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人重聚
劈哩啪啦的鞭炮聲響徹大青山的草原。
震天價響的鑼鼓鈸鬧,彷佛更增添了初夏艷陽的光彩。
如此熱鬧的氣氛,不止是老天爺笑開了臉,「連雲牧場」里上上下下每個人,更是笑咧了嘴、笑開了心。
「連雲牧場」,牧場連雲。
只要是在關外跑跑的人,誰不知道大青山(即陰山)畔,黃河的河套平原上,有座望家的連雲牧場。
那裡有關外最富足的水草、最肥美的牛羊、最剽悍的駿馬。以及望家三代唯一僅有,最刁鑽潑辣,卻又純真善良得一塌糊塗的大小姐──望若妮小子。
提起小妮子,敏感一點的江湖中人,不論他是在關內,或是在關外,只要在道上混過二天,就沒有不立刻聯想到,那個在近幾年來以轟動武林,驚動萬教,號稱打混界的第一高手,「狂人幫」歷代以來最最「大條」的第一任幫主,偉大的混蛋、超級的混球,世間碩果僅存的,天才混混──曾能混也乎!
因為,他正是這妮子心裡愛得甜蜜蜜,偏又時常氣得牙痒痒的准老公。
打從小混出道以來,只要有熱鬧可湊的地方絕對有他,而只要有他的所在,他非得出盡風頭搶盡風光不可。
可惜──
今天連雲牧場上,這場熱鬧既不是他娶妻,也不是小妮子出閣,而是小妮子的爺爺,望振雷望老爺子七十大壽的慶典。
所以,這回的熱鬧,小混一不沾邊,二是客人。他不得不勉為其難地委屈自己,「暫時的」別去搶老壽星的風頭。
而能令小混如此暫時委屈自己「安份守己」的真正原因,那還是因為他現在正忙著,和遠自中原而來的小刀、丁仔、孫浩文他們,一起哈殺哈殺的拚酒。
一向忠心耿耿,隨侍小混左右的蒙古巨人,「怒獅」哈赤,提著酒缸子,牢記小混剛才的吩咐,只要看到有人的大海碗幹了,就不斷往碗里斟酒。他自家面前所用的那個大碗,更是理所當然,從沒有真正見底的時候。
小妮子早被打發到望家大宅那邊,陪她爺爺享受熱鬧去了。
此時,在這棟望老爺子特地為未來的孫女婿所加蓋的獨立雅舍里,狂人幫所屬的列位「大丈夫」,在小混諸般威脅利誘的灌酒下,全都有了三分微醺。
酡紅的臉龐,染著一抹赤霞,曾幾何時,小混已由昔日初出道的半大娃兒,成長為相貌堂堂的弱冠少年。
他的人長高了,體格也更加健壯結實。但是,他那寬朗豐滿的額頭,柔和的眉毛,晶亮如星的眼眸,俊挺如削的隆鼻,紅潤帶笑的菱角嘴,白嫩細膩的肌膚,在在一如往昔。
就連他外表所散發的氣質,那種看起來令人覺得纖細柔弱、溫文爾雅的氣質,也是一丁點兒都沒有改變。
如果真要說他和以往有何不同,那就是他雙眸之中的神采,比過去更加清澈明亮。
即使在小混微醺的此時,他那雙朦朧的醉眼裡,也仍然躍動著掩不住的光彩。
那光彩是如此的活潑、如此的狡黠、如此的戲謔,完完全全流露出他飛揚跋扈,又狂放不拘的本質來。
小混乾了一大碗醇酒,咂咂嘴哈口酒氣,數落道:「他奶奶的,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這票鳥人真是不夠意思,自從上回咱們擺平血魂閣的陰老鬼以後,你們要求放榮譽假,以便各自回家噹噹孝子和賢孫,本幫主也很阿沙利地答應你們。可是哪有人的假一放就是二年?」
他再乾一碗,才又繼續哼聲說道:「這次,如果不是我逮著望老爺子做壽的機會,把你們逐個通緝回來,我看你們大概還一個個都樂不思蜀,不想回來報到收假。」
哈赤聞言,帶著酒意,轉向小混,急吼吼地口沫橫飛道:「少爺,哈赤沒有……哈赤從來沒有離開少爺,哈赤不用通緝……嗝兒……哈赤沒有騙少爺啦!」
這頭「怒獅」依然沒改他聲如雷、沫如雨,一開口就下「雷陣雨」的習慣。饒是小混見機擋得夠快,仍然被他噴了滿頭滿臉的靈芝露。
小混好氣又好笑地賞了這憨獅子一記大響頭,笑罵道:「告訴過你多少次,說話就說話,不要亂下雨,你每次都忘記。」
哈赤抹著大嘴,嘿嘿乾笑著。
小混舉袖擦掉臉上點點口水,瞪他一眼,沒好氣地接道:「還有,你一直跟著我待在狂人谷裡面練功,我又不是白痴,難道我不知道?要你又吼又叫地提醒我?我剛剛雖然說「你們」,可是你就不會把自己從「你們」裡面扣掉,非得下一場雨來向我聲明兼示威?你真他奶奶的,牛就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哈赤尷尬地咧嘴一笑,不過,這回他可學聰明,沒再胡亂來場雷陣雨。
小刀等人早對哈赤這場雷陣雨,樂得笑不絕口。只是,他們並非喜見哈赤的習慣,而是幸災樂禍於小混所遭受的口水之災。
