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武關見真招
誰知就在這時,向雲奇卻轉過頭來道:「唐兄,別說了,楊老主考的解釋很對,他仍是個童子,你看他老人家哪一點不像童子?」
唐中琳一時之間似乎尚未會意過來。
他大聲道:「莫非你真想認楊老主考為父?」
楊文堂雖然臉色漲得更紅,卻緊接著道:「連他自己都承認老朽說得對,你這位唐大俠還插的什麼嘴?來,快來認父!」
唐中琳叫道:「楊老主考,你既然是個童子,為什麼還自稱老朽?」
楊文堂呼吸一窒,乾脆不理唐中琳,再度叫道:「小兄弟聽見沒有?快來認父!」
向雲奇這才慢條斯理地道:「晚輩的耳朵不聾,你的聲音這麼大,怎會聽不見?」
「你老人家請別毛躁,晚輩還有話講!」
「講!」
「晚輩想請問楊老主考,娶媳婦的年齡有沒有限制?」
「當然沒有限制,就以老朽來說,快七十了,如果有合適的,還不照樣可以娶妻。連八九十歲娶妻的也不算稀奇,就算皇上老兒,也不能限制別人娶老婆。」
「領教了,再問楊老主考一句話,孔門弟子七十二賢,年紀是否都比孔子大?」
「豈有此理?除了曾子的父親,據說是比孔子的年齡稍大,其餘的學生,年齡當然都比老師小,連顏回的父親顏路,還比孔子小六歲。」
「這就對了,顏回死的時候是三十二歲,再過兩年,孔子去世,孔子活了七十三,可見孔子要比顏回大了將近四十歲。在七十二賢中,必定還有比顏回年齡更小的,對不對?」
「那當然可能有。」
「再問楊老主考,論語上所說的『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那句話是誰說的?」
「當然是孔子說的。」
「不對吧?」
「你說是誰說的?」
「曾子的父親曾點說的,曾點也叫曾皙。」
楊少堂兩眼直眨地道:「豈有此理,明明是孔子說的,怎說是曾點說的?」
向雲奇道:「這就叫做讀書不求甚解,楊老主考用不著爭辯。回去翻開論語,再仔細看看就明白了。」
「好吧。這一點回頭再查證,老朽讀了幾十年論語,不相信連誰說的話都並不清楚,你還有什麼講的沒有?」
「有,曾點對孔子講這幾句話的時候,孔子多大年紀?」
楊文堂愣了一下道:「論語上沒記載,老朽怎可亂猜,事情隔了兩千多年,即使找專家查,只怕也查不出來。」
向雲奇點頭道:「話雖如此,不過後人也可以猜出八九分。」
「你怎麼猜?」
「由書上可以看出,孔子興緻勃勃地想去遊山玩水,預料一定不是晚年,也許是四五十歲左右,對不對?」
楊文堂不知已被對方步步套牢。
他點了點頭道:「就算你說得有理又怎麼樣?」
向雲奇道:「孔夫子在四五十歲時,七十二賢當然年紀更小,大的也不過二三十歲到四十歲,小的多半是七八歲到十幾歲,所以那時在他老人家七十二位得意弟子之中,一點也不錯是娶媳婦的三十位,沒娶媳婦的四十二位……」
楊文堂聽得大喜,立刻叫道:「你既然承認老朽的話沒錯,除了認父,還有什麼可說的!」
向雲奇不動聲色道:「楊老主考稍安勿躁,剛才所談的,是孔子中年時的情形,可是這四十二位童子以後必定會長大,長大了就會娶媳婦,縱然也有像你老人家這樣七十歲還打光棍的,那也只是少數,這樣一來,你剛才說的三十冠者,四十二童子,豈不就完全推翻了?既然你說的不對,我還拜你做什麼?」
楊文堂頓時傻了眼,僵在當場半晌,才又吼道:「孔子那時不是中年,是臨死的時候!」
向雲奇笑道:「就算那時孔夫子已快逝世的,像孔子的兒子伯魚,以及顏回和子路,在書上都有記載,如此一來,那就沒有七十二位了,又哪裡來的三十和四十二?」
楊文堂被逼急了,又不肯認輸,口不擇言地道:「孔夫子病危時已經頭腦不清,當然也就算不清數目了。」
