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俠骨柔情
目光向武揚一瞟,輕輕一嘆地接道:「你想想看,人家闖關千里,冒險犯難地來接我們出去,你如此說法,難道不怕刺傷人家一顆赤誠的心?」
五公主的這幾句話,卻使武揚暗道一慚愧,因為事實上他此行的原意,並沒將三皇娘駱鳳卿計算在內。
那倒並非他對三皇娘存有輕視之心,也不是完全忽視對方的那一縷痴情。
而事實上確如他以往對三皇娘所說:「非上上人,無了了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因而在昭化城客棧中那「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也曾不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著。
片刻之前,當他與三皇娘再度相逢,四目交投的剎那間,更是前塵舊夢,齊湧上心尖,禁不住心湖中波濤洶湧不已。
可是,他此行畢竟未曾將三皇娘預計在內,其原因,除了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明的複雜因素之外,而他們彼此之間的私情不足為外人道,也是主因之一。
試想,硬要將人家的寵姬搶出來,成何體統,儘管這位「人家的寵姬」曾經給自己幫過忙,可是,人家雖居虎口,卻安如泰山,眼前百廢待舉,接引三皇娘的事,究竟不是當務之急啊。
三皇娘向武揚投過幽幽一瞥,凄然一笑道:「來卿,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你與七丫頭留在這兒危險太多,自然應該早離去為宜,而我的情況卻不同……」
駱雙城正容截口道:「姑娘,別盡說道理了,目前時機緊迫,我看還是早一點一齊走吧!」
武揚也注目接道:「對了,駱姑娘,咱們乘早一走吧。」
三皇娘搖頭苦笑道:「何夫人,少俠,你們的盛意只好暫時心領了。」
武揚蹙眉接道:「你這是何苦來?」
三皇娘幽幽一嘆道:「少俠,記得我在昭化城中跟你說過的話?我……會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
駱雙城焦灼地道:「姑娘,這不成理由!」
三皇娘接道:「何夫人,我的理由正當得很。」
略頓話鋒,正密接道:「目前,跟著你們一齊走,對雙方都沒好處,但我留下來卻也許還有機會為你們效力。」
武揚堅決地道:『不……
三皇娘淡淡接道:「少俠,我有更大的理由,我要留下來為七丫頭竊取解藥。」
武揚與駱雙城幾乎是同聲訝問道:「解藥?」
三皇娘道:「是的,解藥。」
目光在對方兩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試想七丫頭如非已服下他們的迷神藥物,怎會接受他們的擺布!」
武揚沉思著道:「那不要緊,我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
三皇娘微微一愣,向武揚投過不勝幽怨的一瞥,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家對你一片痴情,你卻到目前才漏出一句真話來……」
前此在昭化城中,三皇娘向武揚說出溫香玉可以解除大忌老人所中的劇毒時,武揚並未說出溫香玉就在自己身上,所以此刻她才有此種想法。
三皇娘心中雖如此想著,但卻漫應道:「少俠,迷神葯不是毒,溫香玉是無能為力的。」
武揚不由蹙眉問道:「那……那該怎麼辦呢?」
三皇娘道:「目前,當務之急,是先將七丫頭救出虎口。」
五公主點頭接道:「不錯,就帝君正在回它途中,禿番行館實力較薄,咱們不但容易出宮,營救起來也比較方便,我看咱們就立刻起程吧!」
駱雙城目注三皇娘道:「姑娘是決定暫時留下。」
三皇娘道:「是的!我想等帝君回來后,將小韻、「雅二人調過我身邊去,一俟取得解藥,就叫她們兩人設法送出去,只是……以後如何聯絡,卻必須現在商量好。」
武揚接問道:「駱姑娘,取得解藥,約需多少時間?」
三皇娘沉思著道:「這可不一定,也許一兩天即可得手,也許十天半月也沒法進行,不過,我將儘力進行就是。」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好,事情就這麼決定,咱們走吧!」
三皇娘道:「夫人,那聯絡的辦法呢?」
「這……」駱雙城目注武揚道:「孩子,你看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道:「我看駱姑娘,我們此行結果如何,你當可很快知道,是么?」
三皇娘點點頭道:「是的。」
武揚道:「如果我們此行能順利得手,則由明晚起,接連三晚之內的三更時分,我將在這兒等你,希望你能加速進行竊取解藥的工作……」
武揚這一決定,僅僅是為了救出七公主之後,能使她儘快恢復神志,同時也顧慮到由兩個小丫頭送解藥不但太冒險,也太不安全。
但聽在三皇娘和五公主的耳中,那女兒家過敏的心思,卻有不同的反應。
