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隗通天頷首道:「師叔此計倒是可行,把他們拿下了,就可以問出是什麼人和咱們作對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隗通天乘坐白玉輦車,和師弟鄧榮率八位長老,三十二名弟子,進入觀音閣,先事休息。
由總護法聞人博、副總護法歐陽生和四名護法,四名隨從,當先朝西庄奔行而來!
就在這一行人堪堪奔近,就見從四扇大門右側一門中閃出兩個勁裝庄丁,抱拳道:「來者何人,請先報名。」
聞入博嘿然道:「你快去叫你們總管,副總管來見老夫。」左首一個遲疑的道:「你老……」
歐陽生沉聲道:「你就說總護法來了,叫他們趕快出來迎接。」
「啊,啊!」左首一個道:「諸位請進,小的立即進去稟報。」說完,匆匆往裡行去。
右首一個庄丁連連躬身道:「你老……諸位……請到大廳奉茶。」
西庄一片漆黑,他回身從門內取出一盞燈籠,陪笑道:「總管吩咐,今晚可能有敵人上門,入晚之後就不準點燈,小的替諸位領路。」
聞人博沒有作聲,一行人由庄丁領著進入大門,剛跨進二門,就見總管任貴、宓無雙、溫九姑三人在前,身後還跟著八九個人,一路急行而來。
丁天仁走在最前面,躬身說道:「弟子王紹三參見總護法。
副總護法,各位護法。」
宓無雙也跟著上前一一施禮。
溫九姑呷呷笑道:「總護法、副總護法大駕蒞臨,總算好了,不然,咱們這幾個人今晚只怕頂不住呢!」
聞人博依然沒有作聲,和歐陽生二人當先進入大廳,在上首落坐,四位護法和溫九姑也一起坐下。
丁天仁就命身後跟來迎接的人,一一上前見過總護法、副總護法和四位護法。這些人是:西庄接待管事李長發、(金少泉)管理庄丁管事何祥生、(金蘭)財務管事田進財、(宋青雯)觀音閣帳房簡子興。(白少雲)另外還有站在兩邊的四名庄丁,他當然不會引見,但這四名庄丁可是王小七、易雲英、葉青青、紅兒四人改扮的。
原來總護法聞入博要來西庄的消息i是石破衣趕來報訊的。要丁天仁一組人改扮出來接待聞人博,也是石破衣的主意。
聞人博一雙深沉如電的目光,緊盯著丁天仁,徐徐說道:「王紹三,現在大家都擺明了,用不著改扮任貴了,你把面具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那是王紹三的本來面具了。
聞人博精光熠熠的眼神依然盯在丁天仁的臉上,嘿然道。
「王紹三,你敢欺騙老夫?」。
丁天仁機伶一顫,欠身道:「弟子不敢。」
聞人博喝道:「你把面具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果然又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來,他本來是王紹三的面貌,現在依然是王紹三。
聞人博看得又氣又怒,喝道:「你臉上還有面具?」
丁天仁躬身道:「是。」
聞人博厲聲道:「你還不給我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果然又揭下一張面具。
聞入博目光如炬,右手凝足功力,緩緩舉起,喝道:「你戴了多少張面具?通通給我取下來。」
丁天仁道:「總護法怎不早說?弟子為了應付各式各樣的敵人,少說也準備了十二三張之多。」
口中說著,雙手從耳頰緩緩揭起一張面具,這回他又從王紹三變回任貴,但雙手絲毫沒停,再揭起一張面具,又從任貴變回王紹三。
他依然沒有停止,從臉上揭了一張又是一張,一會是任貴,一會是王紹三,這樣一拱揭下了八九張之多。
這下宓無雙、易雲英等人都看得暗暗驚奇不止。
聞人博目光盯注著了天仁喝道:「你還有一張怎麼不揭下來?」
丁天仁道:「揭下來依然還是弟子。」
他果然又揭下一張面具,緩緩說道:「回總護法,現在真的沒有了。」
聞人博目光如刀,仔細看他臉上現在果然沒有了,不覺嘿然道:「王紹三,你不是會『天絕指』嗎?就拿老夫試試。」
