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龍大帝
涼州即今甘肅武威縣,萬里長城蜿蜒而去,古樸的城牆在漠野沙石的擊打下,灰黯而荒涼。
秋風下,白荻搖曳,碧雲連接衰草,孤雁離群悲鳴,這是個凄涼的秋。
掠過了空中的寒風,帶著呼嘯之聲,蒼荒的古道上,此刻,正馳來一匹紅色的駿馬。
馬上騎士青衣飄飄,宛如玉樹臨風,瀟洒俊美。
他縱馬來到長城下,抬頭望了望牆頭雉堞,他控馬退了幾步,霍地急馳,提著韁繩,汗血馬長嘶一聲,縱上城頭。
石砥中輕輕拍了下坐下寶馬,緩緩在城上走了一下,見城內築有石欄,中有甬道,每三十多丈有一墩台,這乃是古時放鋒火用的墩台。
他急目遠眺,黃色的漠野在日光下泛著金光,蒼荒的雲天相接處,廣闊無邊,一望無垠。
回顧祁連山高插入雲,悠悠雲天,茫茫衰草,頓時只覺得萬籟無聲,大千無限,已如一粒沙子,渺小異常。
他低聲吟哦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秋意深沉,荒涼無比,石砥中只覺得胸中抑鬱難消,他長嘯一聲,飛馬躍下長城。
越過長城便已是寧夏省內,快馬急馳,轉眼便來到沙漠之中。
淡黃色的沙丘,堆堆豎立,有的高有丈余,有的僅數尺,紅馬好似來到了自己的家鄉,有用武之地,鬃毛豎起,全速急奔而去。
這等汗血寶馬為大宛宮內所畜,蹄上生有纖細的絨毛,平伸開直,貼住四蹄,踏在沙上也不會被浮沙所陷,好似平貼沙面而行,快速無比,真箇是千里神駒。
日影漸移,馬行更急,生似騰空凌虛躡行一樣,在沙漠上全速飛奔著。
天氣漸熱,日正中天時,熱氣自沙漠上冒了出來,石砥中全身都已濕透。
亢熱無風,這沙漠中氣候變化真箇奇怪無比,石砥中只見坐下汗血寶馬,也都渾身透濕,汗血的紅珠,一顆顆湧現出來。
他憐惜地輕拍一下馬頸,道:「哦!不要這麼快了,慢點!」
紅馬神駿,果真慢了下來,石砥中掏出白絹,在馬背上擦了幾下,將一條手絹都擦得通紅。
他口中很渴,極想找個地方歇歇,但是四顧茫茫,眼前儘是沙丘,只得馳到一個大沙丘后陰影之處,打開水袋,喝了幾口。
他下得馬來,讓紅馬也喝幾口,再一看水袋,只剩下半袋水了。
他苦笑了下,忖道:「往西而去,大概再有二百里便可到白亭海了,不過這麼大的太陽,水袋中的水不知夠不夠?」
他拔出背上長劍,朝地上沙層挖去,一直挖進約有一丈也都沒有看見潮濕的沙粒,於是抽回長劍,閉目趺坐,養起神來。
休息了一個時辰,他上馬又行,朝西而去。
這一下直行了約兩個時辰,沒有看見一點城池的影子,石砥中不由得嘆了口氣,自己只喝一口水,將水袋裡的水全數倒給紅馬喝了。
他苦笑道:「這下可好了,連一滴水也沒有了。」
他摸了摸昏沉的頭,拍拍馬背,又往前馳去,這下行了約有數十里,紅馬忽地仰首向空中連嗅幾下,長嘶一聲振鬣向北而去。
石砥中精神一振,心知紅馬可能已發現水源之處,故爾任它飛奔向北。
馳了好半晌,便見到一些烏黑的小草長在沙丘,再奔一陣,沙粒漸少,地勢更平,青草也多了起來。
石砥中大喜,果然聽到前面水聲淙淙。紅馬四蹄如飛,轉眼越過一叢叢小樹,來到一條小溪旁。
石砥中朗笑一聲,躍下馬來,就著水旁,捧起泉水便喝,直灌個滿心開懷,又把頭臉浸在水裡洗了洗,方始將水袋灌滿站了起來。
紅馬見到石砥中立起,方始輕嘶一聲,躍下溪水裡,引頸痛飲起來。
石砥中擦乾了頭和臉,深吸口氣,側首四顧,只見兩岸各有著一個小小的山丘,蜿蜒而去,竟然愈來愈高,直到雲天盡頭。
他正驚詫在這大漠里怎會有這樣一個世處桃源的地方,只見叢叢花樹,紅白相間,綠茵碧綠,潺潺流水,在叢樹花間流去。
數片落花飄下水面,清冽的溪水緩緩而去,載著芬芳馥郁……
石砥中忖道:「現在已是深秋時節,怎的這兒卻溫暖如春?」
他好奇一起,便覺不該就此便走,故爾牽著紅馬,順著溪水而去。
走了好一會,眼前一排松樹,翠綠參天,矮小的花林片片,參差不齊地遍布在溪旁。
水流之聲漸大,好象匯聚在一個小湖裡似的,兩旁峭壁高聳,眼看這已是一個山谷。
他牽著紅馬,走入花林里,只見水面倒映藍天,白雲,奇花,織成一幅絢麗無比的圖畫,周遭幽香傳來,中人慾醉。
他只覺此刻自己所處之地是仙境無比,眼前群花含笑,竟然是都象活著的俏麗少女一樣。
