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里狐狸
霸王弓何不堪和雲州大儒俠程吟川,眼見夢天岳靜若山岩,已知他這一出擊,將是石破天驚,曠絕天下的武功。
再看紅衣少女戰戰兢兢,聚集全付心神戒備的情形,她似乎已知夢天岳出擊的招式可怕。
這時,夢天岳雖然雙睛輕閉,但他頭部卻隨著紅衣少女移動的角位,對準了紅衣少女。
周遭一片死寂,卻充滿著無窮緊張、恐怖殺機。
紅衣少女雙足交叉換,有如蝸牛漫步,向左移動了七尺后,面容上已經隱現豆粒汗珠。
驀地,忽聽紅衣少女幽幽嘆息了一聲,說道:「咱們不必再比試下去了,我承認敗陣啦!」
說著話,她雙掌收式放下。
但是,夢天岳仍然雙目輕閉,精、氣、神合一,保持原狀,不作答話。
紅衣少女看見此情,神色大變,似乎無比驚恐,說道:「武功比劃,點到為止,難道你要殺死我而後己嗎?」
何不堪和程吟川聽了這話,眉頭深皺,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欲語又止。
夢天岳此時有如老僧入定,進入無我兩志之境,似乎沒有聽到紅衣少女的話一般。
紅衣少女更是驚慌,哇!的一聲,她忽然急得哭了起來,泣聲說道:「你不要殺害我,不要殺我……你趕快收式啊!」
這種驟變,使何不堪和程吟川莫名其妙,夢天岳真的會殺害她嗎?紅衣少女縱然真是無我真教中人,也不必要趕盡殺絕呀!
紅衣少女這時哭得非常傷心,一個小女孩哀聲輕泣,苦苦哀求著,乃她真是萬惡不赦之徙,見狀也要使人心軟。
但聽何不堪蒼涼的嘆息一聲,道:「高少俠,趕快收招吧!」
夢天岳聽到何不堪的語言,突然睜開了雙目: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
紅衣少女嬌軀一晃,恍然掠空乳燕飛過了程吟川的頭頂,速度之快,無與倫比。
夢天岳大喝一聲,雙掌一左一右,落空劈去!
一陣無影無形的輕風拂過,紅衣少女人已在七八丈外,再一個飛身,立刻隱人夜色暗影之中
夢天岳氣得頓足說道:「我就怕她去,果然中了計。」
何不堪和程吟川二人,面面相觀,啞口無語,臉上卻露出無比慚愧之色。
霸王弓何不堪凄涼一嘆,道:「她之逃去,完全是我的過錯,在下真是太對不起高少俠了。」
夢天岳嘆道:「何盟主不要太過自責,她之哀求,就是鐵石心腸,也要為之寸斷,唉—
—無我真教中人,個個狡若狐狸,中原武林道真的窮於應付了。」
雲州大儒俠程吟川,臉色凝重,問道:「高兄真的認定她是無我真教弟子嗎?」
夢天岳搖頭道:「並不肯定,但十有九份是無我真教中一位要人,如果猜想不錯,這位年紀小小的紅衣女,就是無我真教的第九教主。」
程吟川嘆道:「這樣咱們今日殺了第三教主,可白費一番苦心了,武林盟主乏府的姦細,也無法除盡啦!」
夢天岳輕嘆一聲,道:「都是我一時惻隱之心,如果我狠下心出手一擊,就不會讓她逃逸而去,眼下咱們趕緊回去盟主之府,將全部情況告知古羅前輩,大家再商量對策。」
於是,三人急急展開輕功馳回武林盟主之府。
夜色雖然已是三更多天,何不堪和程吟川與夢天岳三人,仍然疾奔至那座別院東面閣樓。
三個人剛到閣樓之下,樓閣上已經亮出一片燈光,只見古羅神僧已在樓梯口等候,神情一片肅穆。
霸王弓何不堪等三人,鴉雀無聲,急急上了樓梯,古羅神僧似乎等候得不耐煩,問道:
「事情辦得怎樣?」
何不堪嘆聲說道:「晚輩一時大意,致使事情前功盡棄……」
四個人很快在客廳里落坐,霸王弓何不堪將一切情形,非常詳細的告訴給古羅神僧知道。
古羅神僧聽完經過後,閉目長思一陣后,才緩緩說道:「何賢佳等殺了第三教主,已算大功告成,何說前功盡棄呢?紅衣少女之出現,大過出乎意料之外,任誰也難以應付其變,何況各人
已經盡了全力。」
夢天岳嘆道:「老前輩不加以責備,更使晚輩等心疚、慚愧。」
古羅神僧搖頭說道:「高少俠言重了,關於紅衣少女之出現,使貧增發現了一絲寶貴線索,也許這條線索,比除去盟主之府的姦細,更見重要。
要知潛伏盟主之府的姦細,最是重要的人物,仍是假冒貧僧的第三教主,今日此人除去,剩下的人,幾乎沒有什麼重大能為了,故盟主之府尚余姦細,遲早會自己原形畢露,遠離他去。」
程吟川突然問道:「古羅師伯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呢?」
原來雲州大儒俠程吟川,仍是古羅和尚一位俗家師弟所傳弟子,故稱呼古羅為師伯。
古羅和尚道:「只要證實紅衣少女真是無我真教中人,那麼無我真教第一總教主;定然跟西藏密宗門有著牽連。」
語畢,古羅神僧那雙寒眸,轉注到夢天岳臉上,然後接聲說道:「高少俠,是否能夠相告由何人傳授了密宗門絕學。」
夢天岳凄然嘆道:「是位四肢殘廢的孤獨老人,晚輩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來歷,只知他滿腹武功絕學,幾乎羅盡了天下各門派的武功。」
程吟川驚奇不已,道:「那老前輩在那裡呢?」
夢天岳道:「他老人家已經死了,晚輩跟他朝夕相處了七年歲月,就在三個月前去世的。」
何不堪道:「那位奇人,四肢殘廢,而高少俠能由他口述傳授武功,而得到這麼浩深造詣,悟力實在奇高已極。」
夢天岳微微一笑,道:「在下尚沒遇到他之前,已得名師十數年苦心教導,所以那第二位師父口傳武功,還能領悟一點兒。」
何不堪道:「高少俠,洪福齊天,連續得遇名師教導真是可賀。」
夢天岳抬頭望了古羅神僧一眼,道:「晚輩所說,絕沒有半句虛言。關於西藏密宗門一派武學,絕不留傳外門弟子,晚輩早已知道,但是那孤獨老人絕非密宗門的弟子,因他所知道的武功,就是少林派絕藝,也是一目了然。
晚輩和他老人家在絕谷僻洞之中,相處漫長的七年歲月,雖然想盡方法,極欲知道他老人家身世來歷,總是沒有探查出來。」
古羅神僧突然問道:「那麼施主跟無我真教的拭師之仇,敢是第一位師父了。」