丁天仁心想:「石老哥哥算得真准,他果然要試我天絕指了。」一面惶恐的道:「不敢。」
聞人博森然道:「老夫要你試,你就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面有難色,望望歐陽生,遲疑的道:「這個……弟子……」
歐陽生道:「總護法要看看你的天絕指,你就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道:「副座是知道的……萬一……萬一……」
他雖沒說出來,「天絕指」出必傷人,非死即殘,但聞人博。歐陽生自然聽得出來。
聞人博沉笑一聲道:「憑你這點火候,還傷不了老夫,你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神色恭敬,拘謹的道:「弟子那就……就出手了。」
聞人博不耐的道:「老夫叫你出手,你還猶豫什麼……」
丁天仁其實早已運起「先天氣功」,就等他開口說話,這時那還遲疑,口中應了聲「是」,右腕一振,一縷無形指勁,閃電般朝聞人博左脅凌空點去。
這是石破衣以「傳音入密」告訴他:「聞人博生性多疑,等他發現你指風不對,必然會吸氣後退,這時你只要使力下偏,即可擊中他『血阻穴』,然後再全力點出,襲擊『斬命穴』,可破去聞人老兒五成功力,就不足為患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聞人博話聲未落,陡覺一縷堅銳勁風朝自己左脅電射而來。
他作夢也想不到王紹三(丁天仁)發出的」天絕指」,竟然會有八九成火候,「天絕指」不同於一般指功,如被擊中,以自己的功力,縱無大礙,也非負傷不可,一時之間,急忙吸了口氣,身形離地三寸,原式不動,往後移退三尺。
要知練武的人,遇上外來襲擊,你摒住一口氣,可以抵禦外力,吸氣則把外力吸入,最易受傷,這是一般常理。
聞人博因為說出大話,不好在許多人面前失了身份,才原式不動,吸氣後退的,那知這一點早就落在石破衣的計算中,他才吸氣後退,丁天仁指風突然加快,使出全力下移,但聽「篤」的一聲,不偏不倚擊中他「血阻穴」。
聞人博口中沉哼一聲,登登的後退了兩步,了天仁一擊得手,立即催動內功,指功再發,一下又擊中他「斬命穴」。
聞人博還未站穩,又是一個筋斗翻了出去!
這下看得歐陽生等人大驚失色!
丁天仁故意驚「啊」一聲,顫聲道:「總護法,你老怎……」他「么了」二字還未出口,聞人博倏地站起,面如巽色,厲聲喝道:「小畜生,老夫劈了你!」
身形如風,朝丁天仁撲來。
丁天仁駭然道:「總護法,是你要弟子髮指的,你老怎好認真?」
口中說著,人已迅快的朝歐陽生身後躲去,急叫道:「副總護法救救弟子。」
歐陽生剛說了句:「總管……」
聞人博大聲喝道:「你讓開,這小畜生不是王紹三。」
歐陽生聽得一呆,說道:「他……」
丁天仁大聲道:「誰說我不是王紹三?是你叫我髮指的,我一再說不敢,天絕指出必傷人,你還一定非要我試不可,你是總護法,我不敢出手,你會說我不是王紹三,我出手了,你就翻臉,又說我不是王紹三,你不用在晚輩面前擺總護法架子,以大欺小,算得什麼?有本領找大道教……」
歐陽生聽得大駭,急忙攔道:「紹三,你不準胡說。」
「哈哈!」聞人博這回不怒反笑,深沉的道:「你果然不是王紹三,大道教是武林聯盟支持的,你挑撥並沒有用……」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轉厲,喝道:「歐陽生,把這小子拿下了。」
「哈哈!」丁天仁也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舉手又從臉上緩緩揭下一張面具說道:「聞人博你說對了,我當然不是王紹三。」
他這次揭下面具,果然換了一張面孔,那是一個劍眉朗目的少年。
聞人博方自一怔,這少年好生面熟。
歐陽生已看得身軀陡震,駭異的道:「你會是丁天仁!」
丁天仁做然一笑道:「副總護法,沒想到吧?」
聞人博大聲道:「快把他拿下,這小子來歷不明,嫌疑重大……」