他自花林參差間,往青翠的松林后望去,只見雪白的大理石砌成一座高大的宮殿,金碧輝煌,紅檐綠瓦,高樓方閣,重重疊疊,直深入松林內。
他頓時目定口呆,驚得都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往那座大理石的宮殿走去。
但是他走了一會,止住腳步,自言自語道:「今天我怎麼如此神魂不定,這明明是以花林布出的一個陣法。」
他家學淵源,陣法之學已至登峰造極,這下回過神來,略一察看,便已看出陣中樞紐。
但見他左繞右轉,轉了兩個彎便已來到一個白石砌成的道上,順著道而行走,沒走幾步,便看見當中一個大湖,湖面上花片輕浮,清香四散,湖旁垂柳依依,倒映水中,美麗異常。
他連日來俱行馳在荒涼之地,這下眼見如此似畫風景,真箇使他做夢也沒想到,當下目定神住,緩緩坐在如茵的碧草地上。
他忖道:「象這樣的世外桃源,我若能在此住一輩子多好?」
微風穿過山谷吹來,細柳輕拂湖面,激起圈圈漣漪,水聲突地一響,一個人頭自水裡探了出來。
石砥中吃了一驚,只見那人黑髮披肩,濕淋淋的露出雪白如玉的肩膀。
那人似是沒想到會有人出現在草地上,驚叫一聲,便潛入水底。
石砥中站了起來,走向湖邊,喝問道:「什麼人?」
湖水一響,柳枝間探出一張艷麗的臉龐,黑長的髮絲上沾著晶瑩的水珠,周圍粉紅的花瓣,襯托著她如玉的肌膚,真箇使人目眩神搖。
石砥中愕然望著,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女輕笑一聲,露出雪白晶瑩,有如編貝的玉齒,清脆地道:「你是什麼人?」
石砥中只覺得自己臉發熱,一時被她那聖潔無邪的笑容懾住,不知怎樣回答。
那少女見石砥中這等模樣,噗嗤一笑,自水裡走了出來,瑩潔的玉體在陽光下發出聖潔的光芒。
石砥中大驚失色,沒想到那少女一點都不懂,好似天真未齒的嬰兒一樣,他嚇得趕忙掉過頭去。
水聲一響,那少女上了草地,拿起搭在柳枝上的羅衣,披上身去,姍姍走了過來。
石砥中心頭猛跳,他知道那少女已經走了過來,卻仍然不敢回頭。
一陣幽香撲鼻,眼前那張美麗的臉孔,閃動著慧黠的目光,好奇似地望著他。
石砥中見到這少女一身藍色羅衣,黑髮如雲灑下,明眸皓齒,真箇有閉月羞花之貌,沉漁落雁之容。
他被對方艷麗的神光所逼,不由退一步,目光凝住在她似花的笑臉上。
少女問道:「喂!你是什麼人?」
石砥中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說出話來。
少女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是啞巴!真可憐!」
石砥中劍眉一皺道:「誰說我是啞巴?我叫石砥中。」
少女喜極拍手道:「原來你不是啞巴!這下太好了,喂!石砥中,你知道我是誰嗎?」
石砥中見對方如此天真,他笑道:「你沒告訴我,怎會知道你是誰呢?」
這少女秀麗的眉毛一揚,睫毛扇動了兩下,笑道:「我叫東方萍,喂!石砥中,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爹曾說天下沒有任何人敢不問他而進這花園裡的,你問過我爹了?」
石砥中搖搖頭道:「我是從那條小溪邊過來的。哦!你家前面還有路?莫非就是那座宮殿前面的山谷?」
東方萍點點頭,眼睛眨了兩下,一微笑道:「我爹叫東方剛,我哥哥叫東方玉。喏!我哥哥就在右側山上住。喂!你認得他們嗎?」
石砥中搖了搖頭,紅著臉道:「我沒有到江湖上去,我不認得他們。哦!你這兒真好,那宮殿的房子我從來沒見過。」
東方萍拍手輕笑道:「真愜意喲!你也說這房子好。喂!你知道這房子是誰畫的圖樣?」
石砥中見到她那天真無邪的笑臉,只覺心中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他答道:「我知道,這一定是你畫的!」
東方萍睜大眼睛,詫異地道:「咦!你怎麼知道?」
石砥中心想:「你這莫不是明告訴我了嗎?還要問我怎樣知道?」他只是微笑不語。
東方萍掠了一下垂下的黑髮,輕咬著紅潤的嘴唇,黑亮深邃的眸子,正凝望著石砥中。