夢天岳點頭道:「老前輩猜得不錯。」
古羅神僧深深嘆息了一聲,道:「施主是否可以將那位奇人的臉容,加以詳述一下。」
夢天岳道:「我的第二位師父,在我遇到他之前,就已經僻居絕洞很長的時日,早已折磨得剩下一付皮骨,根本沒有形容之臉面。」
古羅神僧皺眉道:「他始終沒有說出四肢殘廢的原因嗎,」
夢天岳嘆道:「他老人家只在臨死前,簡短說了幾句話道:『……老夫一生為惡多端,利慾所至,不擇手段,力求功名與富貴,卻落得七十載生命歲月,白白葬命了。……唉!江湖恩
怨,武林恩仇,報應循環,老夫這三十餘年的殘廢折磨,總算是天理昭彰一種懲罰啦……
』」夢天岳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再接下說道:「……就是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老人家對我說了一句話,道:『……你是得到老夫傳授武功的第二人,望你好自為之。……
』」
程吟川間道:「第一個人是誰呢?」
夢天岳苦笑道:「我若知道的話,就知第二師父來歷了。」
程吟川搖搖頭道:「天下間儘是怪人怪事。」
夢天岳道:「我的第二師父壽終之時,享年七十,由他老人家臨終之語推測,是在三十餘歲壯年,發生驟變,而告四肢殘廢,隱僻在絕谷死洞之中,不知古羅老前輩能否想一想當時的武林高人,有那一位酷似我第二恩師。」
古羅和尚聽完夢天岳細述孤獨老人臨終之言后,閉目沉思起來,過了良久良久,他才睜開眼睛,沉道:「當年最出色的武林高手,乃是前武林盟主,鐵掌乾坤圈胡滄夫,北俠天乞老人,西筆震宇環,魔劍神君趙殿臣,江南第一美人侯蘭香……」古羅和尚說到這裡,又將雙目閉了起來,緩緩說道:「這五個人,在江湖武林上,並沒有什麼大惡之名,若以年齡推測,以西筆震宇環,魔劍神君趙殿臣比較接近,而且身世來歷比較詭奇。」
夢天岳皺著雙眉,說道:「會是魔劍神君趙殿臣嗎?以趙殿臣當年出道江湖,不過是二十六歲而已,加上三十七年來歲月,年齡只是六十五,時間相差了七年時光啊!」
古羅和尚道:「再說西筆震宇環,三十七年前的年齡是四十歲,他也超過了七載時日。」
夢天岳道:「除了這五個人之外,還有可疑之人嗎?」
古羅和尚道:「還有四位聲名狠籍的人,他們是獨指金剛雷光法師、千里狐狸萬里飄、天山熊王郝六、血面鬼薛日精。」
霸王弓何不堪,介面說道:「這四個人,有三位被家師除掉了。」
夢天岳急道:「那一個人,沒被胡故盟主除去呢?」
何不堪道:「千里狐狸萬里飄。」
夢天岳道:「他有什麼惡名呢?」
古羅和尚蒼涼嘆息了一聲,道:「萬里飄在三十七年前,仍是武林道上一個首惡,犯下姦淫、偷盜、殺人等大罪,當年曾經招致武林公憤,同聲討伐此人。……」
夢天岳問道:「結果怎樣?」
古羅和尚嘆道:「沒有一點眉目。」
夢天岳道:「為什麼呢?」
古羅和尚道:「萬里飄,外號:千里狐狸,足夠證明他機智,狡猾至極,而且他善於千變萬幻的化裝易容術,天下間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真面目,又有何人能夠緝捕他歸案呢?好在三十幾年前,千里狐狸萬里飄神秘的消聲匿跡了。」
夢天岳凄涼嘆息了一聲道:「萬沒想到我的第二位恩師,乃是千里狐狸萬里飄啊!」
何不堪問道:「高少怏如何懇定是他呢?」
夢天岳道:「他老人家臨死之懺侮語言,足證是千里狐狸萬里飄了。」
古羅和尚嘆道:「不錯,高少俠之第二位恩師是萬里飄,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第二位可疑之人啦!本來貧僧推忖千里狐狸,會是無我真教的第一總教主,此時想來,無我真教總教主是另有其人了。」
古羅神僧說完話,臉容更是肅穆、凝重,顯然在古羅的腦海里,早已認定萬里飄是今日的無我真教罪魁,而萬里飄之嫌疑已滅,那麼無我真教第一總教主之假想人物,更見渺茫,難尋哇!
夢天岳等人知道古羅神僧心情,眾人也是心情沉重,各自默默不語。
過了半晌,才聽到古羅和尚慈聲說道:「夜色將盡,三位快去休息吧!」
何不堪突然說道:「請教古羅師伯,關於第三教主之事,是不是要向眾群俠宣布?」
古羅和尚道:「這件事,請暫時隱秘起來,等待一個比較妥當的時機,再作宣布如何。」
何不堪面色疑難,道:「但是,高少俠在盟主之府中……」
古羅和尚道:「嗯!貧僧倒是忘記了高施主跟眾群俠博斗之事。……其實群俠前來武林盟主之府,乃是為胡故盟主奔喪而來,以及推選代理新盟主之任務,當今何賢任已代理了盟主之位,胡故盟主屍首已決定暫時冰藏起來,各武林盟委員已經可以自由解散回去,那麼明日午時三刻后,咱們就將一切詳情宣布,澄清第三教主煽動群俠圍捕高少俠一事之誤會。」
程吟川問道:「請問古羅師伯,今後咱們要如何對付無我真教?」
古羅和尚嘆道:「浩劫之局已定,那只有見一殺一,直追窮捕了。」
程吟川道:「既然如此,第七教主就在開封府城之內,咱們怎不前去圍捕呢?」
古籍和尚沉聲說道:「關於第七教主此人,老衲倒是忘記了交待,此女已經練成,『素女殘陽神功』,可稱天下無敵,你等見著她,最好遠而避之,不要逞勇迎敵。」
程吟川一呆,道:「師伯這樣說,咱們豈非坐以待斃,任憑第七教主尋找上門來。」
古羅和尚雙目神光閃動,說道:「貧僧面壁八年,早已決定了制伏之道。」
夢天岳突然說道:「老前輩所說的制伏之道,對於中原武林道損失太大了。」
古羅和尚聽得心中暗驚,忖道:「難道他已看出老衲心意?……」
程吟川這時又開口問道:「師伯是不是想要單獨迎戰第七教主?」
古羅和尚道:「根據老衲所知,天下間再也沒有第二人逃過,『素女殘陽神功』,殘陽掌的襲擊,而不死的人。」
程吟川凄然道:「師伯迎敵第七教主,萬一發生不測……」
下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古羅和尚苦笑道:「八年悠長歲月的探研,貧僧深信敵人不會討到什麼好處。」
