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碧血寶劍

第二章 碧血寶劍

小蝶俏皮地道:「是地獄,我是閻羅王!」她噗嗤一笑道:

「喂,你怎麼會躺在這裡……」

少年心中恍如被重重擊了一拳,目中一黯,陡現淚影,他腦海也盤旋著那片斷恐怖而令人遺恨之事。

那老嫗輕輕拍著他,道:「不要哭,有話慢慢說。」

少年長嘆道:「在下千里尋父,不想並沒和父親說了兩句話,便遇上他的仇家尋上門來,晚輩因不小心被打落!」

那老嫗哦了一聲道:「令尊是誰?」

少年黯然的道:「家父是金沼煥——」

那老嫗一震道:「那是不空禪師!」

少年頷首含淚道:「不錯,不空禪師正是家父……」

那老嫗眸光轉注了地上的不空禪師一眼,面上立時一黯,她不忍將不空禪師的屍體暴露在這白日之下,輕嘆道:「孩子,你不要太傷心……」

少年眼中一片濕潤,毅然地道:「我曉得如何把傷心化為力量……」

小蝶輕嘆道:「這才是勇敢的人!」

少年那雙淚影掠浮的眼睛,緩緩投落在遠方,他望著遠處的黑山,黯然的傷感,突然,他發現在自己身後有一個長袍僧人倒卧在地上。

他心中一顫,忖道:「這是爹爹!」

他頓時面上陡變蒼白,額上冷汗直流,忘卻自身的痛楚,大吼一聲:「爹爹!」飛身往那個僧人身上撲去。

但覺無限的傷心塞滿心頭,陣陣悲痛無法自遣,伏在不空禪師身上放聲悲泣起來,悲傷的低泣聲彷彿是幽靈鬼吼,繚繞在這道沙溝之中。

那老嫗搖搖頭嘆道:「孩子,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

少年恍如未聞一樣,獃獃地抱起他父親的屍體,望著滿天的白雲,淚若雨珠,顆顆從腮上掉落下來,滴在那老僧的臉上。

然後,他茫然的朝那沙泥之中行去。

小蝶一笑道:「喂,你要去哪裡?」

那老嫗急忙一抓小蝶的手臂,輕聲道:「小蝶,不要去驚擾他,一個人在最傷心的時候,最需要的便是冷靜和沉思,他此刻心神俱碎,神智已有點混淆不清,這時所做之事,斷不可以常理度之,先讓他一個人靜一下,以他那倔強的性格,斷不會自尋短見!」

小蝶恐怖地道:「奶奶,你看他好可怕!」

那老嫗黯然地道:「這是人性自然流露的至高表現,想當年奶奶在最傷心的時候正和他一樣,抱著自己最親的人,只想避開這個人世,或是在這人世之中消逝,等他這股哀傷完全發泄掉之後,他便會再恢復以往的雄心和感情……」

小蝶哦了一聲道:「奶奶,我懂了,他現在是在哀痛之中……」

那老嫗面上突然一寒,道:「有人來了!」

小蝶全身一震,急忙探首望去,只見兩道黑影自那山壁之上瀉落,這兩個人俱是苗人裝束,凶厲的瞪著他們的獸目,在這沉沙溝中凝視,似是正在搜索什麼。

小蝶冷冰冰地叱道:「喂,你們在找什麼?」

這兩個苗人御空而來,閃身落在小蝶的身前,他便在這少女的身上略略一瞥,目光倒又瞥著正在茫然而行的少年身上。

左側那個巴利道:「巴戈,你看這小子是不是不空的……」

巴戈嗯了一聲道:「不錯,他正是不空賊禿的那個兒子!」

他呀地一聲大喝,大聲吼道:「呔,小子你給我站住。」

沉重的吼聲直如雷鳴一般,震得沙泥飛揚,繚繞不絕,那少年卻有若未聞,依然朝前行去。

那老嫗雙眉一皺,冷冷地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巴戈冷笑道:「我兄弟奉了百毒門門主之命,來沉沙溝看看有無活人,老太婆,這裡沒有你的事!」

那老嫗哼地一聲道:「百毒門是什麼東西!」

巴戈大怒道:「你敢看不起我們百毒門!」

他聞聲大怒,手掌一揚,一蓬黑霧便自掌心之中涌了出來,在一揮一拍之間,那絲絲黑霧凝結成氣湧向那老嫗的身上。

那老嫗哼了一聲道:「區區五毒掌也敢拿來神氣。」

她不閃不避,揚起那根烏黑拐杖,倏地朝巴戈身上點去,這一杖迅快而來,巴戈只覺眼前一花,便被一杖擊倒在地上。

巴利問道:「巴戈,你沒受傷吧!」

巴戈面色蒼白,顫聲道:「巴利,這是紫衣妃!」

巴利全身如中巨錐,嚇得連著倒退幾步,那老嫗冷冰冰的笑了笑,眼望著遠遠的天際,道:「回去跟你們門主講,這個人我留下了,他要是覺得不服氣,隨時可來百陽小樓找我!」突然一聲叱道:「滾!滾!」

