主」站起來,忽見智明取下肩上一個包裹,很快地打開,只見是一件法杖與紅色袈裟、念珠一串一百單八顆。
「空空跪接掌門遺旨!」
「快樂幫主」吃一驚道:「師叔,這是……」
石不悔發覺不對勁,忙起身道:「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悟明大師道:「施主:咱們駕返西極的掌門師兄有遺命,把少林掌門之職傳給空空了,這些均是掌門之物。」
石不悔道:「老天爺,麻煩了。」
悟明道:「不麻煩,接了掌門遺物,立刻回少林!」
石不悔道:「兩位大師,能不能不幹這勞什子的掌門?」
智明道:「不可以,他乃少林後起俊秀,武功盡得我師兄之真傳,怎可另奔他途?」
「快樂幫主」不快樂了。
劉世芳道:「兩位大師,可有通融之門?」
智明道:「有!」
在場的人全都一喜,劉世芳撫掌笑道:「只要不回少林當和尚就好辦了,哈……」
智明看看「快樂幫主」,他重重地道:「廢掉他一身武功,自然也就不用回少林了!」
他此言一出,立刻把正大廳上的人全怔住了。
石不悔第一個大加反對道:「這不行,我不同意!」
「快樂幫主」一聽更不快樂了。
他叫了一聲:「師叔!」
智明沉聲道:「兩條路由你挑,快作決定!」
突然,劉翠花與李小小、席大紅三位姑娘進來了。
那劉翠花抱住了「快樂幫主」道:「我不幹,我不會叫他回去當和尚的!」
「快樂幫主」道:「廢掉一身武功,我比個廢人還要廢人,那時候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拿,你們還能跟我創什麼大業,我看……」
劉翠花道:「就算廢人吧,劉家寨養得起。」
此女真心愛上「快樂幫主」了。
李小小也一樣,她與席大紅齊點頭。
此三女在此的糾纏,實令「快樂幫主」難下決心。要知一個會武功的人,他的生命已融於武功上成為一體,如果廢掉一身武功,那比之要他命還難過。
猛孤丁智明一聲厲吼:「快下決定!」
「快樂幫主」狠心再咬牙,猛抬頭道:「師叔,就算空空不義吧。」
他立刻閉上雙眼盤膝坐在廳中央,不動了。
智明雙手托著慧明遺物高舉過頂,道:「師兄,你的兩位師弟難以達成遺命,只好以少林功夫廢了空空武功,從此兩不相欠。」
他轉而對悟明點點頭。
那悟明立刻運功右臂,半旋身閃在「快樂幫主」身後面,嗖!他的單掌已按在「快樂幫主」的命門上。
他自然不會要「快樂幫主」死,有一股極強的熱力宛如萬馬奔騰般進入「快樂幫主」體內。
頓時間,豆大汗珠自「快樂幫主」的額頭滾下來,看得在廳上的人都怒瞪著大眼珠子。
再看「快樂幫主」,他的雙眼張大,好像十分虛弱的樣子,又好像天上一團烏雲變晴天。
就聽得智明道:「從此刻起,你已被我少林逐出門牆外,永與我少林斷絕關係。」
他大踏步往外走,劉世芳也沒有「留客」,還留什麼客,兩個和尚無情無義的,上一回還送了悟明銀子一百兩吶。
悟明也跟著智明往外走,卻在二人快到院中的剎那間,就聽「快樂幫主」一聲大叫:「師叔!」
唉,這小子中氣足,平飛著追了上去,只一著就知道,他不但功力仍在,而且似乎又高明了許多。
「快樂幫主」追上前去,伸手攔住兩位師叔道:「總要給我這逆徒有孝敬二位師叔的機會吧。」
智明看悟明,兩人彼此點點頭。
悟明道:「『快樂』施主,貧僧等叨擾你一頓吃喝吧!」
「哈……」
大廳上都是高手,也都看出人家不但手下留情,而且……
而且什麼?不能說,也不必說,因為這是悟明對「快樂幫主」的蟻語中提的秘密……