程吟川突然問道:「師伯是不是已經向第七教主下了戰書,請師伯不要隱瞞的告訴咱們。」
這句話,聽得夢天岳和何不堪吃了一驚,兩人圓睜著眼睛,靜待古羅和尚回答。
古羅和尚激動的說道:「老衲還沒有向第七教主下戰書,但是,她已經向貧僧約定了死亡之日。」
夢天岳吃驚問道:「此話怎麼說呢?」
古羅和尚突然探手入懷,取出一封信來,輕輕放在燈光之下,說道:「這封信柬是在你們剛才回來之前半刻鐘送到的。」
這時何不堪、程吟川、夢天岳等三人,六道眼光齊齊投注到信束字跡之上,只見三行清秀的字跡,寫著:「少林古羅大師台鑒:第三教主之死,仍是妾之失責,第一總數主追察下來,妾將受嚴懲,故妾哀求大師慈悲為懷,在三日之內自己結束生命,或著第四日子夜前妾親自前來招魂歸天。無我真教第七教主手筆。」
何不堪等三人看完信柬大怒、大驚不己,夢天岳冷冷一笑,道:「好狂的口氣啊!」
程吟川呆愕了一下,問道:「信柬是怎麼樣送達的?」
古羅和尚道:「貧僧在閣樓上靜坐入定,忽然察覺一縷夜行人飛行風聲,一閃即至,接看,窗口外飛進這封信束,貧僧當時躊躇了一會,送信人已經疾馳而去,輕功之高,不亞於武林中一流高手。」
夢天岳皺眉說道:「紅衣少女倪九瑤逃逸而去,距離咱們趕回之時間,只不過半刻鐘工夫,她如何能夠急急趕迴轉告第三教主被害的消息?」
夢天岳如此一說,何不堪和程吟川同時感到其中有異。
古羅和尚道:「在剛才你們述說博殺第三教主經過時候,老衲早感有異,會不會第七教主也在凌雲寶塔目睹第三教主被殺一幕,但她沒有現身,卻趁著你等圍捕紅衣少女的時間裡,而趕赴盟主之府。」
程吟川點頭道:「這有可能,不過咱們回返凌雲寶塔圍捕紅衣少女之時,並沒發現有人逃逸而去啊!」
古羅和尚道:「還有一點,就是第七教主早已知道咱們要謀殺第三教主之事。」
夢天岳道:「此事只有咱們四個人知道,何人走漏消息呢?」
古羅和尚道:「當然沒人走漏消息。可能是老衲行蹤早被第七教主發現,而她早已認出真假之處。」
夢天岳輕噢了一聲,道:「不錯,看第七教主信柬中語意,似乎早知咱們預謀第三教主之事。」
古羅和尚又道:「紅衣少女趕去凌雲寶塔,也絕不是偶然的,她,可能是奉第七教主之命,前往接援,但是慢了一步,第三教主已被高少伙一拳擊斃。」
何不堪嘆道:「在凌雲寶塔之下,沒有殺害紅衣少女,真是大錯了。」
古羅和尚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起啦!關於第七教主向貧僧挑戰之事,貧僧本想默默獨自進行,所以沒有告訴你們。」
夢天岳胸中熱血沸騰,說道:「老前輩要迎戰第七教主之事,讓晚輩代勞吧!」
古羅和尚微微一笑,道:「高少俠,英氣內斂,來日方長,除了第七教主之外,尚有第一總教主才是最強大的敵人。」
程吟川道:「師伯,弟子懇求你讓我赴會。」
古羅和尚道:「程賢佳,你武功造詣,已經青出於藍,遠勝你師,可是,第七教主的素女殘陽神功,並非一種普通武學呀!」
何不堪突然問道:「古羅師怕打算何時迎戰第七教主?」
古羅和尚搖搖頭說道:「貧僧還沒決定。當然是這四日之內……」語至此處,略微停頓一下,然後接道:「老衲迎戰第七教主之事,你等都不必操心掛慮,老衲早已成竹在胸。」
何不堪道:「古羅師伯要單獨會戰敵人,但敵人會不會像咱們謀殺第三教主一般……。」
古羅神僧神色微變,說道:「貧僧也考慮過這一點,何賢侄放心好了。」
何不堪道:「真難放心。」
五更鼓已響,窗外隱見魚肚白之色,長夜已盡,古羅和尚緩緩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前長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輕輕嘆道:「自從胡滄夫道兄接堂武林盟主之職,江湖武林看實平靜了一段時日,天下萬物,自有一定的定律,『物極則反,靜極則動。……』故這場浩劫,上蒼似乎早已冥冥註定,縱然老衲真是瞌目歸西,武林道上經過一番變動后,自然會產生一位救世主,平定動亂,消滅魁惡。……」說罷,他轉身過來,重新跌坐蒲團之上,說道:「高少俠、何賢侄、程賢侄,你們三個人仍是中原武林道上,未來的支柱,將來武林的復興,江湖正義的維持,是要靠你們三人同心合力,故你們的性命,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千萬勿逞一時之勇。
要知大英雄、大豪傑,仍是具備了許多條件,並非端靠勇猛之力可以形成的,天下間三國呂布最勇,勇而無謀,卻是一種匹夫之勇,英雄豪傑需要知進退識時務,深謀遠慮。」
古羅和尚這番訓話,聽得何不堪、程吟川、夢天岳三個人心情更加沉重,他們暗暗覺得一絲不祥之兆,似乎已經降臨了。
古羅和尚道:「你們快去休息一會吧!」
於是,何不堪等三個人,各別向古羅和尚施禮退下,三個人同時來到西面閣樓,進入客廳后——
——霸王弓何不堪打開沉默之氣氛,說道:「古羅師伯已經決定獨自迎戰第七教主,聽口氣,他老人家已經抱定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之決心,這如何是好呢?」
程吟川道:「我們擔心的,是怕第七教主率眾圍攻,或是施展奸謀鬼計。」
夢天岳緩緩說道:「咱們現在急需的,是要知道古羅老前輩何時何日在何地迎戰第七教主。」
何不堪道:「咱們如何得知呢?」
夢天岳道:「從現在起,咱們即時監視古羅老前輩的行動,稍微有動靜,就馬上聯絡跟蹤。」
程吟川道:「高兄說得正是,這樣咱們可以提防敵人以重圍攻了。」
何不堪搖頭嘆道:「我聽到古羅師伯最後那番訓話,隱約之中,似乎已經透露出此戰凶多吉少。」
夢天岳嘆聲說道:「古羅老前輩早在八年前,已經遭遇到第七教主暗算,也許他老人家八年來已探研出克制素女殘陽神功之武學,如果,他老人家萬一敗在第七教主手下,天下間又有誰能夠敵抗她呢?