巴戈和巴利在這老嫗之前,當真是嚇得不敢吭聲,他倆俱知道烏蒙山的紫衣妃是這一帶最難惹的女怪。

他倆顫了顫身子,急忙的縱身逃去。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沉沙溝一片蒼茫。

明星寥落,大地上已漸漸瀰漫凄迷的白霧,氤氳在暗淡的山林間,遙遙傳來一聲聲牧童的短笛聲,裊裊地飄散在凄迷的霧中。

三杯白酒,一呸新土。

漫天灰雲漠漠,蒼茫的曙色中,尚余留著昨夜的殘痕,金雷含淚端起了墳頭上的第一杯酒。

他木然持杯跪立,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悲苦蕭索,任憑眼眶中的熱淚無聲流下,淚影模糊中,他艱澀而傷痛的默默跪著……

良久,他自言自語地道:「復仇——」

僅僅兩個字,卻有如堅鐵擊在石板上一樣有力,宿在林中的夜烏驚悸的發著長鳴振翅飛去。

轉目而望,碧草長樹,因風而動,宛如鬼哭。眼下一無人跡,只是在墳旁一堆淺草間,放著一件鮮血斑斑的灰袍,他留下這件僧袍,是為了回憶爹爹昔日的英雄時光,和回憶起這不可磨滅的仇恨。

草木皆悲,霜露有如情人的眼淚,混著宛如鬼哭的風嘯,便形成可憐的秋日蕭索了。金雷深長的嘆了口氣,望著微露的曙色,忖道:「我要給爹爹復仇……」

他揮手抹去了眸中涌滿的淚水,突然忍不住心中的郁傷和悲哀,伏倒在墳上大聲哭泣起來。

沉悶而使人落淚的悲泣聲,裊裊地消散入空中,伴著風嘯掠空聲,恍如鬼叫魂吼,使人聞聲淚落。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低呼道:「雷兒,雷兒!」

這高亢的呼聲有若碎玉似的遍傳在整個山林,金雷全身大顫,急忙拭去了目中淚水,高聲地道:「古叔叔,古叔叔!」

兩人高呼遙遙相接,不多時,便見在這蒼茫的曙色里,一個高大的身形踉蹌的奔了過來,他踉蹌的搖晃而行,身上袍衫俱碎,手中卻緊緊握著一柄古斑長劍。

金雷驟然看見自己的親人,再也剋制不住那股子傷心,撲進古軍的懷中,哀痛地輕泣不已。

古軍喘著沉濁的氣,道:「孩子,你果然沒有死……」

他激動的摩娑著金雷的髮絲,那股精神力量立時完全崩潰,搖搖晃晃,很快便倒在地上。

金雷心弦一顫,道:「古叔叔,你……」

古軍顫聲的道:「孩子,我不行了,你得趕快逃……」

金雷問道:「我們為什麼要逃?」

古軍一揚手中長劍,道:「叔叔為了找尋你爹藏匿的這柄碧血劍,不惜和百毒門及大理皇室高手絞智一拚,雖然碧血劍尋回來了,可是我本身的傷勢卻也頗重,雷兒,現在我們必須要先躲一躲,無弦琴蘇雪紅不久便追來……」

話聲方逝,遠處已響起一縷極低極細的琴聲,這縷虛無縹緲的琴聲如怨如訴,繚繞在山林中,回蕩在絲絲白霧裡,歷久而不絕。

這縷低細的琴聲彷彿是來自遙遠的天邊,恍如是一個幽魂徘徊在雲層的頂端,正對著往昔輝煌的生命呼喚,呼喚著失去的歲月……

古軍全身直顫,喘氣道:「追魂曲!」

金雷一怔道:「追魂曲……什麼是追魂曲?」

古軍顫聲道:「她已經發出追魂曲,雷兒,你還是快逃吧,在三個時辰之內,叔叔必會死在這個女人手中……」

金雷暗自冷笑忖道:「天下哪有這麼厲害的女人,古叔叔也未免太怕事了!」

他長長吁了口氣道:「我不走,古叔叔,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麼人?」

古軍面色陡地蒼白,怒吼道:「雷兒,你太不知自愛了,你父親千辛萬苦得來這柄碧血劍,所為的便是要造就你,使你成萬古之偉業,讓金家之名重振江湖,而你現在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不值錢,你難道沒看見你爹爹死時的慘狀,古叔叔現在的狼狽嗎?雷兒,碧血劍在此,要不要全在你了!」

金雷暗中打了一個寒噤,顫道:「古叔叔!」

古軍遞過碧血劍,道:「快去,快去!」突然一聲脆笑傳來,小蝶高笑道:「金哥哥,你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奶奶怕你遇上百毒門的高手,派我來這裡找你……」她突然發現一個滿身血污的漢子倒在那裡,不禁嚇了一跳,急忙倒退半步。

原來金雷經那老嫗和小蝶的幫助將父親埋葬之後,一個人便又偷偷跑到父親的墳頭憑弔,只因悲傷過度,不覺在這裡耽了一夜,所以小蝶一尋便著。

金雷輕輕拭去面上淚痕,道:「小蝶,這是我古叔叔!」

小蝶雙眸在古軍面上一瞥,哦了一聲道:「你也姓古!」

古軍喘著氣,道:「不錯,姑娘,在下古軍。」

小蝶雙眸睜得奇大,望著魚肚白的天色,喃喃地道:「古軍!古軍!」

她彷彿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可惜一時想不起來,正在她瞑目沈思的時候,那縷幽怨的琴聲裊裊的散漫在空中,她粉靨上俱是詫異之色,驚詫的道:「她怎會來這裡?」她眸光陡地落在古軍的臉上,道:「無弦琴蘇雪紅奏起追魂曲,她找的可是你?」