向雲奇雙目射光,朗聲道:「那是你頭腦不清,豈止不清,簡直發昏了,別忘記那幾句話不是孔子說的。」
楊文堂齜牙咧嘴地頓了頓道:「老朽要求更正,孔子沒算錯數目!」
「那麼死去的那幾位呢?」
「死一個補一個,他們是有遞補制度的。」
「你胡扯些什麼。」
楊文堂雖早已理屈詞窮,卻就是不認輸,所以才會狗急跳牆般地胡扯一通。
事實上他也並非不想找機會下台,但偏偏沒機會,在這種情形下,又怎能不癩蛤蟆墊桌子腿——硬撐。
還好,就在他又急又羞的時候,那位白髯老者劉管事已走了進來。
劉管事拍拍楊文堂肩膀道:「文堂兄,該認輸的時候就要認輸,你先前本來就是一番歪理,歪理沒關係,實在不該說孔夫子頭腦不清,你是讀書人,讀書人不知尊師重道,就是大逆不道,連兄弟我聽了你剛才那幾句話都有氣,你可以不敬孔子,我可不能不敬孔子。」
楊文堂真沒料到連劉管事也在訓他。
不過他並未再惱,反而感激對方為他解圍,當即甩甩頭嘆口氣道:「我哪裡是罵孔子,都是被這位小兄弟逼急了才口不擇言的。」
劉管事放緩語氣道:「你肯認錯就好了,這才稱得上是謙謙君子。本來嘛,你曾說過是趣味問答,既是趣味問答,就不該爭得臉紅脖子粗。」
楊文堂哦了一聲:「曉初兄,莫非你早就來了,一直在外偷聽?」
「兄弟的確早就來了。」
「為什麼不早進來?」
「兄弟最喜聽別人抬杠,所以想在外面多聽聽。」
楊文堂忽然內心一動道:「老朽有一事向曉初兄請教!」
劉曉初道:「不敢當,文堂兄有話請講。」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那幾句話到底是誰講的?」
「不是兄弟講的?」
「你別打哈哈,說正經的。」
「文堂兄認定是誰講的?」
「當然是孔子講的。」
「文堂兄,你最好回去再把論語仔細看看,若兄弟現在說出來,只怕你的面子上掛不住。」
楊文堂愣愣地道:「難道真是老朽記錯了?」
劉曉初笑道:「你沒錯,是書上印錯了。」
說完話,一把拉住楊文堂袖子道:「該睡了,自己不睡沒有關係,別耽誤別人睡覺。」
「時間還早。」
「什麼?你還想再抬一杠?」
「抬不抬杠沒關係,聊聊天倒無所謂。」
劉曉初一跺腳道:「文堂兄,兄弟把他們四位留宿,並沒讓你知道,你闖進來做什麼?」
楊文堂摸摸嘴巴道:「老朽的目的,是想考考他們。」
「既然已經考過了,那就沒事了。」
「剛才不過出了個小題目,老朽希望能出個大題目讓他們考考。」
「那就以後再說吧!」
「難道今晚就不可以?」
劉曉初自知光說沒用,硬是把楊文堂架了出去。
次日天亮后,四人剛起床不久,那四名嬌媚的綠衣少女又進來了。
這次她們除了送早餐,還送來浴洗用具和用水。
毛九娘道:「咱們快快吃飯,吃過飯得馬上趕路。」
匆匆用餐完畢。
劉曉初來了,一進門就道:「各位如果已用過飯,就請趕快走!」
毛九娘愕然道:「你老人家是要來下逐客令的?」
劉曉初尷尬一笑道:「毛特使誤會了,老朽若有這意思,昨晚何必留客,老朽是說你們若不快走,馬上就有麻煩。」
「什麼麻煩?」
「楊主考又要來測驗。」
「來了沒有?」
「他說馬上就要來。」
毛九娘一聽不妙,連忙叫道:「大家快走!」
眾人立刻離開洞室。
劉曉初跟出來拱手道:「恕老朽不遠送了,下次再見。」
誰知毛九娘等人剛走出不到幾十步,便聽後面有人氣喘吁吁的大聲叫道:「諸位慢走!」
四人回頭一看,竟然真是主考官楊文堂追了上來。
別看他不會輕功又上了年紀,但跑起來卻是非常快,一轉眼就到了跟前。
毛九娘故做愕然,問道:「楊老主考有事嗎?」
楊文堂喘了幾口大氣道:「老朽要他們兩位受測!」
「測什麼?」
「當然是文學方面的。」
「昨晚不是測過了嗎?」