第七教主此女,無論如何要除掉,古羅老前輩遲早也要跟她對陣,只不過是短刃相接的局勢,演變得快了一點而已。」
何不堪道:「程兄和高少俠請先休息,我就在這閣樓監視古羅動靜。」
夢天岳道:「何盟主有事請自便吧!在下並無睡意。」
昨夜一場惡戰,雖然大家都感疲勞已極,但因各人心情沉重緊張,夢天岳等三人都沒有休息。
中午時分,何不堪招集了眾群俠,以及斷腸紅游恨水、胡倩玉等重要人物,宣布了第三教主假扮少林古羅神僧之事,與今後的武林局勢演變情況。
最後得到一個結論,九大門派的武林盟委員,派出少林派的元果大師,武當派黃鶴道長,點蒼派的猿臂金刀洪通南,崆峒派玄天觀主郁清風四個人,長久留駐於武林盟主之府,幫助霸王弓何不堪重振武林盟聲威,其餘的人各自回歸本派,將一切武林大局轉告各派掌門人,暗中清理無我真教所潛伏的姦細,積極戒備,應付無我真教可能性的發動屠派攻勢。
從此中原武林九大門派,一日之間,已變成一股極巨的武林勢力,足可應付任何驟變。
關於古羅神僧要迎戰第七教主之事,除了夢天岳、程吟川知道之外,何不堪仍然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時間過得真快,三天已經過去了.武林盟主之府較往昔顯得無比平靜,但是府中上下數百人的心情,卻沒有一時一刻的安靜過。
尤其是何不堪、程吟川、夢天岳三個人,這幾日來,他們臉上顯得有點憔悴。
少林神僧古羅和尚,在這三日夜裡,足不踏出東面閣樓一步,夢天岳等三人於西面閣樓里,可以清晰的看見古羅和尚,始終盤膝靜坐在蒲團之上。
夕陽西斜,夜幕漸漸降臨,何不堪、程吟川、夢天岳此時聚集在西面閣樓之上。
何不堪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古羅師伯,今夜沒有點燈,顯然今晚會有變動。」
程吟川道:「第七教主約束古羅師伯三日內自絕的期限,就到子夜期滿。」
夢天岳突然說道:「咱們二人現在起,分別守護在這座別院之外,遙遙監視動靜。」
於是,三人暗中協議好后,何不堪先調來三個衛士,換上了三人身著衣衫顏色的衣服,關上門窗點燈守在西面閣樓東室。
然後三個人無聲無息的溜出西閣樓,服裝卻換上了府內衛士的衣飾,夢天岳就守在西北角院旁屋脊暗處。
今天是個有月亮的夜晚,一輪早升的月亮,由東方緩緩而移,大地顯得不太黑暗,屋影樹木
百丈可見。
秋風漸涼,夜色漸漸深了。
驀地里,一條人影捷速的行走過東北角院落里,明亮的星月之光,照在那人頭上,映射出閃閃的精光,不問可知是顆和尚頭。
夢天岳身輕如燕,已經飛身向東北方包抄了過去。
不只是夢天岳展開跟蹤行動,守候在東南,西南的何不堪、程吟川也同時展開行動迫蹤。
這四條人影,速度都非常絕快,機警,縱然盟主之府警衛森嚴,也沒有人能夠發覺他們行蹤。
片刻間出了盟主之府圍牆——
這時,前面那條被跟蹤的人影,腳下速度加快,向東南方疾馳。
迫蹤有一里之遙,夢天岳和何不堪、程吟川三個人終於會合一起。
追蹤中,夢天岳突然啊了一聲,說道:「奇怪,前面那人若是古羅老前輩,奔行間,怎麼會那般毫無顧忌。」
原來夢天岳想到古羅和尚對於約戰第七教主之事,不願別人蔘予,在行動上一定會非常謹慎,至少他會尋找隱秘之點,轉首后望才對,但是.前面那人自從由盟主之府出來,腳下不停留,直向郊野疾馳,好像心中沒半點忌憚一般。
夢天岳這一提醒后,何不堪和程吟川同時感到前面那人,不像古羅神增,何不堪脫口叫道:「糟了!咱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夢天岳問道:「那麼前面那人是誰?」
何不堪道:「也許是元果大師。」
夢天岳道:「咱們追趕過去看看!」
語罷,三人腳下速度加快,有如三道流星隕石,不稍片刻工夫,已經迫近那人身後七丈。
這時,前面那條人影,似乎已經發覺身後有人追蹤,驀地慢下了身子。
嗖嗖嗖!夢天岳、何不堪、程吟川三個人,急急越過了那人前面,轉過頭來一看!
只見那人面如環月,皮膚皙白,潤紅閃光,身著一襲肥胖寬長的灰色袈裟,這人不是元果禪師,是誰?
元果大師見了何不堪三個人,立刻臉帶微笑,說道:「貧僧大師伯叫我在今晚亥時尾牌三刻前,悄悄離開盟主之府,直奔東南方,就能會見到何盟主等,果然三位即時趕到,不知有什麼吩咐?」
夢天岳等人聽了話,心中又急又好笑。
何不堪不答元果的問話,急道:「高少俠,咱們要怎樣追蹤到古羅師伯呢?」
夢天岳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古羅老前輩在咱們迫蹤元果大師這段時間裡,已經前去赴約,咱們能在何處尋到他呢?」
程吟州道:「咱們四個人就由四個方向,分頭追尋,碰一碰運氣吧!」
元果大師莫名其妙的問道:「何盟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何不堪道:「時間逼急,不容詳述,咱們快分道搜尋古羅師伯,一發現行除即時暗中追蹤援助他老人家。」
程吟川道:「以盟主之府為中心,咱搜尋東面。」
說著,他已轉頭奔出。
何不堪也朝北方搜索而去!
場中只剩下夢天岳和元果大師,站立原地不動。
元果大師問道:「高施主欲尋何方?」
夢天岳道:「南方。」
元果大師道:「那麼貧僧就找西方了。」
說著,他即刻動身向西方疾奔。
夢天岳抬頭望了一下星辰,然後掠掃了一下四周,自言自語說道:「古羅神僧命元果直奔東南,待咱們三人發覺受愚后,返道折回……如此看來,他所約地點,不是東方,就是南方啦!
……東方臨海,南方丘陵、平原……啊!對了,定是那個地方。……」
夢天岳自言自語一陣后,突然展開絕速的驚人輕功,一溜煙也似的向南方疾奔。
他輕功火侯極深,速度之快,千里良駒亦嘆弗如,不過兩刻鐘工夫,奔出十數里路程,來到一處丘嶺起伏的山坡面前。
夢天岳自幼生長在開封府,知道這個地方,是有名的鬼頭嶺。
放眼望去,到處是高低起伏的丘嶺,一層層往南延伸,每座丘嶺的高峰,浮起水平線三十餘尺,其形狀有如一顆顆人頭,故鬼頭嶺由此得名。
夢天岳躊躇了一會,展開輕功直奔上鬼頭嶺最高的一座丘嶺,居高臨下,但見月光如華,夜涼星寒,鬼頭嶺四周靜寂如死城。
「難道自己判斷錯了嗎?……」夢天岳暗自推忖道,心想:南面除了這個地方適合決鬥之外,並沒有別處。
正自呆愕間,夢天岳突然發現北面丘嶺,飄飛過來一條捷速的人影。
夢天岳早就選擇好一處隱蔽之暗影所在,於是,雙眼一瞬不眨注視看來人,漸漸奔上這座鬼頭嶺。
他!果然是少林古羅神僧。
只見古羅和尚,今日穿了一襲黃色袈裟,腳垂佛珠,手持拂塵,神態安祥的步上丘嶺。
古羅和尚那雙冷若霜刃的眸於,微然掠掃一下四周地形,輕步走到嶺中央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地上,盤膝而坐。
夢天岳存身之處,就在古羅和尚左後方丘嶺邊緣一塊岩石之後,岩石之前怡好又有二株矮松,將岩石掩遮住了。
夢天岳沒想到古羅和尚會到現在才來,抬頭望一下天色,子夜已過了一刻,倒是不知古羅和尚約戰第七教主是什麼時刻?