她詫異地自言自語道:「他怎麼會知道的?莫非他是真的認得爹?不然他怎會認路,能穿過花林來到這裡?」她好似想通了似地,笑道:「我知道你騙我,你一定認得我爹!我哥哥說天下沒有人不認識我爹,他說天龍大帝的威名如日中天,震爍天……」
石砥中渾身一震,失聲道:「什麼?天龍大帝?你爹就是天龍大帝?」
他想不到在這大漠里會闖到天龍大帝的宮殿來,被狂妄的七絕神君所欣佩的天龍大帝,天下二帝三君中第一位高手,竟然住在這兒,竟然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兒,使得石砥中不由大驚起來。
東方萍睜大秀麗的眼睛,望著石砥中,愕然道:「你難道不知我爹?」
石砥中定過神來道:「哦!我曉得天龍大帝的威名!」
東方萍一笑道:「你的紅馬好看!全身通紅跟擦了胭脂一樣。喂!你肯讓我騎一騎嗎?」
石砥中道:「你這兒怎麼沒有一個人呢?若是你跌下馬來,我可不負責!告訴你,我這紅馬很兇的呢!」
東方萍自寬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個銀笛,用勁一吹,一聲尖銳的聲響,傳了出來。
剎時之間,嬌笑陣陣,自松林那邊奔來十幾個穿著花衫的少女,有如蝴蝶翩翩飛來。
她們一見石砥中,驚叫一聲,飛撲過來,人影縱橫奔走,頓時將石砥中圍在裡面。
石砥中微微一愣,已見玉掌如雪,片片飛到,齊往自己要穴拍來,還沒容他考慮清楚是否要還手,沉重的勁道已觸及他的衣衫。
他低哼一聲,左足為軸,旋身飛掌,身上衫袍立時鼓了起來。
「啪!」「啪!」數聲,他雙掌接下那拍到的如玉手掌。
他悶哼一聲,感到這股掌勁沉重無比,竟然使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方始站住腳跟。
他大喝一聲,一股內力自掌心湧出,氣勁洶湧,將身旁那些少女逼開丈外。
他神威凜凜,昂首屹立,使得那些少女齊都目眩神移,個個怔在那兒,沒有動彈一下,臉上顯出醉人的紅暈。
東方萍凝目相視,緩緩走了過去,低聲道:「好俊的武功!但是你快點回頭走,因為嬤嬤馬上就會來了,你是贏不了她的。」
石砥中皺眉道:「她們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們這樣?」
東方萍道:「我嬤嬤是幽靈大帝西門熊的姐姐,這幾天她……」
這時遠處一聲威嚴的呼喚道:「萍萍,你怎麼啦?盡自玩得不想回來……」
東方萍花容失色道:「快走!我爹來了!」
她大聲道:「爹!我就來了。」
石砥中猶疑了一下,已見到松林后出現一個高冠峨帶的中年儒生。
那些少女齊都一震,悄無聲息地撲了上來,將石砥中圍住。
那高冠儒生沉聲道:「是什麼人?站住!」
石砥中只覺得耳鼓一震,隱隱作痛,那低沉的聲音宛如巨錘在他身上一擊。
天龍大帝御風行空而來,轉眼便站在石砥中面前。
石砥中臉上色變,但是很快地便恢復正常,高傲地將頭傾側著。
因為他已見到天龍大帝那高傲冷峭,無視於一切的漠然表情。
他知道對於一個高傲的人,最有力的反擊便是更加高傲。
天龍大帝目光自遠處收回,冷峭地道:「你自何處而來?」
石砥中答道:「在下石砥中,因迷失路途而致闖入長輩宮院之中,尚祈長輩原諒。」
天龍大帝冷哼一聲道:「你是柴倫之徒?」
石砥中知道柴倫乃是七絕神君,故爾他搖搖頭道:「七絕神君並非在下之師。」
天龍大帝冷哼一聲道:「你可知我天龍谷之規矩?」他斬鐵斷金地道:「入谷者死!」
「爹!」東方萍驚惶地翩然而來,美麗的臉上,有著惶恐表情。
她那黑亮眸子,反射在石砥中濃眉上,一掠而過,向著天龍大帝道:「爹!他……」
天龍大帝臉一寒,道:「你認得他?」
東方萍吃了一驚,圓睜雙目,委屈地道:「我……我不認得他!」
天龍大帝臉色和藹地道:「你回宮裡去,不要多說。」
東方萍無可奈何地向宮裡走去,帶走一大群的綵衣少女。
剎時之間,在寬闊的院里,除了潺潺的水流聲之外,沒有一點聲音。
石砥中被對方逼人的威嚴逼得甚為不安,他問道:「前輩若沒有什麼事,在下告辭了。」
天龍大帝冷哼一聲道:「依你的根骨來看,確為不世英才,但是你卻壞了我所訂的規矩,只有死路一條。」
石砥中只覺心中一股怒氣直衝上來,他喝問道:「你憑什麼要人死?你又憑什麼訂下這個規矩?」
