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魚·有魚·有魚

第五章 有魚·有魚·有魚

方恨少一聽,叫了起來:「那我們還不趕快通知老唐!不然,他必會闖禍的!」

可是話未說完,廳外已傳來吆喝和動手的聲音。方恨少急道:「你去制止他們呀!」

「不行。」侯小周似有難言之隱,「我已被釘梢了。」

方恨少道:「釘梢?人在金陵樓么?」

侯小周肯定地道:「你也要小心些……她就是明珠。」

「她?!」方恨少無法相信。

「一定是她。」

「她是那方面的人?」

「我也不敢肯定。外表看來,她是翡翠的好姊妹,不過,我看並沒有那麼簡單,說不定她們兩人聯在一起隱瞞些什麼事也不一定。」

方恨少站起來,說,「你既然不方便,那由我出面好了。」

侯小周道:「好歹也要把唐兄鎮住,別破壞了沈大哥的大計。」

方恨少拋下一句話:「我自會曉得。」人已掠了出去。

他掠出去的時候,廳上的格鬥聲已十分激烈。

他轉過曲廊,見金陵樓的賓客和僕役紛紛走避,心裡也有些快意:這樣也好,鬧上一鬧,讓這些惡人見見真正的惡人,讓這些附庸風雅的人喪喪魂失失心!

可是就他這麼一轉念里,卻讓他瞥見了一個人。

從這個人身上,卻帶出了一連串的事!

那是個女子。

夾雜著紛紛抱頭鼠竄的人叢里,那女子白皙乾淨得讓人一眼就瞧見,一見就難忘。

方恨少只要見過一眼,就忘不了。

她是明珠。

就算方恨少在事後回想:明珠那時候一雙略帶惶怯的眼神,仍足以教他心疼到了絕楚的地步。

——當一個女子,讓你看了一眼就似看到了一生,而千人萬人之中,你就是只望她一眼,望見了就不能忘,甚至已使你忘了所有的忘記,這時候,教人怎麼可以不在意這女子!

方恨少望了一眼,身子仍沒有停。

他仍往大廳掠去。

不過他忍不住再望一眼。

這一望再望,就「望」出問題來了:

他發現了一件事情。

明珠似被挾持著的!

明珠身旁有兩個男子,一左一右。

兩個男子都劍眉星目、軒昂挺撥,在眾人之中看去鶴立雞群,他們穿著極為平凡的服飾,可是看上去卻似是金鑾殿上面聖議事的官!

那兩個男子挾著明珠,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

由於明珠的清純好看,使方恨少忘了看她身邊的人,以使他第一眼時忽略了這兩個英風凜凜的男子。

不過再看的時候還是看到了。

因為這兩名男子的英朗外表,更使方恨少心裡很不是滋味:

因為不是滋味,所以再仔細的看。

他已可以肯定一件事。

明珠是受這兩個人挾持著走,既不是折返大廳,也不似人潮般往外涌,他們是轉向西邊的月洞門,在後院的方向而去。

——為什麼要到後院去?

——這兩個是十么人?

——明珠是什麼身份?

——她會不會有危險?

這些問題,使方恨少必須要作出一個選擇:先去大廳制止唐寶牛?還是先去救明珠?

「乒!」

方恨少跌了一大跤。

他沒注意看路,已撞上了一個人。

撞個滿懷。

那個人已給他撞暈過去了。

香姑!

香姑撞上正神不守舍的方恨少,可以說是她的不幸。

方恨少雖然叫了一聲:「我的媽呀!」他撞到香姑懷裡,就這麼轟了一下,方恨少覺得自己滿身都是俗艷的濃香味兒,揮也揮不去,甩也甩不脫。

不過,方恨少畢竟有「一氣仙」的內力護身。

他跌了一跤便又爬了起來。

香姑則暈了過去。

這一撞,方恨少自以為是把自己給撞「醒」了。

——當然是先去救明珠!

他有大條道理,所以越發振振有辭:

一、既有沈老大在大廳,唐寶牛就絕不會出什麼生死大事,至多不過給攪擾了一下子,還鬧得了什麼大禍!

二,明珠給人挾持,卻是生死大事,當然是救人要緊了!

三,唐寶牛畢竟還是會在大廳里,可是明珠這給人挾持走,過一會便不知到哪裡去了,現在不救,還待何時!

所以他一轉身就趕了出去。

可是他在起身之前,已跌了那麼一跤。

他雖然起來得快,但畢竟仍是摔了一跤。

人生正如賽跑一樣,只要你跌上一跤,就算爬起來得快,要迎頭趕上別人,但也遲了那麼一步,或幾十步,總是比別人吃虧,也比旁人吃力些。

萬一要是你起得慢,那麼根本就追不上了;如果起不來,則被淘汰出局,人生里再也沒你跑的路。

除非你特別努力,追得特別快,又或是輕功特別好,找到捷徑,才有希望跟人一較長短、比比看誰才是快一步的人。

又或是特別幸運。因為你摔了一跤,別人同情你,特別看得起你,在人生的長路里給你打上另眼相看的分數。

不過,摔跤已先是一種不幸,其餘就算有幸,那也是意外和額外的了。

萬一搞不好,你已摔傷在先。很容易又會再摔一交。

——人生里,怎容得你有幾次跌倒?怎待你幾次起來?誰會等你傷愈?誰來管你死活?幾次大起大落,就算起得來,自己也不一定受得了。

只是,一旦跌倒,只有儘快起來再跑,余無他策。

如果你賴在地上不起來,縱或不被人踩死。待自己再爬起來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力氣和勇氣再跑了。