「昨晚是趣味問答,難登大雅之堂,現在要來正經的。」
「可是他們情願不測。」
「豈有此理,老朽非測不可!」
就在楊文堂和毛九娘對話的這段時間,唐中琳和向雲奇已經走出很遠。
楊文堂愣了愣,眼看已追不上了。
他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毛九娘鬆了口氣,笑道:「就實對楊老主考說了吧,他們都沒讀過幾天書,所以才害怕受測。」
楊文堂顯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道:「難怪那年輕的昨晚只會抬杠,既然如此,就只好算了。」
毛九娘道:「楊老主考用不著生氣,下次有機會你就教教他們吧!」
楊文堂頷著道:「也好,下次老朽一定給他們補習補習,而且是免費的。」
毛九娘帶著任小翠追上唐中琳和向雲奇,繼續前進。
向雲奇問道:「前面是否還有關卡?」
毛九娘道:「前面是『武關』,文關可以不過,武關非過不可。」
「武關怎樣過法?」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因為每次狀況都不相同,你要我怎麼說得出來?」
說話間,前面的景色忽然一變。
他們腳下的穀道,本來只有兩丈左右寬,但前面卻忽然變得開朗,出現了一處數十丈方圓大的廣場。不過對面廣場的另一端,卻又變成了極窄的山谷,像一處瓶頸。
唐中琳和向雲奇心裡都有數,這廣場必定是比武場地,只要有武功高強的人守住瓶頸地帶,的確無法通過。
果然,就在快進入廣場的谷壁上,出現了「武關」兩個大字。
就在這時,廣場對面走出一個灰衣駝背老人。
那老人似乎本來身材不高,再加上駝背,越發矮得夠不上普通人肩膀。
唐中琳低聲問道:「這人就是負責測試武功的嗎?」
毛九娘道:「這一關全是絕頂高手,他們輪值測試前來入谷者的武功,這位是武關統領,不一定親自出馬。」
「看他長得沒有三方豆腐高,只怕一腳就能把他踢上西天。」
「沒那麼簡單,他若沒有兩下子,就擔不了這種重任。」
忽聽那駝背老人喝道:「你們四個都給老夫站住!」
在這剎那,唐中琳、向雲奇、任小翠全大大吃了一驚。
駝背老人這聲喝叫,竟如炸雷,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此刻雙方相距至少有七八丈遠,若站在面前,聲音之大,只怕更是驚人。
毛九娘大聲道:「前輩,我是毛特使,可否近前講話?」
駝背老人道:「老夫早看出你是毛特使,那就走近吧!」
毛九娘招呼其他三人繼續前進。
雙方在相距丈餘外停住。
駝背老人望了任小翠一眼道:「這小丫頭是什麼人?」
毛九娘道:「是我的一名侍婢。」
「那就不必測了,另外兩個是什麼人?」
「是入谷來向谷主效忠的。」
「總鎮已經傳話下來,說這兩天有兩名高手入谷,莫非就是他們?」
「正是他們二位。」
「好,這點小事,用不著老夫親自出手,待老夫叫出一個人來測測他們。」
說著,回頭叫道:「鐵頭,你在裡面磨蹭什麼?給我出來!」
只見谷壁的洞門裡,忽然冒出一根鐵禪杖。
直到鐵禪杖冒出大半截,才緊趴著走出一個奇形怪狀的矮胖和尚。
那和尚雖然不高,但鐵禪杖卻足有一丈長,而且粗如手臂,怪不得他出洞時先見鐵禪杖而後見到人。
這和尚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活像鴨子般,一步一擺。又像得了某種花柳病,兩腿無法靠攏,因此那走路姿勢,簡直令人發噱。
他本來身材矮胖,兩腿奇短,這樣一來,就越發顯得矮了。