天龍大帝一愕,似是沒想到會有人對他說出此話來,他忖思了一下,卻沒有話來答覆這個問題。
他注視著石砥中那張英俊又略帶稚氣的臉,突然狂笑道:「就憑著我的意志,憑著我的雙掌!」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我道是二帝三君為天下之最,必有與眾不同之處,沒想到還是以力服人之輩。哼!憑你的拳頭能懾服我的意志?」他昂然無畏地道:「憑著我的意志,憑著我的雙掌,我就不畏死!」
「好狂的小子!」天龍大帝欺身而上,駢指斜划,道:「我看你怕不怕死?」
石砥中眼前一花,對方兩指夾著刺耳異嘯閃現過來,指影片片,利風削麵,迅捷有如電閃風馳。
石砥中駭然色變,兩掌一翻,全身往後奮身一跳,劈出兩道掌風護住面門。
豈知他剛躍出丈外,天龍大帝已如影隨形,指風一縷劃破他劈去的掌風,將他的衣袍削開一道長長的裂痕。
「嘶啦」聲中,石砥中怒吼一聲,雙臂一掄,奇幻地攻出一招,將對方指影擋出外門。
天龍大帝詫異地道:「啊!原來你是千毒郎君的徒兒,更留你不得!」
石砥中深吸口氣,雙掌緩緩提起,佛門「般若真氣」運集雙掌。
只見他臉孔通紅,身上衣袍無風自動,一股宏闊的勁道進發而出,彷彿大山傾頂,聲勢嚇人之至。
天龍大帝兩道斜飛入鬢的長眉高聳而起,目光愕然而視,驚愕道:「般若真氣!」
他兩隻大袖平拍而出,宛若鐵板,自袖底湧出的勁道旋激蕩動,袖中雙掌乍隱即現,宛如白玉所雕,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轟」然一聲巨響,草土翻飛,泥沙濺起,石砥中悶哼一聲跌出一丈開外。
他臉色蒼白,衣袍全被那股犀利的掌勁削成片片飛去,他那肚前七顆紅紅的大痣有如北斗星在夜空中排列著,閃出奇異的神秘光輝。
他胸中氣血激蕩,「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在地上。
但他卻很快地站了起來,兩眼狠狠地盯著前面。
天龍大帝身形微傾,被對方發出的「般若真氣」震得幾乎立足不住。
他愕然於對方年紀輕輕竟會有如此深厚的攻力,幾乎有三十年以上的修為,他暗忖道:
「崑崙何時出了如此高手。竟然超越各大派掌門人之上了!」
待他仔細一看,卻見石砥中胸前那七顆鮮紅的大痣,頓時之間,他暗自忖道:「沒想到他倒是個七星朝元之人,據古籍所載,這種人聰穎絕頂,具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能,但是卻對於善惡之念最為固執,記仇之心極強。」
石砥中兩道怨毒的視線凝注著他,竟然使他起了一陣寒意,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因為從沒有人敢以這樣的目光盯著他,而他也從未畏懼過任何人。
他忖道:「這孩子一身技藝好雜,殺氣好重啊!」
剎時之間,無數的念頭如電光石火在他腦際閃過,他走了過去,平和地道:「原來你是崑崙弟子,虧得你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他自懷中掏出一顆金黃色有如梧桐籽般大的丸藥道:
「你的內腑震傷了,快服下這顆丸藥。」
石砥中一愕,隨即冷笑一聲,爬上汗血馬,掉頭便往花林里而去。
馬蹄聲聲,花香陣陣,他方來到花陰旁,便聽天龍大帝沉聲喝道:「回來!」
石砥中心神一震,不由自主掉轉馬頭。
天龍大帝道:「你是否知道你縱然驕傲,卻挽救不了你的性命?你已被我以『白玉觀音手』震傷任督兩脈,若在十個時辰內不服下我的『金梧丸』你將全身血脈斷裂而死!」
他微微一頓道:「我不忍你就此年輕輕的死去,所以給你顆金梧丸!難道你以為我會給你毒藥吃?」
石砥中冷冷道:「連千毒郎君的毒也沒將我害死,我豈害怕死?哼!死又有何懼?但是我若不死,將會回來向你領教一式『白玉觀音手』!」
天龍大帝朗聲大笑,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就殺死你?」
石砥中冷峭地道:「你真以為我怕你殺了我?」
天龍大帝臉色一變道:「你走吧!我廿年也沒碰見如此不怕死之人,這顆丸藥你拿去吧!