「笑?笑什麽笑?臉皮抽筋是不是?」小混威脅地重重一拍桌面,裝腔作勢道:「我看你們是太久沒有幫規伺候,一個個都皮癢了,你們難道忘了得罪本幫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主,該受什麽懲罰?居然敢笑得如此張狂?」
提起「幫規伺候」,除了最晚入幫的「小雙絕」孫浩文尚未見識過以外,其他人還真的是打心眼裡有些含糊。
劍眉虎目,相貌英挺的小刀眨眨眼,沉穩一笑:「喲,偉大的混混幫主,敢情你一直養著那些獨門法寶?不過,狂人谷地處沙漠之中,那些跳蚤、螞蟻之類的活寶,有辦法生存下去嗎?」
幾年不見,小刀顯得更成熟穩重了,他已然是十足的已成年氣概,絲毫沒有小混那種稚氣猶存的感覺。
小混聞言斜睇著他,得意地嘿嘿笑弄道:「老哥,看你長得像個大人,怎麽你卻盡問這些不成熟的問題?我何必浪費時間精力,在狂人谷里養跳蚤?本幫主難道不會就地取材,在通緝你們的同時,順便在這牧場里弄些法寶,等著伺候你們?嘖,你真是越活越笨啦!」
他誇張地猛搖其頭,頗有孺子不可教也的味道。
孫浩文雖是入幫最晚,但年齡卻是全幫最長之人。他身上一襲月白長衫,襯著他那張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臉盤兒,怎麽看怎麽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絲毫沒有半點武林中人的架式。
但他卻是地地道道的武林名門華山一派的後起之秀,江湖之中名聲卓然的青年俊彥。
此時,孫浩文帶著三分好奇問道:「小小的虱子、跳蚤真有那麽厲害?竟成為大幫主閣下的法寶?」
他的語氣,猶帶些許調侃之意,顯然是因為他不曾嘗試過這些法寶的滋味,自然不明個中的奧妙。
小混不懷好意地呵呵邪笑道:「小白臉老哥,我看你乾脆親自體會一下算了,這樣你就知道本大幫主的法寶,到底厲不厲害?」
丁仔立刻煽動鼓噪地道:「對對對,小白臉老大,小混混的法寶非得親身玩味,否則難解其中神髓,你不妨試試看。」
不待孫浩文有所回應,小刀豁然大笑:「奶奶的,你這個神偷世家的賊貨,空空門的大活寶,你的心肝可真是狠毒。你以為別人的孩子死不完是不?想要騙人去死,也得看看場合、挑挑對象。你就如此當著我的面,設計陷害我的堂哥,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這位長相平凡,而且身材越補越瘦的「幽靈小神偷」,眨動著他那雙不平凡的精亮賊眼,嘿嘿賊笑道:「我說儂的至尊少君,冷艷宮的少宮主,玉麟小兔崽子,笨小刀老弟,我丁小辛若是真的要陷害你堂哥,我幹嘛在你面前說出來,故意讓你知道?看你長得還像個大人樣,怎地開口盡些不成熟的獃話?你的確是越活越不聰明了,小混混難得沒有冤枉你。」
他學著小混方才的口氣,也將小刀著實調侃一番。
小刀被他搶白得苦笑連連:「奶奶的,難道今天是黑七?要不,為什麽我一開口就犯沖?」
孫浩文噗嗤失笑道:「我想,不是因為日子不好,你才犯沖。而是,這二年來,你待在「冷艷宮」和華山我爹那兒時間太長,看的、學的儘是些中規中榘的榜樣。如今乍然回到以前油嘴滑舌和刁鑽古怪聞名江湖的狂人幫里,若不吃癟才叫奇怪。」
小混哈著酒,嘖嘖有聲地笑謔道:「奶奶的,小白臉老哥,你的確有夠了解本幫的風格,難怪二年前,你會對狂人幫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馬上迫不及待地拋棄華山派,加入咱們狂人幫。真是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孫浩文幽默道:「我可沒有拋棄華山派,我只是另外加入狂人幫,以充分享受「左擁右抱」的樂趣罷了。」
丁仔嘖聲弄笑道:「左擁右抱?我看你是存心腳踏兩條船。小心哪天來個大風吹,把華山派和狂人幫吹成對頭冤家時,我看你要如何選擇從一而終。」
「這種事情不太可能會發生。」孫浩文呵呵輕笑道:「據我所知,掌門師伯挺欣賞小混的,而且對咱們狂人幫的印象很好,因此他才會特准我加入。在如此情況之下,華山要和狂人幫反目相對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
「就是嘛!」小刀嘿笑地介面嘲謔道:「丁仔,其實你小子也不用老大笑老二了。咱們狂人幫里,腳踏兩條船的人,可也不光是我堂哥一個。先甭提我就兼了「冷艷宮小宮主」的差,連你自己,還不是另外抱了個「空空門少門主」的羊頭招牌大享「齊人之福」。」