駝背老人有這種手下稱得上是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
至於說他長得奇形怪狀,那也決不過分。
他人雖矮,腦袋和肚子卻奇大。
他那腦袋,其大如斗,天藍泛著深青色,的確有些像鐵打的,怪不得駝背老人叫他鐵頭。
至於他那肚子,就像是一面鼓,可能為了顯示他的胖,特別把灰色僧袍撩起來別在身後。
最顯眼的,是他故意把褲帶束得很低,以便肚子更突出。
不過如此一來,就實在有些不堪入目。
因為連小腹底下的部位都露出來,若褲帶再往下低一寸,只怕就要大和尚小和尚一齊現形。
在這剎那,唐中琳不覺心頭一震,因為他已認出這和尚赫然是當年在中原武林道上令人聞名喪膽的鐵頭陀。
提起鐵頭陀,至今絕少有人知道他的俗家姓名。
據說他原是少林弟子,囚犯規戒而被逐出門牆,從此便在大江南北、三山五嶽到處闖蕩,死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多得不計其數,其實他也並非黑道人物,有時路見不平,也做些好事?可說是亦正亦邪。
只是這位鐵頭陀卻於七八年前在江湖上消聲匿跡,有的說他已經死在九宮山,有的說他去了西域,萬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出現。
鐵頭陀來到駝背老人跟前,一手豎起鐵禪杖,一手單掌護胸道:「頭兒喚洒家,有事嗎?」
別看他個子不高,出聲也是像青蛙一般的嘹亮。
駝背老人哼了一聲道:「剛才是不是又在灌黃湯?」
鐵頭陀嘿嘿笑道:「閑著沒事,不喝兩盅,還有什麼好乾?」
駝背老人道:「現在就有事了。」
鐵頭陀目芒閃了幾閃,掃視了唐中琳、向雲奇一眼:「可是他們兩個?」
駝背老人沒好氣地道:「不是他們兩個還是老夫不成?」
鐵頭陀咧嘴傻笑道:「屬下不敢!」
「暫時別動手,老夫還有話跟他們講。」
只見鐵頭陀握杖的右手一旋,那鐵禪杖立刻入地半尺。
沒見他如何作勢,人已騰空而起,竟然輕飄飄地落在鐵禪杖頂端,站在上面,居然紋絲不動。
憑他這一手功夫,就令人看得瞠目結舌的。
駝背老人道:「在這武關之上,老夫有十名手下,他們輪流負責測試準備過關的各地武林同道,現在正好輪到了鐵頭。
唐中琳搭訕問道:「這位鐵頭大師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駝背老人笑道:「老夫的十名手下中,鐵頭的武功只算是中等,只有以他來測試才比較公平,你們今天既不賺便宜,也不吃虧。」
「那麼戰敗了如何?戰勝了又如何?」
「不管戰勝戰敗,都可以過關。」
「那又何必測試?」
「你們的武功高低,老夫都有評斷,成績先報到總鎮那裡,總鎮再轉報總壇,最後由谷主以你們的武功高下派職,不過,你們武關的成績,只能做一部分的依據,必須以其他各關的成績綜合評斷。」
「好,區區現在就接受測試。」
駝背老人仰臉喝道:「鐵頭,馬上就要開始動手了,你還在上面耍的什麼狗熊!」
鐵頭陀身子一傾,隨即落下地來。
他本來肥得像豬,但落地時卻有如飛花飄絮,點塵不驚。
鐵頭陀拔起鐵禪杖,向前掃了一眼道:「頭兒,先試哪個?」
駝背老人道:「兩個都要試,先試哪個,由他們自己決定。」
唐中琳抱了抱拳道:「區區願意先行領教。」
駝背老人望向毛九娘道:「毛特使,他們兩個是你引薦的,武功如何,你一定有數吧!」
毛九娘反問道:「前輩為什麼要問這個?」
「老夫想先了解一下狀況,也好讓鐵頭知道該如何出手。不過,你可以先讓他們兩位放心,別看鐵頭是個粗人,但出手時絕對不會故意傷人,說句歇後語:木匠打老婆——自有分寸。」
鐵頭陀聽得似乎頗為得意。