古羅和尚這時盤膝靜坐地面之上,有如老僧人定,夢天岳不敢放肆,知道古羅神僧這一靜坐,耳朵靈敏異常,就是二十丈開外的呼吸聲音也能夠發覺,所以,夢天岳即時運用龜吸法,伏貼岩石之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而過,子牌時辰已過,丑牌接臨———
丑牌流失,寅牌交替……終於一夜將盡。
夢天岳暗暗忖道:「奇了,會是第七教主爽約嗎?或著古羅和尚怎麼會在這裡等候一整夜呢?……」
一念未完,沉寂如死城的鬼頭嶺上,傳來一縷冷冰冰的語音,說道:「古羅和尚,你什麼時候到達的?」
夢天岳聞聲暗驚,很快將雙眸窮視目力看過去——
只見這最黑暗的一刻夜色里,第七教主已經降臨。
一條美麗的白色倩影,被一片迷迷濛蒙的薄霧罩住著,就像似一個鬼影幽魂般,站在古羅和尚七丈之外。
古羅和尚這時仍然跌坐地面之上,緩緩答道:「貧僧子時初刻到達的。」
第七教主道:「老和尚,那麼早駕臨,是不是怕我暗布埋伏?」
古羅和尚道:「貧僧不敢。」
第七教主冷笑一聲,道:「第三教主在凌雲寶塔里,遭受你們多人圍攻至死,今日你布下多少人手,怎不全部叫出來,免得本教主多費手腳。」
夢天岳聽得暗驚,忖道:「她會發現自己隱藏在這裡嗎?」
古羅和尚道:「有外人埋伏此地,絕難逃過女施主眼光。」
第七教主冷冷道:「很好,五更之約,是你我生死之約,咱們就開始決勝負吧!」
古羅和尚道:「且慢!」
第七教主道:「老和尚有什麼遺言嗎?」
古羅和尚道:「在沒動手之前,貧僧有些事請教女施主。」
第七教主道:「什麼疑難不解之處,儘管道來。」
古羅和尚道:「首先貧僧要知道女施主,是不是八年前在少室峰後山那位小女施主。」
第七教主道:「老和尚記性很好,不錯,正是我。」
古羅和尚雖然早已猜測到是她,但此時由她口中確實的說出來,心頭難免有一絲震驚,稍停一會兒,古羅和尚又道:「八年前女施主用殘陽掌功力打擊貧僧,倒不知貧僧和女施主有什麼深仇大恨?」
第七教主冷冷一笑,道:「八年前,我已經對老和尚說過,我仍是奉命取你性命,私人間並沒有什麼恩怨呀!」
古羅和尚輕喧了一聲佛號,道:「女施主,身負武林絕學,而任意持技傷人,未免有傷天理。」
第七教主道:「我的師父已經化費了二十餘年長久歲月教導我,老和尚不必多費唇舌普渡我啦!」
古羅和尚道:「女施主的師父是誰,能否奉告。」
第七教主道:「無我真教第一總教主是也。」
古羅和尚輕嘆了一聲,道:「第一總教主是男或女?」
第七教主淡淡答道:「女的!本來不能告訴你,但看在你即將歸天,就對你說吧!」
古羅和尚嘆道:「貧僧猜想,果然不錯。女施主既然說了,何不再道出令師名號。」
第七教主道:「得寸進尺!其實我也不知道名號。」
古羅和尚道:「還有一件事,就是女施主的素女殘陽神功,已經練到什麼境界?」
第七教主淡淡道:「已經進到第九段功。老和尚問這個作什麼?」
古羅和尚蒼涼的嘆道:「因為貧僧今日跟女施主相搏,並沒有致勝的把握,萬一我死在女施主掌下,真怕武林上再也沒人能夠對付你了。」
第七教主格格一聲嬌笑,道:「老和尚號稱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如我殺了你,難道武林上還有人能夠勝過我嗎?」
古羅和尚沉聲說道:「武學一道,浩若滄海,並沒有深界之限。自古以來,多少資質奇稟的人才,練成絕學,自命天下無敵手,但是後來,總是喪命在別人手下。女施主仍是聰明之人,當然能夠悟得其中道理。」
第七教主冷冷道:「五更已盡,廢話少說吧!」
古羅和尚低沉的喧聲佛號,道:「自古聖賢誰人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女施主趕緊懸崖勒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幾句話,聲音洪亮,直露得丘嶺迴音,翁翁作響!
第七教主臉色微變,冷喝道:「我今日之約,並非前來聽大師談經說教的,大師有什麼絕學護身,儘管施展吧!」
古羅和尚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貧僧已經數十年,未開殺戒,女施主既然冥頑不化,你就動手吧!」
這時,東方霞光萬光,旭日漸露,薄霧漸散……
第七教主身著一襲雪白羅衫,肩披一條白狸毛披風,其儀態,端得風姿絕代,蓋世紅粉、嬌娃。
少林神僧古羅和尚,黃色的袈裟,頸垂佛珠,雙掌合十夾握那支拂塵,盤膝跌坐,神態肅穆莊嚴。
這兩個蓋世高手,此時相隔七丈之遙,四道神光,電掣交射,一場驚天動地、泣鬼神的空前絕後決鬥,即將展開——
夢天岳在十數丈外,屏息凝神,注視著兩人舉動!
驀地——
第七教主嬌軀凌空離地三尺,疾如流星閃電,由七丈開外,直對古羅和尚飛來,速度之快,無與倫比。
古羅和尚對於這急撲而到的第七教主,似乎視若無睹,雙掌合十輕夾拂塵,盤膝跌坐,紋風不動。
「呼!」的一聲,第七教主懸空飛到的嬌軀,在距離古羅神僧七八尺之外,轉道向外飛了過去,落在四丈之外。
第七教主的臉容突變,冷冷喝道:「老和尚功力深厚,竟已練成達摩罡氣。」
語音一落,第七教主又凌空疾飛過來。
勢如閃電的交搏,已經展開——
當第七教主身臨古羅神僧七尺之外,右手皓腕疾伸,連續拍出四掌。
古羅和尚也發動反擊,雙掌輕夾的拂塵垂絲,忽然齊齊張散開來,無風自動,如電揮舞!
「呼!」的一聲!