三皇娘誤以為武揚是有意藉機與她一敘離情,不待對方說完,已粉首連點地道:「好的。」
但五公主卻心頗具酸意地同時接道:「少俠,這辦法雖好,但冒險太大,而且富的又是雙重危險。」
武揚方自口齒啟動,五公主又搶先道:「請想想看咱們得手之後,理應立即遠走高飛才對,逗留附近,危險實在太大,再說,今宵出事之後,宮中戒備必然加強,你怎還能隨便進入!」
武揚截口道:「駱姑娘,你的話固然不錯,但我卻另有打算,而且我進出這兒的通路,也秘密得很,所以,你不必為我擔憂。」
心無邪念,而又是直腸子的武揚,似乎還沒想到五公主心中除了「擔憂」以外的那一股酸味。
五公主氣得銀牙暗咬,但表面上卻無可奈何地問道:『吵俠,你那秘密通道,是不是七丫頭告訴你的?」
武揚搖搖頭道:「不是的。」
「那……」
「現在請別問,待會我帶你由那兒通過時,就知道啦!」
其實,武揚所說的秘密通道,還是獲自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密函中,那秘密通道的位置,不但七公主不知道,所有魔幫中人,包括駱陽鍾夫婦和病郎中在內,也沒人知道。
五公主點點頭道:「好,我不問,現在請稍等片刻,我還得回去略為收拾一下。」
扭頭向三皇娘道:「大姐,咱們走吧!」
盞茶工夫后,五公主提著一個小包裹匆匆走入假山石洞。
少頃,三個銀衫劍士大模大樣地走出石洞,徑向西首靠山腳的一幢平房走去。
這三個銀衫劍士,就是武揚、駱雙城、五公主等三人。
當他們三人走近那平房前時,五公主低聲訝然道:「這是東方護法的住宅啊!」
武揚僅僅點了點頭,目光朝四周一掃,促聲道:「快!」
話聲未落,人已當先閃入院落中,駱雙城、五公主二人相繼跟人,武揚輕車熟路地找到位於東方護法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卧房的密道入口時,五公主忍不住低聲歡呼道:「好一個秘密所在。」
原來胡思森的卧房有一面是緊貼著後山的峭壁,峭壁上原有一個斗大的天然洞口,胡思森偶然發現那洞口竟有涼風吹出,這一意外發現,對別有用心的胡思森來說,自然具有特別的吸引力。
因為洞口既有涼風吹出,足以證明這不是一個死洞而必然另有出口,於是他乘深夜掩護,悄悄地施展縮骨神功鑽入洞中,一探究竟。
果然這是一個外窄內寬的天然石洞,除了洞口約百十丈需要匍匐爬行之外,其中大部分都十分寬敞的,足可容兩人並排通行。
石洞全長約三里許,妙的是出口處的情況一如入口,而且洞口有一株合抱的雜樹遮住。
也就是因為這天然石洞太以奇妙而難於引人注意,所以連駱陽鍾、病郎中等那種精明無比的梟雄,於當初勘查魔宮基地時,居然也沒發現。
更妙的是那幢房子偏偏又分配給冒牌的「知機子」東方亮止水劍客胡思森,想來這該算是天奪駱陽鍾之魄吧。
當這一段經過由武揚簡略地向五公主說完時,一行三人業已走出出口,仰觀星斗,已經是三更過後了。
這一段時間中,駱雙城儘管裝作鎮定,但她心中的那一份焦急,卻是沒法形容。
她拍去身上塵土,仰首長吁一聲道:「咱們快點走吧!」
時正三更。
松岡鎮上,鐵木尊者的行館中,已經由一片笑語喧嘩之聲轉為寧靜了。
在行館的後院那一間陳設華麗的卧室中,七公主何慧卿,正支頜斜倚床沿,凝注著案頭搖曳不定的燭火,獃獃地出神。
雖然,她那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風華,一如往昔,但仔細一瞧,卻顯然大大的不同。
平常,她那明如秋水的目光,此刻不但微顯獃滯,也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在她的一旁,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紫衣婦人,雲髻高挽,長裙曳地,身材頗為婀娜,面目雖屬中姿,卻是妖媚入骨。
這時,那紫衣婦人向何慧卿低聲說道:「小姐,尊者快要來了,我幫你寬衣好嗎?」
何慧卿目注燭光如故,茫然地道:「寬衣幹嘛?」
紫衣婦人「咭」地媚笑道:「哎呀!我的小姐,三更已過,該睡覺了,自然要行寬衣呀!」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道:「該睡覺了?」
「是呀!」
「那你為何還不去睡?」
紫衣婦人一面給何慧卿卸去外面的衣裙,露出那薄如蟬翼的絲質內衣,那羊脂白玉似的玉體,以及峰巒丘壑,已隱約可見,她咽下口水,格格地媚笑道:」啊!小姐,你好美,不但是我見猶憐,而且也怦然心動哩!」
略為一頓,忍不住在何慧卿俏臉上親了一下,才輕嘆著接道:「唉!可惜……」
何慧卿仍是茫然地問道:「可惜什麼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可惜我不是男人啊!」
何慧卿道:「是男人又怎麼樣?」
紫衣婦人苦笑著搖搖頭道:「真是傻丫頭。」
何慧卿道:「誰是傻丫頭呀?」
一陣沉重的步履聲及門而止,紫衣婦人低聲道:「小姐,別多問,尊者來了!」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問道:「尊者是什麼呀?」