他情不自禁呵呵大笑了幾聲。
駝背老人再道:「本關自成立至今,前來受測的至少有好幾十人,從沒打死過人,大才大用,小才小用,所以,二位根本用不著害怕。」
唐中琳緩緩上前兩步道:「區區既來受測,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前輩和這位鐵頭大師用不著手下留情,但不知如何試法?」
駝背老人道:「鐵頭一向最乾脆,出手多半以三招為準。」
「很好,現在就請鐵頭大師賜教!」
鐵頭陀道:「剛才我們頭兒已說過,雙方只比三招,施主就先攻第一招吧!」
「區區情願讓大師先攻!」
唐中琳不想再耽誤時間,拔出長劍,暗運內力,驀地身子激射而起,向鐵頭陀頭頂掠去。
鐵頭陀居然動也不動,右手的鐵禪杖依然豎在地上,直到唐中琳飛臨頭頂劍光向下射時,才抬起左手,先是一點,接著再向前微微一推。
唐中琳感覺得出,突然有一縷指風,射向自己握劍右腕,緊跟著前胸也衝來一股奇大無比的暗勁。
但他人在空中,依然能控制住前沖之勢,只把身子微微一偏,再把劍鋒一旋,只聽「嘶」的一聲,已穿破對方掌風,劍勢威力不減地直削向鐵頭陀左腕。
鐵頭陀萬想不到對方身手竟是如此凌厲,他心頭一震,急急縮腕偏頭。
只聽「當」的一聲,長劍直劈在豎起的鐵禪杖上。
鐵頭陀並未緊握鐵禪杖,又因劍勢來得太猛太快,迫得他右手一松,那鐵禪杖竟然被砍倒在地上。
唐中琳並不趁機施襲,順著前沖之勢,人已飄落在鐵頭陀身後。
這時不但鐵頭陀震驚,連駝背老人也大感意外。
但唐中琳並未因而看輕對方。
他心裡有數,這第一招自己雖勝,卻勝之不武,因為那是鐵頭陀恃技而驕,並未動用鐵禪杖。
鐵頭陀面紅耳赤,俯身取起鐵禪杖。
現在他已不敢再掉以輕心,站好架勢,臉色憋得有如豬肝般,咧了咧嘴道:「這位施主貴姓?」
「好說,區區姓唐。」
「唐施主當真是真人不露相,洒家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高手!」
「區區只是僥倖而已。」
「別客氣,再上!」
唐中琳這次不再躍起,卻欺身疾進,長劍疾刺對方心窩。
哪知他人尚未到,鐵禪杖已挾著銳風,「呼」的一聲,橫掃過來。
這鐵禪杖足有百餘斤重,橫掃的威力,不亞於排山倒海,唐中琳當然不願正面相抗。
他立即騰身一躍,半空中演出一式「鯉魚打挺」,鐵禪杖剛好在身側貼背掃過。
唐中琳落地后,趁對方第二杖尚未掃來,一劍再向鐵頭陀小腹刺去。
鐵頭陀雖然第二杖又已掃出,但眼見劍鋒逼近?不得不急急向後躍退。
待他第二杖掃到,唐中琳卻已貼地翻出,接著一個仰身倒縱,人已退出丈余開外,然後又一個倒翻,站了起來。
他氣不出聲,面不改色,抱了抱拳道:「區區有幸,應該可以過關了!」
駝背老人豎起大拇指道:「了不得,本谷又多了這樣一位人才,用不著再問,當然已經過關了。」
接著望向向雲奇道:「算了,你這位老弟也一起過關吧!」
誰知當唐中琳、毛九娘、任小翠走過去之後,向雲奇卻仍在原地未動。
駝背老人兩眼翻了幾翻道:「你這位老弟怎麼還不過去?」
向雲奇正色道:「在下沒經測試,怎可隨便過去?」
駝背老人對向雲奇有這種志氣,倒是頗為賞識。
他故意哼了聲道:「你不領情?」
向雲奇道:「在下從不做投機取巧的事,尤其和兩位前輩一向無親無故,又有什麼情好領的?」
駝背老人又哼了聲道:「隨你的便,想試就試吧,老夫雖看出你資質不凡,怛你總是年輕了些,功力火候決不能與鐵頭相抗。
顯然,駝背老人對向雲奇的武功和來路毫無所悉。
這也難怪,將近十年來,他一直守在這座武關上,從未踏出谷外一步,而向雲奇崛起武林,才不過近兩年的事,與外界音訊隔絕的駝背老人如何知道?