古軍顫喘道:「姑娘也認得無弦琴?」

小蝶哼哼地道:「無弦奪命曲天下有誰不知,你還不趕快逃命……」

古軍搖搖頭道:「我能逃到哪裡去?姑娘,只望你和雷兒能快快離開這裡,瞞住任何人,不要說認識我古軍……」

金雷大聲道:「古叔叔若不和我們一起走,我今日決不單獨偷生。」

小蝶變色道:「你犯不著這樣拚命!」

金雷怒叱道:「放屁,古叔叔是我至今唯一的親人,若他再死去,我金雷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在急怒之下,口不擇言的罵將出來,小蝶一聽哇地哭將出來,她自小便在奶奶的扶養中長大,平常從沒有人敢數說他半句,現在突遭金雷叱罵,只覺滿腹委曲,捂著臉低聲而哭,香肩直顫,顯然是十分傷心。

金雷話一出口,已覺悔意,黯然的道:「小蝶,我一時氣怒,我不是有意的!」

小蝶哭道:「你認錯了?」

金雷沉重的道:「錯了自然要承認!」

小蝶輕輕拭去眼中淚水,苦笑道:「他是你叔叔,自然也是我叔叔,金哥哥,你趕快扶著古叔叔回我奶奶那裡,無弦琴雖然厲害,也不敢找到那裡去!」

金雷大喜道:「好,小蝶,我謝謝你!」

他見小蝶的奶奶能救得古軍之性命,不覺大喜,頓時將心中愁苦暫時拋開,扶著古軍喜道:「古叔叔,我們快走……」

蒼茫的曙色中,但見三個人如飛奔去,可是那縷縷琴聲卻有如一個無形的幽靈,始終追蹤在他們的身後。

古軍喘氣道:「雷兒,她奶奶是誰?我們可別連累人家……」

金雷道:「我也不知道,等一會我問問小蝶……」

突然小蝶驀一回頭,沉重的道:「最好不要問,奶奶知道了,會不高興!」

不多時,在一個山坳中,出現一幢精雕細鏤的紅色小樓,淡淡的暗霧繚繞在樓頭,遠遠看去,彷彿是建築在白雲間,幽雅飄逸,宛如圖畫。

小蝶望了望樓頂,道:「奶奶正在練功,請古叔叔先進去歇歇!」

她有如玉飛踏進小樓中,沿著綠色的地氈行去,幫著金雷將古軍送進一間寬大的房間里,古軍坐在軟床上,通身俱覺非常痛楚,趕緊放鬆全身筋肉,閉目養神……

但當他雙目再閉上之時,耳際如雷鳴般的又響起那縷幽怨的琴聲,像一個幽靈的呼喚,恍若是在低呼:「歸來!歸來!你的魂兮……」

他嚇得全身直顫,緊張的睜開雙目,額上竟沁出了冷汗。他緩緩地在房中一掃,只見這裡毫無異狀,金雷坐在床沿上怔怔出神,像是根本沒聽見那縷琴聲。

他一怔喘氣道:「雷兒,你沒聽見什麼聲音?」

金雷搖搖頭道:「什麼聲音都沒有呀!」

古軍長嘆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又緩緩的閉上雙目,當他眼帘再垂下之時,耳際又重新響起那雷鳴般的琴音,他心中大震,忖道:「不好,這無弦琴有怪!」

而金雷依然沉思不語,根本沒發現這縷琴聲的存在,古軍面上倏地掠過一絲恐怖之色,忖道:「奪命無弦琴果然高明,僅憑一張無弦琴便能殺人於無形,她這樣不准我有睡覺的時間,縱是不來親自殺我,也要活活將我整死,唉,此女之厲害,果然是天下七大魔頭中的佼佼者……」

忖念方逝,樓外突然傳來一個銀鈴似的笑聲,道:「無弦琴蕭雪紅求見紫衣妃!」

古軍暗中一震,忖道:「這樓主原來是烏蒙山的紫衣妃,怪不得那個小女孩子將她說得活龍活現,她果然不會懼怕無弦琴!」

不多時,樓頭上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道:「無弦琴,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各行己事,今日你闖進我紅紅小樓,不知是幹什麼?」

無弦琴輕笑道:「請紫衣妃容我進來說話。」

紫衣妃冷笑道:「進來!」

古軍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不覺走下床來,站在門后,凝目自門縫向外望去,目光所及,但見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抱著一柄無弦琴踏進了樓中。

曙光大露,滿天蒼白,無弦琴蘇雪紅一襲黑袍,目光冰冷,面若寒霜,手抱無弦古琴幽魂似的飄進小樓之中,在那客廳里不言不動,凝神的站立著。

那老嫗髮絲俱動,由小蝶陪著行來,她因為背朝古軍,所以古軍沒有看到她的面貌。

她重重地敲了敲大烏杖,道:「你來幹什麼?」

無弦琴蘇雪紅冷冷地道:「我蘇雪紅今日是專程拜訪!」

那老嫗冷哼一聲道:「不會無事登殿吧!」

無弦琴蘇雪紅淡淡地笑道:「不錯,正是來此追查一個偷我東西的野漢子!」

藏匿在門后的古軍聞言面上更加的蒼白,手腳都覺得冰涼,他古軍一生行俠仗義,從來沒有做出苟且之事,拿人點滴之物。

今日無弦琴一口咬定他是個小偷,使之有口莫辯,心中當真有如絞割,十分的痛苦。

他全身直抖,冷汗涔涔而落。

金雷輕聲地道:「古叔叔,你真的偷了他的東西?」

古軍黯然的搖搖頭道:「可以說是偷,但也可以說是搶!」

金雷一怔,正要問下去,那老嫗已自怒道:「我這裡也不是偷盜聚會所,你丟了東西,在這裡胡鬧,我倒要問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無弦琴蘇雪紅冷冷地道:「因為這個人確實跑到你這裡!」