「呀」的一聲,房門啟開,一個粗獷的語聲,朗笑著接道:「小乖乖,尊者就是洒家呀!」
隨著這話聲,鐵木尊者已向床邊走來,這番和尚身材既高又肥,濃眉大眼,紅光滿面,兩助垂著的肥肉一步一抖,紅色袈裟半敞,挺著個大肚皮,活像一尊彌勒佛,也像半截鐵塔。他走近床邊之後,銅鈴似的巨目中放射著熊熊彼焰,在何慧卿那半裸的玉體上掃視著,一面淫笑,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向何慧卿的酥胸上撫去。
何慧卿的神色之間,既無恐懼,也無厭惡,一任對方的巨靈之掌在自己的身上撫摸著,目光中依然一片茫然神色地嬌聲問道:「洒家是誰呢?」
鐵木尊者哈哈大笑道:「洒家就是佛爺我呀!」
鐵木尊者咽下一口口水,向一旁的紫杉婦人揮揮手,語音含糊地道:「你……你下去……」
紫衣婦人恭應道:「是!」
向鐵木尊者福了福,轉身走出室外,並順手帶上房門。
此時的鐵木尊者真恨不得多生兩隻手,才能盡情地欣賞何慧卿身上的名山勝地,他一面忙著上下其手,一面注視著何慧卿的俏臉,嘿嘿淫笑道:「小乖乖,不要怕,別瞧洒家長得像個粗人,其實,洒家最懂得憐香惜玉哩!」
何慧卿茫然如故地道:「什麼叫做憐香惜玉啊?」
鐵木尊者一愣道:「怎麼?中原美女,竟連『憐香惜玉』這四個字都聽不懂?」
何慧卿又茫然接道:「誰是中原美女啊?」
鐵木尊者既然是紅教中的一等高手,自然是大行家,當他初進房中時,被欲焰沖昏了頭腦,未曾注意到何慧卿眼神中的獃滯情形。
此時一見何慧卿的答話中神情有異,仔細注視之下,自然發現了端倪,不由區目中寒芒一閃,手拍床沿,厲叱道:「混賬東西!」
鐵木尊者這一發怒時的威態,可真夠怕人,撇開他那猙獰的厲鬼尊容不說,單是那右掌在床沿上輕輕一拍,「咔喳」一聲,那堅硬的紅木床沿已應手而斷,這一份功力已可想而知。
但何慧卿卻能泰然地無視於眼前這一切,甚至於鐵木尊者拍斷床沿的瞬間,將她震得嬌軀一跳起來,也一點不以為意,還是茫然地問道:「混賬東西是什麼人啊?」
她的話聲未落,那原已奉命離去的紫衣婦人又已匆匆地推門而入,不勝惶恐地道:「佛爺,是不是小姐得罪您了?」
鐵木尊者沉哼一聲道:「小姐倒沒得罪我,是你們帝君太不夠意思了。」
紫衣婦人搓著雙手,不安地道:「佛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鐵木尊者一指何慧卿道:「這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么?」
紫衣婦人道:「是啊!」
鐵木尊者沉臉道:「既然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為何要給她服下迷神葯?」
紫衣婦人弄清楚了對方發怒的原因,原來不過如此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媚目斜睨地嗲聲道:「佛爺,您差點把奴家嚇壞了!」
一面挺著那顫巍巍的酥胸,邊揉搓邊媚笑道:「佛爺,您方才大發雷霆,就是為著這麼一點小事情么?」
鐵木尊者的怒火,似乎被紫衣婦人這媚態澆熄了,他,目射欲焰地凝注著紫衣婦人的酥胸,冷笑一聲道:「你倒說得輕鬆,小事情!哼!你想想看,洒家千里迢迢,跑來幫你們帝君統一中原武林,而你們帝君卻以一個木美人來作為見面和,真是豈有此理。」
這番和尚的話語雖嚴峻,但神色之間,卻已緩和多了。
紫衣婦人察言觀色,心知自己的媚態已收到了預期的效果,不由「咕」地一聲媚笑道:
「哎呀!佛爺,您可錯怪咱們帝君啦,其實,咱們帝君是為您好啊!」
鐵木尊者目光一直在紫衣婦人身上打轉,聞言之後,不由微微一得道:「為洒家好,此話怎講?」
紫衣婦人道:「佛爺,您說,咱們這位七公主美不美?」
鐵木尊者目光移注斜倚床沿、神色漠然的何慧卿,咽下一口口水道:「美!的確很美!」
紫衣婦人掩口媚笑道:「那麼,佛爺您呢?也算美么?」
鐵木尊者一伸手,將紫衣婦人摟入懷中,哈哈地笑道:「浪蹄子,你敢尋洒家的開心,看洒家饒不饒你!」
紫衣婦人使出渾身解數,欲拒還迎,逗得鐵木尊者心癢難搔地笑道:「男人家美有屁用,只要功夫好就行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佛爺,哪個姐兒不愛俏呀!何況咱們這位七公主,早就有個英俊瀟洒的心上人哩!」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哦,洒家明白了,你們帝君深恐七公主嫌洒家長得不英俊,所以才事先給她服下迷神葯,是么?」
紫衣婦人嬌喘著道:「是啊,所以奴家才說佛爺您錯怪了咱們帝君呀!」
鐵木尊者啞然失笑道:「不錯,洒家倒真是錯怪他了,不過,洒家有個毛病,對不解風情的女人們,縱然長得再美也不感興趣,所以,這位七公主,必須使她恢復神志……」
紫衣婦人含笑截口道:「不行啊,佛爺,七公主一身功夫很不錯。」
鐵木尊者笑道:「功夫越好才越有意思呀!」
紫衣婦人道:「可是,她恢復神志之後,決不肯聽從你的擺布,明白了么?」