我不怕你再來!」
石砥中接過擲來的金梧丸,看都沒看,便又扔回去,道:「我石砥中絕不受人無端的恩惠,拿去吧!」
他縱馬急奔入花林,朝林外飛奔而去。
天龍大帝輕嘆口氣道:「只可惜這不世的英才了。唉,我為何因他目中閃出一股怨毒的目光而驟然下了毒手,難道我真會怕他報仇嗎?」
他掉轉頭去,只見東方萍正在目含淚水地站在一叢花樹前,那嬌艷的臉色上一片同情與哀傷的表情,這種表情使得他心頭大震。
因為在他的心裡,自己的女兒是個不會愛,不會流淚,只知歡笑,從不知哀傷為何物的天真純潔的孩子,然而此刻卻如此地傷心。
他微笑道:「你怎麼啦?」
東方萍放聲哭了起來,叫道:「爹,你壞死了,我……我恨你!」
她掩臉飛奔而去,留下驚愕的天龍大帝,他望著她逝去的身影,喃喃道:「十七歲,她已經十七歲了……」
他仰首望天,眼中充滿淚水,喃喃道:「若萍,你已離去十七年了,你知道萍萍已經長大了嗎?她已經會關懷別人,她已經有了少女的感情,若萍,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他踉蹌地朝宮旁松林道里走去,風,吹過松林,傳來陣陣松濤夾雜著的哭泣之聲。
□□□□□□
空中白雲悠悠,大風自沙漠彼端吹來,揚起蒙蒙的塵沙。
無止盡的沙漠,無可數的沙丘,茫茫的黃沙中,石砥中拉緊了韁繩,任由汗血寶馬向西北邊飛馳。
他的耳邊風聲呼呼作響,眼睛緊閉著,在眼角里有未乾的淚水。
因為他認為此刻的自己被一切所遺棄了,他的武功竟在天龍大帝一式之下便被毀了,現在身懷內傷,不能活過十個時辰……
「十個時辰?」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無數飛快向後退的沙丘,苦笑地忖道:「我現在剩下幾個時辰?生命就是這樣?
如此渺茫而不可知?」
一股寂寞的感覺浮上心頭,他不由興起「天地悠悠,滄然泣下」之概。
他拍了拍馬頭,輕輕道:「現在只有你陪伴著我了。」
自紅馬想到七絕神君,又令他想到東海滅神島與本門的糾結,於是他忖道:「若是我的功力未被天龍大帝所破,那麼此刻我一定趕到滅神島去與他們一拼。」
紛至沓來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在他腦海掠過,他嘆了口氣道:「唉!我有如此多的事情要辦,豈能就此一死?我一定設法將內傷療好。」
他拉了拉身上披的一件大袍,用手拍拍衣囊,但他卻頹然地忖道:「金戈玉戟又有何用?
上面刻的字,我一個也不認得,嘿!」
他突覺頭腦一陣暈眩,胸中氣血一陣翻滾,幾乎栽下馬來。
他呻吟一聲,趕忙抖了抖韁繩,紅馬放慢速度,緩緩而行。
耳邊響起滔滔的急驟水流聲,他睜眼一看,只見一條混黃不清的河水,滾滾自西而來,水流急湍,帶著兩岸的泥沙,向下游而去。
他順流直上,只見水勢漸緩,水流漸清,碧綠的河水潺潺流下……
突地,一隻蒼鷹掠過空際,自北邊辮來,想要橫過這條寬闊的大河,誰知它剛飛到水面上,便雙翼一斂,悲鳴一聲,落在水面上,轉眼便沉下去。
「弱水!這是弱水。」他愕然道:「飛鳥不渡,鵝毛不浮,這是弱水……」
他的目光自滾滾的流水,移至對岸,因為大約十丈開外,此刻一條人影踉蹌奔來。
那人身上插著一根銀箭,銀色的箭羽,閃出陣陣光輝,在箭桿沒入背上處,鮮血流滿了衣裳,此時正隨著他的移動,而滴在沙上。
他臉上神色痛苦無比,肌肉陣陣抽搐,但仍踏著不穩的步子,往這邊而來,生似一到弱水便能救了他的命似的。
石砥中愕然地望著那個人沖向河岸,然後地上一趴,反手拔出深沒入背的箭簇。
「啊!」那人慘叫一聲,頭上汗水冒出,他拔出長箭,朝河裡一扔,然後絕望地站了起來。
那人扔在河裡的銀箭,竟然使得碧綠的水流,立時冒起一陣黑泡。
石砥中悚然忖道:「原來這支銀箭上有毒,怪不得那人會如此絕望,原來他中毒已深,不能救治了,但他為何會見到弱水便臉現喜色?難道這水能治傷或者他能渡過弱水而逃命?」