小混湊趣地哇哇大叫:「好呀,難怪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傢伙都捨不得到狂人谷修身養性,原來你們有的忙著左擁右抱,有的大享齊人之福,絲毫沒有顧念到我在大漠之中,日日痴痴地等,夜夜望君早歸吶!」
他歇口氣,再浮一大白,接著摩拳擦掌,威喝道:「你們說,你們給我老實說,這一年多,將近二年以來,你們三個翹幫的小孩究竟都幹了些什麽歹事?還有現在的江湖,正在流行什麽?這一切的一切,快快識相地從實招來。招的好,來日有機會享受本幫的「從優撫恤」。若是招不好,本幫主聽了不爽,立刻幫規伺候。」
丁仔扮個鬼臉,哼咭道:「從優撫恤?那對死人才有用,和我們這些大活人似乎扯不上關係。」
「廢話。」小混嘖弄道:「如果本幫主會隨隨便便就讓你撈著好處,嘗到甜頭,那我豈不是混假的了。真能混這個招牌還能用嗎?」
孫浩文不禁莞爾道:「小混混呀,連這些「後事」,你都已經算得這般清楚,你可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吶!」
小刀促狹笑謔道:「堂哥,你這可就有所不知了,這混混的胃口是什麽都吃,唯獨不吃虧。」
「知道就好!」小混奸笑道:「看在你沒有忘記本幫主習慣的分上,我特准你取得程序發言的優先權。說吧!這二年來,你究竟幹了些啥名堂?」
小刀輕鬆笑道:「我還會幹什麽?不就是如你所言,待在冷艷宮裡當孝子,承歡我娘和師父他們的膝下。沒事時,就跟著祖師奶奶學兩手冷艷宮的招牌絕學,或者和師父一起叄研「孤渺六絕」這套刀法的奧妙。」
他頓了頓,接著語帶興奮道:「以前,我還認為自己對這六招刀法的領會,已經算是深入。可是,再看看師父他老人家的比劃之後,我才發覺,過去自己所學到的,不過只是這套刀法的皮毛而已,根本和如今的領悟不能相比。」
小混點頭道:「那當然了,你師父既然號稱武林第把一刀,他的功力、理解力和領悟力全都比你強,他學起孤渺六絕來,收穫自然也會比你多嘛!」
「這只是小部分的原因!」小刀斜眼睨笑道:「依我師父的說法,是當初教我這套刀法的人程度太差,所以我才會學得如此粗枝大葉,絲毫不見精妙之處。」
當初,教他孤渺六絕的人正是小混,以那時小混的本事而言,用「程度太差」四字來形容,已經算是非常客氣的形容。若是有說小混根本沒有程度可言,才算是比較貼切的說法。
但是,小混聞言非但不糗,反而理直氣壯道:「老哥,當初我在代傳孤渺六絕時,就已事先聲明過,因為我的功力不行,所以無法表現出刀法的精髓,你得自己想辦法體悟箇中奧妙。結果你自己不用功,現在反倒數落起我來啦!怎麽?咱們小別也不過才二年,你就已經把良心拿到當鋪去當掉了嗎?」
小刀狡黠地戲謔道:「我哪敢數落你?你可是本幫歷代以來,最最能混的幫主。像我這麽老實古意的人,若是數落你,豈不是在自找麻煩,我不過是將師父所做的評述、實況錄音轉播罷了!」
「省省吧!」小混訕訕一笑,岔言道:「這二年,你除了賴在冷艷宮當你娘的乖乖寶寶外,是不是也已經認祖歸宗了?」
小刀愉快道:「認祖歸宗是當然的事。這二年來,我大部分的時間待在冷艷宮練功,偶而也會到華山澄心精舍大伯那兒小住一陣。就是因為常要兩頭跑,所以才沒空回狂人谷。」
「真的?」小混表情狡獪地眨著眼楮,故作神秘道:「那麽,你有沒有再在華山派里軋一角,當個挂名弟子什麽的,好混幾招華山絕學?」
孫浩文哈哈一笑,代為回答道:「以麟弟如今所學而言,早已超越華山派的技藝許多。
再說,以他至尊少君的名頭和冷艷宮少主的身份,哪項不比當個華山弟子有分量多了。所以咱們華山這座小廟,可真是供不起他這位大菩薩吶!」
「講這樣……」小混吃吃直笑:「真是太實在了。可見華山掌門老歸老,腦筋倒還沒有扒袋(神經錯亂)!」
孫浩文輕笑著又道:「麟弟上山,除了能從我爹那兒討教兩招下棋的功夫之外,其他便無啥絕藝可學,倒是我,反而從他那裡學會孤渺六絕。沒想到這套刀法換為劍式,依然可行。據我爹說,若是功夫練到家,只怕這六招化成掌法使用,亦無不可。只見,這孤渺六絕正是「無相三招」的最高境界吶!」
「那當然嘍!」小混與有榮焉地呵笑陶醉道:「你不看看這六招是誰所創的傑作,我武爺爺壓箱底的玩意兒,還會錯得了嗎?」
丁仔嘲謔道:「辣塊媽媽的,瞧你小子這副陶醉的德性,不知情的人准以為那六招是你創得勒。」