那老嫗哼哼地道:「你親眼看見!」

無弦琴蘇雪紅非常平靜地道:「我看見你的小孫女將那個小偷帶進你的紅樓之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只要在這裡搜搜便行了!」

小蝶的面上一變,心中砰砰直跳,她沒料到無弦琴這般厲害,宛如親見一般,輕叱道:「你有什麼資格搜查我們小樓?」

無弦琴蘇雪紅突然森冷地發出一連串輕笑。她眸中冷光鋒利,筆直的凝視在小蝶身上,淡笑道:「小妹妹,你要不要這個,我送給你!」突然將懷中那張無弦琴送了過來,真要遞到小蝶手中。

小蝶一怔道:「我不要!」

但她仍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朝那張無弦琴望去,只見這張無弦琴沒有一根弦,僅是一個無弦的怪琴,琴上雕鏤著古怪奇異的花紋;她在那琴上凝視一刻,只覺這張無弦琴上彷彿蒙上一層淡淡的白霧,一個朦朧的影子在霧中婆娑起舞,她痴痴地凝視著那個影子,不知不覺便著了這魔琴的道兒。

無弦琴蘇雪紅輕聲道:「你有了這張琴,便不再寂寞了,在這琴中,有你的夢,有你的理想,還有你看不盡的……」

小蝶茫然地隨著她那幽怨的話聲而點頭,不知不覺地要伸手去接那個有著無窮魔力的古琴。

那老嫗神情一變,大拐杖倏地一翻,沉聲道:「小蝶,給我站一邊去。」

這沉重的話聲無異是當頭棒喝,小蝶神智一清,不由的打了個寒噤,面上陡現蒼白,若非是那老嫗一喝,她真會將那張透著無限邪異的怪琴接在手中。

那老嫗身形一掠,手中大烏杖一挑,倏地點向無弦琴,無弦琴蘇雪紅身子倒翻,一掠而去,笑道:「我送給孩子一點玩具,有什麼不對之處?」

那老嫗哼哼一聲道:「誰不知無弦奪命琴殺人如刀,一觸便死,她年幼無知,與你並無深仇大恨,你如何要下如此重手!」

無弦琴蘇雪紅輕笑道:「老姊姊啊,別生那麼大的氣……」

小蝶憤怒的叱道:「你竟敢對我施詭計?」

她不知人間的波雲詭譎的奸詐,驟然遇上這種事,不禁氣得全身直顫,輕叱一聲,揮掌朝蘇雪紅劈去。

無弦琴蘇雪紅擰身而避,輕笑道:「小妹妹,你把人藏在哪裡呀?」

小蝶大聲道:「不要你管!」

無弦琴蘇雪紅黑袍一動,突然幽靈般的一掠,直朝小蝶抓去,可是當她身形才動之時,那老嫗的一根大烏杖已如靈蛇般在空中點了三點,無弦琴蘇雪紅只覺這三點拐影勁道萬鈞,沉重有力,撞在身上像是巨錘。

她慌忙一個旋身,笑道:「我和孩子玩玩,你也要干涉……」

那老嫗冷冷地道:「現在沒事了,你可以請了!」

蘇雪紅雙眉一鎖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好姊姊,我丟了東西來抓小偷,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要知道家賊難防,他要是賊性不改,當心你的東西被他光顧!」

那老嫗皺眉道:「這個人偷了你什麼東西?」

無弦琴蘇雪紅凝重的道:「上碧下血,劍中之王!」

那老嫗心弦一顫,蒼老的面上突現一片激動之色,她凝重的沉默著,良久才問道:「碧血丹心在,浩然正氣存,一劍照雲青,鮮血劍氣行』,那柄碧血劍上可有這二十個字?」

無弦琴蘇雪紅嗯了一聲道:「不錯,確有這二十個字。」

那老嫗低叱道:「這柄碧血劍是不空禪師的東西,怎會又是你的?」

無弦琴蘇雪紅冷冷地道:「不空已送給我了!」

那老嫗冷笑道:「此劍化了不空一生心血,才在烏蒙山之巔的練化洞中發掘此劍,他得劍之後,便告訴我要傳給其子,你和他非親非故,他怎會送給你?蘇雪紅,若此劍確是你的,那你便是盜劍之人。」

無弦琴蘇雪紅氣得全身一顫道:「好,你不將那個偷劍的傢伙交給我也可以,我們三天之後再見,三天後我便來收屍……」

她恨得一揚手中無弦琴,輕飄飄地放在地上,怨毒的在那老嫗身上一瞥,回頭便躍身而去。

半空中,傳來她那怨毒的話聲:「暫借奪命無弦琴,請你聽一曲奪命之歌……」

話聲一落,那個無弦琴突然發出錚錚之聲,這琴聲是無人自響,彷彿有個人正在操琴一樣,琴韻低沉,有如流水,但是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震得人心嗡嗡抖顫。

古軍大叫一聲道:「我支持不住了!」

他重傷之下,已經是沒有辦法凝聚起整個精神,是故琴聲一響,便覺耳鳴心悸,氣血翻湧,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踉踉蹌蹌的奪門而出。