第七教主第二次攻勢,又不能得逞,退回四丈之外。
夢天岳在旁看到古羅神僧和第七教主這兩次接觸,心頭驚駭不己,自忖:自己絕難擋拒第七教主一次攻勢。
第七教主撲出二次后,突然凝立不動,嬌容籠罩上一層寒霜,眉宇間露出一縷無窮殺機。
古羅和尚臉上神色,也更是凝重——
猛地,第七教主的左手緩緩抬起,一隻晶瑩如玉,美麗至極的手掌,慢慢伸直,這時,隱見掌心紅光閃動,有如火輪疾轉。
夢天岳眉頭深蹙,暗自叫道:「這大概是厲害無比的素女殘陽手啦!」
一念未完,第七教主身軀又臨空飛起,作出第三次的攻擊——
這一擊,可能是決定勝負的一搏,要知兩人先前二次搏鬥法,已足證明搏鬥的時間不會長久,所以夢天岳非常緊張的凝神觀戰。
但見第七教主嬌軀緩慢而飛,漸漸逼近古羅和尚。
條地,第七教主那隻俏生生的左掌,紅光驟閃,有如初升旭日,火輪盤轉,霞光萬道。
就在這剎那的頃刻,古羅和尚猛地直立而起,本是護在胸前的雙掌,突然門戶張開。
第七教主的左臂,已在此時乘虛而入——
非常顯明的證實,第七教主的素女殘陽手,已經衝破古羅和尚的達摩罡氣。
在電光石火這一瞬,雙方手掌,演變出詭異至極的招式交搏。
一聲嬌呼響起,終於決定了勝負。
第七教主一個嬌軀,往右側方臨空飛出,「叭噠!」一聲,摔在七丈開外,一動也不動了。
古羅和尚這時黃衣袈裟,似乎破裂了多處,仍然凝立原地不動。
夢天岳看到這一幕,心下無比的高興,第七教主終於敗了,他原想就此奔出去,但是,當他看到古羅和尚屹立原地不動,不禁一楞!
過了半刻時辰后,古羅和尚才吐出一聲蒼涼的嘆息,移動著腳步,直對第七教主躺卧之處行去。
這時,夢天岳看見了古羅和尚臉色蒼白如紙,似乎損耗精元狠多。
古羅和尚注視了第七教主不動的嬌軀數眼后,轉身舉步,急走而去。
夢天岳想出聲叫住他,但轉念一想,忖道:「不知第七教主被擊得變成什麼形狀……」
想到第七教主,夢天岳至死也難忘她那美麗的胴體。
古羅和尚行走而去的步子,非常迅快,轉眼間,已沒在起伏的丘嶺上。
夢天岳這時才由岩石之後,慢慢的爬出來,旭日東升,仲破雲層露了出來,五光七彩的霞暉,映照在第七教主嬌軀上。
只見第七教主雙眼緊閉,如花似玉的臉容,已成死人之色,混身沒有一絲傷痕,但其嘴角兩邊,卻溢帶著血絲,衣衫上也染滿斑斑血跡。
夢天岳暗自嘆道:「……一付如花似玉,傾城傾國之容,在剎那間,將變成一付白骨骷髏。……」
想到這裡,夢天岳忽然又忖道:「……她縱然死有餘辜,但其屍體怎能任其暴灑日月,漫風蝕雨,飽受野狼之腹。……
唉!人死萬事休,我就挖一個土坑,將她掩埋吧!」
想罷,夢天岳由腰間撤下一柄精光森寒的長劍,以劍作鏟,在附近一塊草地上挖起來。
化費半個時辰的工夫,已挖了一個六尺長三尺寬一尺半深的洞穴,就當夢天岳轉頭要去扶第七教主屍體的當兒!
一眼看見屍體不翼而飛。
夢天岳大吃一驚,突然聽一縷嬌脆的聲音,問道:「你挖那個坑作什麼?」
聞聲望去,這一瞧,差點使他大叫出聲——
原來十數支外,矮松樹下,棲坐看第七教主。
她沒有死?
夢天岳震驚至極,虎目再詳細的投往在她身上,其嘴角、衣衫,仍然染著血跡,沒有血色的面容,已經比較好看了。
第七教主見夢天岳久久沒答話,突然幽幽一嘆,道:「你挖那個坑穴,是不是要埋葬我屍骨。」
夢天岳吶吶道:「你……你沒有死去嗎?」
第七教主淡淡道,「死去的人,怎麼會說話。」
夢天岳猛地將手中長劍一振,朗聲說道:「你沒死不行,我要取你的命。」
第七教主漠不動容,說道:「你為什麼要取我性命。」
夢天岳被問得一呆,停了半響,才說道:「你是武林禍亂之首,沒死,武林上不能太平。」
第七教主冷冷道:「古羅和尚已經役法取我之命,現在,你更無法取。」
夢天岳心頭一震,問道:「剛才你是佯死的嗎?」
第七教主道:「是昏迷過去,並沒有死去,老和尚的武功,著實深厚、厲害,不過,他……」
夢天岳道:「不過怎樣呢?」
第七教主道:「……他已經不能再活過七日七夜了。」
夢天岳問道:「為什麼不能活過七日七夜?」
第七教主道:「剛才他施展出兩敗俱傷的拚命打法,老和尚已經被我的素女殘陽神功,擊傷,『任、督』兩脈。他沒有立刻死亡,是因為深厚的功力,強自控制傷勢不立即發作,可是,最後仍然難逃一死。」
夢天岳聽得驚駭異常,道:「你的話,是真的嗎?」
第七教主道:「現在對你所說的,都是真話。」
夢天岳臉色驟變,沒想到古羅和尚一番苦心,竟成泡影,他為除去第七教主,不惜犧牲自己,運用兩敗俱傷的戰法,心想:能將第七教主除去,自己死亦無恨,但他一時疏忽,沒有仔細察琛敵人生死,匆匆離去,竟然功虧一簣。
在剛才,第七散主昏迷不醒,如果古羅和尚能得知她沒死,再補以一掌致命襲擊,第七教主怎能再活下去!
夢天岳也極端後悔自己沒有仔細察視,難道第七教主命不該絕嗎?
第七教主緩緩又說道:「你見我死了,而不忍屍體暴酒荒野,而挖洞要埋我屍骨,雖然我沒有死去,無法領受此恩此德,但你那份仁慈之心,卻令我終身難忘。……」
夢天岳這時心亂如麻,此時此刻,自己應該出盡全力搏殺了她,完成古羅神僧未完使命,念頭一決,夢天岳冷冷一笑:道:「不管在下武功如何,今日我決定對你一戰。」
第七教主道:「我決定不傷你性命,以報挖洞之恩。」
夢天岳道:「有僭了!」
說著,一領劍訣,踏步一劍飛身直刺過去!
夢天岳的武功,已是絕代高手,這一劍竟然是極端上乘的劍法,「馭劍術」的初基,「穿心劍法」。
第七教主棲坐矮松樹頭不動,一見劍式刺到,突然伸指輕輕彈震出去!
