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色殺手

第九章 黃色殺手

巨人送沈虎禪進入了一棟大宅。

沈虎禪從容地走進去,被那雕樑畫棟、飛檐雲梁弄得為之目眩,屋裡布置堂皇,侍婢穿插其間,不禁脫口道:「好地方,是將軍的房子?」

巨人道:「將軍這樣的宅子,至少有十棟以上,這是較不常來的一間。」

沈虎禪笑道:「是么,只怕要走遍這屋子每一角落,也要一天時間了。」

巨人肯定地道:「一天半。」

沈虎禪道:「這樣的房子,要是給我一間,那實在是可以封刀歸隱了。」

巨人忽低聲道:「沈兄。」

沈虎禪也低聲應:「什麼事。」

巨人道:「沈兄瞞不過我的眼睛:沈兄不是這樣的人。」

「哦?」沈虎禪微笑問:「兄台貴姓高名?」

一巨人道:「慕小蝦。」

沈虎禪抱拳道:「人稱『砍頭大王』慕巨人的慕兄?」

慕小蝦道:「既然有西瓜大王、燒餅大王、豆漿大王,那也不缺我砍頭的來稱王。」

沈虎禪道:「慕兄的刀,對法場的犯人和潛逃中的犯人都是一刀了事,這等本領豈是等閑?我看慕兄,身形很像我一位朋友。」

慕小蝦問:「誰?」

沈虎禪笑了:「我看慕兄是明知故問。」

慕小蝦不悅地道:「沈兄一直把我當外人看待!」

沈虎禪道:「慕兄又何必不認!」

慕小蝦氣呼呼地道:「沈兄是什麼意思,我一點都不懂!」

沈虎禪忽地一聲喝道:「你姦汙了將軍的女兒,嫁禍給唐寶牛!」

慕小蝦跳了起來:「胡說!那個是談……」他說到這裡,已發現不對,忙住了口。

沈虎禪悠然道:「談公璧談老俠的女兒,對不對?」

慕小蝦黑了臉口不作聲。

沈虎禪道:「奇怪?慕兄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慕小蝦激動得脹紅了臉:「這件事,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談老俠的女兒,是給唐寶牛姦殺了的!我……我也是聽來的!」

沈虎禪截道:「你不是聽來的,是你做出來的,然後嫁禍給唐寶牛的!」

慕小蝦手緊握刀柄,臉上青筋突賁:「你胡說!」

沈虎禪好整以暇的望著他:「看來,這件事連將軍也未必知道罷!」

慕小蝦臉上的青筋像蚱蜢一般跳動起來:「你有什麼證據?」

沈虎禪微微一笑道:「你的身形,跟唐寶牛相似,五官輪廓也相去不遠,只是你多幾分威猛,少幾分氣派,神情是可以模仿的,不像的地方,有『高山長劍』舒映虹的易容術,加上談公璧已老眼昏花,你又自報姓名,談老俠正值怒急攻心,難免就以為你是唐寶牛。」

慕小蝦叱道:「你要怎樣?」

沈虎禪道:「我只是奇怪,奇怪你為何要嫁禍給唐寶牛。」

慕小蝦靜了半晌,終於道:「我……」忽忍住不說下去,改了個話題道:「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沈虎禪道:「如果沒有人在等著,我們不妨把話談完了再走。」

慕小蝦臉色沉浮不定:「就是有人在等著。」

沈虎禪問:「誰在等我?」

慕小蝦沒有回答。這時候,他們已走到一間豪華又精緻寬敞、而又舒適的廂房門前。

沈虎禪道:「他在裡面?」

慕小蝦點頭、低聲問:「沈大俠,我的事……。」

沈虎禪笑道:「你放心,在我沒有查清楚你這樣做的理由之前,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不過,」慕小蝦臉上剛出現歡喜之色,沈虎禪就接著說下去:「如果我真的是傳言中的沈虎禪,你姦殺女子,沈虎禪是不會放過你的!」

沈虎禪在武林中是大盜,但這個大盜是所有無惡不作的大盜都最忌畏的一個人。

枉殺無辜、欺壓貧良、姦淫無道,沈虎禪和他的朋友都決不放過這些人——只是,以俠義名動天下的「鐵劍將軍」可以是個偽君子,所謂「俠盜」沈虎禪也一樣可以作假。

有些事,只要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少管一下,不但明哲保身,而且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就算慕小蝦是做了這樣的事,但究竟要不要插手管這件事,只存在於沈虎禪的一念之間。