金雷隨後追出,大叫道:「古叔叔,你要到哪裡去?」

古軍喘著氣道:「我要跑出百里之外,這琴聲太厲害!」

那老嫗哼了一聲道:「你恐怕跑不出半里路,便被蘇雪紅抓住了,她所以臨去留下無弦琴,正是要我們受不了琴聲的催眠,讓我們離開此地!」

金雷大吼道:「毀了這個怪琴!」

那老嫗搖頭道:「她臨去之時,在琴上已散滿了百毒,只要一震那琴,毒便會散入空中,不但這樓中無一人倖免,連百里之內的人畜都要遭受荼毒,但是,只要我們不去動它,那毒便不會發生作用,少年人,你不要衝動!」

金雷心中一凜,顫道:「這……」

他見古叔叔面上愈來愈痛苦,顆顆豆大汗珠自額上滾了下來,心中自是悲慟,恨不能和無弦琴蘇雪紅立時一拚。

那老嫗閉目沉思道:「小蝶,放下那個大鐘!」

小蝶一怔道:「放下大鐘幹什麼?」

她雖然一時沒了解奶奶的意思,但還是依命而去,不多時樓頂那個大鐘徐徐地降落下來,那老嫗默運真力將那口大鐘抬了過來,輕輕的罩在無弦琴之上。

大鐘罩上之後,琴聲登時一弱,沒有剛才那樣鋒銳有力,古軍只覺全身一松,翻湧的氣血登時漸漸平復下來,他喘著氣,道:「好厲害,好厲害!」

那老嫗此刻滿面寒霜道:「古軍,你還認得我嗎?」

古軍一怔,不覺抬頭朝那老嫗仔細瞧去,果然發現這個白髮蒼蒼的女人有些面熟,只因時間的隔閡,一時沒有辦法想起來。

他歉然的道:「老前輩,恕我眼拙,一時想不起來。」

那老嫗面上怒氣一涌,冷笑地道:「你當然不會再記起我來了,哼,古軍,我提起一個人,你便會曉得我是誰了!」

古軍獃獃的道:「誰?」

那老嫗冷笑道:「紫風樓的紫衣女!」

古軍啊啊兩聲,道:「你……你是紫衣女的母親……」

他因過份的激動,不覺又劇烈的喘將起來,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面上更加的蒼白,身子搖搖晃晃拔腿便欲奔跑。

那老嫗怒聲道:「你要跑到哪裡去?」

古軍雙腿一軟,顫聲道:「我……」

要知道這個老嫗與他有著極複雜的關係,古軍生平光明磊落,惟有這件事是他僅有的遺憾之事,他因愧對此老,只覺汗顏無地,是故要一溜而去。

那老嫗沉聲道:「你既來了這裡,便不要想逃出此地!」

古軍喘氣道:「我實在沒臉再見藍蝶蝶……」

那老嫗冷冰冰的道:「她已經死了!」

當這個白髮如銀的老嫗說出這幾個字時,面上不禁黯然的幾乎落淚,她眸中淚珠隱隱,腦海中剎時便涌滿了自己愛女的影子。

古軍似被亂箭穿身,痛楚的直抖。他獃獃的凝視樓外的陽光,喃喃地道:「死了,她果然先我而去!」好一會兒,他悲傷地道:「她是怎麼死的?」

那老嫗冷冰地道:「憂傷過度,積癆而死!」

古軍哀痛的道:「我對不起她!」

那老嫗哼地一聲道:「你當然是對不起她!」

古軍目中浮現出一片難以覺察的淚水,突然一搖頭,緊緊抓住自己那滿頭的髮絲,痛苦的一語不發。

白髮老嫗嘆道:「可憐她臨死還呼喚著你的名字!」

古軍悲聲道:「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小蝶此刻粉靨上沒有一絲顏色,一個人獃獃的出神,她像是正經歷著一件絕大的沉痛事,沒有淚,沒有哭,一個人,偷偷地跑出小樓之外。

她跑到草圃中,再也忍受不了,禁不住低低飲泣起來……

古軍不知何時悄悄跟出,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輕輕嘆了口氣,道:「孩子,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了?」

小蝶黯然的道:「你是我爹!」

古軍悲傷的道:「你一定很恨我!」

小蝶直搖頭道:「不,我沒有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古軍黯然的道:「孩子,不要太難過,這都是爹不好!」

小蝶驀一回頭,滿臉都是淚痕,她激動的抓著古軍的手,眸中有種企求之色,良久方問道:「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媽的事!」

古軍痛苦的道:「奶奶沒有告訴你?」

小蝶搖頭道:「奶奶只說你是個最壞最壞的人,要我永遠不要去想你,那時我雖然沒見過你,可是我曉得爹爹決不是那種人……」

古軍心神俱碎,沉痛的道:「爹爹是個很壞很壞的人,唉!孩子,你奶奶說的不錯,要不是我一時負氣,怎會害你母親……」

小蝶苦笑道:「不管人家對你怎麼批評,我心中的爹爹永遠是美好的,爹爹,可否把媽媽和你的事告訴我……」

古軍蒼涼的嘆了口氣,望著遠遠的天邊,沉痛的道:「很久很久以前,那時我只有你這樣大,便由鄉中父老口中聽過一個山與大海的故事!」

小蝶一呆道:「山與大海!」

古軍嗯了一聲道:「那時萬物初生,宇宙混沌,天下一片干土,沒有海,僅有彎彎的小河,在這洪荒時代中,有一個男的叫山神,一個少女叫海女,有一天兩人無意中邂逅了,很快地便又相愛,於是海女便把這山神帶回家去,豈知海女的父母見了山神之後.卻把這個滿懷熱望的少男毒打一頓,驅逐出去……」