「對了!」小混沒有搭理丁仔,忽而彈指笑問:「孫老哥,我記得你好像有個感情不錯的七仔(女朋友)不是嗎?」
他換話題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是呀!」孫浩文不知他這一問有何用意:「她正是我同門的師妹,人稱「華山雙燕」
中的蘭心飛燕秋心怡。你問這事作啥?」
小混黠謔地呵呵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我老哥你堂弟他是因為時間太多,每日無所是事,閑著無聊,所以只好利用練功來打發時間。
可是,就憑你,堂堂的華山俊彥,江湖中有名的小雙絕孫公子,咱們狂人幫里第一號小白臉,你既然已經名草有主,有位花不溜丟的未婚妻,可以隨傳隨到,你為什麽沒有忙著拍拖(約會)。幹嘛把美好的青春,寶貴的光陰浪費在練劍習武的無聊事上面?」
他一口氣說到這兒,歇了歇,換個表情,故作暖昧地眨眼嘿笑,繼續又道:「你難道不怕冷落你的那位七仔之後,下回再見到她時,她會請你吃閉門羹?或者,她乾脆把你給休了,另外再找個護花使者?」
「說這什麽話?」孫浩文聽完這番長篇謬論后,哭笑不得道:「前面講的還算正經,說到後來根本不像人說的話了嘛!」
丁仔嘻嘻笑道:「孫大哥,你對他的話還會感到意外,就表示你太不了解這混混啦!你可千萬得記住,當這小子開始文不對題地贊你時,你就要小心了,他東拉西扯之後,保證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若是認真去聽他說話,就成了天字第一號的超級呆瓜!」
「講這樣!」小混不以為忤地謔笑道:「實在太實在啦!可見你這個辣塊媽媽的小賊貨,實在有夠了解本幫主嘖嘖(之至)!」
丁仔嗤謔道:「廢話,我丁小辛認識你這個小混混,也不是三冬、兩冬的事。我如果不是夠了解你,還能混得住這第二副幫主的地位?」
小刀穩重地一笑:「其實,依我看來,小混混剛才那番長篇高論,應該是他個人的經驗之談。所以,他才會有感而發的侃侃直述。」
「經驗談?」小混擺手嘲謔道:「差多,差多,就憑我曾能混的媚力,我那親親小妮子巴結我猶嫌來不及,她哪捨得請我吃閉門羹。」
半天不吭一聲的哈赤,此時已醉得差不多。他聞言勉強抱著酒缸子抬起頭,大著舌頭道:「少……少爺,咱……咱們前幾天……嗝兒!剛到……到牧場里的……的時候,小妮子姑……姑娘……不是因為你……太久……太久沒來看她……嗝兒!所以在生……生你的氣……躲著……躲著不理你嘛!這……這不就……是閉門羹?」
哈赤這一抖漏,小混的大話泄了底,其他人立即一陣鬨堂訕笑。
「這次你混的太離譜了,嘻嘻……」丁仔笑得直打跌。
小刀更是誇張地摟著肚子哈哈嘲笑道:「我就說是你的經驗談嘛!這種事,憑我對你的認識,不用猜也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你以為魚目混珠就可以胡賴過去?你這回混得太凶,穿幫啦!」
孫浩文早已笑岔了氣,咳得說不出話來,不過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幸災樂禍,擺明著一起嘲笑這個小混混。
小混糗大地賞了哈赤一記響頭,笑罵道:「他奶奶的熊,你這頭傻獅子、笨獅子。平時當我的差、吃我的糧、支我的薪,我哪裡虧待了你?你居然在這種節骨眼上拆我的台,漏我的氣,你還想不想繼續在狂人幫里朝下混?你那張烏鴉嘴給我少爺閉緊些,若是再隨便放炮,小心我開除你的幫籍。」
「少爺……」哈赤咕噥一聲,話還沒說,人已咚地一聲卧在桌上呼呼大睡,也不知他是醉倒了,還是被小混這一巴掌打昏頭?
丁仔擠眉弄眼地訕謔道:「哎呀!哈赤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你的底也泄了,現在才想要殺人滅口,豈非為時已晚,來不及啦!」
小混不經意地一揮手,嘿嘿怪笑道:「哎呀!我說丁仔呀!怎麽才一年多不見,你的話就變得多了?你難道不記得了?本幫的幫主是不能隨便嘲笑的,否則,後果堪憂呀!」
丁仔聞言一怔,小刀似已想到什麽般,拉著孫浩文就往門外衝出。
丁仔就在小刀他們身形甫動之際,人已如被針扎到屁股般,尖叫一聲,猛古丁地跳了起來。
「死混混,你用跳蚤暗算我?」丁仔像只大馬猴似的又扭又蹦,雙手拚命在胸背各處亂抓。
他臉上的表情,在這一句話之間,已由原先的驚怒,剎時變成齜牙咧嘴癢不可當的怪樣,看得即時躲往門外避難的孫浩文兩眼發直。