他正在忖想之際,那人已見到他了,大聲喊道:「喂!你可願意替我做件事?」
石砥中一驚,沒想到那人中毒以後,仍能支持如此之久,看來真是個內家高手無疑。
他問道:「你有何事?」
那人擦了擦汗,道:「我是幽靈大帝座下十二巡查使之一斷日鉤吳斧,我這次拿……」
他痛苦地呻吟一聲,自囊里掏出一個黑色發亮的錦囊,顫聲道:「這是昔年常敗將軍公孫無忌所著的《將軍紀事》,你……」
他話聲未了,吐出一口烏黑的血液,身形一陣晃動,栽倒地上。
石砥中驚詫地叫了一聲,他沒想到引起西涼派覆亡與崆峒發生爭端的《將軍紀事》會到了幽靈大帝手下人的手裡,看來斷日鉤是被銀箭所射而致中毒。
吳斧形同鬼魅,掙扎著站了起來,大喝一聲,將手中錦囊投了過來。
黑色的錦囊,帶著閃光的光輝,落在石砥中腳前。
石砥中下得馬來,將錦囊撿起,只見這是一個似絲非絲似絹非絹,象是一種什麼毛編織而成的,柔細滑亮,閃著爍爍光輝。
他抬起頭來,已看不見對岸吳斧的人影子,看來是已經被滾滾的流水所吞噬了。
望著悠悠弱水,他似乎象做夢一樣,只不過手裡多了一個錦囊。
他發了一會怔,方始苦笑了一聲,騎上了汗血寶馬,緩緩向上游而去,在馬上,他就將錦囊口打開,只見裡面一本厚厚的小書,上面題著「公孫紀事」四個龍飛風舞的小字。
他翻了開來,只見裡面密密的蠅頭小字,用隸書寫就的紀事,儘是紀載著公孫無忌一生與人比武后的心得。
原來這公孫無忌原為宮中武將,曾作過潼關總兵,後來棄官不做,投入華山為徒,習練武藝。
然而他一生好戰,卻從未勝過敵人一次,每次都是借著他自幼所習的天竺異功「瑜伽術」,將所受的內傷自己療好,然後詳細地體會對方武功的脈絡,而創出破解之法。
故而這本紀事上,記載的儘是一些怪招,並有多門多派,各種武功的來路以及破解之法。
石砥中不禁大喜,他翻到書中最後一頁,只見所記的乃是天竺「瑜伽術」療傷保命的大法。
他是過目不忘的,將書中所載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中,然後把書放回錦囊中收好。
剎時之間,他的豪氣大發,一掃剛才那股憂傷孤寂之感,現在,他所需的是一個靜謐的所在,好供他練功療傷。
他眼望著弱水三千,腦海里忽然記起了上官婉兒那撅著的小嘴,幾欲淚下的臉龐。
那時上官夫人一怒之下,幾欲將七絕神君殺死,然而她終於不忍地收回手掌,將她女兒穴道拍開,然後帶下山去。
他送出山門之外,卻見上官婉兒含淚對他一笑,那凄然別離,真使他有了點離愁……
「唉!」他搖搖頭嘆了口氣,由碧綠的流水,又使他溯想到東方萍那天真無邪的凝眸微笑,以及她那披散的如雲黑髮,和晶瑩如玉的肩胛……
思緒飄飄,水聲漸杳,石砥中自幻想中醒了過來,見到天上紅霞遍布,寒風颼颼,自大漠吹來,沙礫卷在空中,茫茫大地加深了迷濛。
他找到一個大沙丘,下得馬來,將包囊抖開,拿起一把鏟子,在沙丘旁挖了個大坑,然後將蒙古包架好。
等他架好了營帳,滿天的雲霞盡去,風也靜了下來,一輪明月在空中升起。
冷艷的光輝,照射在靜靜的沙漠上,遠處,傳來狼嗥聲,凄涼而寒瑟。
沙漠吸熱快,放熱也快,故此日里溫度極高,夜裡又極寒。
石砥中搓搓手,喝了口水,胡亂把乾糧吃了一點,然後他計算一下從天龍谷到現在所耗去的時間。
「哼!還有兩個時辰。」
他走進帳篷內,將紅馬牽在帳篷口,自己趺坐地上,用起功來。
腦中深印的「將軍紀事」中的「瑜伽術」一一閃現眼前,他雙掌開始緩緩划起圓弧,全身放鬆,自任督兩脈處開始凝聚散於百脈的內力……
夜空,不知何時,竟降起霜來了,氣溫更低了,星星寥落地眨著眼,月,漸斜……
石砥中深吸口氣自定中醒了過來,他從崑崙風雷洞里便習成「虛室生白」的夜眼之術,此刻睜開眼睛,已能清晰地看清帳內的各物。
他體內之傷,完全好了,是以心情也愉快非常。
他輕輕地走出帳篷,來到沙漠上,夜色茫茫里,大地寂靜如死。