小蝶聽的入神,道:「山神怎麼辦呢?」

古軍長嘆一聲道:「山神苦苦哀求不行,便和海女偷偷的跑出外面,可是海女的父母緊迫不舍,又把他倆抓回來,說了三個條件,只要山神能夠辦到,便把海女嫁給他!」

小蝶一愕道:「哪三個條件?」

古軍苦笑道:「第一,要山神聚泥成山,第二,要在四十九天之內完成泥山,第三,完成之後還要把山移到他們指定的地方,試想這三個條件這般苛刻,山神如何能達成?可是山神卻絲毫也不氣餒,一個人便跑到海女的家後面用自己的手聚泥成山,做了幾天,他便累得幾乎伸不直腰,他忍耐著全身酸痛,繼續做下去,不能再支持了終於倒地死去。海女傷心奔來,伏在他身上直哭了三天三夜,淚流幹了,海女終也死去,這事給上蒼知道之後,感其愛心之堅誠,便要山神化作山,海女化為海,所以每當朝夕之時,海浪怒嘯,白浪拂空,那便是海女的哭和淚!」

小蝶獃獃地道:「堅貞的愛心,創造了恆久的生命,山與海比翼而鄰,你望我,我望你,這不是更高的愛情境界嗎?」

古軍淡淡地道:「你小小年紀便能懂得這種境界,難得了!」

小蝶望了古軍一眼,道:「你和媽的事還沒告訴我呢!」

古軍惆悵地道:「那山神便是我,海女就是你母親!」

小蝶愣愣地道:「我知道了,媽媽在紫鳳樓中終年不與外界接觸,芳心十分孤獨,有一天,爹爹逛游紫鳳樓,無意和媽媽認識,遂生情意,暗自相通,這事給奶奶知道了,不准你們往來,你們便相繼私奔,奶奶一定是派出大批高手追蹤你們,把你倆捉將回來,奶奶因恨你破壞他們家聲,將你毒打一頓,然後把你趕出了紫鳳樓,你走之後,媽媽因思念過度,憂鬱而死!」

古軍面上一片黯然,顫道:「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小蝶幽幽的道:「我每天和奶奶在一起,除了幻想還能幹什麼?」

突然,古軍背後傳來一聲冷哼,古軍全身一顫,急忙回頭瞧去,只見那白髮老嫗面如冷冰,凝視著自己,他顫聲的道:「岳母!」

白髮老嫗冷冷地道:「你都告訴她了?」

古軍痛苦地道:「這種事情總不能瞞孩子一輩子!」

白髮老嫗冷笑道:「你告訴她也好,不過我得告訴你,小蝶雖然是你姓古的骨肉,但你古軍卻沒有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今後我希望你能和孩子多多接觸!」

古軍輕嘆道:「我會,我會!」

「嘭!」

陡地,那小小紅樓傳來一聲巨響,這聲巨響有若玉盤碎地,清脆而沉重,但見那小樓四下搖動,響起錚錚之聲。

那老嫗神情一變,道:「沒想到蘇雪紅已將「九天魔音」中的傷字訣練成了,一個金鐘依舊不能罩下她那傷人的琴聲!」

縷縷低細的琴聲幽幽的傳將出來,古軍聞聲有若觸電,全身直抖。他只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罩在自己身上,使得他心神不寧,全身血管都似要爆炸!

小蝶顫聲道:「爹,你怎麼啦?」

古軍抹了抹額上的汗漬長吸口氣,道:「我抗拒不了這怪琴的壓力!」

那白髮老嫗飄身躍進樓中,只見那個大鐘已碎裂殘破,粉碎成片,散落滿地,而那個無弦怪琴卻完好如初,琴聲鏗鏘,錚錚不絕,綿綿密密,深入人心,聞之血脈賁張,如箭穿心,在這怪琴之旁,金雷滿面凝重地望著這個怪琴,他緊緊握著那柄碧血劍,額上也是冒出了汗珠!

那老嫗沉聲道:「少年人,你給我站過來!」

金雷苦笑道:「老前輩,如果這怪琴再不設法毀了,任其怪聲不絕,我們這裡的人將沒有一個人能受得了,最後都會中其魔音,那時我們豈不任由蘇雪紅宰割!」

白髮老嫗凝重的道:「這具無弦琴塗滿劇毒,只要輕輕一碰,其毒便會散揚空中,要毀此琴,辦法雖有,卻不是絕對有把握,唉!孩子,你給我照顧著,我要以本身功力將無弦琴的九大魔音毀去,此琴雖名無弦,卻是有弦!」

金雷一呆道:「弦在哪裡?」

那老嫗輕嘆道:「其弦在蘇雪紅的心裡,此琴又名心琴,蘇雪紅終生練琴,得了昔年無弦大師之遺物,將弦放人心間之寓,十年鑽磨透后,便攜著一琴行走天涯,沒幾年,無弦琴之名便遍傳江湖,聞其聲如見其人,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琴中!」

她雙目緩緩垂下,盤膝坐在無弦琴旁邊,默運真力,凝聚掌中,緩慢而凝重的自袖中拿出一串小小銀鈴,托在手上。

金雷一呆,忖道:「這串小鈴有啥用處?」

忖念方逝,耳際已響起一片祥和的銀鈴聲,這莊嚴而肅默的銀鈴聲,彷彿是一種降魔聖音,立時將無弦琴聲壓制了下去,但聞鈴聲叮哨,歷久不絕,繚繞在空中,有若仙樂,給予這小樓一層寧靜而庄穆的氣氛。