鐵木尊者道:「笑話!洒家如果連一個女娃兒也治不了,還跑到中原來闖什麼天下,放心吧!小乖乖,洒家佛法無邊,準保她清醒之後,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並且還自動投懷送抱,你相不相信?」
紫衣婦人笑道:「奴家不信。」
鐵木尊者道:「好,你拿解藥來,洒家立刻以事實證明給你看。」
紫衣婦人媚笑道:「奴家身邊怎會有解藥!」
「那麼…」
「解藥在帝君身邊呀!」
「好,立刻派人去向你們帝君那邊取解藥。」
「時間太晚了呀,佛爺明天再去取,好不好!」
鐵木尊者沉吟著道:「這……」
紫衣婦人格格媚笑道:「佛爺,快鬆開手,您抱著奴家一個下人,成何體統啊!」
這女人也真會拿矯,番和尚早就摟著她,並且一雙毛手一直在她身上活動著沒停過,但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她卻嚷嚷起來。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小乖乖,什麼『下人』、『上人』的,洒家一概不懂,洒家只知道喜歡你,來,讓洒家先把這位本美人送到隔壁去。」
頓住話鋒,揚聲喝道:「來人!」
一個中年番僧應聲推門而入,躬身問道:「尊者有何指示?」
鐵木尊者沉道:「將這位七公主送到隔壁房間去,好好侍候並小心守護,出了紕漏,惟你是問。」
中年番僧恭身應是之後,扶著半裸的七公主即待離去。
紫衣婦人嬌聲喝道:「且慢!」
接著向鐵木尊者道:「佛爺,請讓奴家替七公主穿好衣衫吧!」
鐵木尊者點點頭道:「對!小乖乖,還是你細心。」
伸手在紫衣婦人臉上捏了一把,才鬆開緊摟著的手。
紫衣婦人乾淨利落地給七公主穿好衣衫,目送她跟著中年香僧出門之後,目光向著那斷了床沿的紅木雕花大床一掃,媚笑道:「怎麼辦啊?佛爺!」
鐵木尊者重行將紫衣婦人撥入懷中,嘿嘿淫笑著道:「這地板……比床鋪結實得多啊!」
當鐵木尊者的房間發出沉重的牛喘,與斷斷續續的呻吟時,剛好武揚等三人趕到松岡之後,為了援救七公主出險之後易於立即脫身,乃先以重金租下一隻小木船,以便得手之後立即由駱雙城與駱來卿(以下不再稱五公主)二人護送沿大金川江南下,留下武揚一人斷後,並儘可能將追趕的敵人引入歧途,以便脫身。
接著,由駱來卿以五公主的身份,出其不意,將大門口負責警衛的兩個魔幫高手制住,武揚與駱雙城二人才得順利躍登屋頂而未被敵方察覺。
事實上,武揚、駱雙城二人此番來到松岡,完全在敵人的意料之外,當然,駱來卿之由賽道逃出魔幫總宮,也是敵人所始料不及的。
松岡既然是在百鳳幫的總宮附近,而鐵木尊者一行,又都是武功出類拔萃的高手,此情此景,誰敢在老虎頭上動土呢!
因此,鐵木尊者行館的警戒,就難免鬆懈了一點,而鐵木尊者的隨員中,又大多由駱陽鍾孝敬了一個女人,在酒醉飯飽,又是恣意狂盪之後,一個個睡得像死豬,像武揚、駱雙城這種頂尖高手,自然能輕易地深入險地而未被察覺了。
且說武揚與駱雙城二人一聽屋頂下那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由怒恨交加地互相投過絕望的一瞥。
是的!他們兩人已於被制倒的百鳳幫中高手口中獲知,下面這房間就是鐵木尊者所在,所以,目前這個正被鐵木尊者糟踏著的女人,不是七公主何慧卿,還能是別人么!
一個是早已心心相印的情侶,一個是自己親生女兒,這情形,儘管早在他們兩人的意料之中,但一旦身臨其境,教他們怎能受得了!
更難堪的是:他們早就商妥,不論情況如何,總得將何慧卿救出虎口,目前,敵勢太強,自己又不便破門叫陣,只有忍氣吞聲,忍受著無邊的屈辱以待機對何慧卿加以救援,但箇中滋味,卻非局外人所能體會其萬分之一的。
就當武揚和駱雙城二人心如刀割,下後幾乎被自己咬出血來的當口
屋頂下忽然飄出一個嬌俯無邪的語聲道:「咦!隔壁是誰病了?」
另一個生硬的語聲接道:「沒有人病,公主請好好安歇吧!」
駱雙城不曾見過長成以後的愛女,自然聽不出何慧卿的語聲,但武揚卻不禁聞聲心中一喜,方待向駱雙城傳音說話,何慧卿的語聲又道:「沒人生病,你騙我,唉真可憐,哼都好像哼不出聲音來了,也不請個大夫給瞧瞧……咦!怎麼還有牛在喘氣?」
那生硬的語聲似乎啼笑皆非地道:「公主,請少說話,尊者聽到會生氣的啊!」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在武揚的腦中,是剎那間的事。
他,念動身隨,功力暗凝,已飄身而下。
武揚循著片刻之前,駱雙城所走的路線,很快地找到那昏睡一角的中年番僧,一把抄起飛峰而去了。
他略一瞻顧,一見並未被人察覺,乃徑自向江邊奔去。
武揚於賓士中,首先解開中年番僧的昏穴,沉聲道:「要命就不要作聲。」
中年番僧如夢乍醒地駭然問道:「你……」
武揚沉聲截口道:「少廢話,好好答我所問。」
中年番僧道:「好!你……你問吧!」
於是,武揚將對何慧卿的疑點逐項問出,中年番僧也將他自己所知道的照實回答。
武揚證實心上人確實未受侮辱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