銀輝斜照,霜落在沙上結一層薄薄的白膜,夜冷如水,清謐的空氣被吸進胸中,更是舒暢無比。
他立在夜風裡,緩緩地運氣,急速地向前一拍,「般若真氣」呼嘯旋激而出。
眼前一片迷茫,沙石翻滾,急驟飛濺開去,地上已被他的掌風,劈出一個大坑。
他身形一起,身體有如夜鳥,在空中迴旋三匝,緩緩落在地上。
他記起「將軍紀事」中,公孫無忌所獨創的「將軍十二截」的怪招,頓時那些圖樣一一閃現腦際,他開始在星空下比劃起來。
星移斗轉,月沉破曉,沙漠的盡頭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輪,天空之中那魚白色的薄雲,也染上淺淺的金色光輝,美麗無比。
石砥中吸了口清沁的空氣,掏出汗巾擦了擦臉,他方要走回帳幕內,卻見一輪紅日自沙漠盡頭升起,火紅的光芒,漸升而上。
石砥中迎著朝陽昂然屹立著,正待轉過身去,突地見漠野的遠處,一匹白馬飛馳而來,沿著朝陽的光輝,駿馬如龍人如玉。
他心頭一震,驚忖道:「這不是東方萍嗎?她怎會出來?」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卻見地平線上,十騎平行,如飛追到。
黃沙漫漫,蹄聲中沙土飛揚,又隨風而逝。
東方萍見到石砥中似是非常驚惶的樣子,竟然掉轉馬頭往西北而去,這樣便被分散的馬隊所包圍了。
他撮唇一嘯,只見紅馬昂首自帳篷里奔了出來,長嘶聲中,石砥中一躍而上,四蹄如飛,躡行沙上,追縱而去。
他雙腿夾緊馬腹,紅馬賓士如火花閃現空中,眨眼之間,便自側面截住東方萍。
他見到她披散的黑髮,有一條藍色緞帶扎著,髮絲被風吹得掠在空中,玉面泛紅,櫻唇微張,粉紅的披風,在白馬的鬃毛上飛舞著,整個身上,洋溢著醉人的美。
東方萍突見一道紅光自遠處急如電掣地飛射而到,不由吃了一驚,待她看清是石砥中時,不由大喜。
她臉上梨渦湧現,笑臉一展,如花初綻,眼中閃出一道欣喜的目光,露出有如編具的玉齒道:「嗨!石砥中。」
石砥中點了點頭道:「你怎麼出了天龍谷?」他指指後面那些人,道:「這些人是不是你爹叫他們追你的?」
東方萍搖搖頭道:「他們都是沙漠里的強盜,要搶我的珍珠。」她羞澀地一笑道:「我知道你身負內傷,所以我拿幾顆金梧丸,跑出天龍谷,要來找你……」
石砥中道:「我已經自療內傷好了,你不要怕,這些強盜讓我來收拾!」
他一拍馬首,倏然停住,然後掉轉馬頭,緩緩迎向急馳而來的十騎。
「呃!」那當先一個滿頭亂髮一臉鬍鬚的大漢右手一揚,便帶住了馬,同時之間,其他九匹馬也都止住前進。
石砥中冷冷地望了這十個彪勇大漢一眼,喝道:「哪個是首領?」
一陣狂笑,當中那鬍鬚滿面的大漢,粗聲粗氣地道:「嘿!原來是個雛兒,喂!小白臉兔嵬子,老子半天雲馬鬍子,縱橫沙漠十多年,哪個來往沙漠的人不認得我?你小於哪裡鑽出來的?嘿嘿!真是送上門的肥羊一條。」
石砥中冷哼一聲,沒有作聲,但是殺氣已湧上臉孔。
那自稱半天雲的馬賊用手一揮道:「老六、老七,拿下這個肥頭羊,嘿!好一匹赤兔馬,這一下老子可有福了。」
兩個濃眉大漢,一齜牙一咧嘴,捲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縱馬而來,朝著石砥中和東方萍便抓。
「哼!」石砥中冷峭地哼了聲,眉宇中殺意濃聚,隨著他肩膀微動,一道寒芒騰空而起。
「啊!」慘嗥聲里,兩根粗壯的胳膊被削斷,血水濺出了,均落在黃沙里去。
劍光乍閃即隱,那兩個大漢身形蹌踉向後一躍,在他們眉心當中,一點血痕正流出來。
石砥中回頭望了望東方萍,見她已嚇得臉色發白,他輕聲道:「不要怕,有我在這裡。」
東方萍驚愕地點了點頭,往石砥中身旁靠了靠。
那兩個大漢目光呆凝,眉心血流下,僅站了一下,便向後倒去,毫無氣息地死了。
半天雲馬鬍子兩眼瞪得老大,嚷道:「好小子,你敢殺人?弟兄們,上!」
他一抖手中八環大刀「嗆啷」一陣大響,刀光急閃,往石砥中砍去。