他喝聲出口,四位護法自然一齊圍了上來。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金蘭、宋青雯、易雲英、葉青青、小紅等八人也一起搶了過來。
宓無雙朝歐陽生躬身一禮道:「副總護法,丁大哥說的今晚之事,你老最好置身事外。」
歐陽生道:「宓無雙,你敢背叛盟主?」
宓無雙道:「副總護法待會自知。」
丁天仁在聞人博喝聲出民已經一步欺到他面前,喝道:「聞人博,你已在我『天絕指』下,喪失了五成功力,現在是丁某要把你拿下的時候……」
口中說著,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聞人博沉哼一聲道:「老夫就是喪失五成功力,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他究是積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方才經丁天仁兩次以天絕指襲擊他的「血阻」、「斬命」二穴,破去了他四五成功力,但還有五六成功力,江湖上能夠接得下來的,還是寥寥可數,這時丁天仁自己送上來了,這機會如何肯放過,右手揮掌迎著拍出,同時身形側進,左手五指箕張朝丁天仁肩頭抓來。
丁天仁使的是「截經手法」,但一指點出:陡覺一股奇寒澈骨,令人窒息的巨大內勁朝身前湧來,心頭暗暗一驚,急忙朝右閃出。
那知這一著正好落在聞人博的計算中,身形堪堪閃出,聞人博五指如鉤,好像等著你一般,一下朝肩頭抓落。
這下奇快無比,丁天仁閃出來的人讓無可讓,急切之間,左肩一沉,上身疾轉,右掌如刀,往上斜削出去。
這一掌他臨時出手,根本毫無招式可言,雙方這一來一往,何等迅速?爪掌甫接,但聽聞人博一聲沉哼,往後疾退,駭然道:「劍掌!」
原來這一接觸,他五指箕張的左手,宛如被利刃削過,齊腕斷落!
這一下連丁天仁也看得驚楞住了,自己無意之中使出醉老哥哥的「劍掌」,居然會比真劍還要鋒利!
聞人博左掌被削,迅快止住鮮血,他五十年來,人稱雪山金甲神、連少林、武當都不放在他眼裡,今晚一夕之間,不但被丁天仁以「天絕指」破去五成功力,又被他以「劍掌」削斷左掌,怎不叫他怒火迸發。
他口中暴喝一聲,身形急撲而起,右掌揮處,一道奇寒澈骨的「寒冰掌」風,宛如泰山壓頂般朝丁天仁當頭劈落。
丁天仁不敢絲毫怠慢,身形連旋,迅速從身邊取出紫虹劍來,他除了峨嵋派的「光明劍法」,只會一招「鴻檬一劍」,此刻已來不及施展,立即長劍一揮,展開「光明劍法」。但見一片紫光護住全身,把聞人博一記又一記的掌風擋在劍光之外。
這時金少泉、白少雲、金蘭、宋青雯、易雲英、葉青青、王小七、紅兒等八人,攔住四位武林聯盟的護法,也動上了手。
只有溫九姑獨自坐在椅上連站也沒有站起來。
宓無雙站在副總護法歐陽生面前,剛說出:「副總護法待會自知。」
歐陽生耳邊已經接著有人細聲道:「小子,你不相信?三十年前,玄陰教倡亂,終於覆敗,我老人家不看在你死去的師傅份上,才不會打你一個耳光,你能逃過一劫?不想你小子三十年後,又跟著聞人博作起亂來,今晚我老人家已經不想再打你耳光了。」
這話不是「傳音入密」,而是有人在耳邊細聲說著。
歐陽生陡然一驚,三十年前玄陰教被各大門派圍剿,情勢危急之際,自己耳邊就有人罵了句:「沒出息的小子,去吧!」當時但覺臉頰上被人重重打了一個耳光,一個人竟被打得飛出二十幾丈,落到重圍之外,才能逃過一命。
三十年來一直想不出打自己耳光的人是誰?此時驟聽這人說「不想再打自己耳光」,急忙向空拱手道:「多蒙前輩指點,歐陽生立即退出這場是非,只望能見到前輩一面。」
大廳雖大,但除了動手的人之外,廳上只有坐著的溫九姑和站在自己面前的宓無雙,再也沒有半個影,也沒人再細聲說話,心知這位高人不願和自己見面,當下朝宓無雙頷首道:
「無雙,你說得對,老夫不但應該置身事外,更應該從此絕跡江湖才是。」
說完,飄然朝廳外走去。
宓無雙沒想到石老哥哥(她也叫他石老哥哥了)教自己說的兩句話,果然會把副總護法勸走了,心中暗暗稱奇不止!