「錚!」的一聲龍吟虎嘯,夢天岳持劍暴退出三四步,吃驚道:「劍元指!」
第七教主緩緩說道:「不錯,是西藏密宗門的絕學,『劍元指』。敝教第九教主,曾經說過你身負密宗門武學,果然沒錯。」
夢天岳道:「你是說那紅衣少女嗎?」
第七教主道:「是!倪九瑤。」
夢天岳早就料到在凌雲寶塔出現的那位紅衣少女,仍是無我真教的人,果然沒錯,她是第九教主。
第七教主道:「你的來歷身世,至今我仍然沒有推測出來,看你武學門路,不但深諸密宗門武技,而且擁有天下各派武功門路,如果猜想沒錯,天下間只有兩個人能夠教導出你這樣一個弟子。」
夢天岳奇道:「那兩個人?」
第七教主道:「第一個人是第一總教主。」
夢天岳呆了一呆,道:「你是說:無我真教第一總教主嗎?」
第七教主道:「今日我要你坦白相告,你是不是第一總教主派出的特務使者。」
夢天岳愈聽愈是迷惘,但他也由第七教主這些話里,得知無我真教之中人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懷疑與不信任。
極為可能,無我真教的組織,是得自第一總教主淫威統治。
夢天岳這時似乎有件極端重要的事情,需待決定,不禁卷眉長思起來。
第七教主雙目凝注在夢天岳臉上,突然幽幽長嘆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師父二十餘年來,對待我這麼好,我為什麼又要懷疑她呢?……」
夢天岳聞言一驚,抬頭望了第七教主,說道:「古羅神僧剛才已經對閣下說過:自古以來,不少傑出的武林梟雄,妄想成立武林霸業,試問有多少人身敗名裂,慘然身死,閣下人間異質,速速回首,還不嫌遲。」
第七教主淡淡問道:「你要我怎麼樣?」
夢天岳道:「棄暗投明。」
第七教主嫣然一笑,道:「你還沒有答覆我的問話呢?」
夢天岳道:「我絕對不是無我真教的人。」
第七教主噢了一聲,道:「那麼你是他的弟子啦!」
夢天岳道:「誰?」
第七教主道:「千里狐狸萬里飄。」
夢天岳聽到這一句話,臉色驟變;問道:「你怎麼認識這個名號?」
第七教主道:「天下間沒有那一位武林高人的名號,我有不認識的。」
夢天岳心下暗驚,急速忖道:「第二位師父臨死前說:有另外一個人得自他武功的傳授,難道會是第七教主嗎?……」
夢天岳又問道:「你見過他嗎?」
第七教主道:「你這個人,怎麼總是不先答覆人家問話呢!」
夢天岳道:「不錯,他是我的授業恩師。」
第七教主神色微變,問道:「他死了沒有?」
夢天岳道:「才去世幾個月。」
第七教主凄厲嘆道:「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一些事情。」
夢天岳道:「你到底跟他老人家有什麼關係?」
第七教主道:「四十九日夜的授藝恩師。」
夢天岳大驚道:「你……你是他老人家傳授武功的第一人。」
第七教主道:「沒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過是四十九日夜的短暫時光。」
夢天岳道:「二十年前,那麼你是幾歲遇到他老人家的。」
第七教主道:「五歲的時候。」
夢天岳搖頭道:「五歲之齡,怎麼學習武功,而且是四十九日夜的傳授。……」
第七教主道:「當時我對於武功一道,一竅不通,但他老人家念誦出的武功經文,我卻能夠入耳不忘。」夢天岳凄涼的嘆息一聲,說道:「萬里飄恩師臨死前,曾經對我說過這樣一段話,他說:『……老夫一生為惡多端,利慾所至,不擇手段,力求功名與富貴,卻落得七十載生命歲月,白白葬送了。……唉!江湖恩怨,武林恩仇,因果循環,老夫這三十餘年的殘廢折磨,總算是天理昭彰一種懲罰啦……』。」
第七教主問道:「就只說這些話嗎?」
夢天岳道:「還說過:他的武功,已傳給另外一個人,囑我好自為之。」
第七教主嘆道:「他老人家看實大凄涼、孤獨了。」
夢天岳問道:「你知道他老人家怎樣變成殘廢的呢?」
第七教主道:「不知道。」
夢天岳沉聲說道:「你我,算來是同出一門,千里狐狸萬里飄師父臨死前的語音,已經說透一個作惡多端的人的後果,你現在有何感想?」
第七教主臉上色變,道:「你先不要教訓我,關於你得自萬里飄武功傳授之事,對任何人也不可吐露,一經吐露,你的性命,則旦夕可危。」
夢天岳道:「我死不足惜,只要死得有價值,隨時隨地都可以盡義。」
第七教主幽幽說道:「當今你我,仍是師兄妹之情份,但卻是敵對之人,叫我如何處置呢?……」
她說了這句話,臉上流露出無比神傷,疑難之色。
夢天岳也感到事情變化得太突出了,本來今日決定和她決一死戰,現在顧念於同門之情,怎能出手呢?
夢天岳突然收起了長劍,嚴肅的說道:「關於棄暗投明之言,你好自三思決定,今日就此作罷——」
說完,轉身要走,突聽第七教主叫道:「慢點!」
夢天岳緩緩轉過頭,問道:「還有什麼事情請教?」
第七教主臉罩寒霜,說道:「古羅和尚身上之傷.如果要保住性命,就叫他在三個時辰之內將雙腿齊膝砍斷,讓血液流出直到見鮮紅之色后,再出手止血,如超過時辰施術,即將變成殘廢。」
夢天岳一楞道:「他可能有比較好的治療法。」
第七教主道:「只有此法,他才不致於武功盡廢,信不信由你。」
夢天岳道:「說不定,他不會如你所說傷得那般嚴重。」
第七教主道:「古羅神僧的確已尋著了剋制素女殘陽神功的武學,但是,他忽略了我功力之高深程度。……」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接下說道:「我的名字叫:黛君,武林中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這個名字。」
夢天岳皺眉道:「黛君!尊姓呢?」
第七教主道:「還不知道姓什麼?」
夢天岳聽了這話,雖然頗感離奇,但也不再多問下去,道聲:「後會有期。」轉身就走。
第七教主黛君,目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長長的凄嘆一聲,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要對他說這麼多事情……為什麼要告訴他名字……」
她也站起了嬌軀,不勝孱弱的移動金蓮,離開了鬼頭嶺。
夢天岳展開輕功,一路直向武林盟主之府奔回。
奔行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第七教主會是千里狐狸萬里飄的第一位傳人,著實太令人出乎意料之外了。四十九日夜間,她以五歲孩童之身,盡得了萬里飄恩師武功之傳授,這件事,實在太令人難以相信啦!
但是,看第七教主黛君武學涵養之深,卻又使人不得不相信。
她當今仍是萬里飄恩師之傳人,我總不能不留她一條自新機會啊!