小刀低聲苦笑道:「堂哥,現在你知道這混混法寶的厲害了吧!」
孫浩文輕噓口氣,驚嘆道:「更厲害的是小混的手法,我根本沒有察覺他在何時動了手腳,怎麽丁仔就著了他的道?」
小刀呵呵低笑道:「奶奶的,這個小混球使壞的手法,的確是越來越帥。可見,這兩年他在狂人谷的日子裡,確實是下了點苦功,沒有白混吶!」
廳內──
丁仔正忙著脫衣解衫抓跳蚤。
小混遠遠坐在花廳的另一端,蹺著二郎腿揚聲道:「孫老哥呀,這回你堂弟我老哥的反應,算是不錯的啦!由於他的即時醒悟,才讓你們逃過此劫。本來,我今天特地為你們所準備的這道大菜,每人有份,你們三個統統有獎。可惜現在只好讓丁仔一個人享受了。」
丁仔突然猛朝小混撲去,口中哇啦大叫道:「辣塊媽媽的,就算要倒霉,老子也要拖你這個混蛋墊背。」
小混閃身躲避,嘻嘻笑謔道:「想把跳蚤傳染給我?你少做夢啦!本幫主身上早就用噴效噴過了,不管是跳蚤或虱子,全都要聞風而逃。」
「既然如此,你有本事就別逃呀!老子倒要看看你的噴效能多有效?」
丁仔恨得牙痒痒,追撲之勢並不稍緩。但是,儘管他追的快,小混逃的也不慢,他們二人就繞著花廳玩起官兵追強盜。
驀地──
「小混,你快猜猜看,又有誰來了?我保證你一定猜不到。」
一個嬌滴滴、脆生生的銀鈴嗓音,距離屋子還隔著大老遠,便已掩不住興奮地大叫傳來。光是聽到如此悅耳動人的嗓音,便使人不由自主地聯想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生得也不會太難看才對。
「小混……」
不等小妮子再次嬌喚,小混已然閃過丁仔,飛快掠向門口。
「我來嘍!」小混叫聲未歇,眼前微暗,一條人影當門搶入。
小混想也不想,直覺認為那是小妮子,一張臂便朝門口來人摟去,打算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
來人驚嚇地一呼,尚不及躲避,已經被小混抱個正著。
「小混混,抱人做啥?小心!」
「啪!」的一聲脆響,這個被抱之人順手賞了小混腦袋一記大巴掌,光看此人俐落的手法,就知道他這手絕活,鐵定師出狂人幫。
小混哎喲一聲,抱著腦袋朝後倒蹦三步,抬眼瞪著這個膽敢偷襲自己的傢伙。
眼前,當然不是小妮子那張明艷動人的嬌面。
但是──
當小混看清這個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有餘,滿臉稚氣未脫,有著如火般的齊肩紅髮,雪也似的白皮膚,輪廓鮮明的面容和一雙碧綠如翠,宛似貓眼的長臉少年時,他忽而驚喜地怪叫一聲,激動地衝上前去,再次結實地擁抱來人。
「啊哈!小紅毛,你怎麽來了?你跟誰來的,他奶奶的,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跑來了?你的船呢?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哈哈……」
小混樂得口齒不清,不知所云。他一邊笑一邊用力拍著小紅毛亨瑞的後背、肩頭,傻笑不停。
小紅毛接受過小混這場哥們式的擁抱和招呼后,比小混更激動地抓著他的手猛搖。
「小紅毛,想你!不見,好多年,危險沒有了,來看你們。跟駱駝來的,走好遠,從波斯、天山,走絲路,走好久。來看你們,看狂人幫!」
小混努力聽著亨瑞的半吊子漢語,聽了半晌,還是滿頭霧水。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奶奶的,小紅毛,幾年不見,你的漢語不但沒進步,反而愈說愈破啦!你說了半天,我全都有聽沒有懂吶!」
亨瑞佯嗔地瞪他一眼:「你,聽沒有漢語,笨!」
小妮子和小刀等人此時也已經全部湧進廳中,聞言不由地張狂鬨笑。
「我聽沒有漢語!」小混憋笑道:「我聽沒有的,是你這小子的蕃仔漢語,你還好意思罵我?」
「啪!」地脆響,小混跳起來,勉強補及身高之差,還給亨瑞一個響頭,這才加入眾人一起狂笑。
小刀朗聲笑道:「小紅毛,這麽多年不見,你的漢語忘了不少,可是罵人的功力和打人響頭的本事,你可是一點也沒有忘記呀!」
亨瑞高興地直點頭:「打響頭!小混混招牌,小紅毛忘不會!」
眾人聞言俱是一怔。
小妮子腦筋得快,立即猜中道:「你是說,打響頭是小混的招牌,你不會忘,是不是?」
「對對!不會忘!」小紅毛眉開眼笑地拚命點頭,他很高興終於有人能了解他東拚西湊的中土漢話!