溫九姑坐在椅上,就是要等歐陽生走了才出手,這時候倏地站起,揚手道:「好了,大家可以停手了。」
***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率同三手真人谷非凡和教中七名高手,原是隨著武林聯盟總護法聞人博一行人之後,就在離西庄半里光景的一片樹林前面停了下來。
那知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依然不見什麼動靜。
大道教主坐在車上,漸感不耐,哼道:「聞人博四十年就稱雪山金甲神,不知他怎麼辦事的?西庄不過幾個後生小子而已,還拿不下來?徒兒,咱們過去。」
谷非凡答應一聲,走在車前領路,四名道人推著敞篷車朝西庄大門而來!
西庄,依然黑沉沉的不見一點燈火,也不聞一點人聲!
百變道人看得暗暗奇怪,心想:以金甲神聞人博的一身修為,還有他護法堂的五大高手隨行,不可能會毫無動靜,就被人家吃掉。一面抬手道:「徒兒,你上去,叫院主金贊臣出來見我。」
三手真人應了聲「是」,朝前走了幾步,凝足內力,朝莊上喝道:「西庄庄丁聽著,快去通報你們院主,就說教主金駕蒞臨,叫院主快出來迎接。」
他這話是以內功傳出,即使不是黑夜裡,也可傳出老遠。
(黑夜人靜更可傳得較遠)就在他話聲甫落,過沒多久,就見西庄大門門樓上一排挑出二十四盞氣死風燈,登時把大門前面十丈左右照得如同白晝,這時,中間兩扇大門徐徐開啟。
從大門中匆匆迎出來的是院主金贊臣,稍後是總管任貴和副總管宋青雯。
金贊臣看到敞篷車上大道教主,慌忙在階上躬身道:「屬下不知教主蒞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百變道人沉笑道:「院主不用客氣。」
當下就由金贊臣陪同,進入大廳,一行人也相繼入內。
已在廳上等候的六位護法大涼劍派封清風、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成都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九頂山張述古等人,一起起立行禮。
百變道人朝他們頷首答禮,在上首落座,目光轉動,問道:「方才武林聯盟的總護法聞人博不是進來了嗎?」
金贊臣忙道:「回教主,屬下風聞武林聯盟近日將大舉來犯,所以要任總管嚴傷所屬,入夜之後,熄去燈火,全面戒備,到目前還沒有發現敵人蹤影,教主只怕是傳聞失實……」
「哈哈!」百變道人大笑一聲道:「金院主,你錯了,大道教與武林聯盟,都是由雪山派隗掌門人支持的,本來就是一家人,如有誤會,也只是雙方不知情的人所引發的。貧道說的聞人總護法一行進入西庄,乃是剛才之事,你們怎會一無所知?」
金贊臣惶恐的道:「屬下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總管任貴(丁天仁)忽然咦道:「聞人總護法一行人莫要夜闖莊院,已被拿下了?」
金贊臣點頭道:「這有可能,你快去查查……」