——跌倒已是一種不幸,要是跌倒了爬不起來,那就是一種悲哀了。

方恨少是一跌即起。

可是轉身之間,明珠已經「不見了」。

——她和那兩個挾持她的人,已在人叢中「消失」了。

方恨少不甘心。

他要去找明珠。

——在他而言,就等於在人海茫茫中找一顆他心目中的明珠。

他一路尋尋覓覓,到了後院,除了假山假石、栽草栽花之外,陽光怔忡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之外。

方恨少在長廊的黯影下一陣發獃。

陽光在外面,亮得像舊事,午後的蟬鳴,更強調出無限凄迷的寂意來。

伊人已不見。

——伊人已不在。

方恨少轉過了身,想離去。

就在這時候,方恨少突然有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很特別,完全說不出所以然來,不過卻非常真切。

他感覺到明珠就在這裡。

一定在這裡!

他非常肯定。

他雖然還未曾與明珠說過一句話,但他那依戀不能忘的眼神,彷彿已掛落一些在明珠的身上,以致他可以憑這些「線索」感覺得到明珠可能就在這裡!

——就算隔了幾面牆,他依然可以感覺得到!

甚至也感覺到:明珠正處身於危境!

他急了。

他一定要找到明珠。

——如果明珠在這裡,他沒有理由會看不見。

他轉到假山後面。

沒有人。

他自假山石林里轉了兩轉,覺得這些林木山石布置得十分俗氣,十足這種銷金窟的貨色。

不知怎的,他覺得有些不妥。

但他也沒發現什麼。

假山上還有道小噴泉。

泉下有灣小池。

池水清澈。

這是一般庭園的布置,也毫無特出之處。

他這時只好懷疑自己的感覺了。

——難道明珠不在這裡?

一定是在外面。

他掠到後門去,卻發現門閂布著灰塵,好久都沒人打掃過了。

自然,也不會有人打開過,否則一定留下了指印。

他正要放棄,忽然省起:憑那兩個「挾持」明珠的人之功力,要挾持著明珠越牆而去,決非難事,又怎須打開門閂!

他一念及此,即飛身越過後院的牆,輕得就像是一張紙。

——一張靜靜晌午間忽然「飄」過圍牆去的紙。

不過,這張「紙」很奇怪,他一飄過圍牆去,即似遇到了古怪的旋風,又飄了回來。

方恨少落回院里。

因為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即直掠到池邊。

池裡有水。

水清澈。

——一切如常。

可是方恨少卻覺得不正常。

池裡沒有魚!

一條都沒有!

通常,有池就有魚。

如果池裡沒有注入活水,沒有魚也是正常的,但池裡有活的水源。如果有池有水卻沒有魚,對金陵樓經營的生意而言,在風水上是不吉利的,干這種勾當的人會忽略這一點,簡直不尋常了!

——養幾尾魚本就非難事。

甚至可以說,池裡沒有魚,也不是奇事。

奇的是有魚——

魚的聲音。

魚也有聲音的:魚鰭滑過水波的聲音、魚尾輕擺的聲音、魚吐氣的聲音……

方恨少都聽到了這些輕細的聲音。

可是池裡並沒有魚。

——魚的聲音,竟是從房裡傳出來的。

院子里有一排五六間廂房。

在陽光的午後,靜寂得像一個被遺忘了的角落。

方恨少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在這一列廂房裡。

他不管一切,推門而入。

他推開了第一扇門。

門一開,陽光就洒然照了進去,照見了一切……

他準備看到這房裡有妓女與嫖客、甚至敵人與高手,以及房裡一切應有或不該有的事物,當然,他最希望的,還是看見明珠。

可是他永遠想不到,推開了這扇門,竟會看見這樣的一幕什麼也沒有!

——這房間里,外表一切如常,但裡面空空如也,連一張傢俱、一點灰塵、甚至連一隻蚊子都沒有!

這當然不正常。

——銷金窩的「客房」,大都給人『銷金』的,怎麼可能空置不理?

何況,這兒灰塵不染:分明有人來過,而且常常打掃。

方恨少除了納悶之外,那感覺更強烈了:

明珠似是愈來愈近了!

明珠就在這裡?!

他立刻就發現:房間的盡處是一道門。

他立即走過去,推開了門。

門后是另一間房子。

房子空無一物。

只有一張白色的毯子。

毯子大概是用比兔毛還細嫩的絨毛編就的,一直鋪了過去,直到房間盡頭。

房間的盡頭又是一道門。

白毯子直至門隙鋪了進去。

——原來這幾間房全給打通了,只靠一間又一間房門連接著。

——這扇門之後又是什麼?

方恨少毫不猶豫。

他擔心明珠有禍。

——這麼一位清得有甜味的姑娘,怎能讓她受苦受折磨?!

方恨少甚至憐香惜玉得不忍明珠有淚,所以他又推開了第三道門!

然後他就看見了:

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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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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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魚·有魚·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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