「奶奶的!」小混豁然大笑道:「不會忘都忘不會了,你還笑得這麽開心?該打,該打!」
他追著要打亨瑞響頭,亨瑞一吐舌頭,立刻抱著腦袋逃之夭夭。他們二人追來追去,追入小混他們剛剛喝酒的花廳,瞧見丁仔還在猛抖衣服,顯然他的跳蚤還沒捉完。
亨瑞以前雖然沒見過丁仔,但是卻嘗過丁仔此時所嘗的「法寶」滋味。
他沖入廳中,乍見丁仔現下衣冠不整的模樣,一怔之後,立即會意地放聲大笑:「脫衣服?我知道,幫豬法寶,嘖嘖!好厲害、好癢。我脫衣服有過,脫一件不行,統統脫才好!」他字不正,腔不圓,因此沒人注意到他的發音非常有問題。
「統統脫?」丁仔傻瞪眼道:「那不成了建築土地上的曝光秀?」
小混他們早已抱著肚子,笑倒在地上。
亨瑞一本正經道:「經驗我有,要脫光光,衣服燒,才不癢。」
小刀暴笑不休,拚命擦著笑出來的眼淚,半是呻吟,半是解釋道:「丁仔!小紅毛是在告訴你他過去的經驗,以前他也被小混這招法寶整過,最後真的是脫光了衣服燒掉,再換套新的穿才把問題解決的,光是像你這樣子抖,是抖不掉跳蚤的!」
「真的?」丁仔早被跳蚤叮得又痛又癢,抓又抓不到,搔也搔不著,說多難過,就有多難過。
亨瑞同情地望著他,頻頻點頭道:「法寶,味道嘗不好,小混!壞!脫衣服,快快,才不癢。」
小混喘笑著糾正道:「是法寶的滋味不好嘗,什麽味道嘗不好?真是亂七八糟,隨便說說。」
丁仔惡狠狠地瞪了小混一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早晚也要擺你一道!」
他一跺足,人朝裡間掠去,顯然是聽從了亨瑞的建議,準備回房快快把衣服脫了。
小混在他背後叫道:「我勸你別進裡間,否則,那些跳蚤老兄一旦搬到家裡住,就很不容易趕走他們,那時,本幫主要用法寶,只要到你房間找就有啦,你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
丁仔的聲音遙遙傳來:「老子高興把跳蚤養在家裡,等我養足數目,也要讓你有機會試試這樣法寶……」
小混朝聲音消失的方向,扮個鬼臉,謔笑道:「你嚇不著我!我要是沒辦法對付這些小吸血鬼,我憑什麽把他們當寶貝一樣帶在身上?笨!」
他嘀咕歸嘀咕,一面回頭招呼其他人重新落座。
亨瑞一見伏桌而醉的哈赤,高興地推著他,又叫又笑道:「哈赤,醒來,小紅毛叫你。
大獅子,起來!」
哈赤咕噥一聲,身子微微一動,仍然睡得起勁。
小混毫不費勁地把他提起來,順手塞到一旁的椅子,這才拍拍桌面要亨瑞坐下。
「坐這裡!」小混呵呵笑道:「咱們得好好聊聊才好。」
亨瑞吐吐舌頭,直拍胸口道:「小混力氣大,小紅毛怕怕!」
「少假仙!」小混睨笑道:「以前你不是沒見過中國功夫?我才不信你會怕,不過,如果你是拐著彎拍我馬屁,誇我功夫好的話,我就接受你這一「怕」!」
「又來了!」小妮子皺著俏鼻子,嘲謔道:「你要是不隨時找機會自我標榜,你就混身不舒服!」
小混勾著她的下巴,涎臉笑道:「不愧是我的親親小妮子,實在有夠了解我!」
小妮子一巴掌拍掉他的祿山之爪,哼笑道:「還來這一套?換點新鮮的可不可以?免得被人批評你曾能混沒有創意,混來混去混不出一點新的玩意。」
「嘖嘖!」小混泄氣道:「現在的娘們真是愈來愈難伺候了,對她太好,她說你老套。
不去理她,她又說你沒良心,故意冷落她,好好壞壞、挑挑撿撿,全都得看女人的臉色?時代真的是變了!」
「知道就好!」小妮子理理雲鬢,拋給小混一記令他難以消受的嬌俏媚眼。
「真是女大十八變!」小混低聲咕濃道:「而且愈變愈三八。」
但他不待小妮子聽清楚,也不讓她有機會反問,話風一轉,逕自向亨瑞問道:「小紅毛,你慢慢說,說清楚一點,你不是和你哥哥格瑞回荷蘭的老家去?怎麽又突然跑到這裡來找我們?誰告訴你,我們在這裡?」
「找你們不是故意的!」亨瑞儘可能清楚地表達道:「格瑞和我回荷蘭家,住好久,想你們,也想找殺爹地和媽咪的壞人,殺!」
小混會意地道:「你們是想報仇殺父殺母之仇?經過三、四年了,你們的仇家大概想不到你們還會回到中原來找他們算帳,自然無法陷害或暗算你們。不過,憑你這麽搶眼的特殊外形,只怕一入中原,還是有可能驚動你的仇家吶!」
「不怕!」小紅毛拍著胸脯道:「我會假裝,還有你們幫我,沒問題報仇!」
「假裝?」小混上下瞄眼打量著他,不帶指望道:「你這模樣想要偽裝得好,只怕難喔!不過這事以後再說。先告訴我,你說找我們不是故意的,是什麽意思?」
亨瑞孩子氣地笑笑:「我和格瑞坐大船,到波斯做生意,格瑞波斯朋友,騎駱駝做支那(中國)生意,我跟他來,找狂人幫,我們走沙漠,問人,找沒有。再走!大草原有,波斯朋友的朋友,說牧場生日,有大生意,我們來做生意、賺錢。看到小妮子,不小心的,不是故意找的!」
小混等人聽完他洋腔怪調拚湊的漢語,一個個笑不攏口。
丁仔就在這時換好衣服出來,劈頭就問:「你們笑什麽?笑得這麽誇張!」
孫浩文一字不漏地把亨瑞那番話轉播了一遍,丁仔抱著肚子,笑得比其他人還要猖狂。
半晌!丁仔喘口氣,促狹笑問:「牧場生日?我怎麽不知道也有人專門替牧場過生日的?」
亨瑞不知自己說錯什麽,自然無詞以對。
小妮子機伶地為他辨護道:「百貨公司都有周年慶,為什麽牧場不能過生日?丁仔老哥!你真是少見多怪!」
「咦!」丁仔怪叫道:「小妮子,咱們的交情可也不是三冬兩冬的事了。怎麽小紅毛才一來,你就馬上幫著他說話啦?你如此喜新厭舊,未免也太「那個」了吧!」
小妮子皺起鼻子,嬌笑道:「丁仔老哥,你有一副伶牙利齒也不是三冬二冬的事了!你拿這麽伶利的口舌對付小紅毛,這種連話都說不清的人,豈不是要讓人笑你欺侮老實人?這可是弱了你丁大少伶牙利齒的威名哦!我幫著小紅毛和你抬杠,這全都是為你好,免得你落人口實嘛!」
「呵!」丁仔瞠目結舌道:「你們聽聽這話,說的可比唱的好聽勒,好像跟真的一樣。
其實,骨子裡全是拐著彎地刮我的鬍子吶!」
小妮子刁鑽笑謔道:「丁仔老哥,你明明嘴上無毛嘛,再說,我也不是舒適牌刮鬍刀,哪能颳得到你的鬍子?」
「嘴上無毛?」丁仔窒言道:「你這小妮子,又在兜圈子暗示我辦事不牢?還說,還說……」
「我沒說,是你說的!」小妮子咭咭咯咯笑得可開心了!