百變道人大笑道:「聞人總護法、歐陽副總護法等人,會被你們拿下了?」
丁天仁可沒理他,回身朝廳外喝道:「你們快去叫李長發、何祥生前來。」
不多一會,接待管事李長發、(金少泉)管理庄丁管事何祥生(白少雲)急步走入,兩人身後還跟了六名勁裝庄丁,則是金蘭、宓無雙、易雲英、葉青青、王小七和紀效祖。
金少泉、白少雲二人朝丁天仁抱抱拳道:「總管傳呼,不知有何差遣?」
丁天仁問道:「方才據大道教主說,武林聯盟總護法聞人博率領護法堂高手,方才曾進入咱們庄中,不知可有其事?」
金少泉道:「有,方才確有武林聯盟總護法聞人博、副總護法歐陽生,率同護法堂四名護法,三名隨從,潛入本庄第一進左首第一區。」
丁天仁問道:「你如何處理了?」
金少泉道:「屬下已把他們拿下了。」
這話聽得大道教主心頭暗暗奇怪,憑闖入博等人的武功修為,會被這小子拿下了?丁天仁微溫道:「你怎不向我報告?」
金少泉道:「來的只是武林聯盟區區一個護法堂,由屬下把他們拿下就好,些許小事,怎好驚動總管?」
丁天仁忽然仰首發出一聲得意的敞笑,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區區么魔小丑,何用本座出手,由你們料理了就好。」
百變道人現在注意的不是院主金贊臣,而是這位任總管了!
他不注意還好,這一注意,發現這位任總管和他手下的這些人,竟然臉上全戴了面具,試想總管、管事,並役有理由要戴上面具,掩飾身份,那麼這些人要戴面具的理由,就是已經不是本人了。
心念這一轉,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三手真人谷非凡道:「徒兒,把任總管拿下了。」
三手真人一語不發,走近了天仁身邊,右手疾出,五指如鉤朝了天仁左肩抓落!
丁天仁那聲敞笑和託大的口氣,本來就含有向百變道人挑釁之意,試想連院主都不敢在教主面前大聲說話,任貴(丁天仁)只是西莊院主手下的一名總管,竟敢在教主面前大聲敞笑,旁若無人的大言不慨,對教主豈不是大不敬罪?丁天仁是有意要讓百變道人親自責問自己,這樣就可以從金贊臣手中把他轉到由自己來對付他的目的了。
怎知話聲甫落,左首微風一颯,谷非凡一言不發朝自己肩頭抓來,心中一動,上身倏地右轉,左掌如刀,朝他抓來的五指削去。
這一記只是臨時封架之勢,根本沒有招式可言。
三手真人看得暗暗冷笑,憑你這一記單掌,如何擋得住我的擒拿手法,豈不變成自己送上來的了?就在這一瞬間,掌指乍接,他勾曲如爪的五指突然一陣劇痛,急忙後退一步,低頭看去,但見自己左手食、中、無名三指頭,各被削去了一節,血流如注,心頭暗暗吃驚,忖道:「這小子原來掌中藏有利器!」
他急切之間,一面運氣閉住三指經絡止血,右手抬處,嗆然發劍,口中厲喝一聲:「小子看劍。」聲出劍到,一支雪亮的長劍已經刺到丁天仁胸口。
丁天仁微哂道:「憑你還傷不了。」
左手抬處,手掌直豎,迎著刺來的長劍斜削出去。
三手真人看他用肉掌朝自己劍鋒削來,心頭更是驚疑不止,這小子除非是瘋子,否則怎麼會用肉掌朝自己鋒利的劍刃上迎來,他是不要這隻手掌了!