石砥中怒喝一聲,駢指一敲,其快如電,已扣到對方劈來的刀身上。
他大喝一聲,兩指扣住刀上鋼環,用力往懷中一拉,右掌倏拍而出。
「啪!」地一聲,兩指扣住刀,左手五指齊飛,已掃在馬鬍子胸前。
「咯嚓」一聲,馬鬍子肋骨根根折斷,自馬上倒飛出去,一交栽倒地上,噴得滿地的鮮血,就此了帳。
石砥中看到這般慘樣,似是一怔,但是卻聽到東方萍叫了一聲,他趕忙回過頭去,見到兩個馬賊拉住她,正要跑呢。
他猛喝一聲,手中奪來的大刀一掄,刀風霍霍,脫手擲了出去,他隨身躍起,有如急矢,跟著大刀一齊射去。
「噗!」大刀飛出,砍在左邊一個馬賊背上,石砥中已如天神而降,雙足踢在他的胸前,他慘嗥一聲,飛出丈外,「叭噠」一聲倒地死去。
石砥中深吸口氣,雙臂一振,身子倏然一轉,回空一旋,劍光繚身而閃。
他喝道:「哪裡走!」
劍影片片,嘯聲縷縷,他回空擊出五劍,劍風振動,劍尖點處,血絲冒起。
但見他身形一落,五個大馬賊都眉心著劍,一點紅痕,屍橫於地。
東方萍以袖掩口,睜大雙眼盯著石砥中,似乎是不相信他會殺人,而且殺了如此多的人。
石砥中垂劍而立,劍尖血水滴在沙上,剎時便被吸去,沒有流下斗點痕迹。
他嘆了口氣,長劍入鞘,朝東方萍走了過去。
一眼他便望到東方萍眼中的神情,他不安地道:「你很難過是嗎?我也是第一次殺這麼多人……」
他赧然道:「我一見他們對你這樣凶,就禁不住滿肚子不高興,硬想殺他們,所以……」
東方萍放下掩唇的袖子,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她輕笑一聲道:「所以我看到你被爹打得吐血時,多難過喲,我那時真想讓自己被爹打一頓……」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片紅雲飛上她的雙頰,所以她揚起手,裝著掠一掠髮絲,用袖子扇了扇臉頰。
石砥中感到一股從所未有的甜密泛上心頭,他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話,目光凝注著她的巧笑,生似要將之盡收心底,好作以後慢慢回憶。
東方萍抿了下嘴唇,輕輕道:「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石砥中自迷惘中醒了過來,道:「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東方萍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石砥中道:「我要先回居延城去,然後我可能到東海去。」
東方萍欣然道:「那麼你能不能也帶我一道走?」
石砥中沉吟一下道:「我想這個也許不太方便吧!令尊……」
東方萍一嘟小嘴,道:「我爹也不管我死活,有什麼不方便?喏!這是帶出來的一包珍珠,總夠我的旅費吧!」
石砥中豁然一笑道:「那我豈不成了替你保鏢的鏢客?
不過我還要到西藏去一趟,女客人,你能不能去?」
東方萍肅容道:「嗯!女客人能夠去!保鏢的,先走吧!」
她話都沒說完,便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石砥中笑道:「那麼我先收拾帳篷,然後再走吧!」
他縱馬而行,緩緩朝著那個大沙丘而去,東方萍追了上來並轡而行。
石砥中將帳篷和氈子收好,捆在包囊里,拿出乾糧和水袋道:「你要不要吃點乾糧?」
東方萍拍了拍掛在鞍上的兩個大布袋道:「我這裡有腌好的肉,還有風雞,風肉……」
石砥中朗聲大笑道:「這下我就有得吃了……」
他笑聲未了,空中響起一聲尖銳的異嘯,一支銀色的長箭,掠過空中,落在沙丘上。
箭桿微顫,閃閃發光,箭孔上掛著兩個穿孔的哨子,黑色綢帶飄在箭羽上,流蘇絲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