丁仔悻然地泄氣道:「辣塊媽媽的!怎麽才二年不到,你這妮子就變得這麽刁蠻?還說我伶牙利齒、油腔滑調,跟你這一比,我可是小巫見大巫,只有甘拜下風的分兒!」
小混吃吃大笑:「丁仔噯!這妮子自從回到牧場后,天天和那三位嫂子們勤練口把式,如今連我都快惹不起她,你偏要朝刀口上撞,你真是走不知路的呆鳥!」
「早說嘛!」丁仔搔耳抓腮地嘿笑道:「這年頭,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惹也!」
小刀穩重一笑:「連環泡不是說,時代不同了,時代在變,咱們也只好跟著變了!」
小混早已拉著亨瑞和孫浩文二人面對面,介紹他們互相認識,不管這個時代怎麽變,小混當幫主的威風,可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這時,一名英俊挺撥、氣質高貴、面貌和亨瑞極為酷似的外國紳士,在小妮子二哥望英傑的陪伴下,步入花廳。
小混眼楮一亮,哈哈大笑著招呼道:「大紅毛,好久不見!」
大紅毛格瑞學著中國人的禮俗,朝廳中眾人拱著手,以緩慢卻流利的漢語,清晰地含笑道:「你們大家好,啊,我聽說你們狂人幫通通在此,我很高興,我們大家又見面了。」
小妮子嬌笑道:「大紅毛,你和咱們牧場的生意談妥了嗎?」
格瑞神情愉快地道:「談妥了,小妮子姑娘,我喜歡和你們漢人做生意,你們對朋友很夠意思!和你們做生意,沒有問題。」
小刀輕鬆道:「大紅毛,幾年不見,你的漢語愈說愈溜了。你為什麽不教教小紅毛?也省得我們聽他說話聽得太痛苦。」
「愈說愈溜?」格瑞皺著眉頭道:「這是說我的漢語講得很好嗎?」
丁仔嘻嘻笑道:「才說你,你就砸鍋啦!」
格瑞茫茫地搖搖頭苦笑:「對不起,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小混擺手笑岔道:「大紅毛,你別理他,這個人有時連自己說什麽都不清楚,別人哪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哦!」格瑞信以為真地頻頻頷首:「原來如此。」
不讓丁仔有喊冤的機會,小混左手一把推開擋路的丁仔,右手親親熱熱地拖著格瑞一屁股坐到桌前。
「大紅毛!」小混一本正經道:「我聽小紅毛說,這回你們兄弟倆是專為報仇而來,是不是這樣?」
望英傑一見桌面上杯盤狼藉,只得轉身而出,準備找人來收拾這桌殘局。
其他人聽到小混要談正題,全都自動圍攏過來。
「是的!」格瑞沉重道:「你們漢人也有說,殺死父母的仇,是天下最大的仇。如果沒有找到仇人,我和亨瑞睡不安心。當年我們走,是避難。現在回來,要復仇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消息打聽到,關於我們的仇人的事?」
小混拿手指在桌面上滴滴答答地輕彈著,他一面斟酌道:「當年出賣你家的人,是李記洋貨行的老闆。我趕去找他時,他正好遭人滅口,所以一直到現在,我也還沒查出那個幕後的主謀是誰?」
「主謀?」小紅毛搔著頭,皺眉道:「不懂!」
小刀解釋道:「主謀就是說,那個想要害你們的主要兇手。他利用李老闆找人殺了你父母,然後再殺掉李老闆,所以現在我們不知道他是誰!」
「看不見的兇手!」格瑞憂心道:「很可怕,我們不知道他,他知道我們。如果他要害我們,很容易。可是我們躲,不容易。」
小混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是覺得,你和小紅毛就這麽往中原闖,是很危險,也是很傻的一件事。」
格瑞沉默半晌,似是在考慮小混的話。
隨後,他抬頭問道:「你是幫主,很聰明,也很厲害。你有沒有好的辦法,讓我們可以報仇?」
小混得意忘形地呵呵直笑:「啊哈!大紅毛,你真是太了解我啦!我這個人最大的長處,除了聰明,就是厲害。你們要報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騙人!」小紅毛哼聲道:「幫主,是混的!找仇人,好幾年,找沒有。以前找沒有,現在也找沒有。」
在場所有的人聞言之後,登時哄堂大笑。
小妮子戲謔道:「小紅毛,難得你還記得咱們這個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主是用混的,你真是太了解他了嘛!」
小刀嘿笑道:「小混混不用混的,還能幹啥?」
「他奶奶的!」小混賞了亨瑞一個大響頭,癟笑連連道:「我剛才灌醉一隻泄我氣的笨獅子,怎麽換你讓我吃癟!」