此時,已到達官道邊。
武揚閃入路旁的樹叢間,放下中年番僧,正容峻聲道:「你們此番來了多少人?」
中年番僧道:「尊者手下的四護法,八弟子,和隨員二十,一共三十三人。」
武揚沉思著道:「你們此行與百鳳幫有何協定?」
中年番僧道:「這……小僧因職位低微,未曾參與機密,所以沒法回答。」
武揚峻聲道:「真不知道?」
中年番僧道:「真的不知道,你殺了我,我也沒法回答。」
武揚略一沉吟道:「好,我也不難為你,回去轉告鐵木尊者,七公主是我武揚救走……」
中年番僧駭然問道:「你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點頭沉聲道:「不錯,今宵,我要取你們大伙兒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但中原俠義道中的人物,不屬做暗算人的勾當,請寄語鐵木,別以為中原無人!現在折返西藏,還來得及,如果再執迷不悟,則你們這些人,就只好埋骨中原了。」
略頓話鋒,接道:「本俠言盡於此,現在,你可以走了!」
這是次日午後的百鳳幫總宮。
駱陽鍾帶著滿臉不快的神色,走進三皇娘駱鳳卿所住的倚翠樓。
一進房中,立即頹然地向床上一躺,發出一聲喟然長嘆。
三皇娘帶著一臉關切的神情,像依人小鳥似的偎著駱陽鍾躺下,嬌聲問道:「帝君,什麼事情使您如此不愉快啊?」
駱陽鍾右臂一伸,輕輕擁住三皇娘的柳腰,默然少頃,才苦笑道:「不愉快的事情可太多了。」
三皇娘撒嬌地道:「說給奴家聽聽好么?」
駱陽鍾輕輕一嘆道:「說給你聽有什麼用?」
三皇娘嘟著小嘴道:「你呀!就是瞧不起人,有什麼事情,說奴家聽聽,至少也可以讓奴家給你分擔一點煩惱呀!」
駱陽鍾忍不住在她悄臉上一吻,嘻嘻笑道:「好乖乖,你這一撒嬌,又引起孤家的興緻來了,來,讓孤家再聽聽你那好像要哭的聲音……」
三皇娘掙扎著道:「不嘛,大白天……多難為情……」
駱陽鍾笑道:「大白天才更有情趣啊!」
三皇娘翻身坐起,媚笑道:「不!先說說你的煩惱。」
駱陽鍾苦笑道:「一提煩惱,孤家又提不起興緻啦!」
三皇娘向他扮了一個鬼臉道:「那正好呀!大白天本來就不該有什麼『興緻』,是么?」
駱陽鍾無奈地苦笑道:「好!孤家說給你聽。」
三皇娘嫣然一笑道:「奴家正在聽著哩!」
駱陽鍾輕嘆一聲道:「五丫頭逃走了,你知道么?」
三皇娘「哦」了一聲道:「準是給哪一個小白臉拐走了。」
微微一頓,故裝醋意極濃地,撇唇冷笑道:「對那個人盡可夫的浪蹄子,難道你也有興趣?」
「胡說!」
「既然沒有興趣,她走了不就算了!為何如喪考妣似地還要懷念她?」
駱陽鍾苦笑道:「鳳卿,你吃甚麼醋,誰在懷念她了?」
三皇娘仍然嘟著小嘴道:「那你還提她則甚?」
駱陽鍾道:「孤家提她是另有原因,鳳卿,那丫頭好像會五遁法似的,竟然平空不見了。」
三皇娘一愣道:「借大一個人,怎會平空不見,你沒問過巡夜和各關卡的負責人?」
駱陽鍾道:「誰說不曾問過,各關卡的負責人,孤家都親自問過,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沒見到五公主通過』,至少巡夜的人,昨夜林副隊長當值,兩個銀衫武士都被制倒在荷池旁,這兩個竟連敵人的影子也沒看到,而林副隊長和四個手下,卻被制倒於假山洞內。」
略為一頓,苦笑接道:「真見他媽的大頭鬼,林副隊長還說,當時,五公主曾說,她正與三皇娘在假山洞中審問一個姦細哩!」
三皇娘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銀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好一個臭浪蹄子,自己跟野男人在假山中幽會,居然還要咬我一口駱陽鍾將三皇娘重行拉入懷中,笑道:「鳳卿,你可莫生氣,孤家不會相信這些的。」
三皇娘仍然氣憤地道:「你問過林副隊長沒有?當時他是否曾經看到我?」
駱陽鍾說道:「林副隊長當時才剛剛進入洞中,根本來不及向洞中打量,五個人就一齊被她制倒了。」
三皇娘一愣道:「帝君,五丫頭還沒有這種剎那之間,同時制住五個人的身手啊!」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是啊!所以孤家判斷那決不是一兩個人。」
略微一頓,面帶重憂地接道:「鳳卿,你想想看,敵人在本幫禁官來去自如,而本幫卻懵然無所覺,這情況是多麼嚴重!」
三皇娘也附合地道:「不錯!」
駱陽鍾輕輕嘆著接著說道:「事情還不止此,今天早晨,接到松同行館的密報,七丫頭已被武場救走了……」
三皇娘禁不住心頭狂喜,但表面上卻故裝駭然地失聲驚呼道:「有這種事?」
駱陽鍾苦笑道:「難道孤家還會騙你不成!」
三皇娘仍然一副難以相信的神色道:「那鐵木尊者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位三皇娘也真夠意思,何慧卿被救走了,她卻又擔心那心上人武揚是否平安無恙,但這話自然不能出口,於是乎她來一個旁敲側擊的辦法,這一來,還拍驕陽鐘不乖乖告訴她么?