幕小蝦期盼的看向沈虎禪,想說話。

但沈虎禪已推開了門,走進房去。

沈虎禪一走進房間,就覺得房間充滿著柔和的燈光,感覺得好像小雞的絨毛一般柔軟。

實際上,房間里也鋪滿黃絨布、黃被帳、黃色緞子、黃色紗綢、黃珠簾、另有一面黃銅鏡,一對黃金燭台、黃色宣紙。

還有一個身著黃袍黃履黃髮黃臉人。

沈虎禪一足踏進去,回頭就走。

那人叫住了他:「沈兄。」

沈虎禪站住、回頭。

那人溫聲道:「沈兄為何要走,是嫌房間不好,還是嫌我礙眼?」

沈虎禪目光四處瀏轉了一下,道:「我還以為這裡住了個黃帝。」

那人笑道:「黃色是尊貴的顏色,沈兄不喜歡么?沈兄喜歡什麼顏色,我可以叫人立刻換了給你。」

沈虎禪道:「不必了。」

那人依舊十分恭敬:「沈兄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沈虎禪道:「沒有了。」

一那人道:「那我走了。」

沈虎禪道:「不送。」

那人問:「沈兄知道在下是什麼人么?」

沈虎禪道:「我不必問,你會說的。」

那人道:「是,我會說的,不過,我不是用口說。」

沈虎禪道:「難道閣下的大名,無法宣之以口,只能用筆寫?」

那人道:「不是用筆寫。」

沈虎禪道:「哦?」

那人道:「是用劍說。」這句話未完,「砰」地一聲,沈虎禪背後的房門,忽被震開。

一個身穿黃色勁裝的青年,正立在門口,背後是黃晃晃的燈光。

背後有響,任何人的反應都會回身。

越是反應敏捷的好手,回身得越快。

沈虎禪也不例外。

但他在回身的剎那,那人已拔劍、出手。

沈虎禪人雖回了頭,但,手上的刀已格住了劍,這同時間,沈虎禪又返過了身子。

這剎那間,他只覺得一室皆黃,黃得發亮,每件事物都發出黃澄澄的光芒,向他刺來,以致他分不出那一道是劍,那一道是光。

更可怕的是那人驀然分成了兩個:一個仍在用劍抵住他的未出鞘的刀,另一個拔出另一把黃色的劍和身撲來。

一個人當然不會突然變成了兩個。

所以有一人是真的,另一個只是幻象。

——可是誰是真的,誰是幻象?

就算分得出誰是真人,也分不出那一把是真劍,甚至分不出那一把才是劍。

因為劍已融入黃色之中,彷彿與這房間已融為一體,只要人在這房間之中,便會被黃劍洞穿。

那一劍之威,使得整個房間的黃色,為之澎湃激蕩起來。

就在這時,哧的一聲,那人的一劍,竟刺入沈虎禪的刀鞘里。

刀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沈虎禪刀已離鞘。

那人立刻知道沈虎禪正要發刀,這把魔刀一般的阿難刀,幾乎出道以來,向不空回,一擊必中。

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那人做了一件事:他棄劍,返身投撞在牆上,牆碎,他落入另一間房間中。

這房間有藍色的燈光,藍色的紗窗,連房內盆栽開的小花都是藍色的。

那人投身入藍色房間里,祛衣脫袍,露出全藍色的衣衫,腰系一把藍色的劍,那人連眼珠也藍了起來,彷彿又跟藍色融為一體,連血液也變成了藍色。

沈虎禪雖出了刀,但沒有發出他那一刀。

他的刀又迅即收回鞘中。

木鞘又掛在他背上。

仍是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刀。

現在他背後是黃衣青年,面對的是另一爿房間中的那個本來全身黃色的藍衣人。

沈虎禪居然笑了:「幸虧不是黑色的房間,黃色刺目,藍色憂鬱,但總比黑色好看。」

那人也笑了:「看來就算七色、八彩,對沈兄來說,也不過是一刀了斷的等閑事。」

沈虎禪道:「舒先生用劍告訴我的話,我都聽見了。」

他頓了一頓,接道:「總共是:『七色劍客」舒映虹七個字。」

舒映虹道:「這七個字,還換不回來沈兄的一刀。」

沈虎禪道:「那,只是因為你不接。」

舒映虹道:「只怕我不一定接得下。」他笑了笑道:「不一定接得下的重擔,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接。」

沈虎禪道:「舒先生不愧是將軍的知音,用劍告訴我這些話,要是萬一我接不下,就什麼都再也聽不到了。」

舒映虹笑道:「將軍要我試一試你……殺任笑玉這項任務當然不是送人去給任笑玉殺。」

沈虎禪道:「哦?難道沐三爺沒有向將軍提起我曾在金陵樓擊退任笑玉么?」

舒映虹道:「將軍不是不信任你的武功。但任笑玉上頭,還有個東天青帝。」

沈虎禪道:「一個沒有牙齒的老虎,不值得那麼擔心。」

舒映虹道:「老虎沒有牙,卻還有爪子。」他的臉有些藍綠不定:「你當然知道,東天青帝麾下除任笑玉外,還有『神判』祖浮沉及本來主掌外務現急調回門的總護法『電俠』雷唇。」

沈虎禪道:「祖浮沉神眼判生死,雷唇鞭甲雙絕,但都未及得上閣下的『七色劍』,可惜……」

他笑了一笑:「剛才我只見識了舒先生的其中一色劍法。」

舒映虹也笑道:「以後沈兄投入將軍麾下,大家都成了自己人了,要請沈兄指教的時候還多著呢!」

沈虎禪道:「他是誰?」

那黃衣勁裝青年拱手揖道:「晚輩徐無害,拜見沈大俠。」

沈虎禪道:「是將軍的大弟子,『蜻蜓劍』?」

舒映虹道:「將軍派他助你殺任笑玉。」

沈虎禪哈哈笑道:「將軍恁地小看我了。」

徐無害道:「沈大俠言重了,只是殺任笑玉的事,需要安排,我是代沈大俠妥為安排,以免沈大俠勞心費力。」

沈虎禪道:「好,那你安排得怎樣?」

徐無害道:「任笑玉現在正躲在無妄崖上一間茅屋裡養傷。不過……」

他有些擔憂地說:「任笑玉的警覺性是第一流的,只要他開始逃,誰也追不著。」

沈虎禪兩道眉毛、兩撇鬍子一齊向上一揚,道:「剛好我也是追蹤術第一流的,只要我開始追,誰也逃不掉。」

--濃霧中,牌樓下,一個羽衣高冠,甚有古意,但一臉疲色妁老人。

這是東天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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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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