「吃鱉?」小紅毛連忙搖手否認:「沒有,沒有請客,不吃鱉。」
小混哭笑不得道:「請客?你當我這隻癟是甲魚做的?真是亂七八糟。」
他轉頭朝格瑞道:「我跟小紅毛講話,簡直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我還是直接和你談,比較不那麽痛苦。」
其實,格瑞也不完全了解小混這句話的涵意,但憑他多年和異族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像這種時候保持愉快的微笑就沒錯了。
小混接著又道:「以我的意思呢?我是認為如果你和亨瑞冒冒失失地闖入中原,萬一引起那個看不見的仇家的注意,你們就有生命危險了。」
「我懂!」格瑞頷首道:「你們有個成語,叫做……打草驚蛇,對不對?」
「答對了!」小混呵呵一笑:「和你這種夠程度的人說話的確有樂趣多了。」
他一頓之後,又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聰明的我,替你們想了個辦法。」
「什麽辦法?」小紅毛興沖沖地追問。
小混得意笑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不要入關。不過,如此一來,你們不就等於白走了一趟?所以我想,反正我正好打算再次入關,準備回江湖中遊戲遊戲,而小紅毛既是狂人幫的正式成員,理所當然他該和我們一起去見世面。不是我誇口!有咱們狂人幫替小紅毛撐腰,就算那個幕後的隱形兇手想對他不利,可也先得三兩棉花紡紡(訪訪)看,是否招惹得起我這個天才混混,和咱們狂人幫,因此……」
他歇口氣,接著咂嘴一笑:「小紅毛和我們在一起,我保證絕對安全。至於大紅毛,可就要委屈你留在這裡靜候佳音了。」
小刀也頷首道:「對,混跡江湖也正好易於打探消息,不管那個隱形兇手是什麽人物,既然他曾和江湖中人扯上過關係,遲早總會讓咱們查出點什麽!」
「沒錯!」丁仔呵笑道:「以前咱們沒查出什麽,那是狂人幫另外有事要做,所以不曾仔細調查這宗懸案。如今,既然小紅毛這事的主兒跟著咱們闖了,咱們自然要為這件事多加把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好讓大小紅毛兄弟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亨瑞雖然有很多話聽不懂含意,但是,他卻明白小混要帶他去闖江湖的意思。想重新經歷過去那段驚險刺激的江湖生涯,亨瑞興奮地真想大叫。相形之下,報仇的事好象沒有那麽重要。
格瑞仔細思考小混他們的意見之後,緩緩地點頭道:「好吧,亨瑞和你們在一起,我放心。我也住在這裡等消息,暫時的,過久一點,我會和波斯朋友先回波斯一下,然後再回來。」
小混想想,同意道:「這樣也好。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查清楚事情的始末,總不能叫你在此痴痴地等。就這麽辦吧!以後,我們以連雲牧場為聯絡站,雙方隨時與牧場這邊保持聯繫。這樣,一但有什麽消息,或者哪邊出了什麽狀況,都能聯絡上。
你們兄弟倆就不用為對方擔心了。」
格瑞愉快笑道:「很好,我很放心。小混幫主真的很聰明。」
小混陶醉忘我道:「這不用說,你以為我曾能混是混假的嗎?」
久未開口的孫浩文忍不住噗嗤失笑,他壓低嗓門對格瑞道:「格瑞老哥兒,原來你是做帽子生意的高手呀!」
格瑞會意地眨眨眼,輕笑道:「這是我的漢人朋友教我的,他告訴我,誰都喜歡高高的帽子戴,這種帽子不用本錢,我很高興送,漢人也高興收,大家笑呵呵,很好。」
「可不是!」小刀湊上來道:「光瞧咱們這位混混頭子,陶醉欲昏的德性,就知道這種帽子的媚力有多大,大紅毛,我看你光憑這一手賺了不少銀子吧!」
「好說,好說!」格瑞打著哈哈道:「這是你們捧場的關係。」
孫浩文暗自好笑地忖道:「這位大紅毛不但帽子生意做的好,中國的太極拳打得也很妙。」
這時,忽然──
「噹噹……」「噹噹……」
牧場里的警鐘驀然驚響!
人群驚擾的喧嗶聲甫起,陣陣悶雷也似的鐵蹄逼近之聲,也在警鐘急響中,震天撼地般地傳來。
望英傑一閃而入,沖著小混急聲高叫:「小混,外面來了批想吃生米的傢伙,是「四十響馬」那群殺胚。」
「四十響馬?」小混哼了一哼:「就是「血煞人熊」巴大酋所率領的那票關外老橫?他們以為這裡是鹿谷嗎?居然敢來此「找碴」。」(註:鹿谷茶葉,頗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