果然,駱陽鍾輕輕一嘆道:「那一群番和尚,別提了。」
三皇娘道:「為什麼不能提?」
駱陽鍾道:「提起來真丟人!」
「怎麼說?」
「哼!怎麼說!」
駱陽鍾苦笑著接道:「如非武揚那小子擒去鐵木的一個隨從,勒令他向鐵木提出警告的話,七丫頭究竟被誰弄走了,那些番和尚還一個個懵然無知哩!」
三皇娘的心事,可算是完全放下了,但她表面上卻故意技后微哂道:「真是一群飯桶……」
駱陽鍾長嘆一聲截口道:「鳳卿,你說這些事情,夠不夠煩人?」
不待三皇娘接腔,又徑自沉思著道:「還有,不久之前,曾有一個武功與輕功均屬上乘的蒙面怪客,兩番暗探本幫禁宮,雖然那廝不曾得手,但本幫也對他莫可奈何。」
三皇娘妙目深注地道:「帝君,那神秘人物是否就是武揚?」
駱陽鍾道:「不對!當那廝第二次暗探本宮時,武揚正在南部縣城重創『大漠雙凶』。」
三皇娘惑然地自語道:「這就奇了!」
駱陽鍾道:「孤家判斷那廝十九就是『大漠游龍』帥百川。」
三皇娘道:「何以見得?」
駱陽鍾滿有把握地道:「除了那老賊,別人不會有如此高絕的輕功。」
三皇娘不禁憂形於色地道:「聽說那老賊的武功,與天忌老人在伯仲之間,那……那您將如何的應付呢?」
駱陽鍾一緊摟住她的腰肢上的手臂,嘿嘿淫笑道:「小乖乖,軍國大事,無須你操心,而且,此時此地,也不宜談論這些問題,是么?」
三皇娘故裝茫然地道:「不討論這問題,那該說些什麼呢?」
駱陽鍾涎臉笑道:「自然是……嘻嘻……小乖乖……來,請孤家再欣賞……」
「呀!這是什麼東西?」
三皇娘驚著由駱陽鍾懷中掏出一隻白玉小瓶。
駱陽鍾一愣之後,哦了一聲道:「對了,幾乎把這一件事情給忘了哩!」
三皇娘一面撥弄著小玉瓶,一面漫應道:「忘記什麼呀?」
駱陽鍾道:「就是這一隻小玉瓶呀,你道裡面裝的是一些什麼?」
三皇娘白了他一眼道:「奴家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
駱陽鍾乾笑道:「這就是七丫頭所服迷神葯的解藥。」
三皇娘道:「這東西你帶在身邊幹嗎?」
口中問著,心中卻禁不住狂喜而動上了腦筋。
駱陽鍾道:「帶來交給你保管呀!」
三皇娘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訝問道:「怎麼說?」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鳳卿,目前,只有你才是孤家值得相信的人了,所以才將這個玉瓶交給你保管。」
三皇娘漫應道:「別說得那麼可憐兮兮,好么?」
駱陽鍾黯然地道:「鳳卿,孤家說的可是實在話啊!」
三皇娘心中暗罵道:「『孤家、孤家』你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了哩!」
但她口中依然漫應道:「人都被人家救走了,這玩意兒還交給我幹嗎?」
駱陽鍾精神微振地道:「怎會沒用!鳳卿,七丫頭所服的迷藥,不但能使神志迷失,連一峰功力也暫時封閉住了,如果沒這獨門解藥,她這一生就算完啦!」
三皇娘斜睨著他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為什麼要奴家保管的原因呀!」
駱陽鍾笑道:「傻丫頭,這不已很明顯了么,子雖然將七丫頭救走,但他如果得不到解藥時,就等於給他自己加上一個包袱……」
三皇娘故裝恍然大悟地道:「奴家明白了,你是斷定武揚小子必然要再來本宮竊取解藥,又怕別人有通敵的嫌疑,所以才……」
駱陽鍾含笑接道:「所以才交給你保管,小乖乖,這下子完全猜對了。」
三皇娘心中暗笑道:「這下子你可算是找對人了。」
但她口中卻漫應道:「人心隔肚皮,你就這麼相信奴家。」
駱陽鍾笑著咯她的腰肢窩,一面笑罵道:「壞東西,你也敢尋孤家開心!」
三皇娘笑得花枝乳顫似地直求饒道:「饒……饒了我吧……奴家下次不敢了。」
駱陽鍾手臂一緊,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道:」小東西,你就是會迷人,孤家的滿腔煩惱,一到你這兒,就什麼都忘了。」
三皇娘披唇微哂道:「話倒說得滿好聽,方才進門時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記得么?」
駱陽鍾淫笑著道:「現在不是已完全忘卻了么……壞東西,你專揭孤家的瘡痛恨,看孤家饒不饒你了……」
……
烏雲密布,狂風怒號!
星星,月亮,通通躲到雲層里去了。
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陣陣怒號著,呼嘯著的狂風捲起一片片的落葉,一重重的黃沙,飛舞著,瀰漫著!
三更將近。
百鳳幫總宮中那東方護法所住的平房邊,像一縷輕煙似的騰起一道黑影,藉著暗夜與狂風、飛沙的掩護,越過涼亭,荷池,花圃……朝假山方向一閃而逝。
這黑影消失於假山之後約摸盞茶時間之後,三皇娘駱鳳卿披著一襲玄色披風,裊裊娉娉地漫步走過來。
她的腳步是那麼緩慢而沉重,在這狂風呼嘯的暗夜裡,遠遠瞧去,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
可是,當她走近假山旁,機警地向四周略一瞻顧之後,卻動如脫兔似地一下子閃入假山石洞中。
接著,石洞中傳出武揚那興奮而低沉的呼喚:「駱姑娘……」
三皇娘幽幽地說道:「少俠,我冒著莫大的危險,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換取你這一聲『駱姑娘』!」
武揚滿含歉意地道:「鳳……鳳卿,你得諒解我。」
三皇娘凄然一笑道:「我可以諒解你,可以,少俠,這世間,有誰能諒解我呢?」
武揚微顯不安地道:「鳳卿,至少我會諒解你。」
三皇娘幽幽地道:「真的」你會諒解一個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下賤女人?」
武揚不勝惶恐地道:「鳳卿,你何苦這樣做賤自己!」