這樣也好;方才他暗仗利器削斷自己三指,這回正好斬下他一隻手掌來!思念未已,直刺的長劍和橫削而來的手掌很快就接觸上了,耳中聽到嗆然劍鳴。
同時手上也感到驟然一輕,急忙低頭看去,自己一柄百練精鋼的長劍竟然被對方手掌齊中削斷,斷處光滑如削,分明是被利器削斷的。「他左手果然暗藏斷金截鐵的利器。」一時怒火迸發,喝道:「小子……」。正待撲起!
坐在敞篷車上的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緩聲喝道:「徒兒你退下來,為師有話問他。」
三手真人谷非凡只得依言退下。
百變道人目注丁天仁,徐徐說道:「任總管,你剛才使的『劍掌』神功,是跟誰學的?」
丁天仁岸然而立,反請道:「你說呢?」
百變道人驚訝的道:「劍掌,你會是醉翁的傳人?你師傅還在不在?」
丁天仁道:「他是我老哥哥,不是師傅,老哥哥遊戲人間,健康得很。」
百變道人愈聽愈奇,說道:「醉翁歐陽休會是你老哥哥」?話聲甫落鼻中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氣,耳朵邊同時有人嘻的笑道:」我這有什麼稀奇?他是我小兄弟,我自然是他老哥哥了。」
百變道人心頭驀地一驚,失聲道:「你真是醉翁?」
耳邊那細聲輕笑道:「一個醉老頭還會有假的,老道士,你也算是一派宗師,別再受人利用,當什麼教主了。」
四十年前,百變道人遠上少林寺,以「百變神功」,摹仿少林寺第一號絕藝「光明拳」,第二號絕藝「般若掌」,把少林寺方丈、長老看得目瞪口呆,無人能出其右,他大笑而去,再找上武當山,當著武當掌教,表現了一手「太極神功」,武當掌教也自嘆勿如。
就在他趾高氣揚,走下武當山麓,卻遇一個喝醉了酒的老頭,說他「百變神功」擅於摹仿各門各派的功夫,卻摹仿不了他的掌功。
百變道人說:「只要你演變一遍給我瞧瞧,我一走使得出來。」
醉老頭右掌一翻,把數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柏樹砍斷下來,再一揚手,截斷了三尺一段樹榦,招了下手,那段樹榦忽然凌空飛來,這回他右手連連向空作勢,不知他在做些什麼?直到那段樹榦筆直落到面前,豎立地上,才朝百變道人道:「你不妨過來看看。」
百變道人依言走近,看不出什麼來?醉老頭笑道:「你吹它一口氣試試。」
百變道人心下奇怪,就朝那段樹榦吹了口氣,那段樹榦忽然倒散開來,變成無數支三尺長粗細如一的木筷。
醉老頭笑道:「我方才發了九掌,一共是九九八十一支木筷,你數數看對不?你道士精擅『百變神功』,也依樣葫蘆試試看?」
百變道人自知不如他遠甚,連忙稽首道:「老施主神功通玄,貧道微未之技,怎敢在老施主面前獻醜?」
醉老頭點頭道:「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其實各家功夫,技有專精,『百變神功』縱能摹仿得維妙維肖,卻無法得其神髓,許多人只是被你唬住了而已!」
百變道人被他說得汗顏無地,稽首道:「多謝施主教誨,貧道今後不敢再以此自炫了。」
等他說完話,面前的醉老頭已經不知去向。
百變道人經過這番教訓,才知自己遇上的竟是武林四奇之一,以「劍掌」聞名的醉翁歐陽休,自是銳氣一滅,有不再重出江湖之意。
恰好在他心灰意懶之時,遇上雪山派隗通天,堅邀他去雪山盤桓,就這樣被雪山派羅致了去,當上最高護法,又慫恿他成立大道教,擔任教主之職,實則是雪山派支持的傀儡而已!
百變道人忽然站起身,神色恭敬,向空稽首道:「老施主兩次指點迷津,貧道至為感激,自當立即解散大道教,從此不出江湖」。
說完,大袖一揮,說道:「徒兒,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