劉世芳立刻吩咐趕快備一桌上等酒席,熱情地招待著少林寺來的兩位高僧。
這時候最高興的當然是「快樂幫主」。
他本來就是叫「快樂幫主」。
劉家寨來了高僧,這祭典也不必再請別的人來為死難的人超度了,有智明與悟明二人就夠了。
人多好辦事,花子幫兄弟們奔回信陽城買來一堆吃的用的,又把席、李兩家人接回劉家寨,只等天放晴,分一批花子兄弟隨著這兩家返回家鄉先把麥種下去再說了。
劉家寨一連超度亡魂三天整,累得兩個和尚叫肩痛。第四天一早,兩個和尚便滿載而歸了。
這光景,「快樂幫主」當定花子頭子,既然如此,那就該早早結婚呀。
劉世芳早就命人把結婚東西一齊備好了,日子選在梅開的日子。
什麼叫梅開的日子?十月初一呀。
三個姑娘不開口,這頭一個結婚選誰呀?抽籤來決定,必有兩個傷心的,就為這件事,幾個老的還鬥口角呢。
當然,誰先同「快樂幫主」結婚誰為大房呀。
這件惱人之事爭到最後,還是趙打雷開口了:「別吵,別吵,問問『快樂幫主』不就知道了,他結婚,由他來決定呀!」
劉世芳、李士良、席本初三人想了想,便把「快樂幫主」從廂房中叫來了。
由趙打雷問「快樂幫主」:「兄弟,問題來了,你先同哪一個完婚?由你決定。」
「快樂幫主」道:「我如果只同劉姑娘成婚,另外二位姑不快樂了,所以……我想三個人一齊來,誰也不吃虧嘛!」
他此言一出,石不悔衝上去好像要揍他,卻見石不悔拉過「快樂幫主」小聲問:「你瘋了,一夜應付三個女的,你不是找死?」
「快樂幫主」低聲笑,他在石不悔耳畔道:「石長老,可記得我悟明師叔對我的舉動嗎?他老人家知道了三位都是要嫁我,他暗中輸我『金剛不壞武功』,那是少林絕學,師叔叫我放心把三個姑娘都娶到手。師叔說,世上專情的女子太少了,難得她三人喜歡我,所以……」
原來那秘密是這一回事呀。
此刻石不悔哈哈笑了:「行,行,我同意你一吃三,哈哈哈……」
主婚人乃四個人,男方一人是石不悔,女方三人當然是劉世芳、席本初與李士良三人了,至於證婚人嘛,當然是那既黑又鬼的趙打雷了。
劉家寨可真的熱鬧起來了。十月初一好日子,鑼鼓鞭炮一齊響,這一天鬧完之後,席、李兩家就要回中牟縣去了。
消息傳得可真快,各路禮物全送來的,其中最體面的乃是信陽城知府衙門送來的賀禮,那是由謝捕頭親自押送來的。劉家寨變成花子幫總堂口,謝捕頭能不巴結嗎?
新房設在二門內最大一間廂房中,兩張大床並在一起,因為洞房花燭不是一男一女睡在一起……三個新娘一個新郎要打拚,一張床怎麼夠。
二更天剛到,好像所有的人都睡了,忽從洞房外面附近傳來蓮花落聲——可也算是鬧新房了。
「哎,竹板打,笑哈哈,花子求告上天啦,日頭東來慢慢走,五更天變成二更天,最好永遠是黑天。」
「哈……」大夥笑開了。
「哎,你也笑,他也笑,洞房之夜還不就是那一套,有什麼好笑。」
「哎,等著吧,等著瞧,明年咱們抱他三個小寶寶。」
「哈……」大夥又笑。
突然,洞中傳來一聲大吼:「方堂主何在?」
外面還真的傳來方大鵬的聲音:「屬下在。」
「快樂幫主」道:「馬上帶人趕回汴梁許昌去,咱們的生意還是要開起來的。」
「連夜嗎?幫主。」
「馬上走!」
「是,幫主。咱們就不再向幫主告退了,你老晚歇著吧!」
他突然大吼一聲:「走!」
花子們真聽話,當然,蓮花落也不打了。
那張棉被真夠大,一張被蒙起四個人,誰要問他們在幹什麼,他們合法化,誰管得著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