可是那老嫗臉上卻並未顯得輕鬆反而愈來愈凝重,愈來愈緊張。但見她手搖銀鈴愈搖愈急,在她那蒼老的面上逐漸沁出了豆大汗珠,可是她卻絲毫也不敢鬆懈,源源的真力不斷的貫注在那串銀鈴中,逼得鈴聲不絕。

突然,那串小鈴一散,紛紛地墜落在地上,當個個小鈴落地之後,竟然跌得粉碎。

金雷看得大驚失色,忖道:「這是怎麼回事,銀鈴居然跌得粉碎!」

他哪知道那銀鈴因受不了外力及那老嫗真力的摧擊而被擊碎,故一掉地上像是暴裂般,這正是銀鈴在高壓下脆化的現象!

那老嫗突然喘息了一下,雙目微啟,沮喪的道:「九天魔音果然是天地間魔音之音!」

她搖了搖身子,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長嘆道:「這個魔琴一日不毀,我們這裡將無一倖免!」

金雷全身一顫,突然輕輕的一按碧血劍的啞簧,那劍刃霍地跳將出來,一聲悠揚的劍吟聲隨著振傳空中,他望著這柄血劍之刃,腦海中疾快的忖道:「若任這怪琴繼續響起,這裡的人定會遭受魔音而死,我不如以碧血劍相試,設法把這怪異琴斬碎。」

他此刻凝重而緊張的揚起了手中之劍,所有精神全都貫注在劍刃上,那老嫗突然一啟雙目,道:「你得小心觸動那魔琴,必須要乾淨俐落!」

金雷凝重的道:「我曉得!」

要知這張無弦琴上散滿了毒素,只要稍微震動,那層塗上的劇毒便會散揚在空中,是故那老嫗與金雷俱不敢輕舉妄動,唯恐劇毒流害八方。

金雷全神貫注琴上凝重的將碧血劍揚在半空,然後又凝重的緩緩下落,每落一寸,他的心便會跳動一下,彷彿正有萬千性命抓在他手中一樣。

冷艷的劍刃發出一蓬奪目的寒光,金雷如持重擔,沉重而緩慢地落了下去,當他那柄碧血劍距離無弦琴尚有半尺之距的時候,無弦琴似是受不了這柄鋒利神刃的冷芒,突然錚錚兩聲,那無弦的琴聲戛然而逝。

那老嫗長吸一口氣道:「碧血劍果是天地間第一奇劍,若非是鋒芒利刃,如何能將此琴的兩根心弦斬斷,唉!可惜我那串降魔鈴!」

金雷一怔道:「你是說無弦琴已經毀了?」

那老嫗含笑道:「不錯,毀在碧血劍的鋒芒上!」

要知碧血劍有吹毛斷鐵,截刀傷劍之利,雖然它的鋒刃並沒有真正的觸碰無弦琴一下,可是它的鋒芒依然可傷人於無形,是故無弦琴一觸及那冷厲的鋒芒,便毀於無形了。

金雷沒有料到這柄碧血劍這樣厲害,僅僅一點鋒芒便將無弦琴毀了,他心神一振,暗暗忖道:「我有這柄神兵利器相助,何愁不能手刃父仇!」

但當他想起老父慘死的凄涼情景時,心中卻是十分酸楚,目中不覺浮現出一絲淚影,恨得緊緊握著那柄神劍。

那老嫗淡淡地道:「你默運真力,將真力逼於劍刃上看看!」

金雷詫異地道:「將真力逼於劍刃上!」

他本習的是玄門正功夫,雖然此刻他並沒學得一招半式,但幼時打下的基礎,早已有了很深的內功基礎,他暗自運功一匝,源源真力立時貫透劍尖。

一蓬耀目的光華陡然涌射發出,劍光強盛,小樓中一片銀虹,金雷只覺血液沸騰,一股豪情塞滿心田,他暗暗忖道:「好劍!」

那老嫗輕嘆道:「你看看劍上有什麼字!」

在青懞懞的劍氣中,那奪目的劍刃上,隱隱的現出了一行小字,金雷目光凝注,隨口念將出來,道:「碧血丹心在,浩然正氣存。一劍照雲青,鮮血劍氣行。」

這二十個字蒼勁有力,鏤刻在劍刃上的是巧奪天工,金雷念了一遍,覺得這二十個字氣勢磅礴,雄壯有力,隱含一種蓋世之那老嫗輕緩地道:「這二十個字是碧血劍的秘密,自古流傳此劍有許多怪異的地方,可是沒有人能發覺出來,你若留意,也許能推敲出這些字的秘密!」

她話聲方逝,神情隨著一變,冷笑道:「這裡可真熱鬧,好朋友這麼快便來了!」

但聞樓外鼓聲咚咚連響,接著便響起一連串凄厲的大笑,那老嫗大袖一拂,身子斜躍而出,道:「我們出去看看,這女人可不容易對付!」

她拉著金雷的手飄將出去,在一片花叢之外,無弦琴蘇雪紅披頭散髮,黑袍曳地,嘴角隱隱的掛著一縷血絲,在她身後,立著九個服裝怪異的漢子。

無弦琴一見那老嫗和金雷聯袂而出,不禁破口大罵道:「賊婆子,你狠,居然敢毀了我的無弦琴!」

雙方隔著花樹,遙遙互相凝視,那老嫗也不動氣,僅僅是淡淡的一笑,道:「無弦琴有何希奇?」

無弦琴蘇雪紅恨恨的道:「賊婆子,你有本事給我姓蘇的過來,我蘇雪紅若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也枉為黑心無弦了!」