三皇娘解下披風,鋪在地上。徐徐地坐了下去,同時輕輕一嘆道:「談不到甚麼作踐不作踐,我,本來就是一個下賤的女人啊!」
在女人面前一向拙於辭令的武揚,此刻可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幸虧三皇娘自動給他解圍,挪挪那嬌軀,拍拍騰出來的一半披風,嫣然一笑道:「看你窘成什麼樣子了,來!少俠,先坐下來。」
武揚只好訕訕地偎著她坐下,卻仍然微顯不安地試探著岔開話題道:「鳳卿,前兩晚你也來了么?」
駱鳳卿(以下不再稱三皇娘)道:「怎麼沒來,你害得人家好等……」
武揚歉然地笑道:「對不起,鳳卿,前兩晚我也來過,可是月亮太明,宮中戒備又特別嚴密,我沒法進來,要不是老天爺幫忙,今宵還是進不來!」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武揚苦笑道:「這麼要緊的事,怎能忘記!鳳卿,那解藥弄到沒有?」
駱鳳卿故意搖搖頭道:「太困難了,沒法下手。」
武揚殊感捻地道:「那……怎麼辦呢?」
駱鳳卿淡然一笑道:「怎麼辦?慢慢來,再等幾天吧!」
「可是,我進來一次,可不容易呀!」
「那就暫時由我給你安排一個藏身之地,怎麼樣?」
「那不妥當。」
「這不行,那不妥當,我可沒法子啊!」
武揚沉思著道:「那我還是早點趕回去另行設法吧。」
駱鳳卿暗中竊笑,口中卻漫應道:「也好,七丫頭現在安置在什麼地方?」
武揚道:「已經由水路送走了。」
駱鳳卿忽然咬牙恨聲道:「我好嫉妒。」
武揚愣聲道:「你嫉妒誰?」
駱鳳卿道:「嫉妒七丫頭啊!」
武揚苦笑道:「七公主已形同廢人,你還嫉妒她則甚?」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七丫頭雖然已形同廢人,但她有你這麼一位關心她愛護她的知己,還有甚麼遺憾,又怎能不叫我嫉妒!」
武揚方自再度苦笑一聲,駱鳳卿徐徐偎過嬌軀,在她耳邊吹氣如蘭地道:「武揚,如果我也像七丫頭一樣形同一個廢人,你是否也要同樣地為我護法呢?」
武揚毅然地道:「那是當然!」
「真的?」
「武揚說話,一向言出由衷。」
駱鳳卿掏出那盛解藥的小玉瓶,漫應道:「口說無憑且讓我先行服下這迷神葯,倒要看你怎樣的給我護法?」
武揚首先一愣,但隨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好啊!你故意使壞,原來你早就將解藥弄到手中了。」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么?」
說著,已將小玉瓶塞向武揚手中。
武揚激動地乘勢一摟她的嬌軀道:「鳳卿,你……你真好!」
駱鳳卿默默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口中像夢囈似地低語道:「武揚,還記得昭化城客棧中那『只許風流不下流』的往事么?」
武揚身軀微震地道:「當然記得啊!」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武揚,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想不到……唉!
我多麼希望時光永遠停著不走啊!」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摟住駱鳳卿的手臂,也不覺得地越摟越緊了。
駱鳳卿低聲漫應著:
「從別後,憶相逢。
幾時魂夢與君同,
今宵且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其聲幽怨凄,令人不忍聞。
武揚溫聲道:「鳳卿,這是現實的人生,不是夢啊!」
駱鳳卿夢囈似的低語道:「可是我希望這是夢,而且我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武揚,在現實的人生里,你是不屬於我的啊……」
頓了頓又道:「啊,武揚……再摟緊一點……今生難逆料,來世更難期,武揚,你該好好珍惜這眼前人啊……」
武揚激動地連呼道:「鳳卿,鳳卿,鳳卿……」
駱鳳卿凄然地道:「不要說了,武揚,我只要能在你的心中佔有方寸之地。就感到滿足了……」
武揚輕輕一嘆道:「鳳卿,你得多多諒解我,我身負血海深仇,尚未昭雪,目前敵焰方張,未來的禍福吉凶,實難預料,我……不敢……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求的只是你心靈上的方寸之地啊!難道你竟那麼吝嗇,那麼忍心!」
武揚激動地道:「鳳卿,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啊!」
駱鳳卿道:「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現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武揚柔聲道:「我答應你,鳳卿,你在我心中所佔的份量,決不止那麼一點方寸之地。」
駱鳳卿凄然一笑道:「謝謝你,武揚,有你這句話,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少頃,武揚忽有所憶地問道:「鳳卿,你這解藥,是怎麼弄來的?」
駱鳳卿漫應道:「是前兩天,駱陽鍾交給我保管的。」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他怕別人有通敵之嫌,所以才交我保管。」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不妥當吧!」
駱鳳卿微微一得道:「怎麼說?」
武揚劍眉緊蹙地道:「鳳卿,我拿走解藥之後,駱陽鍾再向你查詢時,那後果可不是好玩的!」
駱鳳卿微扭嬌軀,伸雙手捧著武揚的面頰,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悠然一笑道:「武揚,說了半天,只有這幾句話才使我真正地感到滿足,你能主動的為我的安全著想,足證明我的確已在你的心靈中佔有方寸之地了。」