唉—事情變化得太忽然了,關於這件事,是不是要告訴古羅神僧……
想到古羅和尚,夢天岳腳步加快,半個時辰功夫,已到達盟主之府。
大門口衛士,目睹夢天岳來到,急急迎了出來,恭聲說道,「高少俠,盟主交待咱們見著少俠回來,請少俠火速到東面閣樓。……」
夢天岳早就料到事情真象,不待衛士把話說完,人已很快走進府內,來到別院東面閣樓。
一進入閣樓.抬頭看見樓梯上客廳里,早候著大師兄何不堪、程吟川、二師兄斷腸紅游恨水、師妹胡倩玉、武當黃鶴道長、點蒼猿臂金刀洪通南、玄天觀主郁清風與元果大師等人。
客廳中央一席蒲團上,盤膝跌坐著少林神僧古羅和尚,這時,他雙目輕閉,臉若白紙,一絲血色也沒有。
霸王弓何不堪日見夢天岳回來,急迎前來,說道:「高少俠,古羅師伯有話交待你。」
夢天岳虎目很快掠掃過眾人臉上神情,但見諸人臉色凝重、低沉,已知是怎麼一回事,他急走兩步,單膝跪地,見了古羅和尚說道:「晚輩謁見神僧,不知神僧有何教言?」
古羅和尚此時仍然輕閉著雙目,但他嘴唇輕啟,卻露出了一絲孱弱的語音,說道:「高少俠
,貧僧已難再久活人世……第七教主已經死去了……」
夢天岳本想即時說出第七教主役有死之真象,但深恐古羅和尚驚駭過鉅,於是,皺著眉,暫時沒有說出來。
古羅和尚繼續說道:「……今後無我真教之強敵……需要你和何賢侄等人同心協力前去應付啦!……貧僧要等你回來,是想在沒死之前,傳授給你少林絕學,『達摩罡氣』……
免於這一絕藝失傳。……『達摩罡氣』,在少林派之中,已經失傳百餘年,貧僧苦研八年長久歲月,只不過得了三段功夫而已。……
第四段功至第十段功……的武學經文,在三十餘年前,少林寺藏經樓遭人侵入,已被來路不明的人竊走。……這個人,大概就是他……」
少林元果大師大聲問道:「大師伯,那人是誰?」
古羅和尚沒有直接答覆問話,繼續說道:「……他,縱然偷走了『達摩罡氣』的第四段至第十段經文,但卻無法練得這一絕學,因為達摩罡氣絕學,最主要是入門功夫,第一段至第二段功,如果基礎功夫不會,就無法深入第四段等深奧絕境。……
達摩罡氣絕藝,如果能夠練到第七段功夫,已足夠睥睨天下,傲視江湖,全無敵手了。
如果貧僧想不錯,竊走達摩罡氣第四段至第十段功經文的人,真是他的話,那麼高少俠一定會得到他經文的傳授……。」
霸王弓何不堪和雲州大儒俠程吟川聽到這裡,已然知道古羅和尚所說竊走,達摩罡氣第四段至第十段功經文的人,是指千里狐狸萬里飄了。
夢天岳聽到這裡,腦海里如電也似的閃過萬里飄傳授武功時一段事情……。於是,夢天岳很快答道:「神僧所猜一點沒錯,竊走經文的人,正是他老人家。」
古羅和尚還是閉著眼睛,問道:「你怎麼這般懇定認為是他。」
夢天岳道:「他老人家在傳授我武功的時候,曾經傳授給我七篇武功經文,並囑我只記經文字句,絕對不可加以演練,否則大禍臨身。當時我雖然感到奇怪,卻沒有問明原因,此時想來,那七篇經文,大概是達摩罡氣第四段至第十段功經文了。」
古羅和尚神色間露出喜容,問道:「高少俠,可都記著了那些經文字句。」
夢天岳輕嘆了一聲,道:「當時他老人家對我說:『只記經文,不可演練,否則大禍臨身……』的話,使晚輩覺得那些經文沒什麼用處,所以並沒用心去記它,而且後面二三篇,經文字句,都是怪誕至極的語句,好像不是漢文,根本難以記住。」
古羅和尚嘆道:「可惜可惜,達摩罡氣絕藝將由此不完整了。……高少俠說得沒錯,達摩罡氣經文,仍是少林開山祖師達摩老祖親筆所著,當時經文字句,都是印度文。數百年來,少林寺前輩先賢,苦心研悟,只不過有一人悟得第七段功絕藝,因此除了第一段功至第七段功,有另外漢文註解之外,其餘第八段至第十段,都是印度原文。」
夢天岳道:「除了后三篇經文,晚輩沒有全部記下外,前四篇大概還可記憶下來。」
古羅和尚大喜道:「這樣根好,那麼中原武林道有救了。」
夢天岳根快的又說道:「老前輩中了素女殘陽神功,並不會死去,因為晚輩有解救之方法,現在我先療治老前輩殘疾再說。」
古羅和尚急道:「高少俠聽著,貧僧死無足惜,八年來貧僧朝夕所擔心的,就是達摩罡氣絕藝的失傳,天下間,唯有達摩罡氣絕學,是武功一道的鼻祖,只要達摩罡氣武功能夠得到傳人,那麼任是什麼旁門絕學,也無法抗敵了。
所以,我現在要把握住這短暫的生命,傳授給你三段達摩罡氣經文,只要你得了傳授,也就是說:中原武林道得了救星。」
夢天岳知道古羅和尚不相信自己能夠根治他傷勢,此時,他又不敢將第七教主沒死之事說出來。
他這時面臨到極難決策的問題。……
突聽古羅和尚又說道:「……貧僧也有療治傷疾之法,卻沒有十二分的把握,所以貧僧寧可捨去生命不要,也不能再浪費時間去嘗試,高少俠,你乃是聰明之人,定會有一個抉擇,現在,你趕快收斂心神,聽我念誦經文。……閣樓上其餘的人,趕快退出外面護法,嚴禁任何人闖入。」
古羅和尚語畢,霸王弓何不堪等人,很快的沿梯走下退了出去!
夢天岳大聲叫道:「何盟主慢走,我有話說。」
霸王弓何不堪臉色凝重,回頭說道:「高少俠沒有十二分把握,最好聽從神僧吩咐。」
夢天岳連聲說道:「神僧乃是一代武林宗師,難道就要這般葬送掉嗎?」
何不堪道:「神僧盡義而死,英靈將長活人間,高少俠快斂凝心神。……」
語音未落,何不堪已經轉身退了出去。
夢天岳轉首一看古羅和尚,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肉消瘦,膚色枯黃,夢天岳輕叫一聲:
「老前輩!」雙膝撲跪在地板上。
原來這時候,夢天岳也想到第七教主黛君所教導的療治古羅和尚殘傷之法,不一定就能治療傷疾。
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擅作主張,何況古羅神僧此刻已經凝集了全部心神,開始念誦出了經文,說道:「達摩罡氣第一段功,吐納基礎、百日根基、龜息吐吸、玄關緊扣、血流平行、法輪心轉、運行任督……。」
夢天岳一驚之下,盤膝跌坐地板上,凝神閉目,嘴唇順著古羅和尚念出的字句,默默記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