金雷見這女人罵的那麼狠毒,曉得她因無弦琴被毀,羞怒懷恨,全記在這老嫗的身上,他只覺血液沸騰,浩浩然不可遏止,忖道:「這個老婦本來和無弦琴無怨無仇,何必因為我再生事端,大丈夫敢作敢當,自是該承擔一切!」

他高聲道:「喂,你的無弦琴可知是毀在誰的手裡!」

無弦琴蘇雪紅一怔,指著那老嫗,道:「當然是她了!」

金雷哼了一聲道:「告訴你,是我!」

無弦琴蘇雪紅先是一怔,繼之便哈哈大笑。她冷笑道:「賊婆娘,你有本事弄壞我的無弦琴,為什麼不敢承認,而要一個孩子替你頂罪,嘿嘿!」

那老嫗冷冷地道:「你把事情全推在我身上就是!」

金雷大怒道:「喂,姓蘇的,無弦琴是我弄毀的,與這位老前輩無關,你要報仇,找我金雷便是!」

無弦琴蘇雪紅冷笑道:「諒你也沒有這個本事!」

金雷一揚手中碧血劍,大笑道:「你看看這個便知道了!」

無弦琴蘇雪紅身子一顫,眸子里倏地湧出一片煞光,她狠狠的瞪了金雷一眼,突然一招手道:「你過來!」

金雷也一招手道:「你過來。」

蘇雪紅氣得毛髮俱豎,回頭道:「晏仁,給我擒下這個小雜種。」

晏仁身軀粗壯如牛,頷下黑髯盤虯,一身灰袍,腳穿薄履草芒鞋,雙目圓睜若銅鈴,端的十分威武。

他聲若宏鍾地道:「師母,請待一會,徒兒挽起袖子!」

他緩緩的一挽大袖,雙臂青筋根根而起,身子一晃,舒揚著寬大手掌,沉重而有力的朝金雷行去。

那老嫗大烏手杖一點道:「你是來送死?」

晏仁一抱拳道:「你是老前輩,不會管我們這些後輩的事,如果你要不顧身份,和我動手,嘿嘿,江湖上都會笑你紫衣妃!」

這人當真聰明已極,他自知這老嫗功力無敵,若要插手,自己定要粉身碎骨,靈機一動,急忙拿話扣住。

那老嫗冷冷地道:「少來這一套,我紫衣妃是軟硬不吃。你只要過來,我便敲碎你的腦袋。」

晏仁面上神色不變道:「你若要殺我,我必不還手,但我死後,江湖上不知會有多少人罵你!」他當真是挺胸而進,面無懼色,倒是很有勇氣。

那老嫗暗暗一嘆,果然收杖而退。

金雷一揚碧血劍,道:「來,我殺你,你便沒話可說了!」

晏仁大笑道:「你能殺了我嗎?」

他那健壯的身子朝前一撲,伸掌便朝金雷身上抓來,金雷一個回身,隨手將碧血劍抖了出去。

他雖有很好的內功基礎,可是招式上卻一點不會,只是因勢挪動而已,劍路厲而不穩,晏仁是一個行家,二眼便將對方看透了,見狀不覺哈哈大笑。

他絲毫不理會金雷,揚手直抓而去,他因太過份輕敵,忽略了對方手中持的乃是一柄吹毛斷疵,斬鐵如泥的神刃,兩手一出,便覺一涼,低頭一瞧,殷紅一片,一隻手掌齊根斷去。

他痛得大叫一聲,一腿踢了出去道:「啊哎,這是寶劍!」

但見他返身縱去,滿面痛苦之情,金雷身上陡中一腿,痛得呃了一聲,倒翻在地上,他倔強地一躍起來,威武不屈的怒視著斷去一手的晏仁。

小蝶自左側撲來,大聲道:「金哥哥,你受傷了沒有?」

金雷感激的一搖頭,道:「沒有。」

此刻,無弦琴蘇雪紅早已氣得全身顫抖,面色蒼白。她怒沖沖的瞪了金雷一眼,揮手道:「通通給我過去。」

身後那些奇裝異服的漢子應諾一聲,縱身躍去,小蝶緊緊抓著金雷的手,滿面緊張之色,而那老嫗也是持杖而立,顯然是怒氣當頭。

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而發之勢,正在這緊張之時,突聞遠處飄來一聲,宛如鬼哭,有若魅笑的怪聲。

這種哭不哭,笑不笑的怪聲一飄進人的耳中,當真是如中雷殛,神志被之一奪。

無弦琴蘇雪紅顫聲的道:「碎心客來了大家快逃!」

她嘴裡在叫著逃命,身子卻沒有移動分毫,但見她雙腿發軟,提不起來,長袍抖動,面色若紙,驚駭的抬頭凝望著空中。

那八九個怪裝兇狠的漢子也一改常態,淫威盡失,各自惶恐地向左右奔去,可是當他們奔跑沒有幾步之時,卻又嚇得轉將回來,彷彿不敢逃去。

此時那厲笑聲愈來愈大,後來竟使空中音浪衝激,繚繞不散,那老嫗也是恐怖的望著空中,急忙伸手把小蝶和金雷拉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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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龍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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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碧血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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