微微一頓,淡笑著接道:「別為我擔心,武揚,駱陽鍾那廝不一定會查詢,萬一他要查詢時,我自有辦法應付他,一句話丟了,他能怎麼樣?」
接著,在武揚嘴上輕柔地一吻道:「武揚,我什麼都不怕了,只要我這顆漂泊不定的心靈,有一個安放的地方就行了。」
對這似水柔情,武揚似乎並未領略到,他仍然皺著眉頭沉思著道:「不行!鳳卿,你得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嬌軀一震道:「跟你走?」
武揚毅然地道:「不錯!」
駱鳳卿沉思著道:「前次你勸我走時,我懷疑你的誠意,所以我藉詞拒絕了,目前……」
武揚截口道:「目前你還懷疑我的誠意?」
駱鳳卿道:「雖然我不再懷疑你的誠意,但我還是不能走!」
武揚張目訝問道:「為什麼?」
駱鳳卿嬌聲道:「武揚,此時此地,我不能增加你的麻煩!」
「有什麼麻煩?」
「我的功力差你太遠啊!遇上攔截時,豈非使你無法突圍!」
「不致那麼巧吧!」
「有道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想想看,那時候,你必然不肯棄我不顧而單獨突圍,結果難免玉石俱焚,那……我駱鳳卿豈非成了一個大大的罪人了!」
武揚沉吟地道:「鳳卿,你練過縮骨神功么?」
駱鳳卿一怔道:「練過。」
武揚注目問道:「比來卿的火候如何?」
駱鳳卿道:「大約不相上下。」
「這就行了!」
「怎麼?難道要鑽山洞?」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鳳卿,不許再多說,你必須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仍自遲疑地道:「這……」
武揚正容道:「鳳卿,我不會冒不必要的險,你只要能安然到在東方亮所住的那一幢平房背後,就算成功一半了。」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秘密通道就在那……」
武揚點頭道:「不錯,就在那峭壁下面,進出口都需要施展縮骨神功才行。」
他頓了頓,命令式的沉聲道:「現在,你先走!」
駱鳳卿的心中,既甜蜜,又擔心,她掙了掙,終於站起身來,披上披風,低聲道:
「好!我先走,你呢?」
武揚道:「你到達之後,我立即就來!」
駱鳳卿輕輕地「唔」了一聲,徐徐地向假山外面走去。
外面,風更緊,塵沙更緊,夜也更黑,幾乎五尺之外即難辨人影。
武揚悄立石洞前,凝神默察四周動靜。
也許是因風沙太大,禁宮中的巡邏隊都避風去了,武揚凝神默察之下,除了風聲呼嘯與樹木搖擺的「嘩啦」之聲外,竟未發現任何其他聲息。
半晌之後,他估計駱鳳卿已經到達了東方亮所住的平房後面了,才真氣一凝,以最快的身法,向目的地疾掠而去。
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武揚在天忌老人的指點之下,不但武功有了長足的進步,連輕功方面也因受了司徒傑的指點而精進多了。
儘管他的成就不能與專以輕功擅長的司徒傑同日而語,但在暗夜與強風掩護之下,一經全力施展,也足能驚世駭俗,此時,縱然有人看到,也將誤以為是一隻夜貓子掠過哩!
當武揚到達那幢平房後面時,駱鳳卿正悄上那石洞入口,怔怔地出神哩!
武揚傳音促聲道:「鳳卿,快。我先進去……」
說話間,真氣默運之下,不但整個身軀縮小了三分之一,而且柔若無骨地向那入口鑽了進去。接著駱鳳卿也如法炮製,跟蹤而入。
當兩人爬完入口處那一段窄道,站起身來前行時,武揚拔出了青龍寶劍,藉著寶劍所放射的蒙蒙光華,照耀著疾行而前。
駱鳳卿一見那青龍寶劍。不由驚嘆一聲道:「唉!可惜!」
武揚訝問道:「鳳卿,可惜什麼呀!」
駱鳳卿道:「那另一柄朱雀劍也在我房中,早知我會跟你走,把它帶來多好。」
武揚淡然一笑道:「鳳卿,不要後悔,神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駱陽鍾那狗東西他保有不了多久的。」
略微一頓,扭頭接問道:「駱陽鍾今宵不在宮中?」
駱鳳卿道:「是的,已經兩天沒見到他了。」
「去什麼地方了,知道么?」
「不知道,事先他沒跟我說過。」駱鳳卿邊說邊偎過嬌軀,柔聲道:「武揚,停一停!」
武揚駐步問道:「幹嗎要停?」
駱鳳卿嬌笑著打量四周那奇形怪狀的鐘乳,道:「你瞧,這兒多美,真想在這多住幾天……」
武揚笑道:「鳳卿,別孩子活了,走吧!」
駱鳳卿嫣然一笑道:「孩子話?武揚論年紀,你該叫我姐姐哩!」
這一笑,如百合初放,如牡丹盛開,嬌媚已極,使這位尚未人道的俠魂武揚,禁不住心中一盪,幾乎想擁住她親一個痛快。
可是他心中知道,此時此地,可不能撩撥她,只好強忍著漫應道:「鳳卿,走吧!」
約摸前進了里許之後,一串泉水「滴嗒」聲,清晰地傳來,駱鳳卿不禁歡呼道:「武揚,這裡面竟有泉水,我正感口渴哩!走!咱們喝水去。」
循聲前往,在左側丈遠處,有黃豆大的水珠兒在不疾不徐地滴著,可是那地下的積水,卻還不足一茶杯。
駱鳳卿俯身爬在地下以嘴就飲著,武揚不禁蹙眉暗忖道:「跟娘兒們走在一起,真夠嚕嗦。」
暗忖未畢,駱鳳卿已站起身來,嬌笑道:「武揚,這水好涼,好甜,喝過之後,渾身舒暢之至,可能還有什麼空青石乳之類的寶物哩!」
頓了頓,媚笑著接道:「武揚,天才地寶,我不敢獨享,還留一半,你去喝了吧!」
武揚搖頭道:「我不口渴,還是你……」
駱鳳卿嬌嗔地截口道:「你敢不聽姐姐的話,喝!這是命令!」
武揚不忍拂逆對方這一份柔情蜜意,只好苦笑著爬下身去,淺嘗了一口。
不料他這一嘗之下,竟感到香甜可口,而且涼透心脾,全身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這一來,不由情不自禁地猛然一吸,吸了個一滴無存才站起身來。
駱鳳卿笑道:「怎麼樣?」
武揚點頭笑道:「的確不錯!」
當他們兩人談笑著走出口時,武揚突生警覺地傳音說道:「噤聲!」-