至於鐵頭陀,當然也從未聽說過向雲奇這三個字。
只見向雲奇微微一笑道:「在下早知輸是輸定了的,但卻不願意因為怕輸就畏縮不前。」
駝背老人不想再多費唇舌。
他轉頭道:「鐵頭就試他一試,不過,出手要斟酌些!」
鐵頭陀還是老規矩,把鐵禪杖豎在地上。
他招了招手道:「年輕人,上吧!」
向雲奇早已手握長劍,腳下微一點地,竟然平射而出,連人帶劍,閃電般投向了鐵頭陀。
他這飛投之勢,實在來得太快。
鐵頭陀連眼都來不及眨,劍鋒已逼近額頭。
鐵頭陀心頭一凜,急急拚力推出一掌。
但劍鋒還是由頭皮擦過,若劍鋒再低半寸,他的頭頂必定多了一條血槽。
就在他推出一掌之後,向雲奇的人影卻不見了。
鐵頭陀正在驚詫之際,身後已響起向雲奇的聲音道:「在下在這裡,正等鐵頭大師來攻!」
原來向雲奇趁對方發掌時,以力借力,竟騰上半空,難怪鐵頭陀已看不到他。
他升上半空之後,再躍落鐵頭陀身後。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快得不能再快,而且又無聲無息,否則如何能瞞得過鐵頭陀的耳目?
鐵頭陀越加凜駭。
若方才對方在他身後施襲,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這時,他已不得不雙手取起鐵禪杖,跟進兩步,一記「橫掃千軍」,直朝向雲奇攔腰掃去。
豈知當他掃出之後,鐵禪杖卻驟然增加了重力。
原來向雲奇此刻竟筆直地站在旋動的鐵禪杖上。
好在鐵頭陀力大無窮,對他並無多大妨礙。
但自己的兵器竟被對方站上,而且旋都旋不下來,確實大失顏面。
他並不信邪,不相信會甩不下對方。
於是拚力一抖,向雲奇粟然一頭栽了下來。
哪知向雲奇雖然栽了下來,卻閃電般掠到他胸前,趁他禪杖尚未來得及出招,又閃電般倒縱了出去。
就在這時,鐵頭陀突覺十身一涼。
低頭一看,這還了得,急急拋去鐵禪杖,搶著提褲子,
原來他的褲帶已被挑斷,褲子落在腳上,果然大小和尚一齊現形。
不消說,這是向雲奇從鐵禪杖上栽下之後,閃電般掠到鐵頭陀身前的傑作,若當時劍尖再前移一點,準會讓鐵頭陀肚破腸流。
在這剎那,唐中琳忍不住想笑。
毛九娘和任小翠全紅著臉別過頭去。
毛九娘自然是故作正經狀,但仕小翠卻是真的臊得無處躲藏。
向雲奇這才覺出不該在兩個女人面前挑斷對方的褲帶。
鐵頭陀因褲帶已斷,不得不雙手提著,哪裡還顧得打鬥。
只聽駝背老人冷哼道:「鐵頭,你真給老夫丟人丟到家了!」
鐵頭陀道:「洒家丟人丟自己身上,怎麼又變成給你丟人了。」
「老夫是武關統領,出了你這樣一名當眾脫褲子的手下,怎說不丟人?」
「那也不是洒家自己願意脫的。」
「老夫從前一再告訴你,你卻一直當成了耳邊風!」
「頭兒告戒過什麼?」
「告戒你褲帶束高一點,別跟那些王八蛋學。」
鐵頭陀不敢再說什麼。
他一手提褲一手拿著鐵禪杖進洞里去。
向雲奇立即過去與唐中琳等人會合。
駝背老人跟過來道:「毛特使,老夫恭喜你了。」
毛九娘茫然道:「前輩這話從何說起?」
駝背老人道:「今天受測的這兩位是你引薦的,以他們的身手,必定受到重用,在你來說,當然是立了一場大功,老夫怎能不為你道賀。」
接著又道:「本谷能吸收到像他們兩位這樣的奇才,連老夫也覺得高興,毛特使就在關口吃過飯再走吧!」
毛九娘道:「多謝前輩的好意,我們已在文關用過早餐。」
「再吃點也沒關係,老夫有好酒好菜招待。」
「我們在文關吃的也不算差,現在都不餓,就改日再來叨擾吧!」
駝背老人只好頷首道:「也好,那麼老夫就不送了。」
四人前進了大約一里左右,前面竟又是一條隧道。
這條穀道,當真奇怪,照理說遇到山洞,必是穀道已到盡頭。
但卻偏偏不然,穿出山洞之後,形勢竟然又是先前穀道的延伸,就像這山洞是人工由穀道上築蓋的一般。
果真如此,那工程的浩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約莫接近隧道口只有四、五丈處,突然閃出四名紅衣、紅裙的少女。
只聽為首的一名少女脆聲道:「站住!」
聲音既脆又媚,有如燕語蔦鶯聲。
四人停住腳步。
毛九娘道:「姑娘們,我是毛特使,你們該認得吧?」
為首的少女盈盈施了一禮道:「弟子當然認識毛特使,他們幾位好像不是本谷的人吧?」
毛九娘道:「她叫小翠,是我的侍婢,另兩位是經我引薦,入谷效忠的。」
「那麼毛特使和小翠姑娘先過去,另外兩位留在這裡受測。」
毛九娘回頭,望了唐中琳和向雲奇一眼道:「唐大俠和向少俠就請在這裡受測,我和小翠先過去,咱們在那邊會合。」
說完,帶著任小翠進入隧道,很快就不見人影。
那為首的少女問道:「兩位可是闖過武關到這裡來的?」
向雲奇道:「姑娘未免多此一問,若不是闖過武關,我們怎能到這裡來?」
為首的少女道:「既然闖過武關,可見二位必定身手了得,不過,要闖出眼下這一關,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向雲奇心頭一震。
他心裡暗道:「比武關還難闖,這又是什麼關呢?」
心裡想著,隨即問道:「請問姑娘,這一關是什麼關?」
為首的少女道:「稟統領,他們二位到了。」
由對方的語氣聽來,不難得知唐中琳和向雲奇入谷的事,這座關卡事先已得到消息。
隧道前谷壁的洞門內,很快便有一名女子裊裊娜娜地走了出來。
這名女子看來處在三十以上,也是紅衣紅裙,雖然年紀比那四名少女大得多,但面貌嬌好,氣質高雅,風韻楚楚,比起那四名少女,更為動人。
她姍姍來到近前,凝風目,啟朱唇,發出有如珠滾玉盤的聲音道:「本統領已接到總鎮方面的令諭,知道二位今天要入谷,剛才又接到武關的通知,說你們二位武功十分的出色。」
唐中琳抱拳一禮道:「統領過獎了,只是區區有一事不解?」
「請講!」
「由武關來到這裡,只有一條穀道,區區等人一路之上,並未見有其他的人通過,武關用什麼方法把消息傳到這裡?」
「這是本谷的機密,無可奉告。」
唐中琳沉默了片刻道:「請問統領,貴關是什麼關?」
女統領淡淡一笑道:「火關!」
唐中琳哦了一聲:「火關要怎樣過法?」
「火關不須動手過招,主要是憑仗輕功,只要輕功高絕,便可以過得去。」
唐中琳側臉望了向雲奇一眼道:「老弟,咱們準備過這火關吧!」
女統領繼續道:「我必須再加說明,火關比武關更不容易過,二位務必小心。」
唐中琳不動聲色問道:「不知難在哪裡?」
「過武關時,若功力差些,主測者可以手下留情,但火關卻是水火無情,若輕功不濟,必定會在中途被烈火燒死,所以……」
「所以要如何?」
「如果二位覺得沒把握,盡可不過這一關。」
「不過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是二位在入谷受測成績單上,缺了火關這一門成績而已,當然,將來在授職時,會受到影響。」
「既然如此,我們二人還是過一過的好。」
「二位不怕?」
「既然有這麼一關,我們二人就沒理由逃避。」
「二位是否想先看一下?」
「看什麼?」
「看看火關發動后的現場實況。」
「那最好不過。」
「若看過後自忖輕功難以應付,仍可聲明放棄過關,本統領決不勉強。」
「就請統領發動火關讓區區開開眼界。」
女統領立刻吩咐那為首的少女道:「打開火關讓他們瞧瞧!」
為首的少女立刻進入谷壁上的洞口,不大一會,再走了出來,躬身道:「稟統領,已經發動了。」
這時,唐中琳和向雲奇都兩眼眨也不眨地望向隧道口。
果然,隧道內登時傳出一陣隆隆震耳之聲。
接著,隧道兩側的底部忽然裂了開來,裂成一條足有三尺寬的縫隙。
至於這兩條縫隙有多長,雖然看不真切,但據估計至少也有五六丈長。
驀地,一聲雷震般的巨響之後,隧道兩邊的縫隙竟然冒出火來。
火苗起初並不大,漸漸火焰越冒越大,到後來竟然形成一片火海,使得兩邊的火交會一起,形成一體。
同時又風聲呼呼,風助火勢,火顯風威,連唐中琳和向雲奇站在離隧道口數丈之外,都感到炙熱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